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葬禮在兩天後舉行。
喬舒默看着蘇盈憔悴失神的模樣,十分擔心。就揹着她打了一連串的電話。由於她的老家距離T市有幾百里路,所以喬舒默提前一天,親自開車,和蘇盈一起回去。
一路無話,即將到達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小村落時,喬舒默忽然停下車,握着蘇盈的肩膀道:“聽着,盈盈,我有話說,無論你此刻如何難過或憤怒,拜託你給我兩分鐘時間,好好看着我,聽我說,好嗎?”
蘇盈悵惘了半晌,才緩緩地把呆滯的視線調整到他的身上:“哦,喬舒默,拜託你現在不要打擾我,算我求你,好嗎?”
喬舒默一陣心酸,禁不住一把把她抱進懷裡說:“盈盈,我知道,外婆是世界上最疼愛你的人;可是你有沒有聽說過,人在彌留那一刻,其實內心是很平靜,很幸福的?因此他們說,死者不會難受,也不會痛苦,她只是把痛苦和難受永遠留給了生者。”
“是嗎,可是我一想到我那可親可敬、堅強了一輩子的外婆,最後居然被自己親生的兒子逼着選擇了自殺,我就無法原諒舅舅,也無法原諒我自己——倘使我肯一直留在老家,或許外婆也不會有這麼一天!”蘇盈在喬舒默肩上抽噎痛哭,內心像被尖刀剜成了一片一片。
曾經,爲了外婆能有充裕的醫藥費,自己不惜答應父親的要求,和陸一豪虛以委蛇,甚至也和喬舒默曖昧。沒想到到最後,外婆的病非但沒有治好,甚至還因爲錢,而被迫走上了絕路,這叫她情何以堪?
這一刻,她十個尖尖的指甲完全摳進了手心的肉裡,只覺得好痛,好痛。
喬舒默輕輕地撫摸着蘇盈那烏黑柔滑的長髮,心中一片悽然,好一會,才輕聲道:“盈盈,你聽我說,死者已矣,重要的是,爲了讓外婆安心,盈盈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並且一定要幸福,你知道嗎?”
“喬舒默,我知道,我其實一直都知道,嗚,外婆最大的心願,就是我能代替我母親那一份,一定要過得幸福、安穩,可是現在,外婆都已經去了,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蘇盈說着說着,越來越激動,俯在喬舒默懷裡,泣不成聲。
“可是,儘管外婆走了,我們相信,憑她對你的愛心與牽掛,她一定會化作星星,夜夜在天上默默地祝福你,不是嗎?”
“或許吧,可是,喬舒默,我寧願不要幸福,也不願外
婆化成天上的星星看着我,因爲除了外婆,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真心無私地疼愛我的人了!”
“噓,盈盈,別忘了,你還有我,不是嗎?”喬舒默深情地擁抱着她,伸手幫她擦去那涌泉一樣不斷涌出的淚水。
“可是,那是不一樣的,喬舒默!”
是的,的確不一樣。喬舒默不得不在心裡承認:在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一個人能取代外婆的地位,因爲正是她,把一個孤兒般的蘇盈撫養成人,並且給予她最深最暖的疼愛。
但是,在這一刻,他卻由衷地覺得:面前的這個女孩,已經讓自己憐惜得心痛,甚至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在喬舒默的耐心開導和撫慰下,蘇盈總算停止了悲泣,默默地坐回了座位上。
車子駛到那個破舊的小院子前,大約還有300米的地方,嗩吶班子已經開始吹吹打打的迎接。隨即,胖胖的舅母率領幾個女人接出來,給蘇盈和喬舒默分發了孝布。
蘇盈默默地繫上了孝布,早已是淚流滿面:“外婆,盈盈回來晚了,盈盈不孝……”
“哇,媽,你死得好慘啊,你怎麼這麼忍心,早早地就捨棄了我們這一幫兒女啊,嗚,媽,媽……”舅母帶頭,幾個女人頓時大聲哭號起來。
蘇盈聽得刺心不已,只覺得無比諷刺,卻又無可奈何:生前百般冷落,到了死後,卻如此哭號,倘若地下的人有知,豈不心寒?
因此蘇盈擺脫別人的攙扶,只是低低抽泣着,跟着喬舒默,到記靈處獻禮。出乎意料,喬舒默並沒有多給,只是給了2000塊錢,但儘管如此,也算是來客中給的比較多的了。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下,發現蘇定國作爲女婿,僅僅給了1000而已。
人情冷暖,徒嘆奈何?
見喬舒默給的並不多,一幫以蘇盈表哥爲首接出來的人,頓時臉上流露出一絲絲失望的神色。喬舒默裝沒看見,只是趁蘇盈進去的工夫,對那個表哥低聲說“叫我岳父和你爸來見我,在村西的老槐樹那裡,不許告訴別人,不然,我把你爸和你做的事,統統都抖露出來。”
表哥暗自打了個寒噤,根本不敢與喬舒默那冰寒凌厲的眸子對視,耷拉着肩膀,縮頭縮腦地去了。
真是個孱頭!喬舒默暗自不齒。
半個小時後,蘇定國和一個鬍子拉碴、形容猥瑣的中年
人,鬼鬼祟祟地來到了村西的老槐樹下。
遠遠的,蘇定國只見那陰鬱的樹影下,背後負手、昂然而立着一個黑衣男子,那股蕭索肅殺之氣,老遠就可以感知得到。
聯想到喬舒默在商場上那一貫詭異老辣、無人能出其右的招數,蘇定國不禁激靈靈打了個冷顫:看來今天被自己這個剛剛上任的女婿召喚,恐怕討不了好。但是想到蘇盈以及她的身孕,他又覺得下意識地心安了一些: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喬舒默再狠,也不會不分青紅皁白,把自己這個老丈人給完全得罪吧?
想是這麼想,當他撞着膽子和小舅子一起上前的時候,還是不免惴惴。
說也奇怪,他們都過來10多分鐘了,喬舒默卻是一言不發,依然給他們一個冷冷的背影。
蘇定國心中打鼓,小舅子卻忍不住開口了:“那個,盈盈家掌櫃的,你叫我們兩個老的來,究竟是啥事?我們可正忙着在家裡待客呢!”
盈盈家掌櫃的?聽到這個稱呼,喬舒默好懸沒吐血。
但他的涵養多深,只是嘴角一抿,眉毛一揚,就冷冷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那個爛賭成性,爲了錢不惜逼死老孃的人吧?”
“你,你是哪裡來的小輩,居然敢對我這個孃舅這樣說話?”蘇盈的舅舅先是面色一白,隨即就惱羞成怒地跳腳起來。
“呵呵,少給我擺孃舅的架子,我眼裡可沒有那些良心給狗吃了的畜生!”眼前“舅舅”氣得面色鐵青,喬舒默才冷笑道,“我不怕老實告訴你,我喬舒默今天站在這裡,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那些給你放貸的人,目前全都得聽我的,因此我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死——你倒是說說看,你是個怎麼樣的選法?”
“你,你這個姓喬的混小子也別太囂張了,我告訴你……”小舅子剛叫囂了沒兩句,就被蘇定國一把抓住,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那張瘦小難看的腳掌臉頓時更難看了!
好半天,才左腳踩右腳地囁嚅道:“那個,大外甥女婿,生是怎麼生法,死是怎麼死法,看在我是蘇盈親舅舅的份上,你就劃出道道來吧。”
“很好,附耳過來~~”
喬舒默在“舅舅”耳邊低低說了幾句話,只見舅舅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又一陣青,最終,在喬舒默的大手重重的拍在他的肩上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哆嗦,答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