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子說完,身子一軟便癱在地上了。
看着婆子因爲驚懼竟然成了這樣,在場的人除了幾個男子外,大部分女眷臉上都有出現了驚疑的神情。她們投向顏明真和顏金璋的目光中更是又驚又怕,還多了幾分鄙夷。
“祖母,”小金氏一見,頓時心中着急起來。她剛想要爲自己的兒子鳴不平,懷中的孩子卻因爲緊張起來的氣氛和母親突然一聲尖銳的叫喊給嚇到了,頓時伸胳膊蹬腿的哭號了起來。
此時衆人正站在後院的花園中的小路上,清風吹來,四下裡枯木蕭索。再加上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頓時多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淒冷和詭異。
“璋兒不哭,璋兒不哭。”小金氏連忙哄着懷中的孩子,帶了幾分猩紅的眼睛卻直瞪向顏明真。她咬了一下嘴脣說道:“自璋兒出生後,家宅平安和順,並無任何不妥。”顏金璋沒有不妥那就是顏明真的事情了,現在如果要是必須有一個人出來頂上孽障的名聲,那就是顏明真,而不是她的兒子。
“是啊,母親明察。”金氏也在一旁開口了,她也不能讓自己的孫子有任何閃失。
衆人的目光隨着她們的話轉向了顏明真。
“妹妹,事出反常即是妖,我還奇怪你前幾天怎麼會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此時,顏明華看向顏明真,似是關心,但說出來的話卻更讓人禁不住將孽障的帽子直接扣到顏明真頭上。
旁邊的人一聽,頓時就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對着顏明真指指點點。
那邊的金氏和小金氏還有顏明涵的臉色也明顯好轉了起來。而宇文姨娘的臉色卻徹底黑了下來。可她畢竟是姨娘的身份,不好跟那些正牌主子直接對上,只能將求援的目光看向楊老太君。
而楊老太君在聽到李婆子的話之後,心中又驚又怒,也禁不住拉下臉來,目光在顏明真和顏金璋身上來回打量。當聽到顏明華的話後,她的目光更是直接釘在了顏明真身上。宇文姨娘一見如此,頓時咬住了牙齒,更是不敢開口了。
“顏明華!”一旁的顏明輝見顏明華還想着開口,馬上厲喝一聲。本來顏明真這邊已經在大房這邊的攻擊下開始落了下風,作爲一家人,她這個當姐姐的不僅沒有幫助,還要趁機落石下井,他真狠不得直接上前將顏明華的嘴給捂住。
忽而他想起前幾天已經給宇文府遞了話,請求外祖母給顏明華找教她規矩的婆子。外祖母當時也回話了,說盡快找到,看來他還是需要去一趟宇文府,儘快落實才好。省的讓這個不知道深淺的妹妹總是闖禍。
雖然還是想着繼續砸幾塊石頭,可當看到顏明輝憤怒的目光,顏明華撅了噘嘴還是沒有再說什麼。
而站在顏明真身後的紅葉和青枝兩個丫頭心中着急,卻因爲自己的身份,只能敢怒不敢言。
自事情發生後,顏明真的腦子一直在飛速旋轉。別人她不太注意,她的目光牢牢定在了李婆子的身上。
此時,她迴轉了目光,看向了楊老太君。在場的人的話都不算數,楊老太君纔是一語定乾坤的人。
而此時,楊老太君深深皺起了眉頭,目光威嚴的在衆人身上掃了一圈。突然,她鄭重的咳嗽了一聲,大家都知道她要宣佈誰是孽障了,頓時都停止了私語,場面一下子凝重起來。
“老太君,”宇文姨娘此時再也忍不住了,她喊了一聲,幾步從旁邊走了顏明真身旁,拉着顏明真直接就跪倒了楊老太君身邊。在楊老太君親口說出來之前,還不如直接承認,然後離開的好。
“姨娘,”顏明真沒有想到此時宇文姨娘會出來,她輕呼了一聲,卻倔強的站直了身子不肯跪下。
宇文姨娘拉了顏明真兩下,見拉不動,乾脆放棄了動作,直接趴在地上對着楊老太君咚咚磕了幾個頭後,才垂頭說道:“懇請老太君不要責罰真兒,她畢竟年齡還小。容奴婢現在就帶她回將軍府。自今日起若不能消除身上的孽障,就不在放她出門。”相對於顏金璋這個顏府的嫡親長孫,顏明真只是一個庶女,宇文姨娘也只能這麼選擇。
所有的人大都放鬆了一口氣,小金氏抱緊了自己的兒子,這才感覺自己的後背心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溼了。
顏明輝心中不忍,可當看到所有的人都一副釋然的模樣,頓時心中就是一酸。這個妹妹真是多災多難,早上出門的時候還是一副期盼的模樣,誰知道以後卻真的要被徹底給禁足在院子中了。
而顏明華則是滿心歡喜。這個醜八怪,還真是沒有福氣,七八年了,纔出了一次就再次被軟禁了。如果因此被沐家人知曉後,直接拒婚那該多好啊!要麼過幾天自己乾脆在姑母壽辰的時候燒上一把火?心中盤算着,她不禁暗中得意。
楊老太君嘆了一口氣,有些惋惜的看了一眼顏明真。她們姑侄兩個只能犧牲她,可惜了這個受到觀世音大士指點的孩子了。她剛要張口說話,顏明真開口了。
“祖母,真兒有話要說。”
“妹妹,你還有什麼話要說?”金氏這邊剛鬆了一口氣,見顏明真要說話,頓時又都緊張起來。尤其是小金氏,她擔心顏明真反口將孽障的帽子摘掉戴到顏金璋頭上,連忙說道:“你還是趕緊跟着宇文姨娘回將軍府吧,別耽誤了大家祭祀的時辰。”
小金氏這麼一開口,剛剛被哄得平息下去的顏金璋又哭了起來。
“哭什麼,”一見兒子此時這樣,小金氏着急了,她伸手就要將顏金璋手中拿出顏明真送的小撥浪鼓,說道:“拿過來,還給她。”如果顏明真要真是成了孽障,那這東西她可是不能留在兒子身邊。
誰知道顏金璋雖然年齡小,還哭着,卻也知道護着自己手中的東西。他一雙小胖手緊緊抓着撥浪鼓,說什麼也不肯放開。
拉了兩下見拉不動,小金氏頓時急了,她帶着幾分焦急說道:“你這個不知道好歹的東西,還不將東西還給人家,人家這不是要送你禮物,是要用金錢買你的名聲。”
她這話一說出來,頓時有不少人側目以待。剛纔拿人家東西的時候還妹子長妹子短的叫的親熱,說的漂亮,現在遇事了就露出這樣的嘴臉,真是讓人不屑。
“夠了,”楊老太君也發怒了,狠狠瞪了小金氏一眼。這個孫媳婦,她以前還沒有看出會這麼尖酸刻薄。原本她還想着冷着心腸直接讓顏明真跟着宇文姨娘離開,此時她反而覺得還真該要聽聽顏明真說什麼。
小金氏被楊老太君這麼一瞪,頓時也不敢再多語言,也不在說將撥浪鼓還給顏明真了,後退了兩步,低了頭哄着顏金璋。
“讓她說,也耽誤不了多長時間。”楊老太君淡淡的說了後,看向顏明真。同爲女子,她自然知道,如果要是背上了孽障的名聲,顏明真這一輩子都不好過了。如果要是沐家不允許她進門後,那她只有進入寺廟青燈古佛相伴一生了。想到一個剛剛開竅的孫女就這樣毀了,她心中還真有些不忍。
“外祖母,”突然一個聲音傳了過來。衆人擡頭一看,只見兩個年輕人走了過來。卻是沐天華和二皇子周淳。原來他們兩個人在大家專處理顏明真和顏金璋誰是孽障的時候過來的,因爲剛纔大家都是背對了來路,又都太專心了,竟然沒有發現他們已經走到了附近。
顏明真擡頭就看到了他們兩個人。沐天華一身天藍色錦緞長袍,二皇子一身淺黃色錦袍。兩個人的身份很好區分。
輕掃了一眼沐天華,顏明真在心中冷嗤了一聲。原來這就是將顏明華迷得五迷三道,同意將自己帶着一起嫁給去卻又讓她反悔的男子啊?面容英俊,體態風流,那又怎樣?前世劉海放也是一個英俊瀟灑的男子,那張漂亮的面孔後面還不是長了一副發黑的心肝!
有了劉海放這個反面教材,顏明真直接將瀟灑俊美的沐天華給劃到了不予交往的人裡面。
說話間沐天華和二皇子已經走到了衆人跟前。跟在他們身後的管家這才苦着臉連忙跑到跟前說道:“二皇子和沐少爺不許老奴提前稟告。”
“行了,你去忙你的吧。”既然人已經站在前面了,還能將他們趕走嗎?楊老太君揮揮手讓管家離開。然後轉身帶着一衆人給二皇子周淳行禮。
“免了免了。”二皇子周淳嘴裡說着,好奇的目光在跪着的李婆子和宇文姨娘還有垂頭不語的顏明真身上流轉。等衆人全了禮繼續問道:“這是怎麼了,不是要去祭祀嗎,怎麼在這裡站住了。”
這話楊老太君一時不知道如何作答。
一旁的沐天華的目光迅速在顏明真臉上掃了一眼,對着楊老太君說道:“外祖母,孫兒路過府上,突然想到好久未在外祖父牌子前祭拜了。二皇子也想給外祖父上一炷香,我們就一起進來了。”說着這話,他心中唸叨,外祖父,外孫只是好奇心不泯,想看看顏明真這個醜丫頭怎麼會突然轉性,莫怪,莫怪!
“有勞二皇子惦記老身的亡夫。”聽到這話,楊老太君心中不覺激動。二皇子前來奠基顏閣老,代表的是皇家的身份,是當今聖上的顏面。這樣榮光怎麼能不讓她心情雀躍呢?可轉眼看到跪在地上的李婆子和宇文姨娘,楊老太君心中又是一頓。這偏偏的碰上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還被二皇子他們給看到了,這可如何是好?
“哪裡,哪裡,顏閣老以前爲我大華國忠心耿耿,本皇子前來也是應該的。”二皇子鄭重的回答。自己想知道答案,這老太婆卻不肯說,那他也就打官腔了。誰怕誰,反正現在旁邊就是跪着的人,他倒要看看這老太婆接下來怎麼辦。
“表哥,”顏明華自從沐天華和二皇子過來後,就一副羞答答的模樣。此時見場面一時安靜下來,忍不住說道:“剛纔祖父預警,說真兒是孽障。華兒心中真有些不忍真兒妹妹從此被圈禁呢。”她要先將這件事告訴沐天華,省的到時間楊老太君壓下去,沐家人被蒙在鼓中。
她一說完,就招來顏明輝的一記冷眼警告。這個妹妹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而場上其他人也是面色各異,都悄悄的豎耳聽着,等着接下來看楊老太君怎麼辦。
這丫頭,怎麼走到哪裡都是是非。沐天華聽了顏明華的話,忍不住將目光轉向顏明真。當看到她消瘦,帶着幾分倔強的身子直挺挺的站在那裡,不覺又想起了在大街上,她的面紗被拉下後,下面畫了梅花的面孔。可惜,現在她依舊帶上了面紗,要麼他還真想在這近前看看她是怎麼巧妙的將那道疤痕用圖畫給遮掩住。
而楊老太君聽到顏明華的話,凌厲的目光掃了她一眼。這個丫頭,若不是有那般好命,就憑嘴尖舌快這一條,她也不會將她許給自己的親外孫。但既然事情已經被顏明華說了出來,二皇子之前又問過一次,若是再不說清楚,反倒成了自己小氣了。
簡單的將事情說了一下,楊老太君一指顏明真說道:“真兒說有話要說,那老身就容她說上幾句,然後大家去祭奠。”讓顏明真回家日日禮佛唸經,好好的去一下身上的孽障。如果不成,送去家廟也可以。
一聽楊老太君這麼說了,顏明真也豁出來了。她上前一步說道:“祖母,真兒不相信李婆子的話,但求跟大家一起前往祠堂,也好還真兒一個清白。”
“不行,”小金氏着急了,她張口說道:“顏明真,祖父已經說了你是孽障,你怎麼還敢靠近祠堂呢?”她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兒子背上那個名聲,所以希望能早早的把顏明真給趕走,將她的名聲落實了。
顏明真請求去祠堂,當然不是想將自己身上洗清,把帽子丟給顏金璋戴。但此時看着小金氏一副痛恨自己的模樣,心中怒起,也就冷冷看了她一眼說道:“李婆子可有說祖父直接念着我顏明真的名字說是孽障?二嫂,還是說你自己也聽到了祖父的聲音。”
“我沒有,可,”小金氏還想着申辯,但早被顏明涵一把拉住,然後低聲訓斥了幾句。她作爲官宦人家的家眷,在二皇子面前大聲喧譁已經失禮了。顏明涵是怕她被二皇子治罪,帶累了一大家子的人。
楊老太君皺皺眉,沒有說話,將目光轉到了二皇子身上。雖然自己現在是一家之主,可現在有二皇子在跟前,她還是要先聽聽二皇子的意見。
“就這事啊?”二皇子還沒有開口,沐天華先說話了,他眉毛一挑,一向冷峻的面孔上帶着幾分自信說道:“什麼孽障不孽障的,由二皇子帶着大家同去奠基,就是有什麼不妥也會被他身上的皇家貴氣給驅散。外祖父自然也就不會怪罪了。”說着這話,他也感覺自己有些不可思議,明明不是厭煩顏明真那個醜丫頭嗎,自己怎麼會張口爲她開脫呢?
衆人一聽,目光也有些奇怪的看向沐天華。不解中帶着幾分瞭然,畢竟他們也算是有婚約,顏明真要是真背上了什麼不好的名聲,兩個人就是解除了婚約,與沐天華也有些不好聽。
顏明華則是被氣的緊緊咬住了嘴脣,她也沒有想到沐天華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如果不是已經接收到了顏明輝警告的眼神,她早跳出來說話了。
而二皇子周淳更是有些奇怪,前幾天從將軍府出來後沐天華負氣回了家中。後來他可是聽說沐天華第二天跟鎮國公夫人爲了退婚而大吵了一頓呢。還有,剛纔在街上,沐天華還命他的小廝去拉顏明真的面紗,怎麼現在他反而會出言相幫呢?
突然想起顏明真的面紗被拉下後,沐天華看到她臉上的妝畫後那不自覺的莞爾一笑。二皇子一陣惡寒,難道這小子對那個醜丫頭動心了嗎?馬上他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這個傢伙要是沒有動心,他怎麼會在經過這裡的時候將自己拉了過來。
理順通了思緒,二皇子掃了一眼目光中仍舊帶着幾分懷疑的衆人說道:“難道你們不相信我周姓皇家有這樣的祥瑞之氣?”
“不敢,不敢,”一聽二皇子這話,顏明郡和顏明涵忙不迭的說道:“我大華國順昌祥吉,我主萬歲更是真龍天子,臣等怎麼會有這樣的質疑呢!”
其他人更是直接跪倒在地,不敢擡頭看二皇子。這廝是直接拿了皇家來壓人,這就是有懷疑也不敢再提了啊!
“行了,你們起來吧。”二皇子見達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見好就收。他一揮手說道:“還要去祭拜呢,別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謝二皇子。”一羣人從地上爬起來,剛要向着祠堂的方向走去,突然一聲清冷冷的聲音傳到了耳朵裡。
“臣女謝過二皇子。”顏明真將宇文姨娘扶起來後,卻沒有動。她不顧宇文姨娘的阻攔,語氣堅定的說道:“但臣女要自己證明自己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