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小朵去拉他的手臂往他懷裡靠,這段她總是這樣,不分時間場合地想要跟他待在一塊,哪怕只是抱着他,她都會覺得安穩。
她說:“我中午沒吃飽,因爲你不在我身邊,你一不在,我就吃不下飯了。”
他脣畔的笑容還是淡淡的,甚至不熟悉他的人也看不出來他是在笑,就是覺得這座萬年大冰山常人挺難消化的,大抵是能避多遠就避多遠,真也沒有哪幾個女人敢像她這樣,說不要臉就不要臉了,說靠近就靠近了。
顏小朵一應撒嬌耍賴,溫禮衡拿她沒有一點辦法,只好等她換完衣服以後一塊從婚紗店出來。出來以前,她又見他站在門邊同那店長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覺得特別害怕,溫禮衡向來都比她聰明,她知道有些事情,瞞不了太久的。
一路開車回來顏小朵都沒敢再說什麼,只是下車的時候,突然對溫禮衡道:“禮衡,其實我不適合穿婚紗。”
他打開車門的動作一停,轉回頭來看她。
顏小朵才笑道:“你看,我都長這麼胖了,未來只會越來越胖的,我跟別的小女孩不一樣,我沒有穿婚紗的夢想,我只想要跟你兩個人就這樣待着就好,我們現在住在一起,我們有一個‘家’了,我已經覺得很好很好。”
她其實已經是在用最婉轉的說辭拒絕他了。
溫禮衡不是個傻瓜,他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從下午他帶她走進那些婚紗店以後,她便整個人都不好了。
溫禮衡說:“你是不是在怪我,少了一道求婚的程序?可是我就不會求,我從來都沒有求過,即便當初跟景薇……也是兩家人坐在一塊商量,他們一商量,就定了,我是到結婚的前一個月才知道我要跟她結婚,所以對於這事,我真是一點經驗都沒有。”
顏小朵忙不迭地搖頭,“不是因爲這個,而是……禮衡,我們可不可以暫時不談結婚的事情?我現在還沒有想到那麼遠的事情,只是覺得我們現在就這樣在一起已經很好了,我不喜歡貪心,也不想因爲貪心地想要更多而破壞現在的一切。”
溫禮衡沒說話了,只是定定望着面前的小女人,直到她自己繃不住先笑了起來。
她的脣角是僵的,卻還是怔怔地向他表達了一件事情——她是不想跟他結婚的,甚至從來就沒有想過。
照例回去吃飯睡覺,一直到躺在臥室的大牀上溫禮衡都沒有再說什麼。
顏小朵其實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對他說,可又總覺得這時候說不是時候。他背靠在牀頭翻着手裡的文件,她便靜靜靠在他的旁邊一聲不吭。他不說話的時候這周圍的氣氛都是僵的,也是過了好一會兒後他才把手裡的東西放下來,關掉了牀頭的燈。
這一次換她,從身後輕輕抱住他的腰肢道:“禮衡,我愛你,可是我還不想要結婚。”
溫禮衡:“……”
“結婚是一輩子的事情,我們又分開了五年,我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小姑娘了,也許,你再認識我一段時間,就不會……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喜歡我,慢慢地,等你放下執着,若那時候我們已經結婚,你就會後悔的。”
溫禮衡立時翻身過來對上她的眼睛,“你說的話我聽不明白。”
她強忍了半天,才扯動了下脣角,“意思就是,男人的執着有時候是因爲‘得不到’和‘放不開’,而你現在已經得到我了,也許再過一段時間,就能放下了。”
顏小朵說話的語氣極爲平淡,甚至是淡淡的,在講述一件她認爲理所應當的事情。
溫禮衡立時翻身而起,坐在牀頭看着一瞬變得極其陌生的她。
顏小朵也撐着身子坐起來,擡手去撫他的臉頰,“別爲我回家跟誰吵架,也別爲了我去打破你原有的生活,你值得更好的,而我們……就這樣吧!”
“就這樣是哪樣?”溫禮衡一掌拂開她冰涼的小手,盯着她冷冷的模樣。
顏小朵一時有些語塞,但還是艱難地道:“我不會炒菜也不會做飯,還一無所有,也許過段時間你就不會再喜歡我了,至少是,沒有從前那麼喜歡我。如果那時候我們已經結了婚,你想會是多糟糕的事情?那爲什麼不就像現在這樣,在你還喜歡我的時候,我們就在一起?”
她話裡的每一個字都令他憤怒,卻又那麼真實的,血淋淋的,是他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那時候,她想要結婚,卻不曾想,一別經年,現如今,不想結婚的人換成她了。
一夜難眠,負氣的時候他想要離開,哪怕是到隔壁的客房去睡,他都沒捨得也下不了決心。
不太愉快的談話,她說完她要說的話便轉身睡下了,可他卻一夜難眠,只是望着她的背影久久的出神。
早晨起來的時候,顏小朵已經不在他的身邊,也不明白心底的沉悶到底是因爲什麼,他竟然拉開門就衝了出去,直到確定她在樓下的餐廳,他纔有些恍惚和出神。
顏小朵正一邊研究菜譜一邊盡己所能地爲他做早餐,她甚至研究好了未來一週的早餐,每天都不帶重樣,讓他每天都吃得健健康康。
其實懷孕到了這個月份,每天早上起來都變成了一件痛苦的事情,可她還是願意起來,做一些,可能再做不了幾次的事情,全心全意爲一個所愛的人。
溫禮衡從樓上下來,顏小朵便站在日光裡對他微笑,把熱乎乎的早餐依次推到他跟前,“快嚐嚐看,我的口味比較重,怕好不好吃都嘗不出來。”
他還帶着昨天的氣,從昨晚她說出她不想結婚的那些話後,他的氣就一直堵在胸口,怎麼都舒展不開。可又每次都是這樣,只要一看見她他就心軟,心軟得恨不能一望便是一生——他也可以用情一生,這個道理,他應該怎麼讓她明白?
兩個人相安無事地吃完早餐,臨到他出門以前,顏小朵又快步上樓,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領帶,然後奔回門邊踮起腳尖幫他系在脖子上。
溫禮衡靜靜低眸望着她專注的神情,直到她把領帶繫好才身後攬了她的腰肢一下,“永遠,永遠不要離開我好嗎?”
顏小朵的雙眸一瞬睜大,卻又迅速笑起來道:“喜歡吃我做的早餐嗎?”
“嗯,很喜歡。”
“可是每天早上這樣起來我怕自己做不到,你能不能請個固定傭人回來,讓她跟我一起做早餐?”
溫禮衡點頭說好,才離開沒有多久,他的秘書便安排了一位年輕的姑娘過來。
顏小朵把冰箱裡的食材都搬出來,一遍一遍地跟那姑娘說溫禮衡的喜好,說他喜歡吃什麼又不喜歡吃什麼,還讓她要營養搭配,以後都這麼做就行了。
一週時間說過去就過去了,顏小朵照常產檢,永遠都是一個人,一個人注意着飲食,一個人照顧着自己,直到肚子越來越大,大到已經不是一個胖字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的時候,她只是站在鏡子前盯着自己看了很久很久,然後轉身拿上揹包就出去了。
去的,是“焦陽”大廈樓下,因爲“焦陽”已經被“通潤”收購,所以顧容昊現在來這裡的時間並不太多。
可她還是在車庫門口一下就堵住那男人了,顧容昊降下車窗看她,顏小朵便快步上去道:“你曾經給我的承諾,還作不作數?”
顧容昊挑眉看她。
“我知道你不會是被人一巴掌就打趴下的男人,但我還是要你一個承諾,如果有一天你翻身,給溫禮衡留一條出路吧!”
顧容昊一聽就笑了,“現在這樣的情況,你不應該去求他放過我嗎?溫家的大掌門,我能奈他何啊?”
“我只要你一句承諾,禮衡他不是十惡不赦的人,只是外面的人都不瞭解他,纔會覺得他又有手段又心狠。可是,你對我有過承諾,你說你會幫我做件事情。”
顧容昊點頭,“可我沒說是與他有關的事情。”
顏小朵俯在車窗上,極其認真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可我現在就是要你兌現這樣的承諾,不要再繼續鬥下去了,倘若有那一天,你不能對他趕盡殺絕。”
顏小朵是一直等到顧容昊肯點頭同意後才轉身離開。
也就是她轉身的一瞬,顧容昊突然在身後叫了她一聲,“顏小朵你……是不是懷孕了?”
顧容昊的話立時讓她一驚,她是每天都在照鏡子的人,因爲飲食控制得當,所以也並未怎麼發胖,體重的事情她控制不了,但身形卻是一直盯着的,可竟然……還是這樣明顯?
她心魂未定,一直到回到家裡,看到廚房裡正在做晚餐的小女傭,她才慢慢放下些緊繃的心神。
她想可能沒有那麼明顯,可能是她前段給顏豫北說的時候,顏豫北轉身告訴了他的好友。她努力安慰着自己,還有一個月,再有一個月等她安排好一切的時候就可以放心離開了。
那時候溫禮衡也許會依然想她,但也許,又想不了多久。
五年的執着有一不會再有二,是人他總歸累的,只要找不到她,只要再沒念想,那他就可以真正的,重新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