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雅第一次知道，一個笑容可以這麼苦澀。就像是在她失憶之前，她以爲狗血電視劇裡面的那些劇情都是瞎掰出來的。
可現實往往用行動告訴你，生活永遠比電視劇狗血。
他說，他知道了，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呢？是因爲自己雖然和他心裡面的那個人長得一模一樣，可一言一行卻天差地別？還是因爲他沒有了那種心有靈犀的默契？
這一刻，林小雅忽然有些難過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因爲什麼事難過，她坦白了一切，還是林森早就知道了她不是那個人？可無論哪一個選項，在這一刻，都像是一隻巨大的鐵軲轆，狠狠地碾壓者她那顆心。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上公交了，只記得自己離開時的狼狽，幾乎是落荒而逃。
等回過神來，已經過了市區。市區有直達海岸邊的公交，可卻離他們那個別墅很遠，林小雅挑了一個好坐出租的地方下了車。可本就過了最好打車的地段，再好也好不到哪兒去。
看着時不時駛過的車輛，林小雅忽然覺得身上的衣服好重，壓得她不能呼吸。她扭頭在路邊看了看，因爲接近城郊，周圍的居民房開始少了，還能看到農田，經過嚴冬的後的農田體現出一種極其灰敗的景象，像是她現在的心情。
林小雅掃到一塊立在馬路邊，凸起來的石頭，慢吞吞的走了過去，也不管上面還沾着一個被嚼過的口香糖，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像是這樣就能把身上所有的重量都轉移到這塊石頭上似的。
她等啊等啊，等了好久都沒有看到出租車路過，好不容易有一輛吧，就是已經有人的。一陣風吹了過來，她抖了抖，微微弓着身子抱着自己的腿，想要自己給自己溫暖一點，可她……好像更冷了。
應該是被風沙迷了眼睛，她眼睛酸的不行，漸漸有溫熱的液體從眼角滑了下來。
林小雅擡手擦了一下，看見那透明的液體時，心裡突然涌現出極大的空洞，就是那種……被悲傷充滿，覺得什麼都和自己沒多大關係的感覺。
林森之前的一系列表現，從最開始見她的表情開始，到後來機場解圍，又到那次誤打誤撞的被擠出了人圍砸在了他身上……想來他會在那些時候做出那些反應，都是因爲另外一個女孩吧。
哭着哭着，林小雅突然覺得自己跟個傻子似的，倆人之間清白的不能再清白，她在這裡嗚嗚的哭算是怎麼回事？不就是以後見面都會當做不認識嗎，不就是以後可能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了嗎？
她突然有些不敢想了，不見就不見吧，科學研究不是說，人這一生，每天都在錯過無數的人嗎？林森他……不過也是其中一個……只是……特殊了些……
她現在不該想林森的，她的男朋友是石頭，石連傑。林小雅在心裡默唸了十遍，打算催眠自己，卻發現好像越清晰了，這幾個月以來，和林森之間的點點滴滴，可她也覺得自己可恥，這些都是屬於別人的，那個和她長得很像的女孩。
……
林森看着林小雅的背影漸行漸遠，心思漸漸飛到了不知名的遠方。
要是爾爾還在，現在是不是還那麼孩子氣，喜歡吃果凍，卻每次都會撕不好上面那層塑料紙，喜歡在他洗澡之後，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聞聞他身上的味道，然後笑着說真香。
可那個女孩，已經在她的世界裡消失了快四年了。如果說四年都忘不掉一個人的話，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夠好好活着。
爾爾……爾爾……
林森突然想到那個叫做林小雅的女孩，一張粉撲撲的臉時不時的臉紅，可愛又俏皮，不說話的時候，他甚至真的以爲那個人就是方爾，可他知道，他不過是在麻痹自己。
Van勸過他，說那個女孩不是方爾，說他的想法天馬行空，他不信，他通通不信，覺得吧，一定是老天爺看他這三年過得太苦，所以決定把他的方爾還給他。
可老天爺那麼忙，哪裡有時間管他那些雜七雜八的小事啊，他不過是，自己在騙自己，可他麻痹了自己的大腦，卻麻痹不了自己的心。
一開始遇到，林小雅看起來和方爾幾乎是一模一樣，可漸漸的，越是相處，他越是覺得，面前這幅熟悉的面孔下，裝着一個完全不同的靈魂。
方爾喜歡吃辣，而林小雅喜歡吃清淡一點的；方爾喜歡顏色素雅一點的顏色，而林小雅喜歡大紅大紫比較亮眼的顏色；方爾喜歡溫溫柔柔的說話，生氣時看起來也只是像一隻炸毛的小奶貓，讓人控制不住想去揉揉她的頭髮，可林小雅是那種……應該算是脾氣比較暴躁的吧，和方爾比起來，還有一點，林小雅罵髒話。
有些事情漸漸地已經不需要用，有沒有紋身這種事情來見證了。
他也想過，會不會是方爾出事之後，性情大變，可那些細枝末節的習慣，甚至是口味……他不太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看清這個事實的，也不知道是怎麼說服自己，四年改變一個人很正常這件事的。
然而現在，一切好像都不是很重要了。
先前還一片碧空的天上突然擠滿了烏雲，像是要直直壓在自己的身上似的，慢慢的，慢慢的，烏雲壓破了天空的最後一道防線，天空落下一顆一顆的雨來，打溼了旁邊的那顆滿是灰塵的大樹。
不知道在這一次大雨之後，它會不會被洗刷的乾淨些呢？林森想。
春潮帶雨晚來急，從嚴寒的冬日過渡到春天，總是要下幾場雨的，不似夏日的豆粒大顆的雨，而是毛毛細雨，你以爲你可以光落落的走上街，卻發現，衣衫早已溼透……
林小雅臨走的時候，他說了一句話，可卻沒有得到回答。
在他說了“我知道”之後，林小雅臉上的表情迅速灰敗下來，林森想了想，用一種開玩笑的語氣問道：“那要不然，我們就在一起吧。”反正他永遠也等不到那個人，反正……他早就分不清面前的人，是林小雅還是林森。
可在他說了這句話之後，林小雅突然就轉身走了，頭也不回的，眼神裡都是說不出的冷意。林森想，自己大概就是喪心病狂了吧，自私到要用這種殘留在方爾身上的感情，卻捆綁另外一個女人，方爾當時……就是因爲自己和宋思喬之間長得像，所以才生的氣……
他怎麼就那麼自私呢？
可那一瞬間，林小雅轉身的那一瞬間，他的心，還是不由自主的沉了下去，他知道那句被他當作玩笑話說出口的，可又多少真心話，都是以玩笑的口吻說出來的？那句話，是他早就在心裡思索了上百次，反覆斟酌了用詞之後，才說出來的……
就當他濫情吧，就當他喜歡的其實是那一張臉吧，宋思喬是，方爾是，林小雅也是。
大抵，還是永不相見的好吧，免了他的念想，免了她的尷尬，還有他不想面對的冷漠的眼神。
……
林小雅仰頭看着從天空裡淅淅瀝瀝落下來的雨，絲絲清明的她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每一滴和每一滴之間的間隔，然後吧嗒——落在她的臉上。
幸好今天出門沒化妝啊，林小雅在心裡慶幸，可嘴角怎麼都翹不起來，努力了好半天，她也不執著了，平靜的低下頭，掃了一眼來來往往的馬路，站起身。
不知道怎麼的，淋了雨之後，她反倒覺得自己身上那件羽絨服輕了很多。
她一步一步的朝着前方走，也不去想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到，也不去想，她要走幾個小時才能見到別墅，只是想着吧，就這樣走下去吧，反正早晚都要到別墅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身上的衣衫早就溼透了，短髮被打溼後更加黏膩的貼在頭皮上，看起來邋遢的不行。
她深一腳淺一腳的朝前邁，感覺鞋子裡面都浸滿了水。
這雨怎麼還不停呢？那誰不是說，下不久的嗎？什麼破天氣預報，報不準就回家多學幾年啊，擱這兒吹牛……
她不知道臉上流的是淚水還是雨水，手機響了不知道第幾遍之後，她總算是聽見了，從包裡掏了出來，看見一閃一閃的屏幕，有些不再狀態的想……這手機還能防水啊，這麼淋雨都沒壞？
電話是石頭打過來的，她有些聽不清楚他再說什麼，不知道是他那邊太吵了，還是她這邊的雨聲太大了，一陣蓋過一陣的。
在一條省道上，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就像是精神不正常似的，一邊淋着雨，一邊衝着空氣大吼大叫，笑聲格外的猙獰。
“喂，你說什麼？”
“喂，大聲點？”
“我真聽不見，你再不說話我就掛了啊。”
“什麼？回家？我沒家啊。”
“石頭啊，怎麼了？我今天考試挺順利的，沒有彈錯，也沒有遇到任何的意外情況啊，你說我是不是特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