寂靜的房間中，他清冷的聲音來回盤旋，在顧震霆耳旁經久不散。
老人神色微沉，嗓音沙啞：“你這話什麼意思，心艾她真的……”
話說到這裡再也說不下去，一股不詳的預感籠罩在心頭。
赫連池垂眉，棱角分明的臉頰宛如寒劍，看得人心發憷，惶恐不安。
薄脣微啓，他情緒低迷道：“她得的病很嚴重，或許能治好，也或許……”
忽然，顧心艾捂住他的嘴脣，晶盈透澈的眼眸中含着淚，泣不成聲說道：“你在說什麼傻話啊！不要再說了，我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說着，眼淚滑出眼眶，砸落在他的衣領上，瞬間被布料吸收乾淨留下一滴淚痕。
“心艾……”赫連池聲音暗啞，嗓子彷彿被堵上棉花，安慰的話難以開口。
在他們身後，顧震霆站在衣架旁，滿臉震驚：“究竟是什麼病，這麼厲害？”
當不安的預感被證實時，那種鋪天蓋地的無奈，簡直能毀天滅地。
赫連池掃了他一眼，劍眉擰起，猶豫道：“伯父對不起，我不能告訴你。”
顧震霆沉默了一會兒，望着抖動着肩膀的女兒，又望着昏迷不醒的妻子，他揚起手，神態蒼老：“也罷，世界上還有比這更糟糕的事嗎？我也不怕了……”
他頓了頓，終究還是有些哽咽：“心艾，你就隨着阿池去吧，人活一輩子就圖一個樂字。這幾年你受了太多委屈，也該爲自己想想了。”
聞言，顧心艾裝過頭，眼角掛着晶瑩的淚水，帶着鼻音道：“爸，你……”
“你別擔心，爸好着呢，你媽也會好的。”他走到牀前坐下，爲妻子整理凌亂的頭髮，輕柔道：“你就放心的去玩吧，這裡有爸在，別怕。”
一個男人，能做些什麼呢？
無非是給妻兒一個可靠的臂膀，在她們彷徨無措時，爲她們撐起一片藍天。
面對這樣的事情，誰都能哭，唯獨他不能……
顧心艾嗓子一梗，撲了上去，從身後抱住他。
抽泣道：“爸，我會回來的，你們一定要等我回來……”
背對着她的顧震霆，握住她溫暖的手，在握住妻子冰冷的手，眼眶一酸。
顫抖的聲音，許久才擠出一個字，卻是一個鄭重的承諾。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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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皚皚的天地，天與延綿不斷的山峰相融合，讓人分不清哪是山，哪是雲。
雲彩縈繞在身邊，彷彿就像是被踩在腳下，寒風徐徐，夾雜着雪花吹向遠方。
日光下，潔白無瑕的雪地直晃人眼，一串串腳印鋪展在雪地上，破壞了這份得天獨厚的美景。
腳印的盡頭，兩人一高一瘦的身影，相互攙扶着往前走去。
顧心艾拄着登山柺杖，步伐艱辛的往前走着，望着遠處縹緲的雲煙，真心感嘆：“冬日的長白山真像仙境，我們果然沒來錯！”
扶着她的赫連池，穿着一身銀白色的羽絨服，雪花落在他黑長的睫毛上，讓那雙冷冽的眼眸越發寒氣逼人，他哼笑一聲，無奈道：“再不找到補給點，我們都要死了，你還有功夫欣賞雪景呢！”
顧心艾扭過頭看他，明媚的笑容比陽光晃眼，開朗道：“那又怎樣，反正我們本來就是來看雪景的，再說總共都是一死，如何死又有什麼差別呢？”
握着她的手掐了她一下，赫連池冷然說道：“閉嘴，我不許你說這些喪氣話！”
被報復的顧心艾哈哈大笑，灌了滿嘴的風雪，她呸呸幾聲，望着無邊無盡的雪景神色淒厲，懺悔道：“都怪我，非要脫離導遊團，要到一個山頭上照相……”
結果他們走散了，還在風雪中迷失了方向，來到這個廖無人煙的地方。
赫連池瞥了她一眼，口氣滿是不在乎：“照個相而已，哪裡怨得了我們？都是導遊太蠢了，一定是她走丟了！”
他發現，顧心艾現在越來越像小孩，情緒漂浮不定。
就像是剛纔一樣，前一秒還笑呵呵的，整個一派；後一秒就變得愁眉苦臉，開始怨天尤人。
面對這樣的情況，你還不能順着她的話說，必須要說出與她意思相反的話，她纔會開心。
果然，聽了他的話，顧心艾又笑了：“你說的沒錯，都怪那個導遊，沒看清天氣預報就帶我們上山，結果遇上大風雪。”
赫連池點頭稱是，像一名任勞任怨的僕人，勤勤懇懇的扶她往山上走。
導遊曾經提過，爲了避免遊客走失，迷失在山谷中。開放商設置了不少補給點，遍佈在開發山脈的各個角落。
他們走的並不遠，應該還在開發區的範圍之內。
赫連池一邊應付顧心艾，一邊看向天空，羽毛大小的雪花繽紛而落，逆着光宛如墜天使的黑色羽毛。
雪勢越來越大了，他們必須在天黑前找到補給點。
不然等天黑來臨，氣溫驟降，他們一定會凍死在冰天雪地裡。
或許是上天眷顧，這個念頭剛劃過他心頭，顧心艾就發出一聲歡呼，雀躍的指着前方說道：“阿池你快看，木屋，我們找到補給點了！”
順着她的視線望去，飄然的雪花中，一棟簡陋的木屋屹立在風雪中，巍然不動。
赫連池心上一喜，連忙彎下腰將顧心艾背棄，直直的往木屋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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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外表看着簡陋，裡面的取暖設備卻很齊全，食物也大多含有高熱量，足足可以讓兩人維持三個月。
他讓顧心艾在沙發上坐下，拿起一條毛毯將她裹緊，這才點開油燈，開始點燃火爐。
當火爐燃起時，霹靂巴拉的火焰搖曳着，瞬間驅散了兩人身上的寒冷。
赫連池坐在顧心艾身邊，兩人雙手緊握，靜靜的借火取暖。
就在剛剛，他們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危機，可他們的內心是如此平靜。
他們心裡都清楚，或許只要有對方在，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也毫無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