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節 展望前路

彙總和整理好了所有的收穫,隊伍中所有人都從縱穿落石帶的陰影中走了出來,除了經歷殺戮葛邏祿人的戰士身上多了很多血色,即使是未曾參加那場襲殺的人也在口口相傳中瞭解了老羅的一部分戰力,三百多將近四百的葛邏祿人有近乎百多人是老羅的長刀殺死的,這份戰力使得老羅這個領隊人的威信得到了更大的提高,至於被傳說的新加入的被俘葛邏祿人的想法是沒人在意的。

無形之中,重新上路的衆人比之以往更多了一種底氣,很多事情其實是難以言語的,比如說士氣,人氣。就好比草原上有了狼王的狼羣和沒有狼王的狼羣之間的對比一樣,何況老羅比之猛虎雄獅更加兇猛。

再次行進的隊伍中,每個戰士的表現都變得更加精神飽滿,倒是老羅這個領隊開始像打盹的雄獅一樣整天眯着眼坐在駱駝背上,任憑手下人處理路上的瑣事。隊伍裡的母獅子李姌則不停地圍繞着老羅轉來轉去,這從老羅帶着血跡和葛邏祿人俘虜回到營地就開始了,反正感情已經確定,李湛這個做阿叔的也覺得這事算水到渠成,沒人能干涉得了她。

當初從士麥那買來的類似後世夏爾馬的高頭大傢伙,說是來自勃艮第,但是沒法驗證到底是不是後世的那個法國地名,所以這類馬被戰士們起了個名字叫做赫拉克利斯馬,意思是像大力神一樣強壯,李姌和她的兩個叔叔乾脆就叫大力士馬,倒也是形象得很。至於老羅的坐騎黑雲不過才一歲半,儘管塊頭大,但是還不是最好的騎乘期,所以長途跋涉的時候隊伍裡的多數人還是騎在駱駝背上。只是可憐了老羅乘坐的駱駝,經常是一百公斤的老羅在它的背上,身後還趴着越發健壯得像只小豹子的足有近二十公斤的花彪。

這段路途沒有強大的國度,也不會有成千上萬的軍隊來圍攻自己,老羅一點都不擔心自己這個小隊伍的安危。雖然一千多頭駱駝數百匹馬的隊伍很是吸引了一些窺探的盜匪,但是滿是信心的戰士們有足夠的能力敲碎所有貪婪的野心。

路上偶爾錯身而過的亞美尼亞人和格魯吉亞人以及各種習俗不同的高加索人,都不過是沿途的風景一部分。遇到和善的部族,老羅這個隊伍也會和他們交換一些必要的東西,比如用葡萄酒,麥粉,織物,刀劍等,換回來的有奇異的當地植物的種子,或者寶石,獸皮,甚至偶爾還有傳說中的隕鐵之類。

格魯吉亞這個地方,在古希臘的時候被傳說是伊阿宋尋找到金羊毛的地方,也就是說是盛產黃金的地方,雖然這個時代的鑄造業還沒有發展起來,卻有很多類似羅馬工藝的金幣,就是那種黃金融化後用類似印章的東西壓制成的小金餅,儘管數量不多,卻是每次這片土地上有部族崛起都會少量發行。

說起格魯吉亞這個詞彙,實際上是來自公元三世紀基督教東部支派也就是後來的東正教,當時這片土地的統治者接受基督教爲國教,被冊封爲格魯吉亞王國。本地的高加索人常年和拜占庭聯盟對抗南部的阿拉伯人主導的伊斯蘭教勢力,又因爲常有波斯人、奧賽梯人、亞美尼亞等涉入,分分合合,很難有一個長期穩定的政權。

即使是後世,這裡地處黑海、裡海以及亞洲和小亞細亞半島的地理分界區,同時也是天主教和伊斯蘭教義的爭議區,按照中國古兵法的說法,天然的四戰之地。

所以,老羅所處的這個時代,儘管這片土地深受羅馬和阿拉伯文化影響,卻也始終沒能得到同樣的發展。到處是割裂的小公國,村落或者鄉鎮,雖然衣食不愁,但卻沒什麼財富,僅有的交易也是少量的易貨貿易。而也只有在交易的時候,這個隊伍纔有一點商隊的模樣。

當然,瑣事都由手下人來主導處理,反正必要的注意事項還有需求都吩咐了下去,借這個機會來鍛鍊人是最好不過的方法。

老羅本人則是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當中。他像個哲人一樣開始思考自己身邊的事情,沒法子,不能不想,他可不想再次像從安卡拉出來時候那樣,讓自己陷入沉迷不知外界的狀態,

老羅本人是個軍人,之所以有戰場綜合症,不是懼怕血腥,也不是因爲危險,而是因爲有太多的戰友在他身邊倒下,有太多戰友的血沾染在他的身上。

後世的他從軍時候的大環境,總體來說是個和平的年代。但是和平年代的背景下,是被遮掩的戰鬥,沒有刀馬相持的面對面戰鬥,而是波瀾詭秘的利益相爭,那種有的時候分不清敵友的戰鬥纔是最殘酷的。

不知道多少次,身邊的戰友被所謂的“自己人”出賣,如果他老羅不是警惕性足夠強,心思縝密反應夠快,早就同樣變成了某個不知名叢林中的枯骨,或者某份名單上的所謂“秘密戰士”。

六年前,由於原本小隊的戰友死絕,只有他一個人存活,他在軍隊裡飽受質疑,被強制退伍的老羅在東方的母國待了一段時間,卻無法適應陰霾的天空,也不想回到故鄉讓滿身的悲傷影響到父母。他選擇了離開故土漂泊在外,同幾個境遇類似的朋友組建了一個傭兵公司。五年的時間,他在世界的各個角落遊蕩,遊走在黑暗與光明的分界線上,看慣了不同的大小國家大小勢力,爲了財富或者爲了生存,如同池塘裡的魚羣互相吞噬。

這就是後世的種族國家的生存之路,如今這個世界不也同樣是一個池塘嗎?唯一的區別不過是池塘的水質不同,魚類的生存方式略有區別罷了。

從到這個時代這個世界,老羅就在無時不刻的觀察身邊的一切,它與後世沒什麼內在的不同,同樣的勾心鬥角,同樣的生存鬥爭。好多這個時代的部族或者說民族,後世已經看不到了,好多後世的國家,這個時候還沒有蹤影。

這就是部族羣體的發展路程,那麼歸結到個人個體呢?大浪淘沙泯然衆人,還是王霸天下?自己的前方的路又該怎麼選擇?

老羅初到東非那一片山坡叢林的時候,想的只不過是生存,然後到達蒙巴薩之後,遇到了崔範兩家的人,纔想起自己也許要回到故鄉,到達開羅後,他纔開始考慮自己到了這個時代故鄉該怎麼生存。

最早的計劃回家鄉,老羅不過是找一些道家的書籍,試探揭開自己手裡空間的謎底,還有斧子的秘密,這是自己回到原本那個時空的關鍵,一個人無拘無束沒人能夠束縛他。

可是人終究是社會性的,即使他這個自謂冷酷的戰士也不能免俗。到了開羅,遇見了阿勒哈森也就是現在名字叫艾爾黑絲恩的科學家,才感覺自己從馬賽部落的時候,就開始套上了一些無形的牽絆。

於是爲了未來多一些選擇,或者爲了自己眷戀的那片土地多一些機會,老羅主動去了君士坦丁堡,卻沒想到搬空了圖書館的同時,卻意外惹出了曾經大唐的工匠營後裔。結果在雅典爲了照顧這些族人挑選的角鬥戰士也成了自己的手臂,未來必將難以割捨。到了巴庫那片平原,還有數萬人等着自己去帶領,更遠一些,到了東方那片故國,自己又該怎樣抉擇?

這一系列的事情,有時候想起來,讓老羅也不禁有些苦笑。命運這種東西有時候真的很難琢磨,預料不到或者失去控制的事情太多了,就像他小時候在草原,想做一個牧羊的騎手;後來當兵之前,苦練拳術妄想做一個除暴安良的大俠;從沒想過當兵的他,卻成了最冷酷的殺人機器;做了逍遙自在的戰爭野狗,卻沒料到一個意外卻被打到了這個橡膠輪子都沒有的時代。

現在是老羅覺得自己像一隻輪子,在被世界與世俗的規矩推着前進,偏偏他還無法去抗拒,不僅是從現實的環境,還是從他的本心。

他明白自己的性格,特長乃至所有,自己絕對做不來封建王朝的順臣,這個時代的宋王國絕不是他想要的國度,至於遼王朝更不用說,一個雷同於後世滿清的充滿民族壓迫的國度更是要打破的,而草原上的還處於萌芽狀態的蒙古人更不是他的歸屬,儘管他有一半的蒙古血統,那種野蠻的統治制度完全沒法讓他認可,而且如果有機會改變悍勇的草原部落的命運也許更不錯。

越過德馬尼西隘口,進入還算寬闊好走的峽谷區,雖然滄海桑田,老羅對這片山地依稀還可以找到後世的印象。距離巴庫這個短期目的地越發近了,老羅想的事情也開始越來越多。不是近鄉情怯,也不是後世老鄉見老鄉的那種期待感,而是面對將來數萬人的整合的一種壓迫感,一種重任在肩的責任感。

這種感覺讓老羅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作爲曾經的軍人,那種責任大過天的感覺又來了。只是這次的責任不是所謂上級委派的,而是老羅自己主動的,同時還有很多不是他曾經經歷的事情要壓在他的肩上。譬如說服人心,譬如非戰鬥人員的整合,譬如綜合調理的人事安排等等這些都是老羅所不熟悉的事務,反而李湛和張盧所說的最擔心的事情——東行路上的安全,這個事情老羅最不擔心。軍事上的事情不是老羅狂妄自大,而是真的看不上這個時代的中亞部族。

等到了巴庫之後的行程,可就不再是眼前這個不足兩百人的小隊伍了,那是數萬人,相當於後世一個小的縣鎮人口。如果老羅不涉足非軍事人員的統籌,那麼未來的路上肯定麻煩不斷,老羅深信這一點。要知道在這個時代,軍心即民心,民心不穩,外圍作戰的戰士肯定心亂,所以說白了講,他必須做一個軍政一把手。

也許自己該試一下?老羅心裡知道自己只能選擇那個肯定的答案,因爲他無法面對蠢貨領導自己的同族去送死,也無法接受一個蠢貨來對自己指手劃腳,即使蠢貨也許會表現的很聰明和睿智。

“這裡就是希爾凡沙阿了!”身邊傳來李姌興奮的呼叫聲。

老羅擡頭望去,確實,遠處是一望無際平原區,零散的可以看到有明顯波斯風格的矮房子民居,還有耕地和耕地裡面忙碌的穿着波斯傳統服飾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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