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齊皇宮御書房,一位中年太監彎着腰,低着頭小跑着來到龐炳面前,施禮後道:“陛下,六王爺死了!”
龐炳點點頭,不看太監一眼,便問道:“王爺府的人呢?”
“一個不剩!”
太監說完,龐炳這才望向他,哼笑一聲,道:“你保證一個不剩!”
中年太監仰頭望了龐炳一眼,又急急的低下,笑道:“奴才敢用人頭擔保!一個不剩!”
“很好!”
龐炳起身哈哈一笑,走到中年太監身旁,拍拍他的肩膀道:“接下來你應該知道,如何對付那些官員了吧!”
中年太監渾身一顫,不由再次壓低了身子,“噗通”一聲跪下,雙手乘上一本手冊,道:“昔日王爺提拔的官員,來王爺府做客的舉人,送禮到王爺府的人,全部都在這裡面,請陛下過目!”
聽到他這話,龐炳沒有顯露不滿,反而滿意一笑,道:“如今神衛營已經不復存在,朕想設立另一個神衛營,當然也不能用這老名字了,朕既是東齊的皇帝,不如朕就把這營,稱作東營,由你掌權,爲朕排憂解難如何?”
中年太監聞言大喜,當即就連連磕頭道:“謝主隆恩,奴才願效犬馬之勞。”
“嗯,起來吧。”
龐炳淡然一笑,親自伸手扶起了這位本應該是王爺府的太監。
龐炳雖然沒有插手神衛營的事請,但卻對這方面十分了解,知道現在天下局勢不僅明面上危險,暗地裡更是兇險萬分,在得知那位假六王爺後,他雖然想立刻宰了這小子,但轉念一想,他便忍了下來,並讓他大搖大擺的帶着侍衛,在城裡轉悠幾圈,本想着即便沒有殺手出現,他也會派人假冒殺手,可龐炳真沒想到事請既然會如此順利,這多虧了那位當街追殺六王爺的殺手,雖然,這個王爺是假的,但假的也有假的用處,只要六王爺喪命的消息傳遍全天下,今後即便他出來澄清,又有誰會相信呢?畢竟這六王爺可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一刀給劈死了!
在派假龐昂遊街時,龐炳就聯繫了王爺府的管事太監,將其拉攏後,立投名狀,給予他一些好處,幫助自己把追隨龐昂的餘孽,盡數剷除。
自東營設立之後,一股腥風血雨,開始籠罩這座城市,東齊朝中大臣在一夜之間,被斬殺近三分之一,鬧得人心惶惶,百姓別說出門了,就連開窗透氣都不敢,終日蜷縮在家中惶恐度日。
下邳城的大街小巷,時不時就能看到新成立的東營侍衛,統領他們的掌權人,竟是一位宦官,名爲陸游光,自陸游光上位以來,東齊宦官可謂是權勢滔天,抗衡者均被先斬後奏,這一場滿城風雨持續了整整一個月。
徐州竹縣外,一家荒野茶肆中,一位身披碧青披風的女子,正在靜靜的品茶,此女貌似二八年華,雖年輕貌美,可是一靜一動間,盡顯雍容華貴,端莊秀麗,特別是她的一雙明眸,生的極爲亮麗,讓人看之,不僅就被深深吸引住,難以挪開寸許目光,瞧其面容,竟是當然與顏芷綺交談後,從冀州一路趕回來的楚苓君。
楚苓君品的茶並非是這家小店的茶葉,而是她自己帶來的,不過這茶肆所用的水,倒真是甜美可口,與她所帶來的茶葉十分契合,濃淡適中,品後留香。
“嗵嗵嗵……”
沉重的腳步身出現在楚苓君身後,旋即一名身穿鎧甲,頭戴雙翎羽冠的英武中年男子,便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楚相,大事不好了!”男子面色緊張道。
“何事能把你這位禁衛統領驚成這樣?說吧。”楚苓君淡笑道。
“六王爺死了!”
“什麼!”
之前還在淺笑嫣然的楚苓君,聞言渾身一震,手中的茶杯當即就落到桌面上,嚇得她身後兩名侍奉的丫鬟一陣手忙腳亂。
“不僅六王爺死了,王爺提拔上去的大臣,十有八九都被陸游光那狗賊給殺了,現在陸游光成爲了新設立的東營統領,他現在把所有與王爺有關係的人,一一剷除了。”禁衛統領臉色鐵青道。
“東營!”
楚苓君冷笑搖頭,自語道:“好一個陸游光,好一個龐炳啊!難怪當日他只要要你我去鄴城,原來是早有預謀了!”
“楚相,我們要不要回去?”禁衛統領皺眉道。
楚苓君搖搖頭,道:“現在回去,是自尋死路。”
“可是不會去,我們還能去哪?”
楚苓君沉思半響,忽而伸出纖纖玉指,沾着杯中些許茶水,在桌面上慢慢的畫了起來,許久之後,她才指着水畫一處,道:“去這裡!”
禁衛統領聞言,伸頭一看,不由一驚,道:“南昌!”
“不可啊楚相!”
回過神來,禁衛統領驚叫道:“現在南昌被荊州水軍圍困,揚州大軍寸步難行,我等過去無疑會成爲樑國的階下囚啊!還不如先去廣陵郡,再到建業尋找汪財靖,他是王爺的侄兒,定會相助你我。”
“汪財靖!”
楚苓君冷冷一笑,道:“此人鼠目寸光,貪功好利,只看眼前不思往後,昔日被尹天左玩得昏頭轉向,損了大好的姻緣不說,還差點淪爲階下囚,廣陵郡被他治理得一塌糊塗,還惹上數起命案,若非他是王爺的侄兒,早被本官革職查辦了,這人難成大事休要提他,而反觀唐睿,雖中規中矩,但重情義,他是王爺一手提拔的人,定會相助你我。”
“但現如今,他也自身難保啊!”禁衛統領皺眉道。
“你知道爲什麼,當初你與唐睿同爲王爺的近臣,爲何現在差距會有如此大嗎!”楚苓君望着禁衛統領似笑非笑道。
“屬下不知!還請楚相名言。”這也是他最疑惑的地方,雖然禁衛統領官職不小,乃是朝中四品官階,然而相比於一個全權掌握地方大權的郡守而言,差別還是很大的。
“荊州水軍突然來襲,直奔南昌,雖把唐睿打得措手不及,但從現在的局勢上看,荊州水軍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了。”
禁衛統領眨眨眼睛,疑惑的望着楚苓君道:“爲何?”
“你若能多動動腦,也早已經成爲郡守了。”
楚苓君搖頭一嘆,轉而明言道:“樑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佔據揚州如此多城池,你們他們的致命弱點,便在後勤上,缺少了糧草輜重,樑軍根本不足爲懼,現今又是開春播種,百姓餘糧都在過冬時,食去近半,所剩糧食又要用到秋日豐收,所以這些可萬萬動不得,倘若樑軍敢碰一下,必然激起民憤,那麼他們在揚州便再沒有立足之地。”
說到這裡,楚苓君停了下來,喝了一口茶後,才繼續道:“現在唐睿堅守南昌不出,任憑樑軍奪取揚州,看似處在下風,屢屢被動,實則早已佔據上風,畢竟,他可是掌握了王爺手下五百死士!”
楚苓君說完,款款起身,迎風輕擺腰肢,小走兩步,忽而望着南方,幽幽一嘆,道:“或許現在的揚州,多處地方已經生靈塗炭了!”
揚州建成外,一艘停留在碼頭足有半個月的運船,終於緩緩而行了。
船前,沈玉嘉負手而立,望着錦江江水愣愣出神。華永慢慢走到他身後,先看了一眼江面,才壓低聲音道:“二公子,我們正要摻和進去?”
沈玉嘉拍了拍船前木欄,點頭笑道:“被逼到這份上了,你說我能不摻合嗎。”
現如今,揚州局勢三天一小變,五天一大變,剛纔還是穩佔上風的樑軍,突然間就遭到了致命打擊,最讓沈玉嘉想不到的是,被他們劫殺的死士,根本不止這一點,在豫章郡、廬江郡、鄱陽郡、建安郡、廬陵郡,可以說大半的揚州都有這類的死士在行動。
至於他們有沒有濫殺無辜,放火搶糧,沈玉嘉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有一點可以證明,樑國攻打揚州的各路大軍,都出現了成千上百士卒中毒身亡的大事,這些事一開始,樑軍還能壓下來,可是漸漸的,被毒死的士卒越來越多,消息也就如烈火燎原般,徹底的傳開了。
當沈玉嘉得知後,在震驚的同時,也在思考,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況,會讓中毒事件接二連三的發生呢。
直到後來,還是童四海這個驢腦袋給他解密了,原來,這古人的存糧其實並不多,大批的糧食不是被軍隊掌控,就是在少數糧販子手中,恰逢寒冬來襲,百姓家的餘糧都用來維持到豐收季節,這段時間能省則省,樑軍不敢從這裡下刀子,只能搶奪各州縣衙爲數不多一點官糧,所以對於糧草的緊缺,觸使了這場慘劇的發生。
沈玉嘉不難想象到,在缺少糧草的情況下,又逢毒糧的誕生,樑軍在飢餓與恐懼中煎熬,最終理智無法戰勝空腹,便有一些人帶着僥倖的心理,食用了毒糧。
樑軍各路將領是萬萬沒想到,東齊會這麼狠,最讓他們難以接受的,還是這些糧食,都是從東齊運糧軍手裡奪來的,其次屢次得手,讓他們掉以輕心,每逢收到敵軍運糧的消息,便揮軍殺去,結果之後換來的便是一袋袋毒糧。
現在以戰養戰明顯行不通了,而樑軍後援根本不能及時趕到,在未來的半個月甚至一兩個月內,要有不少樑軍忍受空腹的煎熬了。
餓一下其實也沒什麼,可你要是在餓得走不動了,在遇到敵軍殺來呢,唯一的解決方法,便是搶糧,至於先從大戶人家下手,還是直接從百姓家中奪取,這就必須認真思考了,大戶人家被搶,百姓或許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都能碰的,有一些大戶在當地十分有名望,碰了之後反而激起全城人的抵抗。
可以說,現在的樑軍,鬱悶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