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虎通的行動力果然很快,第二天吳秀言就和紀蘭楨成爲了同桌。
按理說,同桌關係會比同學關係更加親密,可是除了必要的一些交流之外,她們兩個基本都沒跟彼此說過話。
紀蘭楨其實心裡是有些打鼓的。
她不知道吳秀言到底有沒有從健胃消食片和自己的異常行爲中看出自己暴食,也沒搞明白對方說的“你的秘密”是不是指的這個。
她性格比同齡人更加沉穩,清楚如果這種關頭誰要先忍不住露出破綻,誰就更容易被對方拿捏,所以也一直沉默。
時間一晃,週一就到了。
一中每週一有師生大會,用於總結播報校內事件,或表揚或批評,或獎勵或懲罰。
師生大會是全校都必須參加的,所以到了這一天,各班都會按照人數在班內排好隊伍再去操場,以免隊形走散。
(2)班班隊按照座位兩列排開,現在吳秀言站在紀蘭楨對面。
好巧不巧,他們一出門就遇到了胡娜。
或許是因爲班主任沒跟在一旁,他們的隊伍鬆鬆散散,而且看起來也沒多少人,與別班產生了相當大的差異。
吳秀言一出來,胡娜幾個就注意到了。
她們走到吳秀言身邊,假裝朝衆人說話。
“誰能借個姨媽巾嗎?我姐妹流血了。”其中一個女生流裡流氣地說。
胡娜一衆大笑起來。
(2)班沒人說話。
領頭的姑娘要走,被(11)班的人攔下來了。
“別急啊,借個姨媽巾就走。”胡娜咧開嘴巴,她今天抹着紫色的脣膏,看起來像吃了劣質的葡萄:“吳秀言,你有嗎?”
所有人都知道她們是爲吳秀言而來的了。
再加上前些日子兩人的傳聞,(2)人或多或少已經猜到這位看起來就不好惹的主就是胡娜。
吳秀言冷冷地說:“沒有。”
胡娜嘴巴開得更大了:“你不是女的啊?還沒有姨媽巾?”
吳秀言重複了一次:“沒有。”
“那你就別走了。”胡娜拍了拍吳秀言的肩膀,看向清一色穿着整齊校服的(2)班衆人:“你們說呢?”
沒一個人說話。
操場列隊的歌聲越來越急促。
“你們快點吧,”(2)班羣裡不知從哪裡冒出細弱的聲音:“集體遲到是要扣分的。”
這話一出,隊伍開始騷動了:
“到底走不走啊。”
“快點走啊。”
吳秀言嘴脣抿得很近,臉色發白。
胡娜笑笑,示意前面的姐妹讓開個道。
還在教學樓的人不多了,(2)班和(11)班兩隊人馬走了,整個地方就空了下來。
胡娜擡擡眉毛:
“你不走?還蠻講義氣的哦。”
她問的是紀蘭楨。
一開始她並沒有注意到這個女生,長相乖乖弱弱的,看起來跟其他(2)班學生沒有區別。但現在能主動留下來,倒是挺讓她驚訝的。
吳秀言也沒想到,她看着紀蘭楨,看着她靠近自己,身體輕輕超過她所在的位置,手臂擋在她身前。
紀蘭楨她…好像在保護自己。
吳秀言心裡一暖。
紀蘭楨說:“我有衛生巾。”
胡娜一愣,繼而哈哈大笑起來。
留下來的幾個胡娜同夥也笑得東倒西歪。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嘛哈哈哈哈。”
紀蘭楨重複了一遍:“我有衛生巾。”
她一邊說,一邊輕擡眼睫看向遠處。
那裡有兩個老師在邊走邊交談,他們的步子邁得十分迅速,應該也是趕着去師生大會的。
紀蘭楨希望他們能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然而胡娜的同夥也不笨,其中一個黃衣服順着紀蘭楨的目光看到兩個老師,趕緊提醒胡娜:
“老師!”
胡娜立馬反應過來,暗罵了一聲,然後伸手就把紀蘭楨的頭按下去。
她的動作又狠又快。
緊接着,吳秀言也被其他人按着蹲下來。
從兩個老師的角度上就只看到胡娜一幫人。
“哪個班的?快點去操場!”
“馬上!”胡娜揚起嗓子。
老師很快走了。
紀蘭楨被胡娜從地上拉起:
“你倒是挺聰明的哈,現在還有誰來幫你?”
“胡娜。”吳秀言止住她:“你不想要照片了?”
胡娜沒有被吳秀言繞進彎子,抓着紀蘭楨的手還沒有放開。
“照片你不是撕了嗎?”
“我怎麼敢撕它?”吳秀言突然笑起來:“撕了你不就沒把柄了?”
話音剛落,紀蘭楨感覺胡娜手上的力道一鬆。
“你看,我家的秘密被你發現了,現在落得這個下場。你的秘密爲什麼不藏好呢?是秘密就不應該被人發現。”吳秀言說。
胡娜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照片呢?還我。”
吳秀言把紀蘭楨拉到一邊,沒有直面回答她的問題。她指了指頭頂:
“聽,廣播。”
不知何時,列隊的歌聲已經消失,喇叭裡傳來字正腔圓的播報聲:
“我是高三(1)班史林鵬,下面由我來爲大家宣佈這次全國中學生‘我向青春’徵文獲獎名單,一等獎高二(1)班何單單、高三(5)班任家昊……”
胡娜臉色的紅以紀蘭楨肉眼可見的程度從臉頰兩端散開,她的手從頭頂高高舉起——
“胡娜!”
周童童的聲音在震天的廣播聲下回蕩着。
“你在幹什麼?放開她們!”
今天(11)班的大部分男生被班主任叫去搬教輔資料,周童童幫他們對數所以也跟着去了。
她才從樓上下來,遠遠地就看到胡娜那幫人。
周童童想着肯定不是在幹好事,然後,就從胡娜揚起手掌的那一刻,看到了一張無比熟悉的臉。
“艹,班頭!”
有同夥推了推胡娜,示意她快走。
周童童身後跟着的是一堆累得滿身臭汗的男生,最後面,還有她們的班主任,也是高三年級組主任胡文和。
“幹什麼呢?!”
胡娜一聽這中氣十足的喊叫,臉色忽然煞白,她朝向吳秀言:
“你回去查你家大人乾的好事了吧?有沒有噁心到你?有沒有覺得天塌了?”
吳秀言臉色僵硬得厲害。
胡娜滿意地勾勾脣:“要我是你,早巴不得轉學立刻就走了。”
她話剛說完,幾個女生你推我我推你就消失在她們面前。
眼看周童童他們近了。
“你們沒事吧?”
她的後面跟着一羣男生,嬉皮笑臉的。
“這兩個妹妹長得真乖啊。”
“你看看人家,不是我說啊童童,你們這對比就出來了。”
其中還有個很大膽,湊到紀蘭楨跟前說:
“好可愛啊小同學,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你哪個班的?”
他剛說完,就感覺一隻手攥緊了他的後脖頸。
那力氣和力道,他立馬乖乖求饒:
“麒哥,哥、哥,我錯了。”
紀蘭楨沒見過這架勢,鄭麒捏着那人的後脖子,因爲比眼前的男生要高出足足半個頭,她能越過他看見鄭麒深透的眼仁。
男生自覺閃避到一邊。鄭麒走到紀蘭楨面前。
“別聽他們瞎說。”他說:“他們嘴貧慣了。”
他只一句話,但紀蘭楨感覺自己好像臉在發燙。
好在這種場面只維持了稍微一小會兒,胡文和從後頭繞過來,一巴掌糊在作亂的男生頭上:
“師生大會早開始了,你們在這嚇唬女孩子幹什麼,趕緊過去!”
周童童也推着嚷着,讓男生們趕緊走。
女生留在隊伍的最後面。
周童童纏着吳秀言問東問西問長問短,一隻手還不安分地想要攏吳秀言的肩膀。
吳秀言毫不客氣地把她爪子拍掉:“別碰我。”
但是在一旁的紀蘭楨看得清楚,吳秀言眼神在慢慢的變化,剛纔嘲弄的神色悉數收了下去,那種對任何人都設有的防備,卻在見到周童童的那一刻起就自然地卸下了。
她們的感情真好啊。
紀蘭楨垂下眼睫,心想。
冷不丁的,她肩頭被人用力搭了一下。
周童童把她的魔爪伸過來了。
“左擁右抱,感覺不錯。”她嘻嘻笑。
吳秀言提醒紀蘭楨:“你小心她得寸進尺,等會就整個掛在你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