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漠中徒步了將近三日的謝昭、凌或一行四人,此時正行走在麝敦城的大街小巷,而入目的建築和屋舍,全部都是極致舒緩的藍白相間的色調。
這配色不僅養眼,而且建築風格更是與南朝天宸、北朝邯雍和中州瑞安各有迥異,實在讓人大開眼界。
沒錯,他們此時又是一行四個人了。
“逍遙醫聖”閔逍遙早在西疆大漠中,便與他們分開行動了。
他受託於謝昭在前,又在西疆荒漠的綠洲處採摘到了他所需的草藥,自然便該按期返程回他在南境巫嵐山脈藥廬,着手開始給於夫人進行最後一階段的祛毒治療了。
閔神醫雖然性情古怪了些,但有一點卻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一諾千金。
謝昭託他給於夫人帶話,說於安安此時在中州東臨城很好,讓於夫人不必擔心,屆時等她毒病痊癒後也先不要着急離開,他們日後自會帶於安安去接她。
誰知閔逍遙聽到謝昭這句話,當即皺緊了眉頭,不滿道:
“喂,將於夫人女兒的近況帶話給她,這倒是沒什麼困難,但是我的藥廬可不是你的‘贍養司’和收容所。
當初你以玉扳指爲信,我才答應依諾治好她的毒,但卻也沒答應過你要長期收留她在藥廬中。
我一個人獨來獨往慣了,身邊除了兩個啞巴藥童外,再不耐煩與人密切接觸,這個沒得商量。”
謝昭無奈的擡眸看他。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別急。”
閔逍遙一揚手立刻打斷了她的未盡之言。
他心裡明鏡兒似得,符景詞的嘴就是騙人的鬼,他纔不會給她機會來給自己洗腦!
閔神醫一臉冷酷寡淡不近人情的看着她。
“不論你要說什麼,我都不想聽。我的藥廬一向只留三種人:一種是我的藥童,一種是我的病人,還有一種就是自願來試藥的藥人。
——這位於夫人若是今後痊癒了還不離開,莫不是想要自發給我做藥人試藥嗎?”
謝昭氣笑了,她翻了個白眼,道:“瞧瞧你這出息!還急眼了,你還真當我賴上你了不成?
得得得,你若是不便那也無妨,你的藥廬不是離‘瀟湘雨下’很近嗎?
屆時就麻煩你家小藥童將於夫人送到十三娘那裡就好了,於夫人去了‘瀟湘雨下’,這總礙不着你的眼了罷?”
閔逍遙冷冷一笑。
“什麼十三娘?什麼瀟湘雨下?不知道,不認識。”
“裝?你再裝?”
謝昭嗤笑一聲,拆臺拆得飛快。
她還不懷好意的笑吟吟看着他使勁兒調侃。
謝昭摸了摸下巴,狀似回憶的模樣,“你該不會以爲我不知道罷?你原來爲了方便採藥和觀摩各種病患毒物,是個四海爲家浪跡天涯慣了的人。
若非真心心悅於十三娘,爲何這幾年要將自己困守在西南邊陲,甚至連藥廬都從天山搬到了巫嵐山脈八十一峰羣山之中?
我看你這分明就是想要近水樓臺先得月嘛,還在我跟前裝什麼大尾巴狼?”
閔逍遙臉色憋得通紅,怒氣衝衝道:“胡說八道!純屬誹謗!”
謝昭樂了。
“嘿?還不承認是罷?我前幾年有一次在中州可是偶遇到了十三娘,你猜怎麼着?我居然瞧見了她的第十二扇刃上淬了毒!
十三孃的十二扇刃從不淬毒,若是我沒有猜錯,因爲十三娘那兩年有大敵上門尋仇,那毒是出自於你的手筆吧?”
他們二人口中的“十三娘”,正是如今當世天下七大絕頂高手中唯一一個並非祗仙境的。
她的全名爲“歐十三娘”,是瀟湘雨下前任掌門座下的第十三個弟子,因此得名。
她也正是如今的天下第一暗器門閥、天下第四門派“瀟湘雨下”的現任掌門。
歐十三孃的武道境界在虛空天境,虛空天境因與祗仙人境只有一步之遙,因此這個境界的絕世高手,大多又被世人成爲“半仙”。
——實爲半步祗仙之意。
她的一手“十二扇刃”名震江湖,因此在江湖中被人稱爲“十二扇刃”歐十三娘。
傳說歐十三娘身上有十二把摺扇,每把摺扇的扇骨中都暗藏數十枚暗器,十二把摺扇中有千枚暗器,令人防不勝防! “瀟湘雨下”的弟子因爲精通潛伏和暗殺,所以常常可以越級反殺強於自己一個小境界的敵人。以至於即便歐十三娘距離祗仙人境尚有一個小境界的差距,但天下江湖武人也大多將她與其他祗仙境高手放在一處衡量比較。
不過,祗仙境與其他境界到底不同,可以說是天地雲泥之別。
儘管江湖中傳說紛紜不斷,也有對七大高手的排名的諸多猜測,但是謝昭卻心裡通透。
她知道,若是天下七大絕頂高手之間真的相互交手,歐十三娘這個武道境界最低的虛空天境,確實只能排在末席。
不過
謝昭自嘲般垂頭笑了笑,如今這天下,恐怕早就只有六位絕世高手了。
她除非再次用“迦邏心經”倒轉經脈重開丹田氣海、釋放出周身內力真氣和那能要人命的“悲花傷月”之毒。
否則啊,如今只有金遙境內力修爲的她,遇上這六位中的任意一位,恐怕都不堪一戰。
閔逍遙那邊也被她的拆臺噎得心肝直抽。
他憋屈了好一陣,深呼吸幾息後終於咧了咧嘴角,認輸一般嘆了口氣,冒出來一句——
“.算了,歐掌門派中事務繁忙,又何必給她添麻煩。”
謝昭斜着眼帶笑看他,試探着道:“我原本也是這麼想的,那於夫人.”
閔逍遙咬牙切齒道:“我知道了!我自會繼續收留她就是了。”
謝昭笑得眉不見眼,當即聲音洪亮道:
“閔神醫大義!”
“呸!”
閔逍遙轉身就走,只留給她一個背影,外加一句讓凌或和韓長生不明所以不知究竟的話。
“你且等着!我欠你的最後一個人情,遲早會還上。你也留神點,不要在那之前先丟了小命兒纔好!”
謝昭一怔,回過神來當即搖頭失笑。
她知道閔逍遙這是跟她槓上了,他這是立志非要研究出針對她傷勢和毒病的救治之法,然後用來換當年欠她的那最後一個諾言。
幾人分道揚鑣,兵分兩路。
謝昭、凌或、韓長生和薄熄一行四人繼續向西,獨留閔逍遙一行向東南沿着來路折返。
分開後的第三日,西疆酆斕的京都終於迎入他們的眼簾。
酆斕的皇城名曰“麝敦城”,地處西疆大漠西方九百餘里外。
“麝敦”在古酆斕語中是“沙漠綠洲”的意思,西疆酆斕皇朝的先人們以這樣一個充滿希望的名字來爲他們第一座城邦命名,正是象徵着他們對於美好生活的無限想往。
這個城池的建築很有意思。
興許是因爲地處西疆,除了人羣聚居的十幾個大小城池外,大多數的國境之內都是黃沙素裹,因此酆斕人見多了太多的黃色和赤色。
正所謂物極必反,所以他們格外喜歡藍色、白色和綠色。
充滿智慧的酆斕手工業者用白色的荼蘼花研磨成汁水、再配上糯米湯熬製成一種純白的染料,來漿抹房屋牆壁。
與此同時,他們會用同樣的手法將藍鈴花的花汁也熬製成藍色的染料,用來漿染一定一定湛藍色的圓潤的屋頂。
還別說,如此這般,整座城池還真有一種藍天白雲的雅緻。
四個人都是人生中第一次來到麝敦城,即便是謝昭和薄熄,當年也只是去過西疆大漠一遊,不曾真正進入過酆斕皇朝的國境。
所以此時此刻,他們有一個算一個,皆被麝敦城中奇特的、美輪美奐的房屋建築,和往來熙攘的當地人的着裝長相吸引了全部視線。
韓長生咋舌讚歎。
“好一座綠洲之城,真是美輪美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