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老兒這一拜,驚了申屠一跳。
本來就讓何強搞出了這麼個幺蛾子,生怕子嬰給自己穿小鞋,正在膽戰心驚的申屠,段老兒一拜更是讓他懼怕不已。
平日裡也就算了,但是今天在場的不用說長安君殿下,哪怕是哪個五大夫彭越的地位也不低於自己。
你這個不知道從哪蹦出來的老頭先拜自己,這豈不是擔心自己死的不夠早,要把自己往火坑上架嗎!
申屠剛到,對子嬰一行爲何與何強起衝突尚不通透,還以爲真像王柱所言,將子嬰當做了盜匪而已。
對這個突然蹦出的老頭,一腔無名火無處發泄的申屠自然是沒有什麼好臉色。
“你這賤民!沒見長安君殿下和彭越將軍在這裡嗎?”申屠怒喝道,一邊叫罵一邊便要擡腳向段老漢踹去。
申屠積威之下,段老漢眼睜睜的看着縣長大人的腳向自己飛來,卻不敢有一絲躲閃。
二妮的父親年事已高,這一腳要是實實的踹上去,也夠段老兒喝一壺的,離得較遠的二妮已經驚得叫出了聲響。
就在申屠的腳就要碰到段老兒之際,卻突然被另一隻腳踢開,力量的陡然轉移令申屠一時間沒能控制住平衡,一個屁股蹲在了地上。
定眼一看,踢開他的腳的正是彭越。
“彭將軍,你這是爲何?”申屠疑問道,雖然捱了一腳,他卻依然不敢對彭越有任何不敬,且不論彭越的職務算起來本就不亞於自己,單憑他是長安君親信這一點就由不得他造次。
“段老漢乃是彭將軍嶽尊,我等此次前來亦是爲了彭將軍迎娶二妮而來。”子嬰代替彭越回答道。
“申屠魯莽了,老丈竟是彭將軍嶽尊,還請恕吾眼拙,未能識得真人。”聽罷子嬰的話,申屠一個挺身便從地上爬了起來,臉色鬥轉180度換上了一副慈善的笑臉,將段老漢從地上扶起言道:
“既然您是彭將軍岳丈,那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將軍在外征戰,必不能顧忌所賜食邑,食邑內如有任何事務,老丈可遣人至縣衙相告,本官必傾力相助!”
能做到一縣之長申屠也不是什麼易與之輩,人情世故自是極爲熟捻,在看清楚形勢之後,當即便和段老漢攀起親來。
並隱晦的表示以後要是彭越的食邑有什麼事情的話他一力承擔,也算是對子嬰和彭越表個態。
段老漢則被這短時間內發生的這一系列事情的衝擊的腦子有點糊塗。
先是在他眼中高不可攀的縣長被彭越那小子,一腳踹到了地上,可是縣長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在知曉彭越喜歡自己閨女之後卑躬屈膝的討好自己。
“這個世界一定瘋了!”彭越當年一個澤上游民都能出人頭地,現在他再傻也知道,彭越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他可以俯視的年輕人了。
申屠的話,段老漢還有一些沒大聽明白。
“大嗇夫,您剛纔說的食邑是什麼東西。”
“彭將軍在滅趙一戰,立下大功。王上特賜彭將軍第九等五大夫之爵,食邑段家莊。”申屠說完又怕段老漢沒聽懂又繼續解釋道:“也就是說,日後整個段家莊所有人的賦稅,不必上繳縣衙,都屬於彭將軍了!”
秦國二十等軍功爵制度已經實行了數十年,作爲平民百姓出人頭地的唯一法門,早已深入民心。
只不過段家莊周圍十里八鄉因此獲得的最高爵位,便是戚猛的簪嫋爵位。
聽說簪嫋不過是第三等的爵位,但這已經讓戚猛在鄉里成了有頭有臉的人物,彭越這小子竟然獲得了第九等的爵位!
至於第九等的爵位是如何厲害,段老兒根本想不出,他這一輩子根本沒有機會接觸過這樣的貴族。
不過看縣長的態度,顯然地位極其尊崇,竟然還可以享有一地租賦,這簡直聞所未聞。
此時此刻,打鬥聲早已過去,一開始擔心殃及池魚躲在自己家裡的村民,已經悄悄的走出了家門探聽事情的結果,幾個離得近的也聽到了申屠的解釋,這些人震驚的表情不亞於段老漢。
“夏可,請王令!”正在段老漢和衆村民愣神之際,子嬰一句話打破了沉默。
別人沒聽明白,申屠可是清清楚楚的聽清了“王命”二字,立馬正了正衣冠,恭恭敬敬的垂手拜了下去。
“恭迎王令!”申屠回道。
“恭迎王令!”縣內大小官員們此時也明白了怎麼回事,紛紛向着子嬰大禮以拜,甚至連神州鐵騎也紛紛下馬。
段老漢和圍觀的村民雖然依舊一臉的懵逼,沒大聽明白,但依然有樣學樣,拜了下去。
不一會,目之所及便只有子嬰一人依然站立。
將載有王令的竹簡伸開,藉着火光子嬰緩緩念道:“五大夫彭越,戰功卓著,乃國之棟樑也。聞其與黎地二妮情投意合,特賜婚於此二人,望有情人早結連理,沙場之上不浮孤望!”
申屠原以爲是王上對他有隱秘驅使,故而專門派長安君順路傳命。還沒激動完,一聽原來是給彭越的賜婚王令。
不過王上親自給彭越賜婚,由此也可以看出,王上自然應該極爲看中這個彭越將軍,他的食邑在黎城,以後必須得好生討好。
有秦王的賜婚王令在,不用說二妮同何俊還沒有拜堂,哪怕已經辦完了儀式,也得乖乖把人給送回來,王上說她是彭越的妻子,那她就必須是。
在這麼一個小鄉村恐怕還沒有人敢於挑戰君王的權威。
段老漢一生的經歷也沒有這一傍晚的大起大落來的刺激。
王令宣讀完畢,經過申屠的一番解釋,在明瞭子嬰的身份之後,段老漢又是一番惶恐。
自己的兒子竟然辱罵了一位封君!
當即看了看彭越,向子嬰求到:“小兒無知,冒犯君上,還請君上看在小老二就這一個兒子的份上,放他一條生路!”
方纔自己的兒子也同何強一黨被押了下去。
“段家二郎少年心性,如此以往必無益於家,還是錘鍊一番的比較好,就讓他從你麾下一個兵員做起好生磨礪一番吧。”子嬰對着彭越說道。
“諾!”
“孤準備帶着二妮隨我們一起回往咸陽,同彭越完婚。老丈可以異議?”子嬰又問道。
“沒問題,老漢沒有意見!”
居一日,彭越在安排好食邑內的事務之後,便帶上二妮和他弟弟,衆人一同踏上了回往咸陽的路途。
至於二妮的父親,則在申屠的一力保舉之下,登上了亭長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