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知道什麼?”簡溪含着淚看着自己的父親,又一次的,她覺得這個男人太陌生了,“他爲我付出過多少、犧牲了多少,你知道多少?就憑一個人的身份、還沒有弄清楚來龍去脈的事情就隨隨便便的對這個人做出判斷,這樣就算是爲我負責了嗎?你是不是至少應該有一句話問問我怎麼想,怎麼看,怎麼對待這段關係?”
“你會判斷什麼?”簡爸爸生氣的說道,“你連好人和壞人都分不清楚,你能判斷什麼?”
“我不會判斷,我怎麼在外面生活了這麼多年還安然無恙的?”簡溪看着自己的父親問道,淚水彙集在心中洶涌澎湃,“我小學升初中、初中升高中、高中升大學,文理分科,專業選擇都是你爲我做的主,因爲你說我的判斷都是一時衝動,不知道什麼最適合我。最後連工作也是你命令我去找的,這麼多年走走停停,我從來沒有時間去考慮我做的決定是不是正確的,因爲你不允許,而且每個不允許的前面都會加一條,我是爲了你好。爸,你真的知道我想要什麼嗎?我想選擇文科,你不同意,說理科比較容易考大學;我想選擇數學系,你不同意,說電子類的比較好找工作;我想選英國的大學,你還是不同意,說美國的學校在這一行更具有競爭的優勢……總之對我一輩子做出的選擇,你給出的評價就是不同意不同意不同意……”
“小溪……”簡媽媽拉了一把簡溪,示意她不要在說下去了,“你爸爸這麼做也是……”
“爲了我好嘛!我知道。”簡溪看着自己的媽媽說道,再把眼神投給父親,“如果你們不喜歡他,不希望我和他在一起,那OK,我回家,在你們的跟前,你們讓我和誰談戀愛就和誰談戀愛,讓我在哪裡工作就在哪裡工作,我還是和以前一樣,聽你們的話,做一個能讓你們拿去炫耀的乖女兒。但是有些話,我不能不說,不說出來,我對不起我自己的良心。從小到大,會首先想到我開不開心的人就是這個你們看不上的男朋友,他做的每一個選擇、每一個決定,第一個考慮的就是我的立場,這個選擇和決定是不是我想要的,是不是我喜歡的,是不是我期待的,是不是我擅長的?”
“爲什麼報紙會說我們感情破裂?爲什麼會說我和他分手的事情?因爲他知道我在他的身邊做全職太太我會不開心,我委曲求全在他的翅膀下成長我會不甘心,所以他放手,讓我去闖、送我回中科院,你也知道,我天真、我傻、我做事總是出岔子要有人來收攤,我得罪了人,是他在背後幫我把事情解決掉;我寫不出程序,設計不出電路,是他找遍全世界的期刊找出一個方案,叫別人拿到我面前。我想要成長,他就放手;我想要依賴,他就出現。爸,你嘴裡那個對感情不負責任的人不是他,是你的女兒我!”
“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命好,也從來沒有期待灰姑娘的故事會發生在我身上。所以遇見這個人、和他相處,我比你們更謹慎,你們只需要關心我的未來,我不但要關心我的未來,還要去體諒你們能不能接受!我如今在電子這一行的身價和地位,是他給我的。憑我現在的簡歷,我能在任何一家電子公司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他教我成長,放手讓我去飛,可是他渴望一個家、比我更渴望一份穩定、安逸的關係,就爲了成全我,他一直在犧牲,幫我從所有的可能性裡找到一條最適合我的路。我尋尋覓覓了一圈,工作也好、婚姻也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他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會以我爲優先原則來考慮,這樣的男人,我簡溪命再好一生之中也不會遇見第二個了。”
“來的時候,我就說過,對你們撒謊,瞞住我離開中科院的事實,我中科院的上司能幫我這個忙,但是他不同意!他說一個男人至少有應該承擔責任的勇氣,否則怎麼做別人的丈夫,讓人家把他們的掌上明珠交到自己手裡?我不讓他說他的身份、他的過去,就是因爲知道你們會不問緣由就把他加到黑名單裡,就因爲他離過婚、就因爲他是個總裁。”
“他用誠心待我,我也應當用誠心回報。你們以爲這場戀愛裡面,我付出的比較多,受的苦比較多嗎?不是的,他護我周全,沒讓我做出一點犧牲。你也看見了,我要和你們爭執,他都不允許。因爲你們是我的父母,沒有別的理由。”
“我和你們說這些,沒有期待你們能理解,能接受,只是我覺得做人要有良心。從小到大,我所有的決定都是你們做的,婚姻大事也不外乎如此。可是我還是想爭取,因爲被這樣一個人愛過之後,我可能沒有辦法再接受別人的愛了。爸,媽,我知道你們希望我能幸福,可是你們有沒有停下來,哪怕是一次,問問我,我想要的幸福是什麼?”
簡溪的嗓子生疼,眼淚已經流不出來了,拿起桌上的餐巾紙擦掉了眼淚,“他的求婚我已經答應了,我希望你們能相信一次我的判斷。”
“你以後肯定會後悔當初不聽我們的話。”簡爸爸一臉怒其不爭的表情看着簡溪說道。
“如果不選他,我從現在就會開始後悔。”簡溪反駁着自己爸爸的話,從小到大,怎麼上學她沒有爭取,學什麼她沒有爭取,去哪裡工作她還是沒有爭取,這麼被人放在人生的棋盤上,安於被別人擺弄的命運,她這一次如果再不爭取,不是毀了自己的一生幸福,而是會叫那個真正愛她的男人心寒。
“你就給孩子一個表現的機會,”簡媽媽插嘴說道,給簡溪和簡爸爸之間充當了一劑緩衝劑,“我也看着孩子還行,現在的媒體你也不是不知道,怎麼有噱頭怎麼來,就算是不信任人家,咱們家小溪做事你還不放心,從小到大什麼時候叫咱倆費過心?”
簡溪挽住自己媽媽的胳膊,本來以爲流乾淨的眼淚,又忽然的掉了下來,“媽……”她把臉蹭到了自己挽住的胳膊前面,這個時候飯菜已經七七八八的上來了,簡爸爸沉着聲音說道,“先吃飯!”
這頓烤鴨,是簡溪有記憶以來最安靜的一場飯局,誰也沒有說話,每個人都吃的不多,整張桌子安靜的無與倫比,直到用餐結束,簡爸爸放下手裡的餐具,看着簡溪問道,“他有一個前妻,他們家的人都認可她,她還能在他的董事會裡說上話,能充當他事業上的夥伴,所以你以後要走的路還難着呢!今天他在我這裡碰的壁,日後他家人會全部還給你,你覺得我對他過分,日後他家人這麼對你的時候,你就會知道我今天這麼做是出於一個父親對自己孩子的愛護!”
“爸?”簡溪驚訝的擡起頭看着自己的父親,這句話的意思就是鬆口了。
“女大不中留啊!”簡爸爸搖了搖頭,“以前那麼乖,怎麼現在就變得不聽話了呢?”
簡溪和自己的媽媽對視一眼,都笑了出來,不去計較誰對誰錯,從一千種解決方案中尋找一條能夠讓所有人接受的那個,這就是一家人面對一件事情時候的方式。每個人都退一步,一切還是能夠回到最初的模樣。
這頓飯吃完,簡溪轉身掏出錢包準備付錢,簡爸爸也拿出錢來看着簡溪說道,“這頓飯你老爸我請你吃。”
“爸,這可是在北京,當然得我來了!”簡溪說道。
“就是因爲在你的地盤,纔要你記住,我永遠都是你爸!”簡爸爸嚴肅的說道,簡溪撇撇嘴,把錢包又收了起來,“您來您來!”
“服務員,結賬!”簡溪招了招手看着遠處的服務員說道,服務員走過來很奇怪的看着這一桌的三個人,“你們這桌已經結過賬了。”
“什麼?”簡溪脫口而出的反問道。
“剛纔和你們一起來的先生,出去的時候已經結過賬了。”服務員說道。簡溪抿了抿嘴,心裡有點難受,剛剛纔有所緩和的情緒又低落了下去,簡爸爸則沒有她想象中的那般火爆的拒絕這頓飯,平靜的“嗯”了一聲,站起身把自己的衣服層層穿戴好,示意簡溪和簡媽媽一起朝外走了。
北京的天氣在一月份裡不算太好,霧霾的情況絲毫沒有因爲口號喊得響亮而有所好轉,只是今天好像是個例外,金色的陽光從霧霾中尋找到了一個出口,衝破層層障礙,射到了水泥的地面上,孫文宇靠在車前仰頭看着天,等待着吃晚飯之後的簡溪一家。
而簡溪一出門就看見了那個站在陽光中的孫文宇,整個人都定格在了遠處,突然的停頓,拽住了低頭往前猛揍的簡媽媽,她停下來看着自己的女兒問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