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寒玉也不廢話,迅速和風含影膠着地打成了一團。
風含影素來不喜歡拿兵刃,諸葛寒玉見他沒有亮兵刃便也沒有拔刀相向。兩人之間的戰鬥雖然沒有兵刃相接的火光金鳴,卻也看得尹雲初緊張不已。她既不想風含影受傷,也不想諸葛寒玉受傷,只是諸葛寒玉實在被情緒衝昏了頭腦,不打醒他卻是不行。
諸葛寒玉習慣了在戰場上衝鋒陷陣,使的都是剛猛無比的路數;而風含影卻講究輕靈飄逸,如此才能避人耳目高來高去。
一個擅近戰,一個擅遠攻,自然是擅遠攻的有優勢些。但風含影又怕尹雲初難過不敢出手傷了諸葛寒玉,兩人過了近百招卻依然難分高下。
眼看天色漸晚,尹雲初還想去看看碧落,擔心回去晚了怕宮裡生出什麼變故來,可眼前二人分明一時難以分出勝負。她雖不懂他們兩人的招式路數,卻看得出諸葛寒玉招招狠厲,而風含影卻能輕鬆化解,明顯是風含影在讓着諸葛寒玉。只是風含影似是心有顧忌,遲遲沒能制住諸葛寒玉。
“風大哥再這麼相讓下去可要打到什麼時候去……”尹雲初急得抓耳撓腮,但讓她出口讓風含影傷諸葛寒玉卻是萬萬不能的。
思來想去,諸葛寒玉到底是爲了她才着魔的,解鈴還需繫鈴人,看來不下一劑重藥,諸葛寒玉是再難回頭了。
尹雲初咬了咬脣把心一橫,大聲道:“風大哥小心啊,他要打右邊了,不,左邊、左邊……風大哥你千萬不能輸了,你若輸了我便和你一起死!”
兩人本來打得膠着,被她這一喊頓時各生心思。諸葛寒玉聽她口口聲聲喊的是風含影的名字,對他的成敗卻漠不關心,不禁心如刀割。
——原來在她心裡,竟真的只有這風含影,旁人的生死竟成無物了!
他若輸了,她會和風含影一起走;可他若贏了風含影,她會和風含影一起死;她的心裡只有風含影,那這場架打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枉他決定拋棄一切,揹負所有罵名爲她,換來的卻是
如此淒涼的結果!
他真的好恨,卻又不得不接受這樣的現實。
他甚至可以看出他們彼此眼神中堅不可摧的情意,這讓他相信終有一天玄帛也將徹底失去她,而她永遠不屬於風含影之外的任何男人。
默然收了手,諸葛寒玉並不擔心風含影會趁他收手時傷他。
好歹他也經歷過數十場戰役,戰過不少高手,他知道自己和風含影之所都還完好無損,全因爲風含影並沒有使出殺招。畢竟是曾一起並肩戰鬥過的人,無論什麼原因,就沖人家無心傷人這一點他就不該再纏鬥下去。
“雲初……”諸葛寒玉無比苦澀地喚了尹雲初一聲,聲音半卡在喉嚨裡十分沙啞暗沉,清淅地描繪出他的心被撕成一片一片的殘聲。
尹雲初咬緊了牙關故意不去看他,而是轉身走向一身白衣勝雪的風含影,刻意不再讓他的身影占據自己哪怕分毫的視線。
“啊——!”
諸葛寒玉撕心裂肺地握緊雙拳用盡全身力氣嘶吼了一聲,直吼得面紅耳赤、青筋暴漲,就連一向強健偉岸的身軀都禁不住折彎了腰。
這是他一生無盡的遺憾,是他一腔情懷無法彌補的破碎,是無法言述的恨……
轉身飛奔而去,將自己當成一個笑話般急於棄於塵世地逃走,從此再無心、再無情、再無驕傲地逃逸;他只是她面前的一個小丑,只是一個傻瓜而已。
尹雲初一頭栽進風含影的懷裡,閉着眼睛呼吸着他身上熟悉清新的味道,可心卻再也安靜不下來。她犯的錯無法彌補,她覺得自己現在連懺悔都會顯得很虛僞。可是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一次,她除了再做出同樣的選擇,她別無它法。
她註定要傷了別人,無論她想不想回去——只要她會愛上風含影。
可她可以不愛風含影嗎?
不能……
“風大哥,帶我去看看碧落”尹雲初極力壓抑着內心的愧與痛,故作堅強地說。只是她埋在風含影懷裡的臉,卻遲遲不敢擡起來。
風含影感覺到她的身體在輕輕顫抖,只是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種地步;在這最後的關頭既便是他想喊停,既便他想她即刻抽身也已經來不及了。他只有陪她一起忍着痛,陪她一起分擔,帶着那一絲渺茫的希望等待結束。
——只是,不知道他還能不能陪她到最後。
兩人的擁抱比任何都要緊密,彷彿要將彼此嵌進對方的身體,融成一體般。
可再遠的路程也有盡頭,風含影很快將尹雲初帶到了鳳臨樓的後院:這個曾經承載着他們無限希望與歡樂的地方,也是他們幸福與苦難開始的第一站。
“物是人非……”尹雲初站在院子裡看着熟悉又似陌生的一切,只低喃了一句,已是熱淚盈眶。看着這裡的每一樑每柱,她卻有一種再也融不下的錯覺。
——或許這是她最後一次回來這裡罷!
她有一種不祥的直覺。
轉身看着碧落房間緊閉的大門,尹雲初十分忐忑地看向風含影:“風大哥,碧落她……”
“她很好”風含影輕握起她的手安慰地輕輕拍了拍,牽着她向碧落的房間走去:“回來後她的情緒一直很穩定,只是不太愛說話了;如今鳳臨樓的生意已經交回了她手裡。”
尹雲初點點頭:“這鳳臨樓原就是爲她纔開的。”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了碧落房間的門口,雖然隔着一扇門,她卻晴晰地感受到了碧落心裡的那份複雜與緊張。
或許,這也正是她的心情。
尹雲初舉起手,卻遲遲沒有勇氣敲下去;張開嘴,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用什麼字眼開頭。驀然回想起來,她似乎欠了一身的人情債,卻一個都沒有力氣去償還。
風含影安撫地捏了捏她的手,正想舉手敲門門卻被打開了。一身麻布素衣的碧落靜靜地站在門後,雙手還握着左右門框,保持着拉開門的姿勢。只是她眼裡卻看不見任何情緒,驚訝的、憤恨的,統統都沒有。
她看起來那樣平靜,平靜得就像、就像死了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