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永,你怎麼樣了?”包飛看着華永渾身是血的慘樣,驚得將他扶到了椅子上。
“速去叫軍醫過來。”顏芷綺吩咐屬下道。
華永握着肚子一道刀傷,臉色蒼白的喘息道:“二……二公子呢?”
聽到華永此言,衆人都是一驚,包飛急切的問道:“你沒有跟二公子在一起?”
衆人之所以還一直對沈玉嘉活着抱有信心,並不是沒有找到相識的屍體,而是沒有找到華永,認爲他已經把二公子從牢營裡救出來了,可是現在他卻出現在這裡,而且一開口便是詢問沈玉嘉的消息。
華永一把抓住了包飛的肩膀,臉色猙獰道:“二公子不是應該跟你們在一起了嗎?”
這話讓衆人的心徹底的跌入了谷底,顏芷綺只感覺腦袋轟的一下,徹底的蒼白了,包飛低下頭,慚愧道:“二公子很有可能已經被火燒死了!”
“什麼!”
華永一激動,腹部的血水流的更多了,但是抓着包飛的力道卻是更狠了。
“我怎麼聽說二公子是被奸人放暗箭射死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啊……”
“你說什麼!”
包飛驚呼出聲,顏芷綺也瞬間將目光盯着華永,一臉的呆滯。
看到他們都是吃驚不解的表情,華永無力的放開了包飛,靠在椅背上,胸口一起一伏道:“別跟我說,你們不知道二公子就是河陰知縣戴騰?”
此話一出,無疑是一顆重磅炸彈,直接在衆人腦海中爆炸了。
包飛傻眼了,他看了看少夫人,發現顏芷綺雙眸已經徹底陷入呆滯,依舊呆呆的望着華永,一聲不吭。
“究竟怎麼了?二公子怎麼會是河陰知縣?華永你是在開玩笑吧?!”
“玩笑!都到這時候我,我和你們看這玩笑幹什麼……”
華永說到這,看到衆人神色的異樣,他忽然想到一種可能,臉色突然變得一片青白,呆呆的問道:“莫非,那夜襲河陰縣城,放暗箭射死知縣的人,就是你們?”
華永當初和沈玉嘉去揚州打仗時,每次路過一城一縣,都要將一些口碑不好的東齊官員押入大牢,若是遇到爲禍一方的,亦或者不服氣者,直接格殺,就算作風不錯的官員,也要先罷免了,至於什麼時候放出來,那是看情況而定,這在行軍打仗中是必要的手段,否則你路過此城,他突然又造反起來,可謂是腹背受敵啊。
而像沈玉嘉這種一心爲民的,也不是都留下,因爲這類人太容易召集全城百姓與他們對抗,倘若他對自己沒有好處,又怕殺了他惹來民怨,那最好的辦法,便是暗殺了!
看着少夫人呆滯的神情,包飛震驚的雙目,還有一些熟悉的面孔,也都是震驚與慚愧,這一瞬間,華永算是徹底明白了。
“二公子是你們殺死的!”
短短一句問話,把衆人的心徹底的給捏碎了。
“我……噗……”
華永才一張口,話還沒說出來,便口噴鮮血徹底的暈死過去。
“華永!”
包飛慘呼一聲,起身四處張望道:“大夫呢,快叫大夫過來啊!”
“來了來了……”
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帶着一名二十左右的年輕軍醫衝入了營帳中,兩人進來後二話不說,便開始爲華永處理傷勢。
偌大的帳篷裡,除了軍醫吩咐一名年輕軍醫的聲音,便只有衆人呆呆的呼吸聲。
“童奇,替我掌帥印,我要去河陰。”
顏芷綺突然出聲說完,便一陣風似的消失在帳篷裡,衆人沒有阻攔,因爲他們都知道就算阻攔也是沒用的。
“咳!”
包飛一拳擊碎了一張木椅,他匍匐在一堆碎木前,痛苦的抽泣着,顫抖着。
主帥帳篷不遠處,趙慎看着一陣風似的顏芷綺衝出來,正要上前詢問,可是未等他靠近,顏芷綺已經乘上一匹快馬衝向了營地外。
“怎麼了?風風火火的。”
趙慎嘀咕一聲,便看到帳篷裡走出一名將領,他上前詢問幾句後,臉色是刷的一下,蒼白一片。
那名將領或許是認爲趙慎替顏將軍悲痛,所以看到他變了臉色,也沒有感覺好奇,剛纔他聽到華永的話,也是如這般表情,但他哪裡知道,趙慎心裡擔心的,和他擔心的雖然是一碼事,可是卻分兩頭。
“唉,世事難料,沒想到大駙馬居然……”將領苦澀的一嘆,搖着頭離開了。
趙慎感覺自己真是千算萬算,也算不到還有一個華永啊,他對此人的訊息是一點也不知道啊,不過這也是沈家暗衛的保密措施,就算包飛從暗衛變成一名小將,也絕不會將有關沈府暗衛的訊息吐露給他人知曉,所以趙慎又豈會知道。
如今眼看東窗事發,趙慎知道此地絕不可久留了,他也不會自己的帳篷了,直接要了一匹快馬,便向黃河趕去。
話說另一頭,顏芷綺一路神色慌張的趕到了河陰縣衙外,直接跳下戰馬衝到縣衙裡,卻看到裡面空空蕩蕩。
“棺材呢?”顏芷綺扭頭望着一名門守冷聲道。
“今天是大老爺下葬的日子,所以……”
門守話還沒說完,就被顏芷綺打斷了。
“葬那了?”
“算算時間,應該才擡出出北門,顏將軍現在追……”
這門守再次沒能把話說完,顏芷綺便風風火火的離開了,把他憋得胸悶難受,看着戰馬奔馳的身影,門守嘟囔道:“你能聽我把話說完嗎,真是的。”
顏芷綺一路衝出了河陰北門,沿着一路的紙錢,又趕了三里路,纔看到一行送葬隊伍,浩浩蕩蕩的出現在前方。
顏芷綺猛力抽甩馬鞭,戰馬從田野裡快速飛奔到隊伍前方,她這才大喝道:“放下棺材!”
一行近千人的隊伍,突然被阻擋下來,還在哭泣的父老鄉親都是一呆,待明白是那位女將軍前來阻擋後,不由吵嚷起來。
抱着靈牌的朱龍看到顏芷綺的到來,不由暗想自己的擔心果然沒有多餘,對方還是不肯輕易讓他們渡過此劫啊!
上前一步,朱縣丞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哽咽道:“顏將軍,您這是爲何?熟話說,擋嫁不當駕,如今正是我家大人駕鶴西去的時辰,希望顏將軍能行個方便,讓……”
“我讓你把棺材放下!”
顏芷綺冷冷一喝,她跳下戰馬,朱縣丞正要阻攔,卻被顏芷綺一把推開,朱龍不由皺起眉頭,繼續哽咽道:“顏將軍,你要作甚?”
“鏘!”一聲,顏芷綺腰間的彎刀突然架在了朱龍的脖頸上,嚇得朱縣丞一縮腦袋,驚道:“別,有話好說!”
“讓他們放下棺材!”
顏芷綺依舊是那句話,朱龍被刀架在脖子上,不敢違逆,顫抖的吩咐擡着棺材的八個壯丁道:“大家都聽顏將軍的,放下棺材吧。”
“可是二老爺這放不得啊,高僧說了,棺材現在放,仙鶴半路折,大老爺這一路可到不了西天了!”
這話,那裡是什麼高僧說的,其實是朱縣丞自己編的,想要事出突然時,用來搪塞對方,但是此一時彼一時,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他那裡還敢說個不字啊。
“胡說,高僧說的是棺材現在放,仙鶴暢遊天,大老爺到不了西天,難道還去不了天庭嗎,西天都是吃齋唸佛的,不適合大老爺,還是天庭來的舒適。”
反正都是朱縣丞自吹自擂,扛棺材的壯丁也不廢話了,直接把棺材放下了。
“開棺。”顏芷綺冷喝道。
“啊!這……這真使不得了!”
這一次朱縣丞可不管脖子上的刀了,立即擺手阻攔道。
聽說要開棺,送葬隊伍裡的百姓們可就吵翻天了,紛紛指着顏芷綺不尊逝者。
“你要想現在死,那我成全你!”
顏芷綺說完,刀鋒一仰,眼看就要超朱縣丞脖子斬來,嚇得朱縣丞兩腿一軟,直接跪爬在地,連連點頭道:“好吧,好吧……唉,立蓬遮陽,開棺!”
送葬隊伍人手衆多,十幾個壯丁忙活片刻,便打開了棺木,一時間,百姓們哭嚎一片,紛紛下跪祈求上蒼,懲罰這個妖女。
顏芷綺對他們的話毫不在意,兩步上前,眼眶泛紅的屏住呼吸,伸手緩緩推開了棺木,頓時,一具死屍暴露在她眼下。
這具死屍已經開始發臭,不過氣味不大,而死屍的面容有些猙獰,似乎死前極其痛苦,而這一切痛處的來源,似乎都在他胸口心臟旁的一小片血跡下,不過這忽而一看,還真有幾分與沈玉嘉像是,當然,是留着兩撇鬍子的沈玉嘉。
然而,即便這個容貌與沈玉嘉有些相似,而且五官都皺了起來,就算熟悉之人不細看,也很難辨認,可是顏芷綺一眼便知,此人絕不是她的相公。
不知爲何,顏芷綺忽然鬆了一口氣,整個人直接軟到在棺材旁。
“顏將軍,您怎麼了?”
看到顏芷綺的異樣,朱縣丞抱着靈牌上前一步問道。
這朱縣丞不過來還好,一過來,下一刻那柄彎刀便又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這……這怎麼了?顏將軍,有話好說嘛,何必動不動就上刀子呢!”朱縣丞渾身顫抖的問道。
“這人不是知縣,真正的知縣到哪去了?”顏芷綺雖然語氣冰冷,可是卻夾雜了一股說不清的明白的意味,像是期盼,又似驚慌,還有無盡的自責與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