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將星隕落

——時間回溯到大周弘武四年,東公府——

在東公府樑丘家的內院,有一個頗大的演武場,場地內皆以三尺方、兩寸厚的大塊青磚鋪地,周圍的木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兵器,尤其是在演武場的西邊,那邊豎立着十幾根巨大的練拳木樁,足足有一人合抱那麼粗。

在若干年後,這裡是未來的東軍上將樑丘舞習武的地方,但是眼下,這裡屬於另外一個人,那便是樑丘家的嫡子,樑丘皓!

只見在一根木樁前,年僅六歲的樑丘皓沉心靜氣,擺出了出拳的架勢,而在演武場的周圍,一干樑丘家的家丁院奴正屏着呼吸觀瞧着。

突然,樑丘皓猛地睜開眼睛,用他那稚嫩的拳頭狠狠擊向面前的木樁,只聽砰地一聲悶響,那根木樁竟然出現了一道裂痕。

“皓少爺!皓少爺!”

周圍的家丁院奴齊聲歡呼起來,然而看樑丘皓的表情,似乎並不是很滿意自己的拳頭,扁着嘴賭氣般瞅着那根死活沒被打斷的木樁。

“了不起……”

在距離演武場大概十餘丈遠的位置,大周皇帝李暨正與樑丘公並肩站着,發出了由衷的感慨。

“伯軒,那孩子幾歲了?”大周天子輕笑着問道。

“差不多快六歲了,陛下!”樑丘公笑眯眯地說道。

“六年了麼……”李暨擡頭望了一眼天空,長長嘆了口氣。

樑丘公眼中閃過幾分哀傷,他知道李暨指的是什麼,無非是在惋惜,東鎮侯樑丘恭的過世。

在六年前,樑丘公的長子、東鎮侯樑丘恭,在出兵平定有外戎作亂的北疆時,不幸故去了,對外說是英勇戰死沙場。但是唯有知情的人才知曉,東鎮侯樑丘恭是在奮力殺死了作亂的外戎首領後這才力竭而亡的,死在了樑丘家引以爲傲的霧炎絕招的反噬中。

“陛下莫要在意,此乃我樑丘一門的宿命……”樑丘公低聲勸解着,因爲樑丘家與皇室李家的關係極好,大周天子李暨幾乎是看着樑丘公膝下兩個兒子慢慢長大成人的,稱之爲叔侄關係也毫不爲過。

“天妒英才啊……”李暨長長嘆了口氣。一想到東鎮侯樑丘恭的死,他便感到無盡的惋惜與痛心,畢竟樑丘恭殞命時才年僅二十來歲,正是前程似錦的風光年華,幾戰打地外戎抱頭鼠竄,已隱隱具備要超越其父樑丘公的武力與才能。但是,似這等天下無雙的猛將,竟然在得勝返回後慶功宴中死於驟然而來的心悸之疾,甚至來不及請當地良醫便當場氣絕,這實在是叫李暨難以接受。

見李暨眼中閃過陣陣哀傷,樑丘公感到陣陣心暖,但作爲臣子的他。不得不提醒天子忘卻他長子的故去,儘管作爲父親的樑丘公亦是萬般痛心。

“陛下保重龍體……說起來,臣聽說最近北疆那邊局勢不怎麼安穩呢!”有意無意地,樑丘公岔開了話題。

“唔,草原北戎向來是我大周心頭之患,那幫蠻夷近些年來越發不安分了……”說話時,李暨下意識捏緊了拳頭,心中越發痛心東鎮侯樑丘恭的故去。畢竟樑丘恭坐鎮北疆時,草原上的部落皆北遷兩百里地,絲毫不敢觸動這位年輕的猛將。

想了想,李暨沉聲說道,“蠻夷最是得寸進尺,朕尋思着,得有一人坐鎮北疆。叫蠻夷再不敢殘害我大周子民!”

樑丘公聞言面色一正,抱拳沉聲說道,“臣尚有二子敬,精通武藝兵法。絲毫不遜其兄……”

然而話未說完,樑丘公便被李暨擡手打斷了。

“二侄……纔剛剛成婚吧?”目視了一眼樑丘公,李暨搖頭說道,“朕已害了伯軒一位虎子,不忍再害另一位,朕尋思着,叫勇兒出征北疆!”

“太子殿下?”樑丘公面色微變,驚愕地瞧着大周天子。

李暨聞言笑了笑,說道,“朕的兒子,雖說及不上伯軒兩位虎子,但總歸也是日後將揹負我大周偌大天下的君王,豈能缺少磨練?——前些日子朕見到藩王那幾個同宗兄弟,實在是……倘若朕的兒子也是那般酒囊飯袋,朕還不如一劍將其殺了,免得日後來禍害我大周!”

“陛下言重了,太子殿下文武兼備,兼仁義謙厚,將來必定是有道明君!”

“哈哈哈……”李暨忍不住笑了起來,畢竟他也極其歡喜自己的長子李勇,連連點頭附和着樑丘公的話,到最後甚至開起玩笑來。

“不過話說回來,倘若藩王那些個朕的同宗兄弟個個英明神武,那朕還真是要頭疼了……”

“陛下打算削藩?”樑丘公可不是他日後孫女樑丘舞那種不知政治的純粹武將,聞弦而知其雅意,面色凝重地說道,“這可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吶!”

李暨點了點頭,低聲說道,“此事宣文也勸過朕……罷了,再不濟就留給朕的兒子吧,反正朕已覆滅南唐,武功遠超列位先祖,哈哈哈哈!”

“陛下英明神武!”樑丘公由衷讚道,畢竟大周與南唐並世而立數百年,期間不乏有許多大周天子想要覆滅南唐,但是,只有李暨做到了。

就在樑丘公與李暨笑談此事時,忽聽得演武場內傳來砰地一聲巨響,待二人下意識轉頭望去時,驚見一根巨大的木樁被打飛數丈遠,轟地一聲砸在屋牆上。

“這是……”李暨目瞪口呆地望着在演武場中欣喜雀躍的樑丘皓,望着他四周那幾分淡淡的焰狀氣息,臉上隱隱露出幾分駭色,驚聲說道,“那不是你樑丘家的霧炎麼?——伯軒,你連這個都教了?”

“不,臣還不曾教授……”與李暨的表情大致無異,樑丘公的眼中亦閃過陣陣震驚。

“不曾教授?”李暨瞪大眼睛瞧着樑丘公,繼而下意識打量着在演武場上蹦蹦跳跳的樑丘皓,喃喃說道,“那就是說……無師自通?”

“難以置信……我樑丘家家譜中從未記載過此事……天生奇才,真乃天生奇才!”喃喃嘀咕着,樑丘公眼中綻放無比灼熱的目光。當真可以說是喜地眉開眼笑。

“爺爺,爺爺!”在大周天子李暨一臉驚歎的注視下,樑丘皓喜不勝喜地跑到樑丘公身旁,一臉急切地問道,“您瞧見了麼?那麼大一根木樁,孫兒一拳就將它擊飛了!”

樑丘公眼中閃過濃濃驚歎與溺愛,可臉上卻未表露出來。淡淡說道,“一拳?是好幾拳吧?”

“嘖……”樑丘皓頗有些鬱悶地瞅着自家祖父,忽然,他好似感覺到了什麼不適,身形一晃,險些栽倒在地。

“皓兒?”樑丘公面色一緊。一手扶住孫兒,沉聲問道,“你怎麼了?”

“孫兒……孫兒感覺頭昏地厲害……”搖晃着腦袋,樑丘皓臉上露出幾分痛苦之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糟了……

樑丘公心中大急,他哪裡會不知這是樑丘皓過早地覺醒了霧炎的後遺症,年僅六歲的他。根本無法承受霧炎帶來的嚴重後遺症。

“可能是累了吧,皓兒,你先歇息一下……”說着,樑丘公不動聲色地在孫兒頸後一捏,頓時,樑丘皓昏厥在他懷中。

“扶世子到房中歇息!”樑丘公目視着周圍不明所以的家丁喝道。

“是……是,老爺!”

——一年後,東公府演武場——

繼樑丘皓初次自主覺醒家門絕招霧炎已過一年。應孫兒的懇求,樑丘公將霧炎教給了這位這位天賦過人的孫兒,準確地多,應該是將這方面的傳授給了樑丘皓。

僅僅三天,樑丘皓便能做到熟練地維持霧炎,這份天賦,就算是樑丘公亦是滿心驚駭。

刀槍棍棒、斧鉞鉤叉。但凡是兵器,樑丘皓幾乎是瞧幾眼便能耍地有模有樣,就算是樑丘公偶爾施展出來的家門絕招,樑丘皓也是瞧一眼就能施展。這份武學上的天賦,當真讓樑丘公又驚又喜又擔憂。

驚的是樑丘皓的天賦,遠超歷代先祖,在樑丘公看來,他這位孫兒只要照着這個速度成長下去,待他十一二歲時,恐怕就連樑丘公都戰勝不了他。

試想,他樑丘公可是大周第一猛將,可即便如此,竟打不過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童,這話若是傳出去,恐怕會叫整個天下都爲之震驚。

甚至於,換做之前,就連樑丘公自己也難以置信。

或許就是因爲樑丘皓的存在,以至於後來樑丘舞在十四歲時,也就是在她出徵冀北前打敗了樑丘公後,樑丘公意外地感覺自己的心很是平靜。

倘若沒有樑丘皓,樑丘公勢必會對孫女的驚人天賦感到無比震驚,但是在見識過了樑丘皓的天賦後,樑丘公反而變得習以爲常了,甚至於,隱隱感到有幾分失望與遺憾。

畢竟在樑丘公看來,樑丘皓十一、二歲便能超越他,而樑丘舞,要比她堂兄樑丘皓遲整整兩年。

而喜的是,樑丘皓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實力,日後勢必能繼承樑丘家家業,成爲大周首屈一指的猛將。

這件事不但樑丘公感到欣慰,就連李暨也是萬分欣喜,畢竟東公府虎將一門愈加強勢,就意味着他李暨皇族一氏更加穩如泰山。

爲此,李暨對樑丘皓也是格外疼愛,幾乎是數日一賞賜,當時整個冀京,誰人不知樑丘皓這位樑丘家大少?論名氣,遠遠高過日後的樑丘舞與長孫湘雨,成爲無數冀京世家千金朝思暮想的日後夫郎。

至於擔憂……

這恐怕是樑丘公最爲擔心的一件事了,畢竟俗話說得好,天妒英才,越是光芒萬丈的天之驕子,壽命越發地短促,猶如曇花一現。

果然,樑丘公的預感成真了,在一次習武過後,樑丘皓忽然無法關閉霧炎模式了,那嚴重的後遺症,當即就將年僅七歲的天之驕子打倒,即便樑丘公請便了冀京的名醫,也無法醫治氣若游絲的樑丘皓。

三日後,冀京盛傳,樑丘家大少爺樑丘皓身染怪疾,不治身亡。

兒子死了,孫子也死了……

本來好不容易會出現樑丘皓與樑丘舞兩支血脈的樑丘家。總歸還是鬥不過一脈單傳的宿命。

心灰意冷的樑丘公,帶着過逝的孫兒樑丘皓的遺骸,將他葬入了河內的祖墳。卻不曾想到,樑丘皓當時其實還並未徹底死去,他只是因爲身體稚嫩無法承受霧炎帶來的嚴重後遺症,導致身體自我保護,呈現假死的狀態。即所謂的龜息狀態。

即便心跳停止,呼吸停止,但是他的大腦,並未壞死,只不過是暫時沉睡着罷了。可惜的是,大周的醫術。判斷一個人的生死,依舊停留在心跳與呼吸這方面的程度上。

就在樑丘公返回冀京的途中,樑丘皓也從沉睡中甦醒了。

沉睡前明明還在樑丘家,沉睡後醒來發現自己竟然躺在棺材中,任憑他大聲嘶喊也沒人將他放出去,年僅七歲的樑丘皓慌了。

畢竟他在樑丘家,那本是衆人呵護善待的對象。何曾經歷過這種事?

驚恐之下,樑丘皓死命踹着裝着他的棺材,可問題是,他幾乎已有月餘粒米未盡、杯水未飲,哪裡還有什麼力氣?

“爺爺?”

“二叔?”

“爺爺?”

“二叔?”

在寂靜無人的樑丘家祖墳,樑丘皓心慌地大喊着,甚至於到最後隱隱帶上幾分哭腔與梗咽。

但是,始終卻無人答應。

在狹小而黑暗的環境下被關了幾日後。樑丘皓的神智漸漸變得有些不正常,他本能地施展出霧炎,將異常堅固的鐵木所制的棺材打碎。

然而,當他好不容易從棺材中爬出來時,所望見的,卻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不得不說,樑丘皓那份堅韌的意志。實在是天下少有,就在神智混亂之際,他竟硬是憑藉着自己的雙手,將祖墳堅固的內壁打碎。從中挖出一條逃生的通道。

但是,在祖墳內的遭遇不可否認給年幼的他帶來了沉重的心理負擔,使得樑丘皓日後再不敢接近狹隘而黑暗的場所,一旦踏足,他就難免會想起這段堪稱極其痛苦的往事,兇性大發。

弘武五年,長孫湘雨降生,秦可兒降生。

弘武六年,樑丘舞降生,伊伊降生。南唐舊臣薛仁在江南太平舉反旗,號稱太平軍,在金陵同爲南唐就臣的公羊沛的幫助下,攻克金陵。大周天子李暨聞之大怒,攜四鎮兵馬親自平叛。

同年,太平軍初代主帥薛仁亡故;樑丘舞的生父、東鎮侯樑丘敬亡故;伊伊與枯羊的父親公羊沛亡故,伊伊被樑丘公帶回樑丘家收養;金鈴兒的雙親被戰事牽連,亡故。樑丘皓依舊流落在外,顛簸輾轉。

弘武八年,大周太子李勇第三次出征北疆,凱旋返回冀京時亡故於途中,李暨痛心疾首,諡周懷王。

弘武十二年,劉晴降生。

——大周弘武十四年,豫州汝南——

該年,天上姬指的還是劉晴的生母劉倩,真正的南唐公主。

在太平軍初次起義遭到沉重打擊的若干年後,劉倩在太平軍初代副帥伍衛的懇求下,執掌太平軍大權。

此時的李暨,依舊還惦記着前太子李勇的亡故,備受折磨的他,漸漸步入他君王生涯的低谷,再連續失去了諸多器重的人後,這位大周天子逐漸改變了最初的性子,對待江南的態度也日益轉善。

而樑丘公也漸漸不再參與朝務,賦閒在家,專心教授樑丘舞武藝,卻萬萬也想不到,讓他至今念念不忘的孫兒樑丘皓,依舊顛沛在外。

堂堂樑丘家的嫡子,本該是衆星捧月的對象,未來大周權利中心最核心的人物之一,樑丘皓失去了以往的記憶,毫無目的地輾轉在天下各地,兗州、豫州、荊州……

而這一年,在豫州汝南,他遇到了他一生中最看重的女人,劉倩。

“公主殿下,咱還是莫要在這邊耽擱過久爲好……”

在汝南城內街上一處茶點攤上,太平軍初代副帥伍衛警惕地觀瞧着行人,唯恐其中有官府的人。

相比緊張兮兮的伍衛,當時年僅十九的劉倩顯得要更爲坦然地多,在微微一笑後,輕聲說道,“只要伍大哥將公主殿下四字去了,我想應該不會出什麼岔子……”

伍衛聞言微微一愣。恍然大悟地說道,“對對對,是卑職疏忽了……夫人!”

劉倩微微一笑,繼而,她轉頭望了一眼四周,嘆息說道,“李暨雖是暴君。可治理國家確實有方,自進城而來,甚少看到乞討之人……倘若他能善待江南百姓……”

“夫人這是說得什麼話?”似乎是猜到了劉倩的心思,伍衛氣憤說道,“覆國之恨,不共戴天!”

劉倩心嘆一聲。暗自搖了搖頭,忽聽到身旁充當護衛的楊峪手指遠處說道,“夫人,那裡不就有個乞討的人麼?”

“唔?”劉倩愣了愣,順着楊峪所指的方向望去,意外地發現,在街道對過。有一位看似十五六歲少年,正坐在牆根處,不知在做什麼。

似乎是注意到了劉倩的注視,那名少年擡起頭來,那茫然而無生氣的眼眸,讓劉倩倍感驚訝。

“這麼冷的天,就穿那般單薄的衣服……”幽幽嘆了口氣,劉倩回顧楊峪說道。“楊峪,你送點吃的給那人吧……店家,再來一份茶點。”

似乎是注意到了這邊的事,店家端着茶點走過來,瞥了一眼遠處的少年,壓低聲音對劉倩說道,“我說這位夫人。您還是休要與那小子扯上關係爲好……”

“怎麼?”

望了望左右,店家小聲說道,“此地有數撥地痞惡霸,其中一人叫做王集。這條路上許多地痞無賴都歸此人管,您瞧見那不會說話的小子了麼?他也是王集手下的一人,呆在這裡,只是爲了霸佔地盤罷了……近幾日,城內那幾撥地痞惡霸鬥地可厲害呢,夫人您是外鄉人,還是儘量減少接觸爲好……那小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打人的時候狠着呢,我上次瞧見,那小子險些一拳就將對方給打死了……”

“是嗎?”劉倩微微一笑,瞥了一眼楊峪,見他一臉不情願,遂站起身來,親自端着那碟點心來到了那名少年跟前,彎腰擺在他面前。

少年……不,是樑丘皓擡起頭來,茫然地望了一眼劉倩,繼續坐着。

“不餓麼?”見樑丘皓絲毫沒有動點心的意思,劉倩好奇問道。

樑丘皓絲毫不爲所動。

“是不好意思嗎?”劉倩見此絲毫不以爲杵,蹲下身來,望着樑丘皓,忽而微微一笑,拿起盤中一塊點心咬了一口,咀嚼嚥下後微笑着說道,“很好吃哦……你不相信麼?”她拿起另一塊糕點遞給樑丘皓。

“……”樑丘皓冷漠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異色,猶豫一下,接過劉倩手中的糕點,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不知爲何,遠遠瞧着你的眼神,妾身覺得你與我真的很像……”擡手撫摸着樑丘皓蓬亂的頭髮,劉倩苦笑着嘆道,“彷彿,同樣是對日後的事感到迷茫,無所適從……”

“……”望了一眼劉倩,樑丘皓舔了舔嘴脣,有些心動地望着盤中剩餘的糕點。

“這本來就是給你的……”劉倩微微一笑,望着樑丘皓狼吞虎嚥的模樣,苦笑說道,“真的很像呢……你叫什麼?”

望了一眼劉倩,樑丘皓搖了搖頭,他的本意是想說,他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但是劉倩卻會錯了意,誤以爲他是啞巴,眼中閃過一絲內疚。

“抱歉……”歉意地望了一眼樑丘皓,劉倩微笑說道,“從你的眼神,妾身不覺得你是個助紂爲虐的人,爲何要自甘墮落,跟地痞無賴混跡呢?——妾身不便在此久留,馬上就要離開汝南,你想跟妾身一道走麼?雖然妾身不敢向你保證日後會如何……怎樣,沉默寡言的小哥?”

“沉……默……寡……言?”

“咦?”誤以爲樑丘皓是啞巴的劉倩面色一愣,正要說話,忽聽得身背後傳來一聲調笑。

“喲,好一位標緻的美人!”

劉倩心中一驚,下意識地站起身來,轉頭望去,卻見身後不知何時站着一圈的地痞無賴。

“糟了,是王集……”

“王集……”

圍觀的百姓紛紛掩面而走,誰也不想惹上這麼一個當地的惡霸。

“你……你想做什麼?”劉倩下意識退了一步。

“做什麼?嘿嘿嘿……”王集怪笑幾聲,逼近劉倩。

“放肆!”對過的伍衛大吼一聲。

意外地瞧了一眼劉倩,王集笑嘻嘻說道,“喲,還有護衛,看來還是一位大家的夫人……弟兄們,攔住那幾個傢伙,今日哥哥我要……嘿嘿嘿!”

說着,他就要伸手去摸劉倩的俏臉,而就在這時,劉倩身後伸出一隻手,一把抓住了王集的手臂,任憑王集如何掙扎也難以擺脫。

“你……啞巴,你做什麼?”見自己的小弟竟公然反抗自己,王集面色漲紅。

“你……不許……碰……她!”樑丘皓斷斷續續地說道。

“你……你會說話?”王集目瞪口呆地望着樑丘皓。

然而樑丘皓卻未搭理他,轉頭望着劉倩,說道,“你……走吧……”

“那你呢?”

搖了搖頭,樑丘皓斷斷續續說道,“我……沒有……想去的地方……”

沒有歸宿麼?

恐怕就只有與樑丘皓懷有相同心情的劉倩,才聽得懂這句話真正的含義。

“那就跟我走吧……妾身給你歸宿!——這天下太大了,孤身一人,是活不下去的!”

樑丘皓心中閃過一絲異色。

“你……需……要我麼?”

“唔!”劉倩點了點頭。

深深望了眼劉倩,樑丘皓點了點頭。

“好!”

聽着劉晴與樑丘皓的對話,王集臉上閃過一絲怒色,憤怒吼道,“給我打死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

話音剛落,一名地痞便朝着樑丘皓揮拳過來,卻被樑丘皓輕輕鬆鬆接住。

那名地痞有些心慌了,回頭對王集說道,“老……老大,啞巴很厲害的……”

“怕什麼?全部給我上!他再厲害也打不過……”說到這裡,他的話音戛然而止,因爲就在他說話的數息間,樑丘皓幾乎已經將在場所有地痞都擺平了。

望着滿地哀嚎不已的地痞們,本想趕來替劉倩解圍的伍衛面色微變,一臉震驚地望着年僅十五六歲的樑丘皓。

這小子……

真的是地痞麼?

難以置信!

這小子甚至比自己這一軍副帥還要強啊!

“好強!”楊峪目瞪口呆地望着站在劉倩面前的樑丘皓。

“死啞巴,你竟敢……”勃然大怒的王集也顧不得其他,一拳打向樑丘皓,然而,他平日裡吹噓能夠到打死一頭牛的拳頭,卻被樑丘皓用左手輕鬆接住。

“你……打不過……我的,所有人加上一塊,都打不過……我……”說着,樑丘皓微微一使勁,便叫王集痛地面色慘白,哀嚎不已。

“還有,我不叫……啞巴,我會說話……我只是……不記得我叫什麼,但從今日起,我就叫……沉默!”

“陳……驀?”劉倩微微一愣,一臉錯愕地笑了笑,頗爲意外地望着樑丘皓,不,是望着陳驀。

“走吧……”

“嗯……好……”

劉倩恐怕也料想不到,僅僅憑藉一碟點心與幾句暖人心扉的話,使得她招攬到了一位日後天下無雙的絕世猛將。

……

……

“呼……”望着已經逝去的妻堂兄樑丘皓,謝安長長吐了口氣,待他回過神來,他竟是在林中枯坐了一宿。

忽然,一名斥候急匆匆奔入林中,附耳對謝安說了幾句,只聽得謝安面色微變。

“什麼?我軍南營被襲?——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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