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胡楚光家,卓樂峰同樣輕車熟路。他去廚房拿了幾罐酒,兩個人一直喝到很晚。關於做臥底的建議,卓樂峰並未馬上回應。因爲他清楚自己的爲人,一來他確實不願意去做臥底,去和那些人同流合污,哪怕只是假裝。二來,以他的性格很難完美完成臥底任務,畢竟他太“嫉惡如仇”了。
臥底是門技術活,卓樂峰自認自己不掌握那門技術。然,如果還想繼續做警察,似乎現在只有那一條路了。
吉祥街是卓樂峰出生成長的地方,他自小就想遠離這裡。所以畢業之後,他就立刻在外面租了房子。然其父母似乎對這裡很有舊情,不僅不願遠離,還在街上開了一家飯店。這些年來,卓樂峰只是在節假日纔會偶爾回到這邊。如今,他已經不再是警察,失去了方向,只能回到原地重新思索未來之路。
卓樂峰父親卓天河沒啥大志向,平生最大愛好就是做菜。卓樂峰母親林友華也是居家過日子的女人,幫着丈夫打理飯店是她平日裡唯一的大事!現在兒子回來了,他們也依舊這般過活。
在後廚掌勺,卓天河滿頭大汗,他還不忘跟身邊的兒子叮囑,不時傳授一點做菜秘籍,也會用他的方式安撫兒子。
“不做警察就不做警察,咱不稀罕。兒子,你看你爸這飯店生意是越來越好。我琢磨今年就把隔壁兩個店鋪給租下來,準備擴大規模。你就老老實實在店裡幫忙,將來也好繼承你老爸這麼大的店面啊。”
卓樂峰一邊幫忙洗菜,一邊道:“就算擴大規模,你也該走出吉祥街啊。”
“嗨,這不是在這裡生活習慣了。換個地就渾身不舒服。”
“讓你離開吉祥街,也不是讓你離開安京市。”
“但是我的老街坊鄰居還有親朋好友都在這邊。換個地,人家去那吃飯也不方便啊。”
“行行行,你咋說都行。”卓樂峰可不想跟自己老爸硬懟,索性端上菜走出廚房。暫離父親說教,卓樂峰想偷個清淨。
吉祥街很長,兩邊都是老舊的房屋和店鋪。裡面的巷道也很多,甚至會讓一些外來人在裡面摸不着方向。但是對這裡的老街坊來說,他們即使閉着眼睛也能分得清東南西北,也能找到自己的樂子。
來卓天河店裡吃飯的大部分都是老街坊老住戶,他們自當也都認得卓樂峰。相熟的人打着招呼,也有不識趣的叫嚷着:“阿峰啊,你現在可是網絡紅人了。到處都是你的視頻!要不給我籤個名啊!”
這一喊,幾個年輕人也跟着起鬨。他們身上紋着紋身,說話坐姿也都流裡流氣。這波人是吉祥街的混混們,而在整個吉祥街,這些混混還有很多。
卓樂峰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剛想發作,他的手腕便被林友華按住。
母親瞭解兒子的脾氣,曾經默許卓樂峰不時常回家,也就是不想卓樂峰在吉祥街和這波人經常發生衝突。
“你現在已經不是警察。就不要給自己還有爸媽找麻煩了!”
林友華耳邊輕語總算讓卓樂峰冷靜下來,更別說他也意識到自己早該改改臭脾氣。不理會那些人的挑釁,卓樂峰便又回到後廚幫忙。他當然聽見身後那些人故意叫嚷着“卓警官”或者“大紅人”這類的挑釁詞語,可是現在總不能在這裡惹事,他還要顧忌父母的生意。
以前他是警察,加上卓天河夫婦很會做人,那些混混們也不願意在卓天河店裡惹事。而現在卓樂峰脫去了警服,一旦真的和這些人產生衝突,卓樂峰也擔心自己父母在這邊很難做人。
這是卓樂峰難得嚥下怨氣,也是卓樂峰開始冷靜思考自己何去何從。他不可能答應卓天河的建議留在吉祥街,他可不想天天看着那些混混們的嘴臉。
天河飯店廚房的後門同樣連着一個巷子,那個巷子不遠處還有一個大斜坡,坡上有幾個石凳。卓樂峰以前就經常坐在坡上的石凳看着人來人往。他在石凳上見識過吉祥街的刀光劍影。對他而言,如果不是出生成長在這裡,他都不想和吉祥街扯上半點關係。除了父母和一些親戚,卓樂峰在吉祥街也基本沒啥朋友。他一直顯得和這裡的人格格不入,又或者,他從來沒有主動想融入吉祥街的那種特殊氛圍。
追逐打鬥在吉祥街司空見慣,這裡的人也對各種犯罪習以爲常。但卓樂峰不同,他不習慣黑暗,更不喜歡恃強凌弱。所以,當他聽到那邊傳來追逐聲以及叫喊聲後,本能驅使讓其關注。更別說他的視線注意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人則是卓樂峰在吉祥街僅有的幾個朋友之一。
眉頭一皺,卓樂峰預感到有事發生。他蹭的從石凳上起來,又從大斜坡上跳下去後,便從另外一個巷子鑽過去。
就在卓樂峰左前方的巷子口,七八個紋着紋身的年輕人將一個身材消瘦的小夥子堵在了一旁。
那個小夥子跑了很久,早已經氣喘吁吁,現在又被人用力的敲了一下腦袋,當下膝蓋一軟,便單膝跪在了地上。
“跑,繼續跑!我看你往哪跑。”一個梳着大背頭的男人叼着煙,扯着小夥子的頭髮道,“我們找了你好幾天,你倒好,自己回來送上門。回來就回來,你特碼還不還錢?”
那人連連求饒道:“豹哥,我真的沒錢。”
“沒錢?你沒錢,你妹妹也沒錢,都特碼沒錢,我和兄弟們還吃個屁啊!今天要麼你把錢還了,要麼讓你妹妹自己出來老老實實去陪酒賺錢,否則,我讓你好看。”
一扭頭,張文寶便讓手下將陳宇然摁在牆上,又讓人將陳宇然的手指掰開,隨即,其中一人拿出一把小刀放入陳宇然小拇指和無名指之間,作勢只要切下去,便要了陳宇然一根手指頭。
這模樣把陳宇然嚇得半死,他哭天喊地道:“豹哥,求你在寬限我幾天,我一定還錢。”
張文寶一巴掌抽在陳宇然的臉上,威脅道:“還寬限?老子從頭到尾已經寬限你們兄妹一個月了!別特麼廢話了,要麼還錢,要麼今天就得見血。怎麼?還是沒錢是吧,動手。”
“別,別,豹哥,豹哥……”
陳宇然絕望的嘶吼在吉祥街根本沒用,吉祥街有吉祥街的辦事規則,吉祥街的人也明白什麼事該管,什麼事敬而遠之。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沒人會在意這個債是怎麼欠下的。除了卓樂峰。
在小刀即將切下的一剎那,卓樂峰有力的胳膊將小刀搶奪過來,一甩手,他將那人推到一邊,隨即便把陳宇然護在了身後。
“張文寶,你們幹什麼?當街行兇嗎?”卓樂峰怒目而視,根本不畏懼面前這些混混們。
張文寶故作打量一番,喲了一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卓警官啊!不對,聽說你已經被市局開除了。現在不能稱你爲警官。卓樂峰,你特碼都不是警察了,就別多管閒事。不然老子連你一起打。”
“那你試試看!”卓樂峰挺着胸膛,雙拳捏着咯吱響。
吉祥街還是有卓樂峰的“傳說”,也都知道卓警官出自吉祥街,更清楚這傢伙的身手。雖說張文寶暫時人多勢衆,可真正打起來不一定會佔到便宜,更別說卓樂峰纔剛剛離開警隊,誰知道他背後還有沒有靠山。
張文寶不傻,可他也不會輕易妥協:“卓樂峰,我知道你牛逼。但是別忘了這是吉祥街。你父母還在這裡開店……”
砰的一聲,卓樂峰一把將張文寶的衣領封住後摁在牆上,他的另一隻拳頭從張文寶的耳邊蹭過直直貼在了牆壁上。
這樣的身手速度絕對不是這些混混們能比,卓樂峰要讓這些人明白什麼叫實力。
“我警告你,有些話不要亂說。我不喜歡別人,特別是你們這種人隨隨便便提及我的父母。否則,我也會讓你們好看!”
張文寶被弄得措手不及,他張嘴詫異,見旁邊的手下正要上前,他又趕忙舉起雙手示意其他人不要靠近,便哼的一笑,道:“哎哎哎,鬆手鬆手,都是老街坊,用得着弄成這樣嗎?”
“陳宇然也是老街坊,你爲何要逼他。”
“這話可不對了。現在可是他們兄妹在逼我。正因爲看在他們兄妹是老街坊,我纔在我老大那裡爲他們拖延了一個月時間,結果他們還是不還錢。更誇張的是他妹妹還跑了!卓樂峰,那你來評評理,我該怎麼辦?”
卓樂峰看了眼無所畏懼的張文寶,又扭頭看向身後那可憐兮兮的陳宇然。其實這個場景並非第一次出現。他們三人都在吉祥街出生成長,從小就認識。各自什麼秉性,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張文寶也不會平白無故找陳宇然麻煩。
卓樂峰道:“他這次又欠你多少錢?”
“呵,本來連本帶利是五萬三。老子好說歹說在老大那裡爲他免了七千的利息,之後延期的利息也不用他還了,還剩四萬六。”呸了一聲,張文寶搖頭晃腦道,“我是替老大收錢,這錢也進不了我的腰包。我已經夠給老街坊面子了,那麼大家能不能給我點面子。拜託,我也要混口飯吃啊!”
卓樂峰不想廢話,當下便拿出手機道:“我轉給你。”
“嘿,這不就成了嘛!”張文寶樂滋滋的趕緊用手機收錢,看到到賬後,嘴巴樂的合不起來,“還是你夠義氣,改天一起喝個酒敘敘舊。”
一揮手,張文寶吹着口哨帶着自己的手下離去。
等那些人身影剛剛消失,卓樂峰怒色再顯,他回身一把揪起陳宇然的衣領,呵斥道:“你到底又幹了什麼?怎麼又去招惹這些人。你自己想死,就別拖累你妹妹還有你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