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你煩不煩!”我胡亂用被子蒙了頭,背對着他甕聲甕氣說了一句,語氣相當不耐煩。
一向英武神明的張大隊長,今天怎麼變得這麼瑣碎了,我恨不得從牀上跳起來,架着他的脖子將他轟出去。
wωw¤ тtκan¤ C○ “我走啦!”張清見我對他愛理不理的樣子,只好再次起身出去。那悻悻的口吻,我怎麼聽都察覺出戀戀不捨的味道。
我支着耳朵,直到那輕微的關門聲落下,我才覺得逼仄的空間瞬間敞亮起來,我心中緊繃着的那根弦頓時鬆弛下來。我迅速爬起來,輕手輕腳跑到門口,將房門死死地鎖了。我在房間內裡裡外外檢查了幾遍,把陽陽的被子往他的下頜處拉了拉,確定不會碰着他的傷口,我才重新躺到牀上,漸漸進入淺眠。
迷迷糊糊中,我感覺到有一束炙熱的眸光藏在幽暗的角落裡定定地凝視着我,就好像心懷鬼胎的覬覦者不能正大光明地仰望,只能躲躲閃閃地暗中偷窺一樣。
我翻了個身,揉了揉朦朧的睡眼,定睛一看:離牀不遠的沙發上,張清像一具木雕坐在昏暗的燈光下,紋絲不動。他宛如一個沉思者,棱角分明的五官模糊在燈光暗影裡,看不清他面部的表情,黝亮的眼眸一瞬不瞬的凝注着我和陽陽的方向。他孑然獨處的神情,此時看起來有說不出的孤寂落寞。
他似乎察覺到我醒了,趕緊出聲制止我,“你放心睡吧,有我守着陽陽,沒事!”他的話很輕,像自語又像低喃,在寂靜的夜晚聽來格外清晰。那低沉磁性的聲音一字不漏地灌進我的耳朵,彷彿是天籟之音,我的心不知不覺中漏跳了半拍。
他的目光專注溫柔,如冬日的陽光般溫暖和煦,密密匝匝地將我籠罩着。我微微一怔,許久才慌亂地移開目光,下意識地避開他的視線。
“你怎麼又回來了?”我懵懵懂懂地尋了一個話題,藉以掩飾他再闖病房給我帶來的震顫,“我明明把門鎖得緊緊的,你怎麼進來的?”
“嘿嘿!”他抿着嘴角笑了,似乎我問了一個十分弱智的問題,“只要我想進來,我當然會有辦法!”
算了,我懶得和他討論這個問題了。他詭計多端,智商甩我幾條街,他要想糊弄我是分分鐘的事情。
我擡起腳彈了彈被子,用手捂着嘴角,幾不可察地打了個哈欠,“你都不用睡嗎?明天事情還多的很,你不累嗎?”
“我是不是吵你瞌睡了?那我再離你們遠一點!”張清這樣說着,又象徵性地往外挪了挪,“你儘管睡覺,別管我!”
他一下子循規蹈矩像個謙謙君子,我又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我朝陽陽的牀努努嘴,“你就到陽陽牀上去眯一會兒吧!”
我說了之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中了張清的圈套。他放低身段以退爲進,估計賭的就是我對他的不忍心,可我話已經說出口了,又不好意思收回來。
我就和我的傻兒子一樣,耳根子軟,喜歡同情弱者。如果別人兩句軟話一說,我們輕易就被拿捏住了,對於那些不涉及到大是大非的問題,我很容易就繳械投降。
“不了,我就在這兒坐着打個盹就行了!”張清此時的自制力似乎不是一般的強大,強大得近乎有
點固執,他一反常態並沒有順着我給他的杆子往上爬,“陽陽的牀太小,我怕擠着他了!”
“那我和陽陽擠一下,你到我的牀上來睡吧!”睡眠不足最容易把人拖垮了,縱然張清是鐵打的漢子也扛不住。我這個時候就不和他計較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了,人的身體要緊。
有些人,有些緣分,從相遇的那一刻起就是錯的,我只要儘早認清現實,及時回頭就可以了。現在,除了我兒子的安危,其他的都會成爲過眼雲煙,都無需我花費氣力去較真,所以我再也不會那麼傻,總是把精力放在不該放的位置上。我現在必須心無波瀾,唯一要做的就是治好陽陽的傷,至於張清睡哪、住哪就不在我操心的範圍了。我這樣思忖着,心裡就釋然了,心裡一旦沒了顧慮,也就不覺得張清有多麼礙眼了。
我們在最好的年華遇到對方,卻不是最好的自己,以致於波波折折這麼多年,仍然不能走進彼此的心靈深處,最後還是勞燕分飛各奔東西。其實我要的並不多,只是一份唯一的愛和足夠的安全感,他卻不能給我,那麼分道揚鑣是在所難免的。雖然有諸多遺憾,但我們也沒有必要最後鬧得反目成仇,我只需要學會遺忘,視他爲平常就行了。我什麼都有,倒也不差你一個張清;我什麼都沒有,倒也不怕沒有你張清。
“那不是委屈你了嗎?要不……我就在你腳邊上湊合一晚得了?”張清吞吞吐吐地說完,就小心翼翼地觀察我的眼色,好像害怕我動怒。
張清現如今處事低調、態度謙恭,行事大體上說的過去,唯一就是這點不好,老是犯得寸進尺的錯誤。我剛纔壓根就不能對他萌生一點憐憫之心,這不,他又想抓住我的弱點,趁機把我往溝裡帶。
“我懶得理你了,你就老實在沙發上呆着吧!”我索性不再管他的死活,又裹着被子矇頭大睡。
“我知道你心疼我!我就勉爲其難照你說的去做吧!”我打定主意不理會張清了,可他偏偏又對我的冷淡置若罔聞,沒事人一樣地和我並頭一躺,順勢將我連人帶被一摟。
“喂!”我被困在被子裡動彈不得,只能微微側轉頭對他怒目而視,“我什麼時候同意你鑽我的被窩了?”
“我沒鑽吶!”張清偷樑換柱,睜着眼睛說瞎話,“我明明在你被子外面!噓——,你小點聲,別把陽陽鬧醒了!”
合着他倒是有理了,我變成了無理取鬧了?我遇上這號死皮賴臉的人物,也是無語了!
“你這人怎麼這樣?你不是說好了回去睡的嗎?怎麼能出爾反爾呢?”我苦口婆心,使出渾身解數企圖打消他和我同牀共枕的念頭。
“我是回去了呀!”張清這會兒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乾脆一賴到底,“我回去洗了個澡,爬上牀睡了,可我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呀!”
“一來呢,我擔心你們母子在醫院的安全;二來呢,我一想到自己的老婆已經和我劃清了界限,今後我再也不能名正言順地和你同牀共枕了,心裡就堵得慌。”張清翻了個身,直挺挺地仰躺着,雙手壓在頭下,說話的語氣無限惆悵。
他的前一句話,我倒有些相信,至於後一句,我看未必是真的。他說這話只會讓人產
生錯覺,讓那些不瞭解我們實際情況的人以爲,好像這幾年我們一直耳鬢廝磨黏糊在一處。略微知曉一點內情的人都清楚,我們明明已經分居好幾年了。就是沒有分居那幾年,我們也是離心離德、同牀異夢,談不上有多麼如膠似漆,難道他還很回味我們在一起的那點感覺嗎?誰信?反正我是不相信的!
虧他好意思發這一番感慨,真正是讓人好笑。他總是吃着碗裡的,想着鍋裡的,甚至還惦記着盤子裡的,在幾個女人之間遊離徘徊,又沒有能力平衡好關係,最後手忙腳亂,哪一個都沒有兼顧到,結果雞飛蛋打。他總是扮一副情深不壽的癡心模樣,老覺得衣服不如新的好,人呢不如舊的好,所以活該他最後落得形單影隻的下場。他也不想想,稍微有點頭腦的女子,誰願意活在別人的陰影裡生生受煎熬?
“你裝的這樣深情款款,不覺得自己虛僞嗎?”我冷哼了一聲,被子一卷,只用後脊樑對着他,“我不相信你這幾年是在廟裡當和尚,一次葷也沒有開過!”
雖然我倆從解除關係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形同路人,他和誰眉來眼去、和誰交惡變臉,都和我不相干了,我再來追究這些細枝末葉的東西很沒有意思,但我忍不住還是刺了他一下。
“我當然是當了幾年和尚啦!”張清好像受了侮辱一般,一骨碌翻身壓住我,“你以爲我是那麼沒品味的人,我的鳥兒很挑食的,他只認你這個窩,只對你有感覺!”
“誰知道你的鳥兒有多少個窩!”我的臉刷的一紅,火辣辣地像潑了血,我手腳並用,氣急敗壞地死命推搡他。我又怕驚動了陽陽,啞着嗓子威脅他,“你給我趕快下來!”
“我說的是真的,我不騙你!”張清渾身燙得像着了火,他不僅沒有下去,反而將我的雙手緊緊地攥住,朝他鼓鼓囊囊的部位探去,“不信,你摸摸,他真的只對你有感覺!”
“我不信!”我嘴裡挑釁着,手上也不含糊,還在他的手心裡負隅頑抗,“婚姻存續期間都不能守貞的人,還指望你能在和老婆分居的時候守身如玉?”
“什麼叫在婚姻存續期間不能守貞?我什麼時候出軌了?”張清吃驚地看着我,似乎聽到天方夜譚,
“難道我冤枉你了嗎?難道你當年沒有和鍾麗華暗渡陳倉、狼狽苟合嗎?”我一直以爲自己足夠灑脫,可以將這件事嚥下去,實際上這是殘忍地插在我心口的一把利刃,我想忘記它都難。
“你……你……”張清一時氣結,恨不得以頭搶地、以示清白,“從和你結婚起,我就只有你一個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