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放棄,是對還是錯
韋虹仍然在尹立新的病房裡堅持畫畫。她總是每畫四十分鐘畫,就休息二十分鐘。說是休息,實則是反反覆覆給看上去毫無知覺的他講述着他與她的故事:從小時說到現在,又從現在說到小時……一邊講故事,還一邊給他全身做按摩。
終於,她瞥了一眼掛在牆上的一面石英鐘,這是她爲了提醒自己特意掛的。看見時間正好指向九點四十,她知道她又該換班了。
於是,放下畫筆,就又來到尹立新的牀前。她從牀頭桌上拿起那兩個她曾經送給尹立新的“平安符”,放在尹立新的手心,然後,把他的手合上。雖然,是很機械的,但她仍然感覺很滿足,就好像真的是他握在手心似的:“立新哥,你感覺到了嗎?這就是我在你到深圳前送給你的那兩個‘平安符’,一個是‘平’字,一個是‘安’字。想來想去,還是要感謝上帝,感謝這對‘平安符’,它們讓我還能看見你。而且,我相信: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所以,立新哥,我堅信你有一天,一定會醒過來的。因爲,我的‘平安符’永遠保佑着你嘛!”
韋虹覺得口渴了,就拿起牀頭桌上的礦泉水喝了幾口。她是多麼渴望自己放下瓶子??就能觸摸到尹立新熟悉的動彈啊!然而,沒有。他仍然在熟睡,而且,睡得是那麼地踏實,好像那是個甜蜜的夢,所以讓他醉在這個夢裡不想醒來。
“立新哥,現在,讓我給你唱一首你曾經最不喜歡聽的歌吧,你總說它老掉牙了。可是,我相信,現在的你,一定也和我一樣喜歡起它來了。因爲,它的歌名就叫《好人一生平安》。”
接着,韋虹就拉着尹立新的手,輕輕地哼起了這首代表了她心情的名歌,也是過去她和蘭蘭在一起時,蘭蘭也最喜歡哼唱的一首經典老歌之一:“……好人一生平安……”
韋虹一邊唱,一邊替尹立新按摩他的腳。漸漸地,韋虹的眼裡又蘸滿了晶瑩的淚。
韋虹不知道:她從此不用擔心尹立新又會被別的女孩搶走了,也不用擔心他會變心離開自己去找別的女孩尋樂子了,這是不是她所要的幸福?
她只知道,現在的她,天天起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來這裡看他、陪他、幫他甦醒;她還知道,她每個夜晚臨睡前的功課,就是想他,反反覆覆地想他,想他們曾經在一起的故事,曾經一起去過的地方,好爲來日見到他後說些什麼做準備。
韋虹覺得,把他從深圳接回來治療是很正確的事,她的心裡踏實多了。就算開學了,她還是可以天天找到時間來探望他,陪他說說話,替他按按摩;總有一天,她堅信:他會聽得到她的聲音!
從一個女孩成長爲一個女人,彷彿是很遙遠的事,而當意外突然降臨,它又甚至是一夜之間的事。現在的韋虹,在每個人的眼裡,就都是一個成熟了的女人的標誌了。
當艾紅把大海帶到溜冰場裡,才大聲地告訴他:“這就是今天我們活動的場地,怎麼樣?對這項運動還喜歡嗎?”
“喜歡、喜歡!太喜歡了。艾紅,你真是我肚子裡的蛔蟲。”
艾紅也樂了:“我要是蛔蟲,就鑽破你的肚子。”
“鑽吧,我的肚皮正好要開個窗口,好涼快涼快。”
忽然,艾紅又在溜冰場上看見了一對熟悉的身影:是羅文與丁香!只見羅文牽着丁香的手,正在場上熟練地滑着,笑着,其瀟灑的樣子,真令人羨慕。
“大海,瞧,這兩個傢伙,怎麼好像事先跟我們約好了似的?我們到世界之窗,他們就也到世界之窗;我們到溜冰場,他們也在溜冰場。”
“嗨!這有什麼奇怪的?這個省城,說大也不大嘛!再說了,都是年輕人,愛看的地方愛娛樂的天性,不都差不多嗎?”
“說得也是,叫不叫他們?”
“叫一下吧,總得打個招呼纔是。老同學見了不打招呼,這說不過去。何況,是我們先看見他們的,當然應該我們先打招呼啊!”
“好吧。走,我們也溜到那邊去。”
於是,兩人穿好溜冰鞋,就手牽着手滑到場中。一會兒,就找到了羅文與丁香。
當他們越來越近,那兩個傢伙也發現了他們,雙方都很驚喜,羅文還是改不了愛開玩笑的習慣:“你們倆個傢伙怎麼陰魂不散,老纏着我們啊?是不是艾紅生日那天,我們忘了送賀禮,所以就要追着我們跑啊?”
“那當然。不過,哥們,這溜冰場是你們家開的嗎?有寫着羅文和丁香在此,不讓大海與艾紅進來的嗎?若是,若有,我一定不會出現在你們的身邊了,死沒良心的傢伙!”
“呵呵,說得也是。不過,別小看我,說不定將來我一準賺了大錢,就可以買下一個溜冰場,那時,我就掛個特大牌子,上寫:不是王大海與艾紅就不許進來!”
“哈哈……”
到底是年輕人,就是有活力。走到哪裡,就把歡聲笑語灑在了哪裡。
不知不覺地,就成了兩個男孩在一起溜冰,兩個女孩在一起溜冰。
“大海,還是你小子幸運,把艾紅給追到手了。”
“怎麼?你有了丁香,還不知足?”
“你知道嗎?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天,算是分手的紀念。”羅文爽朗地笑着,就像在說一件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
“什麼?你說什麼?哥們,我沒聽錯吧?”大海大驚失色。雖然,事不關己,但仍然是他的好朋友的事啊。
“呵呵,不相信是吧?但這確實是真的。”
好酷啊!這小子。
“出什麼事了嗎?哥們,這分手二字可不是好玩的。”大海總覺得好像羅文在跟他開玩笑,哪有分手還這麼快樂的?
“你看我這樣子像好玩嗎?不過,沒出什麼事,就不能談分手嗎?”羅文來了個漂亮的原地三百六十度大旋轉,看來這小子溜冰的技術是學出來了。
“既然沒出什麼事,你們又幹嗎要分手呢?”大海更不理解了:這談戀愛又不是過家家,哪能今天扮情侶,明天就又各奔東西了?
“呵呵。真沒出什麼事,要怪,就怪現在的家庭孩子都少了,家長們幾乎個個都想把自己的兒女留在身邊。”
“我還是有點不太懂。哥們,難道你們不可以留在父母身邊嗎?都是本省人,多好,夫妻雙雙把家還。”
大海卻覺得羅文簡直是在“杞人憂天”:兩個人,既在同一所大學裡深造,又是同一個省,這不是好事成雙嗎?怎麼就矛盾了?
“不!大海,我不想只在本省發展。好男兒志在四方,我可不想過早地將自己的未來就交給一把鎖鎖上。”
羅文又瀟灑地來了個高難度動作,像只鳥兒一樣在冰場上“飛”着,“只是,受這次的影響,我不打算再在大學裡談戀愛了,即使談,也會事先講清楚:接受得了就繼續,接受不了,就趁早拜拜!”
“是不是丁香不支持?”大海試探着問,在他看來,失戀是一件痛苦的事,尤其是初戀。他是過來人了,能不知道這個?
“不是她的問題。主要是她的父母親,只准許她找一個在省城工作的人。”
“所以,你就決定分手?那丁香呢?她能接受嗎?”大海還是不解。
“能!你別看她表面文弱,內心堅強着呢。”羅文不以爲然着,仍然在原地研究他的新高難動作,也許,他的愛情,也是研究出來的吧?從如何開始到如何結束,都是他通過計算,才分毫不差的吧?
“看她嘻嘻哈哈的,好像是沒事。”
“說一點沒事也是假的。不過,我們都能夠理解、接受,畢竟時代前進了嘛,都二十一世紀了。”
“也是,大家好聚好散。不過,第一次愛上的人分手了,你不後悔嗎?”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一點不難過和後悔是假的。”羅文又玩了一個新花樣:金雞獨立。
“唉!叫我怎麼說你們好呢?這是你們倆的事,別人都不好說什麼。”
“那就什麼都別說了。哥們,反正這世界那麼大,兩條腿的蛤蟆找不到,兩條腿的男人女人還不多的是?她離開我,也許能找到更適合她依靠的那棵大樹;而我少了她,或許是少了一朵我最欣賞的花朵,但也可能能夠遇到另一條更適合我的河流。”
“真羨慕你們,到底是新時代的人,聚也容易,散也瀟灑。”
羅文苦笑笑,搖搖頭:“什麼瀟灑?只不過是無奈罷了。”
“唉,這個時代,究竟選擇怎樣的人生,才能讓我們既找到適合自己發展的天地,又能夠不在感情上少受傷害呢?”
“大海,你應該祝賀我們,我也慶幸我和丁香都能夠早日認識到這一點,趁早分手,受傷害的程度也就越淺了。”羅文毫不客氣地說。
“說得也是,感情沒有不受傷的。”大海又想起了他對蘭蘭曾經的癡迷,難道說他就沒受到傷害嗎?可正因爲曾經的傷害,也才讓他更珍惜與艾紅的感情。看來,初戀多是不成功的這名話確實是至理名言。
“是啊,人的一生,又何嘗不是在尋尋覓覓中度過的呢?即使你現在得到了,也還是不會知足的。我生來就是一個浪子,不會輕易將自己釘死在一個地方。但是,我會把這朵丁香花永遠放在心間的。畢竟,她是我最欣賞的類型,也是我第一個主動追求的女孩。最重要的是,她是第一個看得上我懂得我價值的女孩!”
看來,羅文對丁香不是沒有感情,大海看到他穿着擊劍服,一劍、一劍、又一劍!於是,情絲就在他的一劍又一劍下,終於斬斷!像個幹大事的人!只是,大海在佩服之餘,也惶惑了:找到一個彼此心儀又感覺很對的異性,是多麼艱難啊,就這樣放棄,值得嗎?是對還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