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應該要從商照川在跨江大橋的時候說起。
張春生是遠洋國際智囊團成員之一,他覺得自己要倒黴了,他記得商首席說過,若是俞董問起一定要說他病了,可……張春生有些爲難,俞董並沒有問起來啊。
要說自家首席先生,莫名其妙在橋上站了一宿,都沒說進車裡去坐,活活凍出個高燒來,差點引起肺炎,住院這都有好幾天了。
今天不知道發什麼瘋,一下衝出來,便往停車場跑。
張春生聽商照川那一句“搶人去”,心裡忽然生出幾分不詳的感覺來。
商照川早已經到了地方,卻想起手裡沒鑰匙,他見張春生過來,立刻問道:“車鑰匙!”
“您這到底是幹什麼去啊?”不問清楚張春生怎麼能給,“您現在還是個病人,回頭來又病倒了可怎麼辦?商董事長那邊要問起來的。”
“叫你給就給,再廢話,炒你魷魚!”
商照川眉峰之間全是冷意,霜寒一片,彷彿若是張春生不給他鑰匙,他下一刻就能撕了這男人一樣。
也不知道爲什麼,那一刻張春生覺得有些冷,他縮了縮脖子,終究還是給了商照川鑰匙。
商照川奪了鑰匙,便立刻開門,上車點火,不管不顧踩下油門,也不理會張春生還在那兒喊“您去哪兒”,便已經飛速地遠去了。
張春生這個急啊,趕緊地找了一輛車跟上去。
手背上還冒着鮮血,商照川看也沒看一眼,一路超車,在擁擠的車流之中殺出一條血路,橫衝直撞,不知被多少車按了喇叭。
交警攔他他也不管,法院的位置他很清楚,等商照川趕到的時候,這裡已經沒幾個記者了。
穿着病號服的商照川,看着有些消瘦,臉色蒼白,只有那目光冷厲如刀鋒。
他的目光從法院前面掃過,只瞧見還站在臺階上,一直沒有離去的方洋。
“俞舟呢?”他很直接地問了一句。
方洋哂笑,他提着公文包,臉上的表情有些落寞:“她又不是你的,那麼關心幹什麼?”
對,俞舟不是商照川的。
他忽然想起來,自己是傻了,俞舟這個時候應該是去民政局了!商照川轉身就想要走,“她是不是我的,與你何干?”
方洋一怔,看商照川返身摔上車門,他破天荒地說了一句:“如果是你,我興許還甘心一些。你還有十五分鐘。”
法院距離民政局的車程不近,俞舟他們的車速不快,更何況俞舟跟魏遠城有協議——俞舟剛剛離婚,跟市長的兒子結婚,必須隱蔽,所以領結婚證的事情不能被太多人知道,最好完全保密。
怎麼說結婚也是一件大事,對俞舟來說,這是二婚;對市長公子來說,這還是頭一遭。
算命先生推了個吉時出來,就在十一點三十,現在還有十五分鐘。
俞舟的婚姻,和愛情。
商照川的執着,憤怒。
一切的一切,都在這十五分鐘了。
方洋站在法院高高的臺階上,擡手看了看腕錶,又看了看這雪後晴空,空氣難得地清清新,天也很藍。
十五分鐘。
婚姻的,倒計時嗎?
俞舟翻開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時間,前面司機踩下剎車,是紅燈。
同時手機響起來,俞舟接了來電,是魏遠城的。
“我到了,你呢?”
“我還在建設路口,紅燈,很快就到。”
俞舟看了一眼,後面已經開始堵車,不過前面的道路還算是很通暢。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俞舟的心,卻越來越平靜。
有時候,宿命興許就是這樣的吧?
她跟商照川說過的,有緣無分。
微微一勾脣,她聽見電話那頭魏遠城說:“那我等你。”
“嗯。”俞舟輕輕地應了一聲,紅燈也變了,黃燈,然後綠燈通行。
轎車重新啓動,俞舟掛斷電話,看着車過了十字路口,朝着已經不遠的民政局而去。
車窗外,沒有了雪,只有萬里晴空,寂寥得讓俞舟覺得心裡空空的。
什麼都沒有了。
十分鐘。
商照川還在路上,他使勁地按着喇叭,整個馬路上吵成了一片——堵車了。
“該死!”
他煩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看一眼時間,車流緩慢地移動着,看得見前面有一個十字路口,那邊沒多遠就是民政局。
十一點二十分,商照川的車前進了十米。
十一點二十一分,商照川的車前進了五米。
十一點二十二分,商照川的車前進了三米。
十一點二十三分,商照川的車前進了零米。
十一點二十四分,他忍無可忍,打開車門,赤着腳穿過停滯的車流,奔跑了起來。
“這人幹什麼,真是瘋了!”
“喂!把你的車開走啊!”
“靠,哪裡來的瘋子啊?”
“媽的,一看就是精神病院出來的,還穿着病號服呢!”
汽車鳴笛的聲音在大馬路上響成了一片,商照川從來沒有如此厭惡過A市糟糕的交通狀況。他怕,怕極了,也許就差一分,一秒,他的俞舟舟就成爲別人結婚證上的老婆!
商照川不能忍。
他沉默着,穿行在車流之中,被無數煩躁的司機罵成神經病。
應該慶幸的是,這裡沒有記者,即便有路上的監控攝像,也無法清楚地辨認出這個穿着病號服,容貌大變的人,是那至高無上的巨無霸遠洋國際中國區首席商照川!
十一點二十五分。
車速終於緩慢了下來,他們轉過一個角,大樓已經在眼前了。
司機是俞舟的保鏢阿東,他看了俞舟一眼,沒說話,只站在一旁,給俞舟開了車門:“俞董,到了。”
俞舟眼簾一垂,素面朝天,也是精緻的一張臉。
她想起自己逃婚的時候,是找阿東要的鑰匙,這會兒又是他爲自己開車來結婚,竟然也有一種奇妙的緣分在。
於是俞舟戲語道:“回頭給你加工資。”
阿東苦笑,不敢接話。
俞舟也不多言,只是提着手袋,從前面走過去,結婚登記處就在前面了,臨近中午,來登記的人已經不多,魏遠城就在門口等她,遠遠看到俞舟的車來了,便已經給她招手。
俞舟剛剛踏上臺階,進了門,魏遠城便張開懷抱,擁抱她。
對市長公子來說,這是格外不一樣的一天——這個時候的魏遠城,以爲這是自己的第一次婚姻,可是這一切將在五分鐘之後完全改變。
而此刻的魏遠城,尚不知曉。
“恭喜俞董,又成爲單身貴族。”魏遠城幽默地開了個玩笑。
俞舟忽然覺得,也許跟魏遠城在一起,形式婚姻,也不是那麼糟糕。她彎脣一笑:“五分鐘之後,你應該恭喜我,再次脫離單身。”
聽了這話,魏遠城笑出來。
五分鐘之後,俞舟就會成爲他的妻子。雖然只是形式上的婚姻,可是他覺得俞舟這樣的女人,幾乎是完美,如果能征服,未必不能過一輩子。既然已經結婚,還有什麼不能夠的?雖然……這一場婚姻的背後,藏着重重的陰謀。
五分鐘之後,你應該恭喜我,再次脫離單身。
這句話,非常正確。
俞舟與魏遠城相視一笑,“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事前手續登記和照相都要花費一會兒時間,不然趕不上時候了。
俞舟走進大門,站到登記處工作人員的面前,她擡眼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電子鐘——此時此刻,十一時二十六分。
商照川奔過去的時候,望了一眼電視臺鐘樓上的時間,來不及了!
“借你的車一用!”
幹什麼?
商照川還能幹什麼?不過是搶了路人一輛山地車,朝着目的地狂奔。已經很近了,到達大樓的時候,十一時二十七分。
他抓住一個人便問:“結婚登記處在哪兒?”
被他問話的是一名女性職員,被商照川寒着臉這麼一問,只訥訥回道:“左、左轉第二個門……”
商照川扭頭就走。
明亮而冰冷的走道盡頭,灑滿了傾城日光。
登記員是一名中年婦女,似乎是剛纔有事,離開了片刻,這一會兒回來,開始問他們:“是你們二位要結婚嗎?”
魏遠城點點頭,望了俞舟一眼,而後笑說道:“我們希望蓋章的時間正好是十一時三十分。”
他取出自己的證件,就要放在桌面上。
俞舟也知道,時候到了。在不久之前,她還跟沈涵在這裡領證,也是這個登記員。
她的證件在手袋裡,這時候低頭去取,登記員卻是認出了她。
“這不是俞舟董事長嗎?我記得你……”登記員本來有些驚喜,最近俞舟的緋聞可是炒上天了,當時結婚證還是她蓋章的,今天俞舟起訴離婚被法院下了判決的消息,她也從新聞知道了,“您這是……”
俞舟只毫無意義地彎脣笑笑,終於翻出了自己的身份證,朝着那登記員遞過去,“那還真是有緣,今天我跟魏先生登記結!”
“砰!”地一聲響,外面的門被人狠狠推了一把,摔在牆上,又反彈回來,聲響太大,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俞舟愣住了,一個“婚”字還沒出口,便看商照川就站在門口,氣喘吁吁,那冷峻的面容上充斥着一種深沉的怒意。
他看上去無比平靜,然而呼吸是急促的,額頭上帶着汗,頓了一步。朝着俞舟走過來的時候,身上釋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可怖壓迫力。
他還穿着病號服,朝着俞舟伸出來的手,瘦削極了,只是依舊充滿了力量。
商照川在這一片寂靜之中,走到魏遠城跟俞舟中間,一把將俞舟手中的證件奪了。他壓根都沒看震驚的俞舟一眼,只是轉身面對登記員,目光冰寒,取出自己的證件,兩張疊在一起,朝着桌面上一摔!
“登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