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芬芬的手在簡溪的門上停留了幾次，又放了下來，她醞釀着想和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的簡溪說些什麼，但是又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話題，最後輾轉了幾次又回到了廚房裡，她覺得先把晚飯做好纔是正事兒。
簡溪趴在牀上，整張臉都塞在枕頭上，直到憋得快要抓狂了才擡起臉喘兩口氣。然後捶打着牀面，口中唸唸有詞的抱怨道，“業界良心……業界良心……也就是個噱頭，自家各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我就看看出了事情，你們兩個人怎麼推託！”她一拍牀“噌”的坐了起來，十分爲自己打抱不平般的撅着嘴。
手機鈴聲忽然想起來，簡溪一個激靈的衝到了自己的包旁邊，開始翻找扔在包裡的手機，心中還唸唸有詞的想着要是孫文宇打過來的，她就原諒他的唯利是圖了。拿出手機看着屏幕上赫然顯示的楊昊二字，簡溪下意識的整個人一抖，差點把手機給扔出去，醞釀了好久的情緒才按下了接聽鍵，用畢恭畢敬的口吻問道，“喂？”
“我是楊昊。”楊昊在電話那頭說道。
“我知道，楊總工。”簡溪應聲道，心幾乎要從嗓子眼裡奪路而逃，她只能不停的捶打着自己隨時可能會窒息的胸口，一邊還不忘安慰自己楊昊早就不是自己上司了，她到底在害怕他什麼？
“最近有時間嗎？”楊昊問道。
“最近？”簡溪覺得這話問的有些奇怪，“楊總工在洛城？”
“我手裡有一個項目，現在缺人，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加入我的團隊。”楊昊直來直去的說道，連一句客氣的廢話都沒有。
“什麼？”簡溪驚呼了一聲。
“聽不清嗎？”楊昊皺了皺眉頭，用冷冽的聲音問道。
“不是，”簡溪搖了搖頭，“邀請我加入你的團隊，就是說重新回到中科院工作？”
“我看起來像是有時間接私活兒？”楊昊反問道。
“爲什麼會找我？”簡溪有些意外，也有些驚喜。
“因爲沒有人能替代你。”楊昊簡短的說道，對於他來說，簡溪對理論的精通和對這份工作的熱愛，在這個年紀的人中早已經絕跡了，所以當自己接到開題計劃的時候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重新聘用簡溪，而孫文宇也恰好是在這個時候聯繫了楊昊，希望他能給簡溪伸出一直橄欖枝。
“可是我現在……”簡溪猶豫了一下，還是推脫道，“我現在有工作，可能沒有辦法去中科院入職了。”
“你的性格適合在研究所從事專門的開發工作。”楊昊總結性的說道。
“我知道！”簡溪點了點頭，雖然這是她剛剛纔知道的。
“如果想在這個行業有所成就，你就必須要找對自己的位置。”楊昊勸道，這不是他的風格，大多數時候他擺出的姿態就是你愛來不來、不來拉倒的模樣，所以這通電話打的簡溪誠惶誠恐。
“我知道，可是我的事情還沒有做完，我也不習慣半途而廢。”簡溪說道。
“機會只有這一次，把握或者是放棄，隨你。”楊昊說道。
“能不能讓我考慮考慮？”簡溪問道，如果她答應楊昊，那麼就要放下在洛城擁有的一切，回到北京那個令自己熟悉的城市裡面，那裡有她的同學、人脈和一份喜歡的工作；可是如果她拒絕楊昊，那麼接下來的日子裡她要繼續學習如何將研發與商業完美的融合，而這裡有她最愛的男人……兩者各有利弊，簡溪做不出決斷。
“這個項目的開題報告是下週，我給你一週的時間考慮。”楊昊說道。
“好，週末我打給你。”簡溪說。
“嗯！”楊昊應聲道。
“謝謝楊總工。”簡溪說道。
“你該謝謝你自己。”楊昊說罷道了聲再見就壓掉了電話，這邊的簡溪則對着電話開始出神了，她沒有想到自己會重要到讓楊昊能親自向她發出邀請，這種滿足感是別的工作不能帶給她的，事實上她也很清楚，只有在中科院、楊昊的團隊中，研發工作纔是純粹的，只要她樂意就沒有人際的牽扯、沒有商業價值的衡量，她能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產品上去。
這個選擇對於簡溪來說，很難做，她看着手機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給孫文宇打一個電話，向他徵求一下意見，她捏着手機，門外傳來暴躁的敲門聲，簡溪吐了口氣從牀上下來，一把拉開門衝着砸門的蔡芬芬問道，“你幹嘛？”
“有人找。”蔡芬芬指了指門外，於誠正在那裡看着簡溪。
“於……於總？”簡溪問道。
“有時間嗎？”於誠問道，“一起去吃個飯。”
“蔡芬芬做了飯了，我在家吃就行了，”簡溪眨了眨眼，有些心虛的說道。
“我沒有做你的啊！”蔡芬芬見縫插針的插嘴道，“剛纔你說叫我不要理你的。”
“走吧？”於誠看着沒有理由了的簡溪，再次開口說道。
“你就去吧……”蔡芬芬拉了一把簡溪，把她推到了門口，“不用在意時間，不回來也沒有關係，重要的是玩的盡興。”
於誠衝着蔡芬芬點了點頭，帶着淡淡的笑意站在門口等着簡溪把鞋子換上，一千個不情願的跟在於誠的身後朝門外走着，“你有什麼事兒嗎？”
“我是欠你錢了嗎？”於誠看着簡溪問道。
“下班了還要伺候自己的上司，誰不會在心裡把他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默默的問候一遍啊？”簡溪不滿的嚷嚷道。
“我來和你談談白天的事情。”於誠說道。
“白天的事情？”簡溪看着於誠問道，“白天的事情林總說不管，孫總說當沒發生，這事兒就算是我出力不討好好了！”
“孫文宇說當做沒發生嗎？”於誠問道，有些不可思議。
“林總說的真是一點都不錯，商人都是一個德行，無奸不商、唯利是圖……”簡溪狠狠的說道。
“想吃什麼？”於誠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沒有順着簡溪的話茬說下去，經驗告訴人類，當一個女人在罵自己男人的時候，作爲站在她身邊的那個生物，最好不要插嘴、如果可以最好是幫腔。
“隨便了，沒什麼胃口。”簡溪說道，長嘆了口氣。
“其實林依雪不是那種人，在商言商是沒錯，不管是什麼事情她都一定是不遺餘力的去做，就算是明明知道結果不一定是好的，也從來不會輕易的說放棄。”於誠替林依雪給簡溪解釋道，兩個人朝着小區後面的夜市走過去，沿路全是叫賣的燒烤，隨便挑了一個位置坐下來，隨便點了些烤肉和海鮮。
“給我解釋什麼？林總是什麼樣的人，我一點都不關心。”簡溪說道。
“盛景給她的壓力太大了，你也知道盛景的總部在美國，是她老公白手起家做成的現在這個規模，公司的亞太部門交到了她的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了，她承擔的壓力太大了，很多時候就不得不做出取捨了。”於誠說道。
“就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你辭去了中科院的工作來這裡做CTO？”簡溪看着於誠問道。
“是，也不全是，幫她是一方面……”於誠話說了一半，試圖頓住卻還是把後面那半句說了出來，“另一個原因是你在這裡。”
“於誠……”簡溪語重心長的叫着於誠的名字，“如果你希望我們還能像普通朋友、同事的關係相處的話，就永遠都不要再提我和你之間除了工作以外其他的事兒了。”
於誠點了點頭，叫了一瓶啤酒，“依雪的壓力大，做事必然就功利一些，白天說的那些話你可能不愛聽，不過也是作爲一個企業管理人員，她不得不做出的取捨。”
“取捨就是犧牲用戶的利益，成全自己的利潤？”簡溪說道。
“很多公司都是這麼做的，”於誠點了點頭，“大家墨守陳規，沒有人提，就假裝誰也不知道。網絡產品綁架用戶，或者利用信息保護爲由監控用戶的數據資料，這都不是什麼新聞，每個用戶也都知道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可是因爲軟件行業的高度壟斷和暴力收益，大家對此都視而不見。”
“你喜歡這樣的工作嗎？”簡溪看着於誠問道，眉頭緊緊的鎖在一起，她記憶中的於誠，絲毫不是一個做商人的料，因爲太正直、太誠懇、待人接物沒有偏見，所以纔不像是一個能在生意圈裡摸爬滾打最後把自己磨練的圓滑世故的人。
“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工作就是工作。”於誠說道。
“我不喜歡……”簡溪嘆了口氣，拿起桌上的肉串塞進了嘴裡，“剛纔楊昊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楊昊？”於誠有種不祥的預感。
“嗯，他說新的項目最近在開題，想請我回中科院繼續留在他的團隊裡共事。”簡溪解釋道來意，她已經知道了於誠曾經也在中科院就職，所以才能這麼順其自然的說這件事情。
“你打算去？”於誠試探性的問道，很害怕簡溪給出的回答是肯定的。
“正在考慮。”簡溪說道。
“放下在洛城的一切？”於誠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