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勁十足的官兵們被突然而降的石頭箭雨打蒙了。
在一愣神之後,當聽到前面有人叫喊,說是將軍陣亡,這些人才連滾帶爬的向着後面退去。這可真是沒有想到,原本以爲很容易的進攻,卻成了要人命的難關。此時所有的人都恨不得當初老子爹孃多給自己生出兩隻腳來。
可這次太子這邊的人在聽到天門峽一個地方背叛了太子,是帶着憤怒和僥倖向前衝來的。再說看到了對面的主帥蘇毅被箭射中,大家都禁不住感覺勝利在望,指揮這次戰鬥的武官更是想着直接拿下天門峽,所以一下子就衝上來了一萬多的兵力。
後面的還在往前衝,前面的要躲避箭雨和石頭往後跑,登時陣列大亂。
等太子那些指揮者發覺事情不對頭,讓敲鼓的人鳴金收兵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天上落下的石頭砸,弓箭的射擊,再加上擁擠踩踏,頓時場上亂成了一鍋粥。
死前的哀嚎,被砸到射中的痛呼,讓後面人向後退的尖叫聲,還有天門峽這邊擾亂對方的激烈的鼓聲,都像是催命曲響徹天地之間。
突然天門峽的大門放開,隨着投石機和弓箭一停,鼓聲重新換成了進攻的節奏。
當看着兩名精神奕奕的小將帶着將士再次衝出來的時候,太子看看戰場上依舊還亂成團的自己一方的人,禁不住眼睛一閉。上天不公,明明是周淳那個狼心狗肺的傢伙做了喪盡天良的事情,自己卻要受盡困苦磨難。
再睜開眼睛,太子的眼內已經一片血紅。
“來人,將我的盔甲取來。”太子大喝一聲,說道:“本宮要親自出戰。”他要親自披甲上陣,以振軍威。
“殿下,”一聽太子的話,頓時就有官員上來勸導說道:“萬萬不可,不是還有臣等麼,怎麼能讓你親自上陣呢?”太子可是大家的主心骨,怎麼能讓他上陣呢?
掃了一眼下面屍體遍地的戰場,王鐵山心中也是一片哀慼。他沒有勸阻太子,現在已經到了生死關頭,說別的有什麼用?勝負只在這一搏了,他倒是贊同太子以身作則,帶動大家的勇氣。王鐵山回身也對着後面跟着的隨從說道:“去將老夫的盔甲也拿出來,我要跟太子一起迎戰。”
威遠侯都說到這裡了,其他人還有什麼好說的。除了幾個文官,所有的武將也都趕緊下去準備。
從天門峽出來的是顏明真和沐天華兩個人。蘇毅被扶上門樓之後,他們兩個人便主動請纓。
原本毛延峰等人也想要出戰的,但被沐天華給攔住了。沐天華對着蘇毅說道:“蘇守備,你們只要在此坐鎮,看着我的手勢行事就是了。”
由於自己的人是被沐天華給救下來的,蘇毅更加信任他了,也就點頭應是。
“大哥,”毛延峰有自己的想法,不想講天門峽的官兵交給這兩個自己並不信任的人,也就交代一個屬下爲自己做好分內的事情之後,鄭重的對着蘇毅說道:“小弟願意跟隨在兩位公子身後一起作戰。”原本他是想着要自己帶兵上陣的,此時,他願意跟在沐天華和顏明真身後,做他們的手下。
見毛延峰表情堅決,沐天華和顏明真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答應了下來。只不過是一個副將,做主的還不是自己兩個人。
激烈的戰鼓聲中,兩軍再次面對。
時間已經接近午時,原本晴朗的空中突然飄過來的幾片雲將早春並不爽朗的太陽整個遮了起來。
風聲漸進,吹得雙方的戰旗颯颯作響。
太陽被遮住,太子這一方的人突然的有了一種不祥的感覺。太子是天家,可流雲遮日,難道太子今日真的要有什麼不測?
這些人心中這麼一想,都禁不住臉色變了一變。有人就禁不住偷偷看向太子。
而天門峽這邊,沐天華看看顏明真。當看到她一身盔甲,颯爽英姿,禁不住一笑。這個丫頭第一次上戰場就表現的這麼鎮靜,作爲一個女子來說,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原本他還想着安慰她一下,現在看是用不着了。
正好顏明真也看了過來,兩個人相視一笑。前面都再多的敵人又能如何,只要他們兩個人同仇敵愾,一切都不是問題。
“對面來者何人?”太子這邊,突然有一個武官大聲喝到:“速速報上名來,爺不殺無名之輩。”前面那兩個小子太放肆了,大敵前面還那麼輕鬆,真是太氣人了。自己這個經過幾次戰場的人都有些緊張好不好。
而太子,在經過一番辨認之後,已經認出了沐天華。剛纔就是這個小子救下了天門峽的守備,要麼自己當初一箭將蘇毅那個混蛋射死,也就不會落到這個地步。
“沐天華,”天子咬牙切齒的喝到:“原來竟然是你在這個地方,好,好。今日我就拿你的人頭來祭奠進天門峽的大門。”這個該死的傢伙,以前就跟在二皇子身後破壞自己的事情,現在竟然是他在這裡阻礙自己進入大廣府。以前沒有殺了他,那今日就讓自己親手摘了他項上人頭。
“見過太子,”沐天華並沒有因爲太子的話而暴怒,而是一笑,說道:“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太子那邊的人想着將自己除掉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自己還不是活得好好的。不是他們沒有機會,而是其技不如人,沒有辦法啊!
“你,”太子一聽,眼看着沐天華不屑的表情,頓時暴怒。大喝一聲:“納命來!”拍馬就跟沐天華戰在了一起。
太子後面的人一聽眼前的人竟然是二皇子身邊的第一心腹,頓時就明白了爲何天門峽的大門會將他們關在門外。有這個人,能讓太子進門嗎?心中明白了緣由,也跟着殺了過來。
毛延峰在聽了前面的話,頓時呆住了。原來他們這些天門峽的人還真被人矇蔽了。想着心中就禁不住冒火。
可聽到噹的一聲,一擡頭,正好看到是顏明真爲他格擋住了太子那邊的一員武將的大刀。
剛想着要罵顏明真一聲多管閒事,要跟身後的兄弟說不要跟着顏明真和沐天華等人對抗太子,可沒有想到太子那邊其他的人也對着自己殺了過來。
隨着顏明真爲他擋住了幾個人的刀槍之後,毛延峰在心中禁不住嘆息。看來自己是沒有辦法歸順太子了。不說顏明真救了他幾次的救命之恩,就是太子那邊的人對着自己瘋狂的追殺,他也分身無術,無法跟下面的人去解釋。
一刀砍出去之後,毛延峰也不再去分神亂想了,開始跟對面的敵人戰了起來。
所有的人,在看到自己身邊之前曾經熟悉的朋友或者夥伴一個個倒下之後,報仇的心頓起。原本恐懼之心,也就被拋到了腦袋後面。
兩刻鐘之後,顏明真再次爲跟在自己身後的宋清輝砍死一個敵人後,看看自己盔甲上已經濺了不少暗紅色血跡之後,頓時皺起了眉頭。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有這麼大的殺戮。剛纔倒在自己手下的沒有百人,也有八九十。
回頭看看仍舊跟沐天華纏鬥在一起太子,顏明真伸手從地上提起太子那邊的一個士兵,直接扔到了想着去砍宋清輝的一個軍士身上,然後一躍身從馬上跳起,直接跳到了太子那邊。
揮手一刀,太子坐騎馬頭落地。隨着太子跟着馬的屍首撲在地上,顏明真的長刀直接抵在了太子的身上,然後高聲喝到:“住手!”
突然的變故讓周圍的人頓時就是一愣。
等看清楚狀況,附近的王鐵山禁不住暗自嘆息。他手中的武器一舉,也跟着喊道:“大家住手!”
見此,山坡上太子一方的鼓手立刻停止了擊鼓。而隨着他們的停息,天門峽一方的大鼓也停了下來。
跟着太子的那些人一見,都不覺暗自懊悔。怎麼剛纔都只顧殺人了,就忘記護衛太子了。只不過,前面的那個年輕人也太厲害了吧,就沒有看到他的舉動,就已經將成了這種情況。
也有不死心的,見顏明真背對着自己,就想着解救太子。
而沐天華這邊,隨手將兩個要偷襲顏明真的人給打發掉之後,看看顏明真,心中明白她是想着早點結束這場大戰。其實他也不想讓雙方這麼火拼,可如果要不是經過這麼一戰,太子一方的火氣下不去啊!
見此,王鐵山等人見救太子失敗,也就都下了馬,口中喊着刀下留人。
這裡面,最爲心不甘的自然是太子了。
不顧顏明真的大刀抵在背上,他從馬背上下來之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顏明真並沒有爲難太子,而是隨着他的舉動,將大刀依舊只是抵在他的衣服上。此時見他如此,也就皺着眉頭說道:“太子何故如此?”
“何故如此?!”此時太子基本上是苦笑了,他張開兩隻胳膊,對着天空呼喊道:“相我堂堂大華國的儲君,竟然落到這個地步,可笑啊可笑!”
“太子,”沐天華也從馬上跳了下來。站在顏明真身側,以防再有人出手。他看着太子說道:“勝者爲王,敗者爲寇。再說了,現在新皇已經登基,你再說自己是儲君已經不對了吧?”太子到現在還認不清形勢,那他只好提醒一下。
太子猛地看向沐天華,說道:“你憑什麼說這樣的話?難道上天可欺,無塵大師說過的話也會落空?”
聽太子這麼說,顏明真輕嘆了一聲,說道:“太子,我看你是不是理解錯誤了。當初了塵大師說過你會繼承大寶,登上皇上之位嗎?”
“不可能,不可能?”太子一聽到顏明真這麼說,頓時臉色一變,猛烈的搖頭說道:“你又是誰,爲什麼會質疑了塵大師的話?”他拒絕相信自己腦子裡一閃而過的想法。
“太子,”顏明真慢慢的說道:“了塵大師說過,你會是當時皇上的唯一太子。是啊,你現在依舊是太子身份,現在的皇上已經登基了,的確沒有人取代你的太子身份。”
“不,”太子淒厲的喊了一聲,卻慢慢癱坐在地上。是啊,當初自己是一廂情願,將了塵大師模糊的話直接理解成了自己會登上皇位的解釋。
是自己一廂情願啊!
而太子身後的人在聽到這個消息後,大部分人的臉色禁不住都變了。
如果要是太子根本沒有登上皇位的可能,那他們曾經的榮華富貴的夢想豈不是都落了空了嗎?
“你們放肆!”見此,王鐵山心中知道大勢已去。可如果此時要是讓自己這邊的希望都成了泡沫,那可就真完了。
“威遠侯,”沐天華轉向他,冷冷一笑,說道:“你真的以爲咱們打不過你們嗎?”說着,他一揮手,只聽到天門峽的門樓上戰鼓再起。
在咚咚的聲響中,太子他們隊伍後方的山野上漫山遍野的衝下來許多將士。
這下太子這邊的人是徹底傻眼了。
沐天華再一揮手,上面的鼓聲停止。
“本宮敗了,本宮徹底的敗了。”此時的太子坐在地上依然在笑,可那笑容比哭都難看。
此時,從後面跌跌撞撞奔過來的太子妃哭着一下子撲在了太子身上,她握住太子的手說道:“太子,你不要這樣,你還有妾身,還有未出世的孩子呢。我們走,遠遠的走,離開這裡,離開大華國。只要一家人都在一起,活下去就有希望。”爭奪皇位太累了,自從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之後,她突然不想讓太子繼續再過之前那種日子了。想想過一種平凡的男耕女織的生活,沒有整日的處心積慮的算計,沒有爾虞我詐的爭奪,夫妻和睦,天天守在一起,那該多麼幸福啊!
而太子現在可沒有這個心思。他一推太子妃,說道:“希望,還有什麼希望?本宮是大華國的皇族,是儲君,離開大華國那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原本的天之驕子淪落成平頭百姓,那自己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說到這裡,他猛地從地上站起來,將太子妃交給身邊的王鐵山,看着沐天華說道:“本宮知道,周淳那個混蛋肯定是要你將本宮押解回京,他怎麼會留下本宮這個危險在民間呢。”
聽了太子的話,沐天華皺皺眉頭沒有言語。不僅如此,皇上要他將所有跟隨太子的人全都帶回去。
看着沐天華,太子搖搖頭,哈哈大笑:“本宮知道你在爲難,周淳那個表面上道貌岸然,實際上卑劣無恥的小人,怎麼會放過其他人?只不過,本宮今日要告訴你一句,要防備周淳過河拆橋,他那種無所不用其極的人,什麼手段使不出來。”
“太子,”沐天華掃了一眼周圍的官兵,輕嘆了一聲,說道:“你們兩個畢竟是兄弟,如果有什麼話等回了京城再說吧。”
“沐天華,你雖然跟着周淳,但不一定知道他的本性,那今日就讓本宮給你說說吧。”太子悽慘一笑,如果要是現在不說出來,那自己以後就沒有機會再說了:“告訴你,皇上之死並非是我做的手腳。那日晚上本宮進了清心殿,父皇已經中毒了。等本宮察覺不對的時候,是周淳的人進來放的火。而父皇在最後的時候將本宮推到了地道了,他卻被活活的燒死了。”說道這裡,太子涕淚交加。父皇,那個他原本憎恨的人,在那個時候,他突然不恨了。
一切都不怪父皇啊,都是周淳那個混蛋之前掩飾的太好,纔會連父皇那麼英明的人都矇蔽住。
掃了一眼周圍面色突然的人們,太子用衣袖抹了一把臉,繼續說道:“還有顏明玉,也是周淳殺掉的。爲了給本宮栽贓嫁禍,他可真是煞費心機啊!”
說完了這些話,太子又仰天大笑,只笑的渾身顫抖,長髮飄揚。
在所有的人被他的那些話,和現在的狀態驚愣的時候,他突然閃電一般從旁邊站着的侍衛手裡奪過了大刀,然後直接在脖子上一抹。
“太子,”衆人禁不住都驚叫一聲。
看着太子的身體重重的倒地,王鐵山伸手拉住了驚叫了一聲後暈倒的女兒,老淚縱橫。
其實再顏明真解釋了了塵大師當時的謁語的時候,王鐵山只覺得心中一下子就沒了底。現在眼看着太子身死,他更覺得前途一片黑暗。
突然,一個尖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有人說道:“威遠侯,太子妃有孕,你們就有希望。我給你一刻鐘時間。一刻鐘後我會率兵追趕跟隨太子的逆臣。”
王鐵山擡頭,看到沐天華的目光閃了閃,頓時心中瞭然。對啊,自己的女兒還懷有太子的骨血,這何嘗不是一種機會?再說了,後面還有自己的家人和忠心與自己的下屬,如果自己要是想不開,那其他人也不就沒有了活路。
一股勇氣從心中盪開,王鐵山攙扶起太子妃向着後面走去。跟隨在他身邊的人見此,也默默的跟了上去。
沐天華給天門峽門樓上做了一個讓將士們集結的手勢,然後看着王鐵山等人的背影嘆了口氣。或許是太子剛纔的話,讓他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隨着王鐵山等人的離去,其他在半路上跟隨太子的官員們頓時也做鳥獸散去。
此時,即使看到從後面過來的人不過只有一萬多人,他們也沒有心思去想當時如果要是堅持一下,說不定天門峽已經被攻了下來。此時,這些官員們發愁的是何去何從,是不是該機型回到原來的地方,準備向皇上好好的做一番自我檢討。
到下午未時的時候,天門峽前面已經空蕩蕩的一片了。如果不是還有天門峽的許多官兵在那裡清掃戰場,誰也不會想到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血戰,有幾千名官兵的屍骨永遠埋在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