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華大廈內,李理站在落地窗前,一手拿着菸灰缸,一手夾着香菸,正默默的籌劃着年後自己和秦思思的婚事該如何的來操辦。
默想時,李理時而點頭,時而又堅決的搖着頭,許是想到了得意處,時而又會情不自禁的發出嘿嘿的笑聲。
其時,已至深冬,街道上的樹葉早已紛紛的落盡,只餘光禿的枝幹在凜冽的寒風中瑟瑟的發抖。馬路和人行道的連接處也結上了一層黑黃色的薄冰,有人不慎踩了上去,便會發出一聲‘喀嚓’的輕響,隨即又會從腳下泛起四濺的污水,踩的人倉皇的跳開,仔細的審視了一遍褲角和蹭亮的皮鞋又或是各色的運動鞋之後,經常是留下一連串的咒罵聲,而後忿忿的走開。
由於這幾天連下了兩場雨,臨近國華大廈的這條街道的排水系統不是很好,路面上的低窪處積滿了雨水,入夜時,便會因氣溫驟降而結成冰,一直到第二天的正午時分,纔會慢慢融化。
李理站在樓上饒有興趣的注視着街道,現在他的目光正集中在一個長像酷似錢立的中年人的身上,這個人站在人行道上正低頭打量着眼前的冰層,並不時的擡頭看一眼對面,似乎想從這裡直接的穿越馬路。或許是因爲中年人特有的謹慎,這個人伸腳在冰層上四處的點了點,彷彿是覺得不夠安全,又挪動腳步換了一個地方,當確定這裡的冰層足夠承受自己的體重的時候,這個人的臉上終於是泛起一絲愉快的微笑,然後毫不猶豫的跨了上去——
站在樓上的李理不由得嘆了口氣,耳旁也似乎傳來一聲‘喀嚓’的聲音,一秒鐘後,當他如願以償的看到中年人站在足有兩寸深的污水裡茫然四顧的神情時,他終於是忍不住放聲的大笑了起來。
“哥,什麼事情這麼開心啊?在門外就聽到你的笑聲了。”歌磐拿着一打文件走了進來,好奇的問道。
“我……我……”李理指着窗外,努力的忍住笑聲,說道:“太逗人了。”
歌磐走到窗前看了看,不解的問道:“什麼都沒有啊?”
李理捂着肚子,笑道:“走了走了,可惜你沒看到。”
李理笑完,便將剛纔的一幕繪聲繪色的說了出來。
歌磐聽完之後,笑道:“哥,你可真是的,看見人家倒黴還笑的這麼開心。”
李理大笑道:“這能怪我嗎?這傢伙的表情實在是太出色了,又長的像錢立,我想忍也忍不住啊!”
歌磐笑了笑,然後將手中的文件放在桌子上,說道:“哥,你要的文件全在這了,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先出去了。”
李理說道:“別急着走啊,有些事情我還要請你幫我參考參考呢。”
歌磐問道:“什麼事情啊?”
李理笑道:“你覺得我的婚禮儀式應該怎麼來辦?是中式的好呢?還是西式的好?我一直拿不定主意。”
歌磐笑道:“思思姐是什麼意思呢?”
李理說道:“她傾向於中式的婚禮,她的父母好像也是這個意思。”
歌磐拍手笑道:“好啊,中式的婚禮好啊,我真想看看思思姐頂着頭蓋坐着花轎是什麼樣子的呢。”
李理笑問:“看來你也是傾向於中式的婚禮嘍?”
歌磐點了點頭,說道:“那當然,中式婚禮既熱鬧又喜慶,比在教堂裡舉行婚禮可有意思多了,我想姑媽和姑父也願意看到這樣的婚禮。”
李理笑道:“好,既然你也這麼認爲,那我就決定下來了。對了,你思思姐說了,她的伴娘就由你來擔任了。”
歌磐笑道:“我嗎?那可太好了,不過我記得,伴娘應該是由孃家的人來擔任的吧?”
李理說道:“管它孃家婆家的,咱們怎麼喜歡就怎麼辦。”
歌磐眼睛轉了轉,咬着嘴脣問道:“哥,那你的伴郎是誰呢?”
李理笑道:“那還能是誰?當然是……”說到這裡,李理忽然想起了什麼,轉口笑嘻嘻的問道:“咦,歌磐啊,你是不是又在想你三哥了?”
歌磐依舊咬着脣,臉色卻故意放了下來,說道:“纔不是呢,我想他幹嗎?”
李理笑嘻嘻的看着歌磐,嘴裡卻故意嘆了一口氣,說道:“不想嗎?那最好了,你三哥過了年之後就要參加頭銜戰了,比賽的時間剛好和我的婚期衝突,到時候怕真的參加不成我的婚禮了。”
歌磐吃了一驚,問道:“真的嗎?哥。”
李理點了點頭,說道:“三兒在電話裡是這麼告訴我的。”
歌磐聞言,嘴脣咬的更緊,眼睛裡濛濛的也泛起了些些的光亮。
李理看着歌磐着急的神情,終究是不忍心再開玩笑,笑道:“傻丫頭,我哄你玩兒的,我結婚這麼大的事情,那個臭小子敢不來嗎?”
歌磐眼睛亮了一亮,忽的又暗淡了下去,幽幽的說道:“來了又怎樣?等婚禮一結束,他還不是又要走。”
李理笑道:“走?往哪裡走?這次一回來,我說什麼也得把他留住,媽的,這是你們倆的終身大事,又不是玩捉迷藏?”
歌磐‘撲哧’一笑,隨即又收了笑聲,說道:“哥,你不用勉強他,我只是說說而已,三哥自有他的想法,我……我……”歌磐的這句話尚未說完,臉色便飛般的紅了起來,頭也悄悄的低了下來,一付嬌羞之態。
李理接口笑道:“你還等着他是不是?”
歌磐白了李理一眼,說道:“好了,不跟你說了,我先走了。”
李理哈哈大笑,正欲再說些什麼,卻聽見桌上的電話響起,便止住笑聲,拿起了聽筒。
“喂,你好,我是李理。”李理順手點了根菸,示意準備出門的歌磐將門帶上。
“你好啊,李總,我是棋會的老錢啊。”電話裡傳出了錢立的聲音。
“是老錢啊,今天怎麼有空打我的電話啊?是不是又有什麼好處想起我了?”李理笑道。
錢立在電話裡乾笑了兩聲,又不鹹不淡的扯了兩句,卻始終沒有說明打電話的意圖。
李理皺了皺眉,說道:“老錢,扯淡可不是你的作風啊,有什麼事情你就直說吧,不用藏着掖着的了。”
電話裡,錢立尷尬的笑了笑,說道:“有件事情想拜託李總一下。”
李理笑道:“只要不是要錢,什麼都好辦,老錢你就說吧。”
錢立的語氣仍然是有些猶豫,一付吞吞吐吐無顏起齒的樣子。
李理不耐煩的說道:“我真怕了你了,老錢,好好,剛纔的話我收回,只要是對咱們雙方都有利的事情,掏錢我也認了。”
錢立說道:“李總,這次可真不是錢的事情,我只是想請你給人帶口信。”
李理顯得有些奇怪,問道:“給人帶口信?給誰啊?”
錢立在電話裡解釋道:“是這樣,上次你的那個朋友木森在棋會留的電話是成都的,這幾天我們聯繫了他好幾次,一直聯繫不上,所以我就想到了李總,你應該有他現在的電話和住址吧?”
李理笑道:“就這事啊,這也值得老錢你羅嗦半天的嗎?你等等,我這就告訴你他的電話號碼和地址,有什麼事你直接跟他說吧。”
錢立說道:“是這樣的李總,本來按棋會的意思確實是想和木森直接聯繫的,但我想了想,這件事情你也應該知道,所以還是請你轉告木森吧。”
李理皺了皺眉,心中隱約的有一絲不安,說道:“老錢,到底是什麼事情?聽你的口氣,好像不是什麼讓人高興的事情吧?”
錢立咳嗽了幾聲,說道:“我就直話直說吧,李總,上個星期棋會開了個會,議題是關於這次頭銜戰的事情……”
李理打斷了錢立的話,問道:“等等,怎麼又扯到頭銜戰上面去了,老錢,你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啊?”
錢立回答道:“唉,算了,我也不說那麼多了,總之就一句話,請你轉告木森,明年的頭銜戰取消了。”
李理聞言,不由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大聲道:“什麼?取消了?這他媽是誰的主意啊?”
錢立在電話裡聽出了李理的暴怒,便連聲的勸李理冷靜下來。
“冷靜?我能冷靜的下來嗎?說取消就取消,這不是在玩人嗎?老錢你跟我說,這到底是他媽的誰出的餿主意?”李理憤憤的問道,將手中的菸蒂死死的撳在了菸灰缸裡。
“這不是哪個人的主意,這是棋會的幾個領導和棋手代表共同研究討論的,最終也是通過投票的方式決定下來的。”錢立在電話裡解釋道。
李理冷笑了幾聲,說道:“是嗎?你們棋會什麼時候這麼民主起來了?我倒是第一次聽說。”
錢立尷尬的說道:“李總啊,這件事情要請你理解我們,這樣的決定對棋會來說,也是逼不得己啊!各方面的因素綜合起來,我們的壓力實在是很大啊。”
李理冷笑連連,說道:“壓力?老錢你跟我說說,究竟是什麼壓力?”
錢立苦笑道:“這件事情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總之一句話,事情已經決定下來了,基本上也就沒有更改的餘地了,還請李總你多體諒我們。”
李理深深的吸了口氣,儘量將聲音壓的低緩一點,說道:“那好,這件事情你不願意說,我也就不多問了。我只想問問你,明年的‘最強戰’的人選是如何決定的?我想這兩件事應該是相關聯的吧?”
錢立說道:“不瞞李總說,這‘最強戰’的參賽人選確實已經定下來了,至於具體的名單我現在不方便透露,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名單上肯定是沒有木森的名字。”
李理聞言,並沒有顯得吃驚,這樣的結果早在他的預料之中,從桌上拿起香菸點上一根,李理又問道:“老錢,咱們的關係不錯,你說說看,這件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嗎?”
錢立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應該是沒有,大家的態度都很堅決,投票的時候,大概只有我一個人投了反對票。”
李理問道:“那黃會長投的是贊成票嘍?”
錢立說道:“是,她投的是贊成票,不過處在她的位子上,肯定有她的想法和苦衷,我想李總你應該能理解的。其實打這個電話也是她的意思,她覺得這件事情應該讓你知道。”
李理狠狠的抽了口煙,鐵青着臉說道:“好了老錢,你不用再說了,不管怎樣,我還是要感謝你打電話通知我,這人情我會記着的。”頓了一頓,李理又沉沉的說道:“老錢你幫我轉告黃會長,我明天就去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