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林森把話說得很明白了,方爾表面上也暫時理解了露露這一行爲,但是她還是覺得露露現在是昏了頭,總有一天會清醒過來的。
爲了防止再次睡落枕,方爾老老實實的躺在林森懷裡,腰上貼着膏藥,和林森瞎貧了幾句,緩緩進入夢鄉。
第二天一早,方爾就神清氣爽的去了工作室,工作室已經裝修的差不多了,她需要做的就是整理一下期初餘額。
因爲露露罷手了,什麼事都要方爾自己親力親爲,大到簽署各類協議,小到工作室裡面的一草一木,全都是她一個人做決定,林森說過要幫她,可被方爾義正言辭的拒絕了。
這個工作室是因爲林森的財力才建起來的,要是後面的所有他都插一腳,林森的人際圈子很廣,能接到的工作也就多了一大半,可那就不是她最初的想要去攻克的夢想了。
這就跟玩遊戲是一樣的,一開始就給你一個最強王者,你玩一兩次就膩了,要是段位是自己一次一次的戰績累積起來的,那就不一樣了。
失敗,也是一種體驗。
辦公室裡面除了方爾還有幾個工人,在修補之前落下的工程。方爾一邊監督着他們的工作,一邊和供應商聯繫,她進的貨有問題。
電話還沒有打通,大門裡進來一個帶着帽子穿着制服的精瘦的男人。
“請問方爾在嗎,簽收一下快遞。”
快遞?她最近沒有網購啊,難道是林森給她買的什麼放在工作室的玩意兒?方爾收起手機走了過去。
“我就是方爾。”她出示了一下自己的昨天才拿到手的證件,接過快遞員手裡的快件,瞄了一眼物品欄,上面是空的,她用手丈量了一下,快件很薄,沒什麼重量,裡面像是空的一樣。
“麻煩簽收一下謝謝。”快遞員遞給方爾一支筆。
等快遞員走後,方爾拆開快遞,有些驚訝的發現裡面是一張素描紙。速寫圖上是一個坐在板凳上的小女孩,坐在一棵大樹下面,風吹起她的頭髮……
她看着這張速寫圖,莫名的有些眼熟,可又說不出來那種感覺。一種怪異感慢慢升了起來,方爾又去翻看寄件人的那一項,王某某?這是一個人的名字還是胡亂寫上去的?方爾不敢確定,心裡開始砰砰砰的跳動了起來。
從上次綁架之後回來,方爾一次都沒有提過這件事,林森也很默契的沒有在她面前說任何關於這件事的消息,比如說關子怎麼樣了,比如說石家現在怎麼樣了。
因爲一直都沒有提過,她都快要忘了,而這一刻,她只覺得,危機四伏。她就像是一塊肥肉,周圍羣敵環伺,她需要每時每刻惦記着自己的安全,心裡惶惶不可終日。
肩上忽的被人拍了拍,方爾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轉身往後退了好幾步,表情可怖,入目卻是一張稍眼熟的臉,是那幾個工人之一。
方爾表情緩了緩,拿着那張素描紙的手不自覺的收緊,朝着自己的方向收了收,露出來一個笑容:“怎麼了?”
老張是個老實人,笑得有些夯實:“方老闆,你看看,我們的工作差不多做完了,只剩下一個收尾,工資……什麼時候結?”
“哦,你們等一下。”方爾剛要轉身進門去拿自己今早專門帶過來的現金,那部分現金是包括他們的工資還有給運營商的定金,有十萬多。她腦子裡面的那根弦忽的一緊,想起今早林森對自己說過的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而她現在,一個獨身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要是拿出來那麼多錢,就算是那些人沒有壞心,見了那麼錢也可能會起歹心,之後會發生什麼根本不可知。
方爾不願意把人性想的這麼爛,可她已經二十多歲了,見多了這個世界的骯髒。
她腳步頓住,朝着那人微微笑了笑:“支持轉賬嗎?我沒有現金。”
送走了那羣人,方爾脫力般的坐在沙發上,看着那張素描紙,忽的覺得有些難過。爲什麼每當她的生活要朝着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候,總是會有人蹦出來阻止一切變得更好?
生活像是中了一個魔咒,她無力掙脫。在周遭鴉雀無聲的時候,這種感覺尤其嚴重。全世界好像只剩下她一個人,那道關上的門隨時可能被人從外面打開,有人隨時會破窗而入。
她忽的有些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學一些防身術什麼。思來想去,盯着那張素描紙看了良久,方爾還是給林森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她儘量放鬆自己的口吻,可還是沒能控制住微微有些發顫的聲音。
是的,她害怕。她那麼膽小的一個人,她那麼怕黑的一個人,一個人面臨這種無聲的要挾,怎麼可能不害怕?
她不知道這一張素描紙代表的究竟是什麼,背後藏着的人是誰,可她是真的受夠了!
電話很快被接通。下午兩三點的時間,林森應該正好剛剛上班,方爾從手機的背景音裡面聽到了PPT的聲音。
“林森……”
林森這邊正在講企業發展的戰略方針,接到方爾電話的時候還在和旁邊的人商討,一聽到方爾的聲音,猛地斷了聲,林森眉頭微微皺起,走到一邊。
“怎麼哭了?”
方爾聞聲一愣:“我沒有哭啊。”說完她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臉頰,才發現上面在已經溼成一片,“沒什麼,我就是有些……覺得不習慣。”
不習慣覺得自己一直都在另外一個人的目光下,不習慣她一個人單槍匹馬獨自面對這一切,不習慣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心裡胡思亂想。
電話那端有點走路的風聲,然後響起的是林森的聲音:“會議繼續,結束後整理一份會議記錄給我。”
“你再等幾分鐘,我馬上過來。”
“嗯。”方爾的聲音帶着哭音,聽到林森的話眼眶又有些泛酸。怎麼說呢,有人寵着的感覺就是會覺得自己矜驕,覺得受到的那些委屈一瞬間忍不住了。
林森的森日集團到這裡不過四五分鐘的車程,走路也就十來分鐘。
“那我去取車,先掛電話吧,待會兒當面說。”
“別掛!”一聽林森說要掛電話,方爾立馬緊張起來,反應過來又覺得自己剛剛的反應有些過度,抿了抿脣,聲音軟了下來,“你就一直把手機開着就行,不說話也行,別掛斷。”
林森頓了兩秒,應了下來,然後是走路的時候皮鞋和地面摩擦的聲音,進電梯的聲音,出電梯的聲音,開車門的聲音,發動引擎的聲音。
“阿森,”方爾吸了吸鼻子,輕喚林森。
那邊的人不冷不熱的應道:“嗯?”
“你說,我就一個平凡的小女生,怎麼就會遇到綁架,飛機失事失憶這種事呢?怎麼想,也應該是電視劇裡面纔有的情節吧?”方爾的聲音裡帶着一抹小困惑。
方爾的心情很低落,林森有心調節她的情緒,故意說道:“可能是因爲你太漂亮了。”
林森的話裡帶着一絲笑意,可方爾卻笑不出來。她說漂亮也不過分,可還沒有漂亮到天妒人怨的地步。她是真的想不明白,這一切爲什麼會落在她的身上。雖然她也和所有的小年輕一樣,有着拋頭顱灑熱血的激情,可到頭來,追求的不過是一抹平靜。
有一處安穩可以棲息依靠的地方,她不用別人養着她,只要幸福就好了,對方只需要給她愛情就好了麪包她自己會掙。
可這件事似乎從遇見林森的那一天才是,變成了她的另外一個遙不可及的夢。他那麼的耀眼,那麼的遙不可及,她卻莫名其妙的走到了他的身邊,一切的一切,會不會有一天起來,她發現一切都只是一個夢?一個豪情萬丈的夢。
“林森,”方爾咬了咬脣,目光盯着頭頂上方璀璨的吊燈上面,“你說,我們究竟是正在一起的?我們原本不是兩個世界的人嗎?”
林森沉吟了兩秒,“別胡思亂想,等我過來。”
他不清楚方爾遇到了什麼,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怎麼一個上午不見,又是哭又是鬧彆扭的。今年遇見的事太多,任何一件他都不敢掉以輕心。
可若是方爾問他爲什麼,爲什麼會遇見這些和普通人絕緣的事,那麼大概是因爲他吧,因爲他,所以她遇到了綁架,因爲他,她纔會失憶。
林森說不出口這些話,也不敢承認這件事,就像很久之前承認自己和方爾在一起就是一個錯誤一樣,他要讓所有人知道,他們之間是天作之合,沒有什麼不合適的。
可如果連方爾都開始懷疑了,他還有這麼肯定堅定不移的信念嗎?林森不知道。如果方爾沒有遇見他,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些是的可能性他根本就沒有思考過。
林森只迷茫了一會兒就回過神來。不可能,他不可能動搖。失去之後才知道珍惜,這個道理他在方爾發生意外之後就明白了,有些人你見過可能只有一面,卻再也忘不掉了,那就是愛情,他確信自己對方爾的就是這種炙熱的感情,同時也知道方爾對自己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