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和那日轉眼便來臨了。
那日沒有什麼特別的,遼城的天依舊被陰雲籠罩着,城裡的百姓依舊畏縮在家中,不敢出門走動,城內的北境盟軍依舊按着往常的節奏在城中巡視。
可或許是得知戰事即將結束,而北境盟軍在此戰中佔據了有利地位,遼城很快就會有了歸屬,巡視的士兵變得比以往懶散了許多,巡視起來也沒有以往那般緊張和認真了。
豫國皇帝意欲與北境盟軍商議休戰之事,他在信中明確提出要在議和之地親眼看到姬陵川脫離安全,因此姬陵川需得跟着他們一同前往。
宋意歡縱然名義上是燕雲的公主,但議和這樣重要的事她一個女子是無法參與的,便留在了遼城裡等候。
臨別前,姬陵川捧着她的臉,在她脣上落下一個吻:
“浮舟昨夜就已入城,他會護衛你的安危。遼城這裡就交給你了,在這裡等着我,我會親自回來接你。”
豫國皇帝所提出的議和之地位於遼城和姜城之間的交界處,又稱平江野。那裡地勢開闊平坦,並不適合埋伏,這也是北境盟軍放心答應商議的原因。
雖說是議和,但北境盟軍仍是出動了三萬大軍護送鳳停雲、拓跋石和耶律刃牙等人前往,以備談不攏後雙方再起爭端。而這三萬大軍之中,北狄、西戎、燕雲各佔一萬。
北境盟軍離開遼城,向議和之地緩緩進發。
姬陵川如今是“階下囚”,縱然最近這些事日得到燕雲公主的優待,可雙手和雙腳仍舊被鎖鏈捆着,束縛着他的自由。
從遼城出發,花了兩個時辰才抵達議和之地,遠遠的可以看到豫國的大軍烏壓壓的停在遠處,豫國的旗子在迎風飛揚,上頭的“姬”字是那樣的令人熟悉。
而草棚內,姬子桓早已等候在了那裡。
乍然看到鳳停雲,姬子桓愣了一瞬,旋即便將內心的驚疑按了下來,笑着朝鳳停雲道:“這位想必就是燕雲的國主了,幸會。”
鳳停雲淡淡道:“幸會。”
前些時日一個還是來歷不明的神醫,如今就成了燕雲國主,這位“鳳神醫”可真是有意思啊。
姬子桓臉上笑意加深,今日這場議和,會比他想象之中的還要有趣。
沒有過多言語,打了照面確認了身份,衆人便在草棚那唯一的桌子前坐了下來,開始議和了。
這場議和幾乎沒有懸念,拓跋石和耶律刃牙以姬陵川和遼城滿城的百姓爲要挾,要豫國邊關六座城池。
拓跋石懶懶道:“姬將軍身中燕雲劇毒,稍有不慎便會命喪黃泉,能否保下姬將軍和遼城滿城百姓的性命,就看豫國皇帝如何選擇了。”
姬子桓大可放棄姬陵川和遼城百姓,選擇保下更多的城池。可失去了姬陵川的豫國邊軍,就像是被扒了牙的老虎,根本就不足爲慮。
更何況,他若拒絕了此次議和提出的條件,北境盟軍佔盡優勢,仍舊會再次出兵滋擾豫國邊關。那麼,失去了姬陵川的豫國,將陷入更爲艱難的境地。
在拓跋石和耶律刃牙的眼中,豫國除了退讓,再沒有別的選擇。
姬子桓面對咄咄逼人的拓跋石和耶律刃牙,臉上卻絲毫不見任何驚慌和爲難,他端起手中的茶杯,眼睛笑得彎彎的,道:“哦?朕當真沒有別的選擇麼?你們當真以爲,我們就沒有辦法可以將遼城給奪回麼?”
拓跋石冷笑一聲:“姬皇帝未免也太小瞧我們北境盟軍的戰力了,就連堂堂豫國護國大將軍都成了我們的階下囚,我勸姬皇帝還是早些認清現實,在這議和書上簽字纔好。再拖下去,恐怕事情就更由不得你了。”
然而這時,自幾人碰了面後便一直沉默不言的鳳停雲開了口:“孤倒是認爲,議和一事,還能再有商量的餘地。”
耶律刃牙怒道:“燕雲國主,你這是什麼意思?”
鳳停雲道:“這場仗打了四年,燕雲也並不是毫無損失,再繼續打下去,不過是勞民傷財,消耗祖輩積攢下來的基業罷了。”
“燕雲國主,你們燕雲大軍在之前的戰役中表現如何還要我說麼,十次進攻有九次會因燕雲的緣故失了先機,要不是我們北狄戰士奮勇直前,怎會有如今的戰績?你如今再來說這些話,不覺得可笑嗎?”拓跋石怒道。
“曾經是曾經,現在是現在。”鳳停雲說道,“比起北狄和西戎,豫國幅員遼闊,百姓純善可親,若能與豫國交好,對燕雲有利無弊。”
耶律刃牙當即拔出手中的長刀:“這麼說來,燕雲國主是想背叛我們的盟約,與北狄和西戎爲敵了?”
鳳停雲擡起手,說道:“和你們定下盟約的乃孤的皇弟,前一任燕雲國主,他已經已經亡故,和獨孤樓去地下作伴了,孤爲何還要遵守你們的盟約?受你們的制約?”
一言不合之下,氣氛劍拔弩張,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馬兒疾行的聲音,一個北狄士兵身負重傷從馬兒上落下,跌跌撞撞朝草棚跑來,高呼:
“將軍,不、不好了!遼城——遼城——”
拓跋石顧不上鳳停雲,追問:“遼城怎麼了?!”
那重傷的士兵吐出一口血,道:“城裡的士兵們不知怎麼回事,突然之間全部失去了氣力,城裡不知何時竟潛伏了許多豫國士兵,長歡公主帶着這些豫國士兵,還有城裡的百姓起事,將、將咱們的人全部生擒,佔了城池!”
“你說什麼?!”
拓跋石和耶律刃牙大驚失色,當即回過頭朝鳳停雲和姬陵川看去。
本是雙手雙足被鐵鏈鎖着的姬陵川不知何時竟恢復了自由,向他們兩人撲來,那身手絲毫沒有任何凝滯,拓跋石和耶律刃牙當即抽出自己的佩刀迎敵。
而鳳停雲則是取出一支銅哨,放在脣邊吹了一支曲子,方纔還靜候在外的三萬大軍登時生了亂,那一萬燕雲士兵突然拔刀發難,與北狄和西戎的士兵們打得不可開交。
姬子桓見狀,朝天上發射了一封信煙,豫國邊軍烏壓壓向着北境盟軍攻去。
姬陵川的攻勢迅猛無比,招招都帶着殺意,絲毫沒有任何中毒和受傷的跡象。
“你不是中了燕雲國主的毒,無法施展武藝麼?”耶律刃牙又驚又怒地朝姬陵川道。
姬陵川寒聲道:“中了燕雲國主的毒的,是你們纔對。”
拓跋石和耶律刃牙察覺自己小腹傳來鑽心劇痛,腳步一晃,一個不慎,被姬陵川一掌擊在心口,吐出一口濃黑的毒血.
沒有過多言語,姬陵川劈手奪過兩人手中刀刃,乾脆利落地斬下了兩人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