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相互看看,越想越是感覺李明勳說的有理,三人雖然如今多少有些實力,但是去了福建也未必撈到什麼好處,袁時中最慘,他本就是流賊出身,受撫朝廷也晚,在朝中根本沒有什麼根基,去哪裡都是一樣不被重視,黃蜚的身份也很尷尬,論官職,無論在崇禎年還是弘光朝,他都是大明當之無愧的水師統帥,但如今福建可是鄭芝龍的地盤,去了那裡也是要被架空閒置。
林士章更是難以言說,他本致仕多年,一直在家,想要還朝參政並沒有那麼簡單,如今福建的政局被鄭家把控,隆武皇帝爲了奪權和籌餉,大肆賣官鬻爵,光是大學士就有了二十多位,根本不值錢,以林士章的資歷,頂多混個侍郎,也就是在朝中蹉跎,於大局無益。
但是若是去瓊州就簡單了,海南在後世是一個省,但在大明朝僅僅是廣東布政使司下轄的一個府,而且是粵西一個比較貧窮的府,算不得什麼緊要地方,以林士章之資歷,稍微籌謀落得一個知府不過等閒,黃蜚和袁時中兩位武將,一海一陸,加上林士章麾下的民團,控制瓊州綽綽有餘,有社團在背後支持,經營幾年,必當爲衛國之護盾,抗虜之後方。
“話雖如此,但怕是不好籌謀呀。”袁時中有些爲難說道。
他這話一出口,其餘三人都是笑了,林士章道:“袁將軍這話差了,如今福建的天子爲了籌餉,稅賦收到了隆武三年去了,買賣官職更是等閒,只要你有錢,中央的實缺都能拿到,更何況是外放一府了!那九江總兵黃斌卿從蕪湖逃出海,不過剩下戰船十餘,兵馬近千,去了福建,花了幾千兩也就換了個舟山總兵的差使,袁將軍麾下兵馬精強,還怕隆武天子不重視嗎?”
黃蜚也道:“門路咱們也是有的,本官老上級,曾櫻大人如今在隆武朝中爲大學士,任工部尚書,雖說權柄不彰,但終究是鄭芝龍的恩人,當初若無曾老大人以全家性命爲他鄭芝龍作保,鄭芝龍哪有今日呢,我們找曾大人籌謀,輔以銀錢,倒是也不難。”
李明勳更是說道:“袁將軍多慮了,三位手中握有兵馬,社團也會支應錢糧,此事倒是不難,如今魯監國和隆武帝爲正統爭執不休,對握有兵馬的實權人物極盡拉攏,三位只消流露出去投魯監國的意思,害怕隆武朝廷不放粵西一府嗎?”
“此事老夫倒是不擔心,只是粵西實在偏僻,兩位將軍是北方人,老夫是南直士紳,到了那裡卻是不好伸展呀。”林士章頗爲擔心說道。
李明勳擺擺手:“不用擔心,兩廣總督沈猶龍與社團交情甚厚,社團在瓊州也多有臂助,自當能爲諸位穩定局面。”
最終,黃蜚代表三人前往福州去爲三人謀取官位,林士章與袁時中駐紮在泗礁山等待,而各類好好壞壞的消息接踵而至。
剃髮令的下達激發了江南百姓的民族主義和文明歸屬感,但這種不當吃不當喝的精神力量很快隨着滿清清軍的屠殺和南明軍隊的肆無忌憚而消停下來,起義的高潮很快結束,滿清再次控制了局面,只是一時無法分兵進討浙東的魯監國和福建的隆武政權,這種情況會一直持續到大漢奸洪承疇到來主導江南的局勢。
魯監國和隆武帝互不相讓,以至於出現了互殺使者的局面,雙方都在爭奪正統,也都明白只有兵強馬壯才能生存下去,兩地接收的明軍潰兵都是不少,但能拿出來的糧餉根本難以支持如此規模的軍隊,無奈之下,賣官鬻爵和預收賦稅就成了少有的手段,區別則是隆武朝廷只預支大戶賦稅,處境更艱難的魯監國政權則是一視同仁,明軍控制區一時間成了人間地獄,官府逼迫,亂兵擄掠,兩個政權都不得民心。
七月中旬,元老院終於送來了對南京抄家的清點結果,在南京持續四天的大規模抄家一共讓社團獲得了多達四百五十萬兩的現銀和難以計數的珍惜古玩,這極大緩解了社團巨大的財政壓力,最主要的是,社團的財政狀況終於從負債變成了盈收,實際上,情況比元老院想象的還要好。
許長興提交的報告顯示,聯合銀行超過七成的股東如今身處淪陷區,除了林士章、程璧和社團的元老、議員之外,有表決權的大股東幾乎都成了漢奸,漢奸股份佔據了百分之八十還多,這意味着,五分之四的欠款無需歸還了,社團僅僅需要支付不到一百萬的債務,而原本江南士紳持有大部分股份的聯合銀行,如今由社團絕對控股。
而從崇明要塞之中撤出的銀庫之中還有三百二十多萬兩的白銀,在元老和議員取得絕對控股的前提下,這筆錢也相當於由社團掌握。
而壞消息則是,魯監國和隆武朝廷都盯上了這筆錢,特別是聯合銀行中的漢奸股份,雙方都派來了使者追討,面對兩個政權想要虎口奪食的想法,李明勳的作法非常強硬,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也不給!
其實,李明勳對着多達八百萬兩的白銀已經有了詳細的使用計劃,其中絕大多數的份額用於戰爭經費,實際上,元老院在得知社團掌控這麼一大筆‘不義之財’後,態度也有所軟化,他們意圖通過支用其中部分來援助魯監國和隆武兩個政權,也獲得兩個南明政權對社團擁有這筆財富的承認,順便增強南明朝廷的抵抗力量,但是李明勳以最高執政官所擁有的對大陸局勢的絕對掌控特權一票否決了這個提案。
按照李明勳向元老院做出的解釋,兩個國難當頭還要內鬥的政權是完全沒有希望的,給他們援助完全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最終,爲了顧及社團的民族情緒,元老院通過了一項援助法案,法案同意對兩個政權進行糧食援助,目標有二,提高其政權的穩定性和減少對沿海百姓的禍害。
糧食援助是有限額的,兩個政權每年各自十萬石糧食的無償援助,隆武朝廷和魯監國每年各三十萬石和二十萬石的零利潤糧食出售額度,要想再從社團手中獲得更多的糧食,那就只能以相對合理的價格購買了,社團把對兩個政權的糧食貿易的利潤定在了百分之三十,但所有的糧食貿易都必須在滿足社團移民需求之後,才能進行。
事實上,援助法案公佈之後,兩個政權在‘追討贓款’上的態度都緩和了許多,至少他們已經認識到,社團從崇禎朝的可有可無,到弘光時代的不可或缺,已經轉變成了現在的龐然大物,每一支抗清的力量都需要社團的支持,而社團也終於成爲朝廷惹不起的存在。
而那八百萬的鉅款,李明勳進行了詳細的規劃,讓其用到合理的地方,實際上,也就是用到社團自身武裝力量的建設上,他之所以不遺餘力的向元老院宣告隆武與魯監國的不可靠,除了早就知道這兩個政權會在外敵和內鬥之中分崩離析,就是要求必須自己掌握足夠的軍事力量,特別是加快陸軍的建設!
聯合銀行剩餘的存銀依舊不動,股份分配一如往常,漢奸們佔據的百分之八十的股份完全收爲社團公有,而社團計劃中對菲律賓西班牙人的軍事行動將選擇從聯合銀行貸款進行。
聯合銀行依舊是社團進行融資一杆大旗,雖然說江南變局之後,剃髮投降的股東直接沒收了一切股份,但對於沒有投降,而是前往臺灣、廣東、福建甚至臺灣避難的股東則依舊保有其合法股份,依舊對其支出分紅,而在未來,聯合銀行依舊會向大明所有人開放募股和儲蓄,雖然很難在福建和兩廣重複江南那種一本萬利的模式,但毫無疑問,這會爲社團爭取一大批的利益共同體和政見相同的人,發生了江南之變後,依舊入股聯合銀行或者存儲現金的人必然是支持抗清事業,站在社團這一方的。
而從南京抄家所得的另四百五十萬中,留下一百萬作爲社團儲備資金用做備用和支付貸款利息,其餘三百五十萬按照二比五的比例在海陸兩軍之中進行分配,也就是說,陸軍一下獲得了二百五十萬的軍費。
海軍獲得一百萬的軍費除了對規劃中的下一年度的海軍艦艇建造數量進行擴大之外,最主要的是擴建造船廠和船塢,其中重中之重是在海參崴建設社團第二個海軍造船廠,利用永寧行政長官區豐富的橡木資源建造軍艦,要求海參崴造船廠儘快獲得製造巡航艦和主力艦的建造能力。
而陸軍的二百五十萬軍費雖然很多,卻更爲緊缺,目前社團陸軍僅僅擁有四個新軍營,泗礁山、香港、大本營和永寧各有一個,一個騎兵營和兩個炮兵營在大本營,這就是社團全部的野戰力量,除此之外,就是各地的守備聯隊和守備大隊等地方部隊,而得到軍費之後,陸軍迅速進行擴張,籌劃之中建立兩個騎兵營和六個新軍營、兩個炮兵營。
因爲社團對陸軍的急需,所以對陸軍的支持更大,除了提供更多的軍費,還有由社團提供一應的配套支持,比如兵工廠的擴建,火炮份額的分配等事務,完全都有大本營和各行政長官區財政負責。
當然,陸軍擴軍這不僅需要二百五十萬兩白銀,更需要一年半到三年的時間,這也與社團的戰略規劃相得益彰——社團不能在沒有希望的福建和浙東投入力量,但是絕對不能坐視滿清佔領兩廣。
但是有一點需要指出,兩廣之地的守備是靠社團無法單獨承擔的,畢竟擴軍之後社團仍然只擁有不到三萬人規模的野戰力量,難以獨立支撐,想要守住兩廣,還需要兩廣之地,特別是由沈猶龍控制的兩廣全力支持。
隆武元年八月,社團率先與魯監國政權達成協議。
魯監國政權不再堅持追討贓款,並且接受社團的糧食援助計劃,只是魯監國政權在泗礁山的問題上發難,最終雙方達成一致,社團以白銀五萬兩和精米八萬石獲得泗礁山、馬跡山等嵊泗列島二十年的租界權,並且有義務與魯監國政權一道參與對舟山羣島的防禦。社團可以在泗礁山進行任何經濟和軍事行動,而無需向魯監國政權報備,而魯監國政權則不允許在嵊泗列島駐軍,但允許派駐稅務人員,收繳關稅。
實際上,嵊泗列島成爲了繼香港之外的第二個租界,社團也獲得統治和使用泗礁山的法理基礎,由此,顧三麻子選擇正式加入社團。
可以說,缺兵少糧沒餉,又乏人支持的魯監國政權已經沒有多少資格進行談判,所以條件非常現實,倒是隆武政權,因爲得到了明國其他省份的支持,而顯得頗爲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