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燈光亮的照射下,那攤血跡就這樣突兀地闖進了他的視線。
重新坐回到車裡。陸琛熠的手用力地砸在了方向盤上。周遭的氛圍靜謐而空曠,突然響起的車鳴聲在此時顯得尤爲刺耳而瘮人。
再一次看了一眼副駕駛座。顧知沫的手機就這樣安靜地躺在了那兒,除了有一個未接電話,其它,什麼都沒有。
一道劍眉蹙起,他的眸色陰鷙。若是找到那個女人,他一定會將她直接生吞活剝了。
有些不甘心。陸琛熠開着車,又四處找了一圈。卻依然沒有尋找到她的蹤跡。
拿出自己的手機,他快速地撥通了季言默的號碼,電話剛剛接通,他便陰沉着嗓音道:“顧知沫。那個女人不見了。”
“你在哪裡,我現在就過來。”
季言默瞭解他,這種事情他從來不會跟自己開玩笑。
陸琛熠說了自己的地理位置後。便掛斷了電話,那種冷凝的神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懊惱,他下車,猛地用力關上了車門。
煙。一根接着一根。直到他已經被嗆地咳嗽起來,他手上的動作也依然沒有停止。
季言默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
一下車他便徑直來到了陸琛熠的面前,“怎麼回事,她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的麼,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消失?”
陸琛熠沒有說話,只是看了一眼地上已經有些發黑的血跡。
順着他目光所指的方向看去,季言默也看到了那邊的痕跡,不光是地上,連樹幹上都是,甚至還有一些肆意丟棄的衣服碎片。
他看着陸琛熠,臉色剎那間變得嚴肅了起來,“陸琛熠,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那裡爲什麼會有血。”
用力地將季言默推開,陸琛熠冷言道:“不關你的事,我叫你出來,是讓你幫我找到她的。”
手機上的亮光有些駭人,季言默瞥了一眼,突然想起今天剛好是宋品茹的祭日,心陡然間咯噔了一下,怒氣一瞬間涌了上來,他一拳砸在了陸琛熠的臉上,“我跟你說過,她的死與那個女人無關,將她折磨成那種樣子,你是不是很有快/感?”
“陸琛熠,你真他媽不是個男人!”
大拇指擦去嘴角的血跡,陸琛熠沒有反駁,踉蹌着站起身,他穩住了身體,而後坐上了自己的車。
速度很快,連緊跟着他的季言默都開始有些害怕。
找了整整一個晚上,兩個人幾乎是一夜未眠。
一直到天漸漸地泛起了亮光,兩個人終於筋疲力盡地癱倒在了駕駛座上。
迷迷糊糊中,顧知沫似乎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一片汪洋中緩緩地下沉,周遭的海水似乎將她越裹越緊,緊到她甚至已經無法正常地呼吸。
一種徹骨的寒冷讓顧知沫已經失去溫度的身體下意識地開始緊縮,她想抵抗,可越是抵抗,就越是冷。
心臟似乎被一隻大手死命地抵住,所有的空氣都開始被周圍的水被這大手所隔絕,顧知沫只覺得每一次掙扎都是一個異常艱難的過程。
無力的上下眼皮一閉一合,縫隙處顧知沫忽然看到了更深處似乎有亮光,她伸出手想過去抓,可是直到她的手無力地垂下,她的手中依然空空如也。
雙手突然被什麼東西死死地掐住,緊接着,她便聽到了那種讓人感到恐怖的聲音。
“顧知沫,你怎麼不下地獄,你爲什麼要恬不知恥地活着!”
聲音越來越響,顧知沫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身體開始劇烈地抖動,終於在她快要承受不住的時候,她從夢中清醒了過來。
額頭上已經附着上了一層細密的汗珠,貼在身上的衣服也早已被涔涔的冷汗打溼,那種太過真實的感覺,讓她的身體仍在止不住地顫抖着。
“做噩夢了?”
幸好,一擡眼,她看到的人不是陸琛熠,而是昨晚救了自己的那個男人,渾身發軟,她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嗯。”
“因爲陸琛熠?”
這次顧知沫沒有回答,而是支撐着身體從牀上坐了起來。
窗外有光,照在顧知沫身上的時候,她卻絲毫沒有察覺到暖意,愣愣地看着窗外的飛鳥,顧知沫忽然就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些可笑。
她想起那樣的一句話,與其做一個痛苦的人,不如做一隻快樂的豬,可如今的生活,好像容不得她選擇。
嘴角慢慢地就溢出了一點殘缺不全的笑,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而後吳媽的聲音便飄了進來,“少爺,早餐已經準備好了,待會兒我們還要去醫院探望你母親。”
“知道了,”男人自顧自地站起身,又將自己的衣衫理了理,“衣服給你準備好了,自己穿上,我在樓下等你。”
“嗯,麻煩你了。”
男人的房間裡有個落地鏡,顧知沫站在鏡子前,檢查着身上的裝扮,顧知沫很瘦,衣服穿在她身上鬆鬆垮垮的,早已失去了原有的韻味。
鎖骨處幾塊紅色的印跡歪歪扭扭地貼在她的白嫩的皮膚上,怎麼遮都遮不住,眼角的餘光恰好瞥見了掉落在地板上的灰色絲巾,她愣了一下,而後很小心地把它寄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這個男人做事比相像中的要細心很多。
腳上的拖鞋有點大,踩在古風似的木板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顧知沫有些不好意思,這樣的聲音總歸會顯得自己有些不禮貌。
吳媽特意爲她熬製了小米粥,顧知沫將碗捧在手心裡,有些感動,呢喃着說了一句謝謝,而後偷偷地觀察了一下那個男人的臉色。
他似乎受過很好的教養,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
將口中的粥嚥下,顧知沫有些遲疑,沉默了幾秒鐘,看着男人小聲地說:“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一直這樣,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
“用餐的時候不要說話。”他用手指抵住了脣,做了一個保持安靜的手勢。
他自顧自地吃着,顧知沫卻覺得有些如坐鍼氈。
似乎,她身邊出現的這些人都有些神秘,他是這樣,陸琛熠也是這樣,顧知沫總覺得他們的心中隱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終於將用餐的時間熬了過去。
男人看了一眼顧知沫,卻沒有想要說些什麼的趨勢,拿了一件外套隨意地擱置在了自己的胳膊上,他對吳媽說道:“我送這位小姐離開,你準備一下需要帶的東西,待會兒我回來接你。”
“知道了,少爺,”吳媽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小姐,你可能會覺得我說的話有些多餘,可是我還是想提醒你,保護好自己。”
“謝謝。”
顧知沫說完,便快步跟上了男人的步伐。
他開的車並不是什麼豪車,甚至於拉到車流中,會迅速地被淹沒。
顧知沫坐在後排,看着他熟練地打着方向盤,脣瓣抖了抖,“我還是想知道你的名字,你救了我,我總該需要報答的。”
“名字不過是個代號,”他笑了笑,“如果你想叫我,可以喊一聲喂,或者走到我的身後拍拍我的肩膀,只不過,我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直接無視你。”
“……”顧知沫一時有些語塞,不知道該怎麼迴應他。
他卻笑地更厲害了一些,“以後你會知道的,現在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顧知沫頓了頓,看到他車座位上放了一張全家福,照片上的少年有着一張乾淨的臉,眉目中透露出來的感覺像極了一個人。
陸琛熠,對,是他。
這麼說,這個男人跟陸琛熠是相識的。
“你……你跟陸琛熠是什麼關係,那張照片……”
“陌生人,照片是我問店裡要的,是不是很有感覺,我曾經也想拍一張這樣的,只可惜再也沒有機會了。”
神色微變,顧知沫很輕易地察覺到了他話中的悲傷情緒,輕輕咳嗽了幾聲,她才重新說,“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沒有再說話,直接踩下了油門。
他的車開地很快,以至於顧知沫的臉有那麼一瞬間變得慘白,慢慢地習慣了以後,她才感到好受了一點。
離劇組尚有一點距離的時候,男人將車停了下來,“自己過去,我先走了,希望下次見到你,你不會把自己弄地這麼狼狽。”
顧知沫點頭,剛剛從車上下來,她便俯下身,扒拉着旁邊的一棵樹嘔吐了起來,她自嘲似的的笑了笑,看來今天的早餐白吃了。
距離八點還差十五分鐘,顧知沫走到昨晚的那處花壇時,沿着它的邊緣再次坐了下來。
光打在她長長的眼睫毛上,抹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顧知沫難得地享受着這樣的閒暇日光。
倘若之前的一切什麼都沒有發生該多好。
心底忽然就有一點恐慌,若是陸琛熠詢問起昨晚的事情,她該怎麼回答?
無名無姓,她甚至連救了自己的那個男人是誰,她都不知道。
這樣想着,她不知不覺地將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眉頭緊緊地擰在了一起。
就在她起身,剛想離開的時候,她便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