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朝的商人,沒有沈玉嘉所瞭解的古代商販身份低微,但終究也是屬百姓,怎敢得罪半隻腳踏進官場的舉人,但凡事總有例外,若把家業做到富可敵國,那麼這些商人,無論在哪,定會得到許多人的尊重,這位董莊臣,便是其中之一,汴梁的首富。
衆位舉人才子在看到董莊臣後,都是有些吃驚,紛紛起身拱手道:“董老爺。”
董莊臣年貌雖然看着像四十多,實則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了,稱呼他一句老爺,也並不爲過。
“諸位爲何要在此大擺宴席啊?莫非真是小苑怠慢了諸位?”董莊臣疑惑道。
“這……”
衆人一陣訝然,紛紛望向沈玉嘉三人。
沈玉嘉、文天祥、羅涇陽紛紛起身,後者笑道:“大家都是給我與沈兄、文兄幾分薄面,故此纔會出來相陪一會兒,待董老爺宴會開啓時,我等定當恭送諸位進去。”
羅涇陽深知董莊臣在汴梁的實力,他並不想與之結怨,而文天祥和沈玉嘉都是明事之人,知道看出了羅涇陽的顧及,沈玉嘉倒是沒開口,而文天祥便笑道:“沒錯,我等只是小聚一會兒,一時興起,忘了借董老爺門外一席地用,實屬不該啊。”
“咳。”
董莊臣連連擺手,道:“諸位興起,董某怎敢潑涼水,只是這苑外風塵僕僕,諸位何不到裡面再聚,董某也好做盡地主之誼。”
沈玉嘉掃了文天祥和羅涇陽一眼,發現這二人都在看着他,他微微一愣,便苦笑一聲,對着董莊臣笑道:“那就打擾董老爺了。”
一衆才子在董莊臣的帶領下,統統進入了龍亭苑中,而當沈玉嘉也要邁進去時,還不忘看了一眼死要面子的護院,瞧見他唯唯諾諾的縮在一旁,不由暗歎一聲,再不理會,直接踱步而去。
進入龍亭苑,沈玉嘉發現,這左右兩側並無閣樓小院,而是一條圍着湖畔而建高牆,沿路的小路旁,楊柳依依,橙光盈盈,極爲的幽靜安逸,這不由得讓沈玉嘉想到,前世所見到的泡妞聖地,與這裡的氣氛,是十分相似,再一想到顏芷綺和尹天左很可能就在某處湖畔旁,頭頂昏暗的橙色幽光,席地而坐與草坪之上,十指相連,四脣相交,雙舌出洞,再一翻身……
沈玉嘉已經是想不下去了,他趕緊搖搖頭,排除腦中複雜的思緒,伸手拍了拍藏在胸前衣服中的一封休書,底氣瞬息提升少許,步伐也越發穩健。
一行人來到高臺上,董莊臣便命人增加矮桌坐墊,這些位置,都是圍繞着中央舞臺而擺放,此刻已經有好幾圈的人席墊而坐,相互與身旁友人閒聊着,說實在,氣氛比起外面,大有不如,不過也是因爲宴會還未開啓的緣故,待歌舞一來,氣氛也就活躍了。
沈玉嘉與文天祥和羅涇陽坐在一起,包飛也跟在他身邊坐下,乘着宴會未開啓的事蹟,沈玉嘉掃了一眼,發現並未看到顏芷綺的身影,這不由得讓他又聯想到小湖泊,兩人相交與野地,做一些讓他頭頂綠火沖天的事請。
“唉吆,是不是每個人的初戀,都喜歡胡思亂想啊?”
沈玉嘉哀嘆一句,惹得文天祥和羅涇陽紛紛側過頭,詢問他怎麼了?沈玉嘉自然是搖頭說沒事,但他時而嘆氣,而是頹廢的樣子,文、羅兩人都看出了,沈兄有心事,不過既然人家不說,他們也不好問。
待酒菜上齊,董莊臣立即走到舞臺上,對着八方纔子說了一大通話,所言之語,無非都是一些多有怠慢,望諸位能夠盡興什麼的,而諸位才子佳人,也紛紛起身回敬兩句,董莊臣這才下臺,命人歌舞樂手做好準備。
一邊欣賞歌舞,一邊吃着酒菜,衆人的興致,藉着酒勁也越來越高,場面是歡快淋漓啊。
雖然說是宴會,並非詩會,但既然大家都是才子舉人,少不了玩玩鬥詩拼詞的遊戲,這不,一個坐在西北方的才子突然起身,高聲道:“諸位,今日大家難得有機會相聚於此,若只是喝酒賞舞,聽樂望景,實乃不符合我等身份啊,不如在下開個頭,吟詩一首,各位在做佳句以對,如何?”
“好,我等自當洗耳恭聽!”
“嗯,大家聽好了,一雲一重天,秋風灑人間,殘月光輝下,龍亭景醉人。”
一直在鬱悶灌酒的沈玉嘉聽後,分不出好壞,不過聽到一大羣才子紛紛叫好,他有些醉意的也跟着叫好。
有人開頭,便有人緊隨,很快,一首首,一句句詩詞歌賦歌頌而出,立即讓氣氛一高再高。
反觀沈玉嘉這一邊,他與文天祥都是隻聞不說,默默的靜坐一旁,倒是羅涇陽一時興起,也起身接聲道:“諸位談風論景,着實怠慢佳人,在下也來一首,諸位聽好了。”
說着,羅涇陽緩緩念道:“龍亭湖上八張亭,千紗朦朧遮玉顏,只聞鶯燕脆鳴聲,無緣得見美嬌顏!”
羅涇陽一詩言罷,頓時,叫好聲此起彼伏,同時也有不少才子開始拿亭中不露面的佳人們做題吟詩,不過此舉居然沒有讓佳人感到愉悅,反而貌似觸怒了一些佳人的神經,這不,一個燈火昏暗,薄紗遮亭的涼亭中,走出一個丫鬟打扮的俏麗丫頭,她用着洪亮悅耳的嗓音叫道:“我家小姐有一詩,諸位才子且聽好了。”
“什麼?是哪位小姐要做詩?”
諸位才子紛紛起言詢問,奈何小丫頭並不理會,只是朗誦道:“嶽頂望雲海,怎比天重高,風起於秋,三年一會,本望才品兼,怎奈強詞入耳簾,盡聞餿詞酸腐臭,還敢妄圖起薄紗!”
小丫頭一詩言罷,全場寂靜,然而不出片刻,突然一聲叫“好”頓時傳遍整個龍亭臺。
這詩雖然不怎麼樣,但句句都是在鄙視他們這些才子剛纔所吟之詩,大家心底正不爽着,卻突然聽聞這一聲好,而且還是男人的聲音,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一個地方,就算隔着舞臺看不見的,也不由起身繞過舞臺,尋望而來。
羅涇陽哭笑不得的看着一臉紅撲撲的沈玉嘉,笑道:“沈兄果真灑脫,在這等場合,聽聞這句詩詞後,竟還敢拍手叫好,真乃我輩楷模啊!”
沈玉嘉微微一愣,待扭頭看着一羣才子同仇敵愾的望着他時,不由一陣後悔,這聲好,的確是他叫的,可是他已經有些醉了,從吟詩開始,凡是一個才子吟誦完,他就跟着叫好,漸漸的也就習慣了,突然間還真收不了口。
暗自罵一句自己笨蛋後,他撐着矮桌站起身來,身體有些搖晃的說道:“咱還沒說完呢,你們急什麼,本公子這句話是三個字,名爲好個屁!”
“……”
衆人一陣無語後,頓時鬨堂大笑,雖然也有些大罵沈玉嘉不雅之人,不過他這跳槽的方式,的確讓不少人大快人心,當即,就有一些才子思慮,如何要出詩句,把涼亭中,薄紗後的佳人們逼出來瞅瞅。
正在衆人回到桌位思慮時,突然,小丫頭洪亮的聲音再次響起。
“既然這位公子能說出這三個字,那何不證明一下,您有說這三個字的本事。”
“你孃的,還有完沒完了。”
沈玉嘉暗罵一聲,本不想與之理會,然而一旁的羅涇陽趕緊催出道:“沈兄,上啊!”
沈玉嘉眉梢一挑,先看了看一臉幸災樂禍的羅涇陽,頓時暗罵這傢伙不是個東西,事請都是他挑撥起來的,現在居然在一旁看戲,太不厚道了,所以他就將目光望向文天祥,這位可是真正有才學的高人啊,不求他,還能求誰。
文天祥似乎知道沈玉嘉要幹什麼,他咳嗽一聲,淡笑道:“此情此景,不合我性,實難出佳句,玉嘉兄還是不要指望我了。”
“我靠!”
沈玉嘉心下暗罵,他不是怕出醜,而是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讓顏芷綺見到!
“公子,您想好了嗎?”小丫頭催促道。
“是啊,這位兄臺,快上啊,讓他見識一下,咱們男人的本色!”一些才子也在一旁附合道。
正在此時,一處涼亭中,突然傳出一個男子的高呼聲。
“沈兄,別丟了我們天水人的臉!”
沈玉嘉聞言一驚,他扭頭一看,竟發現身後左側的涼亭中,站在幾個青年,其中兩人正是司徒樂與汪財靖,而剛纔說話之人,便是現在一臉壞笑的汪財靖。
“好你個狗腿子,想要叫哥丟人現眼,沒門!”
沈玉嘉暗罵一句,把心一橫,便搖搖晃晃的起身,端着一壺酒,向着已經空場的舞臺走去。
衆人看到他要上舞臺,都沒有阻止,而涼亭中的汪財靖卻在大喊大叫,看樣子是給沈玉嘉助威,實則卻是想要把他捧高了,這要摔下來,纔會感覺疼啊。
沈玉嘉在舞臺上站定,目光緩緩掃過八方人羣,卻始終看不到記憶中的冷豔,眉梢微皺,正要回頭,突然看到小丫頭身旁的涼亭,輕風吹,薄紗起,一張冷眼的嬌豔正在瞪大眼睛,愣愣的望着他。
沈玉嘉心下一緊,不由舉起酒壺,狠灌一口,吩咐樂手拉響曲調,這才瞭望燈火輝煌的街道,他嘴角忽然勾起一個淺笑。
“秋風夜撫千楊柳,飄零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龍亭乾坤,一夜歌舞頌。冰寒麥顏盛雪衣,笑語盈盈暗香去。望紗尋影千百度,驀然停首,那人果在薄紗暗亭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