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少峰的話讓我陷入了深思。
沉默半晌,我擡頭看向唐少峰,“你的意思是,有人把這件事情舉報了出去?”
“舉報?”唐少峰笑了一下,“被金牙搶劫的人是你,別人能舉報什麼?舉報你不乖乖配合搶劫嗎?”
我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臉。
可能是一開始我們打算設計孫楊,結果沒想到丁家的人搶先一步,找了金牙過來要殺孫楊。
唐少峰這麼一說,我纔想起來,前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我和孫楊從頭到尾都是受害者。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警察找我們做什麼?
例行錄口供?
可之前在審訊室裡,劉隊對我的態度,就像是恨不得我趕快招認了是我殺了金牙一樣。
唐少峰耐心地等着我思考。
他心裡肯定是有了答案。
我看着他,將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仔仔細細地想了好幾遍之後,突然反應過來,“不是舉報的話,那就是陷害了!”
唐少峰讚許地看着我,他擡手摸了摸我的頭,“小腦袋挺機智的嘛。”
“一直很機智好嗎?”我被唐少峰摸着頭,差點恨不得自己長一根尾巴出來衝着唐少峰搖一搖。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漸漸喜歡上了這種被唐少峰寵着的感覺。
唐少峰笑眯眯地將我的反應看在眼裡,他手下的動作越發輕柔了。
“我們那天晚上的事情十分隱秘,不管是丁家,還是我們之前的計劃,都是恨不得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的,只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消息還是走漏了。”唐少峰聲音輕緩地幫我分析着,“一開始,是丁家搶在了我們前面下手。這裡,我也不是很確定是消息走漏之後,丁家纔打算搶佔先機的,還是正好丁盛心情不好了,派人來殺孫楊。”
我靜靜地聽着唐少峰的話。
很多事情,他這麼一說,我就覺得頓時清楚起來。
不像我,想了半天依然是亂糟糟的一團。
唐少峰面色有些微沉,他的眼眸黑黑的,彷彿一片不見底的夜色。
“第二點,就是那天晚上的事情,我救下你之後,我的手下也很快離開,我本來打算的等事情忙完去找金牙的麻煩,但他的屍體卻在第二天被人發現。我一開始不太確定金牙到底是剛好遇害,還是被蓄意謀殺,但後來警察過來找我,又找了你,詢問那天和金牙發生衝突的情況,我現在有很大的把握,金牙是被人蓄意謀殺,然後栽贓陷害。”
唐少峰的聲音平靜而舒緩。
我無意識地喃喃重複着他最後幾個字,“栽贓陷害?”
“對,只是這次就不知道,究竟是陷害你,還是陷害我了。”唐少峰說着,眉頭漸漸往中間聚了起來,好看的眉毛在中間隆起了一座小山丘。
我不由自主地擡起手去,輕輕按壓着他眉間的隆起,想讓它們鬆開來。
唐少峰被我的動作弄得忍俊不禁,他怔了怔,還是鬆開了眉毛,一把握住了我不安分的手,放在嘴邊,輕輕啃咬着。
我被他咬得有些發癢,想要縮回來,卻抵不過唐少峰的力氣。
再說,我也不是真的不想讓唐少峰碰,所以也沒有使上多大的力,只好乖乖任由唐少峰玩着我的手。
唐少峰滿意地看着我乖巧的反應。
我垂眼看着唐少峰的側面,心中一動,莫名想起了在審訊室裡面,餘海說過的那些話。
三十八的腳……
是季萱萱的,卻不是我的。
我不由繃緊了身子,“可能這一次,是衝着我來的。”
“嗯?”唐少峰驚疑地擡頭看了我一眼,從目前的證據來看,他並不知道我爲什麼這麼肯定。
我沒有打算把事情瞞着他,“在金牙死的現場,有一個女人的腳印,三十八碼,不是我的,是我好朋友季萱萱的。”
“季萱萱?”唐少峰下意識地念着這個名字,大概是回想了一下季萱萱平日裡面的行事作風,不由眉頭輕鎖,“怎麼可能……”
“既然是陷害,當然什麼都有可能。”我無聲地嘆了口氣,“不只是尺碼湊巧,季萱萱前天和昨天都曾經接了一份合同,就在靜安小區那邊籤的,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兩個巧合是可能的,但是這麼多巧合加在一起,那就是預謀在先了。”
唐少峰垂着眼皮,沒有說話,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我低頭看着自己和他緊握的手掌,緩緩說道,“廢這麼大的心思來對付我,我能想到的人也不多了,丁思夢是一個,還有一個,就是白家了。”
唐少峰沉着臉,“我絕不會允許他們動你。”
我笑着拍了拍唐少峰的手,“只要他們找不到證據,那就什麼事情都不會有。”
唐少峰點了點頭,眼神卻是有些飄忽,不知道已經想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沒有打擾他。
好在唐少峰很快就收斂了心神,他湊過來把我的頭抱了過去,“你傷口還疼嗎?”
“不了,跟上次一樣,腦震盪,我都習慣了。”我笑了笑,我在唐少峰的眼睛裡面,可以看見自己的頭被紗布裡三層外三層裹着的樣子,像個木乃伊一樣,有些搞笑。
唐少峰捏了捏我的耳朵,“傻笑什麼,你倒是把自己的身體放在心上一些,這樣老是撞着頭,不會出什麼問題吧,本來已經很笨了,要是再笨一點,那可怎麼辦。”
我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唐少峰察覺到我的變化,連忙道歉道,“你別生氣,我開開玩笑的,你怎麼可能笨,你最機智了,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愛你。”
我咬着牙,強忍住眼睛裡面的酸意,搖了搖頭。
唐少峰玩笑般的一句話,卻是讓我想起了醫生告訴我的病情。
我的腦袋裡面有一個血腫壓迫着神經和血管,要是做手術,風險太大,只能吃藥觀察着,血腫能消的話,自然最好,可要是不能,就會有生命危險。
唐少峰看我搖頭,明顯慌了,“真的,我開玩笑的,小雅,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的。”
“要是我真的變笨了呢?”我忍着眼淚望着唐少峰。
唐少峰毫不猶豫地抱着我,“你變成任何樣子,我們都要在一起。小雅,我們永永遠遠的都要在一起。你忘了,我們拉過勾的,誰要是做不到,就是小狗。”
“永永遠遠……”我喃喃重複着唐少峰的話,心裡一片荒涼。
唐少峰,我不知道,我的永遠,會不會是你的永遠。
我好害怕之後的路,我不能陪你一起走下去了。
唐少峰抱着我的手力氣大得可怕,似乎是這樣,就能夠牢牢抓住我了,就能夠牢牢把我們的誓言攥在手中,不讓任何的人事,改變它。
“你是不是後悔了?”唐少峰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沒有想到我會這麼難過。
我搖了搖頭,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膀,讓眼淚流進了心底,“不後悔,說好的一輩子,我不會後悔。”
唐少峰鬆了口氣,更緊地抱住了我。
兩個人一起吃了晚飯,唐少峰就要回去了。
他也很想留下來陪我,可是,他必須要回去調查清楚金牙的事情是在背後搞鬼。
不然的話,我們兩個人都會處於非常不利的處境的。
唐少峰本來想讓季萱萱過來,我阻止了他,告訴他我會自己打電話給季萱萱說的。
唐少峰這才離開了。
只是我沒有給季萱萱打電話,餘海說的話,讓我有些擔心起季萱萱的處境,她應該也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也有很多事情要去問她男朋友,我乾脆一個人留在了病房。
好在醫院有護士,我打針什麼的,都比較方便。
去警局折騰半天,雖然吃了東西,我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
可能真的像醫生說的那樣,那個血腫壓在我神經上面,會讓我以後都一直容易頭痛頭暈,眼花心悸。
我乾脆洗漱完躺在牀上休息了。
睡到深夜,迷迷糊糊中,我一下子醒了過來。
似乎是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可我怎麼想也想不起夢裡究竟是什麼樣的情形。
靠坐在牀頭,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窗外的夜色已經有些深了。
月光從窗簾撒了進來。
應該是十一二點的樣子,夜色雖深,可依舊是能聽見樓下窸窸窣窣的嘈雜聲。
頭睡得有些疼了,我捂着太陽穴,想要找自己的手機來看看到底幾點了,可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
我記得睡覺的時候,我明明是放在了牀頭櫃上的。
被偷了?
皺起了眉,我慢吞吞地下了牀,跑到浴室洗了個臉,頭終於是不那麼痛了。
反倒是肚子飢腸轆轆的。
大概是晚上的時候心裡裝着事情,和唐少峰一起也沒有吃多少的緣故。
我回牀上,翻了翻自己的錢包,從裡面找出幾張零錢來。
真奇怪,這賊專偷手機不偷錢包?
想不明白,我餓得難受,也懶得再去找找看手機是不是放別的地方了,拿好錢,就我打算下樓買點吃的。
剛一拉開門,就看到一張熟悉的,帶着笑意的臉。
那人雖然在笑,可眼裡的冷漠,卻比冬日的大雪,更爲綿長。
“餘海?”我張大了嘴,腳步硬生生地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