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思臨追出去的時候,外面除了一些圍觀羣衆。已經不見了陸琛熠的身影。他蹙眉,迅速給顧知沫發去了一條信息。
“你一定要看到這條信息。只要你醒過來,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
而後,他立刻給自己的幾個手下撥去了電話,讓他們在最短的時間裡調查出顧知沫去了哪家醫院,並且時時刻刻注意她的身體狀況。以便隨時可以向自己彙報。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來不及躲藏的林彎彎像是一瞬間被驚嚇住了一般。她旋即從地上站了起來,硬是在自己的面部表情上擠出了一抹無比擔憂的神情。“思臨,這裡爲什麼會有一灘血跡,是不是知沫姐發生什麼事了?”
傅思臨的臉亦如先前那般乾淨利落,林彎彎的問題。只是讓他稍微暗沉了眸色,冷漠萬分地睇了一眼這個略顯手足無措的女人,“林小姐。做人當有自知之明。”
原本就已經有些難堪的小臉在這一瞬間突然爬滿了不甘與委屈,眼眶中的淚水像是輕輕一碰便會溢出來一般。林彎彎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半晌,終是低順了眉眼,“傅導。對不起。剛剛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是你之前跟我說……”
察覺到纏繞在這個男人周圍的危險氣息,林彎彎一瞬間止住了自己接下來所要說出去的話,立刻轉變了自己的話題重心,“傅導,我只是因爲知沫姐是我的朋友,她受傷了,我很擔心,就這樣而已。”
“我以爲你應該已經理解了我方纔所說的那句話了。”傅思臨甚至沒有擡眼看她,只是低着頭,自顧自地翻閱着手機裡的通訊錄。
淡淡含笑的聲音,卻如同來自於地獄的催命符,讓林彎彎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
怕自己的話會再次影響到自己在這個男人心中的形象,林彎彎快速地迴應道:“我……我知道了,傅導,我這就離開。”
她說完,便匆匆忙忙地退出了傅思臨的辦公室。
門再一次被推開,傅思臨有些不悅地質問了一句,“還有什麼事?”
“少爺,是我。”
雙手疲憊地輕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陽穴,傅思臨的情緒這才稍稍地穩定了下來,“吳媽,你怎麼來了?”
“少爺,你忘了,今天是去看夫人的日子。”
傅思臨蹙眉,大概是仍然還沉浸在顧知沫剛剛的舉動裡,他隨意地“哦”了一聲,欣長的身形頓了頓,從辦公桌上拿起那份文件,又淡淡地說,“走吧,現在就過去。”
傅思臨的母親患有精神疾病,一直生活在郊區的特殊療養院裡,每週,傅思臨會有固定的兩天過去看她。
郊區離這裡很遠,需要兩個小時左右的車程,傅思臨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多了。
偌大的空間,與醫院裡一樣,這裡到處都瀰漫着消毒藥水的味道。傅思臨一向不喜歡療養院裡的氣息,每次到這裡,他都會出現頭暈的症狀。
傅思臨的母親,今天的狀態似乎有點微妙,給人一種捉摸不透的感覺,原本是笑着的臉,幾秒鐘之後,又緊緊地攢在了一起。這讓一直照顧他們母子倆的吳媽也跟着有些緊張起來。
傅沁拿出了一個信封,不慌不忙地撕開了上面的封條,儘可能地讓自己保持着平靜,“阿臨,告訴母親,這個女人是誰,爲什麼姿勢會跟你這般親密?”
吳媽突然就感覺到了這個屋子裡有點冷,就像是空調裡迅速散發出了一股寒氣,但她又很快地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夫人一向不喜歡這些東西,所以她絕不可能在這樣的天就開始打開空調。
傅思臨的臉色一片鐵青,他將那些照片一張一張地認真翻閱了一遍,陰沉着嗓音道,“母親,你派人跟蹤我?”
“跟蹤?”傅沁搖了搖頭,“母親只是關心你,你知道母親清醒的時間不是很多,所以必定是要在這簡短的幾天裡瞭解你的行蹤的。”
“這個理由你曾經用在了另一個男人身上。”
驚滯片刻,而後傅沁的手突然間用力地砸在了桌子上,顯而易見,傅思臨的那句話讓她壓抑在心底的情感剎那間噴發了出來。微顫着的指尖直指他的鼻翼,緊接着,傅沁便接二連三地質問道:“傅思臨,你敢用這樣的語氣跟母親說話了?”
“要不是我,你以爲你會有今天,怎麼,如今在外面有了女人,就想着如何跟你眼前的瘋婆子撇清關係了?”
“你知道,我沒有這個意思,也不會這樣做,”傅思臨把照片全都裝了回去,下一秒,已經從容不迫地從口袋裡拿出了打火機,伴隨着逐漸亮起的火光,藥水味也逐漸被燒焦的味道所取代,“母親,我想,你應該再清楚不過了,類似於這樣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發生第二次。”
傅思臨忽然就響起了顧知沫,原本打算退一步的想法在這一刻霎時間煙消雲散,他清了清嗓,刻意將所有的字眼都咬地非常清晰,“若是母親覺得我今天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你給的,那母親大可以拿回去,包括這條命。”
“放肆,傅思臨,你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吳媽,你就是這樣照顧少爺的?”
聲音裡的溫度已然全部消失,傅沁的矛頭直接指向了站在一旁不敢說話的老嫗。吳媽連忙擺了擺手,“夫人,少爺他大概只是一時口無遮攔,你不要與他計較。”
“吳媽,你先出去。”
正在傅沁剛想開口教訓的時候,傅思臨已經搶先一步在她之前開了口。
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吳媽連停下來呼吸的動作都不敢有,直接越過了傅沁的視線走了出去。
傅思臨的目光像是揉進了千年的冰寒,連自己的母親都不敢與他對視。
屋子裡忽然間就安靜了下來,只有外面的風撞擊在玻璃窗上,發出“碰碰”的響聲。
“傅思臨!”嗓音的音調陡然間提高了幾分,這樣的一聲稱呼顯得尖銳而又刺耳。
“嗯。”傅思臨只是輕描淡寫地應了一聲。
“那個女人到底是誰,她有什麼資格可以霸佔我傅沁的兒子,如果你還打算用這樣的語氣跟母親說話,那麼,我介意直接殺了她!”傅沁像是瘋了一般,雙眼赤紅,像是快要滴出猩紅色的液體一樣。
少頃,傅思臨一剎那爆發出了陰冷震怒的聲音,“你可以試試,如果真的動手了,我與你便再無母子情分!”
又是一陣死一般的寂靜。
傅思臨煩躁地將領口處的鈕釦拽了下來,掉落到地面上,發出的聲音有些瘮人。
半晌,傅沁跌跌撞撞地撲到了自己兒子的懷裡,兩隻手顫顫抖抖地捂着傅思臨的臉頰,此時的她,像是完完全全地換了一個人,口中不停地嗚咽着,“阿臨,母親錯了,你不要不理母親。”
“母親剛剛不應該那樣兇你的,可是你說過要陪在母親身邊一輩子的。”
“你不可以娶別人,你不知道她如果看到我跟你這樣親密,一定會想方設法地害我的。”
她語無倫次地說了很多,只是,這樣的語氣已然不像是一個正常的單親母親,倒像是在鬧分手的小情侶。
這樣的場面讓傅思臨有些牴觸,他扒拉開自己母親的手,然後扶着她躺在了牀上。
從頭至尾,傅思臨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傅沁開始在不同的人格之間轉換,一會兒是陰狠的,一會兒是蠻不講理地撒嬌的,一會兒又是那種不可理喻的。
傅思臨看着她,最終還是選擇了讓步,“母親,吃藥的時間到了,我讓吳媽過來餵你,好不好?”
傅沁擡起頭,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看着他,似乎只要自己輕眨一下眼睛,自己的寶貝兒子就會驟然間消失不見。
良久,她終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阿臨,你真的不打算給母親一個解釋麼?”傅沁的態度一瞬間柔和了些許,連同她的雙眸都在此刻顯得有些渾濁,像是附着了一層厚厚的水汽。
“母親辛辛苦苦將你拉扯大,並不是求着你一定要贍養母親的,可你如今外面有了人,就想着要離開母親了。”
“阿臨,你千萬不可以像你那個沒有良心的父親一樣,有了其他女人,就忘記了我們之間的情分。”
傅思臨點了點頭,“母親,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拋下你的,你累了,我讓吳媽把藥送進來,你吃完藥,好好地睡一覺,就會忘記剛剛發生的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了。”
傅思臨說完,就站起了身。
等到自己的母親吃完藥後,傅思臨倚着她的牀沿做了下來,一隻手小心翼翼地在她的腹部輕柔地拍打着。
直到她的呼吸聲漸漸地平穩了下來,傅思臨才重新站了起來,“吳媽,我們走吧。”
吳媽跟在他的身後走出了病房,回頭看了一眼,仍是忍不住地補充了一句,“少爺,你別怪夫人,夫人神智不清醒,她控制不了自己。”
“嗯,我知道了。”
傅思臨應了一聲,而後便陷入了徹徹底底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