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難斷,緣難了
“蘭蘭,夏雨今天出院了。”邱醫生打電話通知了蘭蘭,“以後,你就不要再來醫院看他了。”
邱醫生沒有說,他實在是不忍心經常見蘭蘭希望而來,卻又屢屢失望而歸。
“謝你了,邱醫生。”聽說夏雨出院了,然而自己卻是從夏家以外的人那裡聽到這個消息的,蘭蘭也說不出自己的心裡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覺,這似乎是夏家人對她的最後通牒:周春蘭,你被我們夏家拋棄了,再也不是夏家的什麼人了……
蘭蘭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還要來到夏雨住過的那間特護病房。明明知道夏雨已人去房空,卻還是忍不住要呆在這間房子裡,用手觸摸着已經被拆去牀單的病牀,感受夏雨曾經在這間病房裡和她共同度過的那一個難忘的夜晚。夏雨說過的每句話,還有關於他是怎麼被自己叫醒的那些羞澀的記憶,都如潮水一樣洶涌澎湃而出。
一葦,你真的走了嗎?難道,你就這樣把我忘了嗎?你都退出了我還留戀着,好傻吧?蘭蘭在心裡寂寞地與夏雨進行着心靈的對話,可是,你走了,我卻來了,多麼滑稽可笑啊!
“喂,找誰?病人都出院了,到他家裡去看吧。”一個護士從門口經過,好心地提醒蘭蘭。
蘭蘭回了個微笑,禮貌地向這個好心的護士點了點頭,比起夏家人,似乎任何一聲親切的問候都能讓她感到溫暖。她深深地呼吸着這裡的空氣,因爲夏雨剛剛離去!現在,她只能用這種愚不可及的方式,來感受夏雨留給她的哪怕是最細微的一點點“味道”:生活啊生活,你對我是厚愛的,讓我能夠與心目中的偶像一葦不僅有了“一面之緣”,還讓我和他有過一段特殊的“師生緣”、“情侶緣”;然而,生活,你對我又是殘忍的,一切似乎又回到從前,夏雨也“完璧歸陳”了……從此,你還是你來,我還是我。只是,一葦,我已不能做到將你從我的記憶裡剔除。就讓你,永遠以這樣的方式,讓我頂禮膜拜在我心頭的神龕吧!
“一葦,不知你現在的心裡,是歡喜多呢還是迷茫多?回到我們認識前的軌道上,你快樂嗎?”蘭蘭說着,再一次淚眼婆娑。
空洞的房間裡,沒有任何回聲。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滑稽!怎麼會想起這句詩?走吧!蘭蘭最後看一眼那間夏雨曾經住了兩個月之久的病房,作了一個艱難的告別,還是邁出了病房,回自己的南島師大去了。
蘭蘭好像真的忘了這回事。每天,除了吃飯、上課,就是寫作。不見她笑,亦不見她哭,好像真的超脫了一樣!
王琴當然知道,蘭蘭不可能忘情!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用寫作來麻痹自己。
最“高興”的就是美蘭了。她,知道蘭雨戀終告終結,甭提有多變態地開心了。
“周春蘭,你也有今日?活該!”若能,她恨不把蘭蘭也放在腳下狠狠地踩上幾腳,方泄心頭之憤。她敢嗎?蘭蘭身邊永遠有一個保護神王琴,她樂歸樂,卻不敢那麼做,也就只能在心裡偷着樂一樂而已。
“蘭花,蘭花,你可知道你的主人出事了?”蘭蘭又在陽臺上澆花了。
她都可以出一本“養蘭經”了。要麼她上網查問,要麼帶上這盆蘭花上買蘭花的南島植物園去問。漸漸地,不會養花的她也會養蘭了!蘭花已經不是蘭花,而是夏雨的化身了。養好它們,不讓它們死去,在她的心裡是有着特殊意義的。這個意義,也是別人不知,獨蘭蘭自知的秘密。
“蘭蘭,又澆花了?”王琴現在是“護花使者”,一會兒不見蘭蘭,必會到處尋找,她……是怕蘭蘭一時想不開啊。這不,她又找到陽臺上來了,看見蘭蘭果然又在澆花了。
“是的。這蘭花,好養活。”蘭蘭也微笑着答道。
“蘭蘭,我看啊,你將來不當老師了,倒可以到花房裡去應聘當園丁,沒準,一試準行。”王琴也開起玩笑來,她希望自己的玩笑能夠逗蘭蘭多笑一笑,引她走出失戀的陰霾。
“是嗎?我也正有此意哦。”她哪裡像憂鬱的林妹妹?
王琴又搖搖頭,不知該如何接下去,後來總算找到了一個話題:“蘭蘭,小說寫完了嗎?”
“哪那麼快?”遠處無邊的蔚藍,似乎是蘭蘭的知音,“第一次寫作長篇小說,我甚至不知道哪些材料是必須的,哪些材料是多餘的,我只能憑着自己的感覺,覺得與男女主人公有關的材料,我就都放了進去……”
“加油!等你出名了,我好拿着你的簽名拍賣啊!”好不誇張啊!可是,王琴覺得有必要,人在低沉的時候,鼓勵應該是最大的力量吧?
蘭蘭笑了:“你就吹吧。唉,這裡可惜少了一樣東西。”
“少了什麼呢?”王琴環顧四周,還是不知道少了什麼?
少了夏雨家的大陽臺上,手捧名著,坐椅上,聞蘭香,看到的另一處明媚的風景:鴿舞、鴿食、鴿飛、鴿步……蘭蘭癡癡地望着蘭花笑了:琴琴,原諒我,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一個角落,藏着一些只有和戀人之間才能存在的秘密的,不是麼?一葦,你感覺到了嗎?
“少了什麼?蘭蘭,你還沒告訴我呢。”王琴果然也感興趣起來,又重複問了一句,這才把蘭蘭從對夏雨的思念中拉了回來。
“鴿子。”蘭蘭簡短地回答。
“你很喜歡鴿子嗎?”王琴繼續問,很好奇,“奇怪,我在大師兄家住了那麼久,卻沒發現……”
“你說呢?那時,周媽說你吹不得風,我哪敢告訴你啊。”
“浪漫主義。”王琴嘆道:明白了,“鴿”字,拆開來是“合起來的鳥”。
“也不知道在鴿羣中有沒有和我們人類中一樣的等級制度?”蘭蘭卻還沉浸在對那些鴿子們的懷想中。天知道,她眼裡“看見”的究竟是“鴿子”還是“夏雨”!
“何不變成一隻鴿子試試?”王琴也逗起蘭蘭來了。
“你以爲我不敢啊?飛就飛!”蘭蘭果然不肯示弱,張開雙手,像一對翅膀一樣,做着飛翔的動作道,“我就變一隻鴿子給你看看。我飛啊飛啊飛啊飛,飛到東來飛到西……”
“哈哈哈哈……”好久,沒有這麼開懷大笑過了!
看出來了:蘭蘭果然今非昔比!往往,此時,王琴就有一種錯覺:他們,根本就沒有分手,只是暫時一個出遠門了,一個還呆在家裡等對方而已。這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南島“你瀟灑我漂亮婚紗店”裡,夏雨正陪着姍姍在挑選婚紗,準備拍婚紗照。對這,夏雨似乎都有點心不在焉。他以爲,這都是剛剛出院,精力難得維持太久的緣故,因此,他就強自撐着,也不跟姍姍說。
他的臉上,壓根兒沒有一個“新郎”應有的激動與歡喜,只是像在應付,應付生意場上的應酬似的。
“小雨,你看,我穿這個好看嗎?”姍姍穿着一件白色的恰到好處地露出一部分胸背的婚紗出來,讓夏雨給她參謀。
夏雨懶懶地看了一眼,就點點頭:“好看。”
“真的?小雨,太好了,你很有眼光,也和我想的完全一樣。”一會兒,姍姍又穿了一件粉紅的婚紗出來了,“小雨,你看這件婚紗好看嗎?”
“好看。”
姍姍又進去了,夏雨卻想走了:也許,每個男人都不喜歡這些應酬吧?一定是的,否則,爲什麼我跟姍姍“訂婚”了,卻還是對這些穿什麼衣的事不勝其煩呢?
“小雨,這件呢?”姍姍又出來了,又換了一套婚紗。
“姍姍,你穿什麼都好看。只是,我累了,想回去了。”煩死了!直想逃。姍姍,你就不能體諒我這個病人一點?要知道,我剛剛從醫院裡出來不久啊,況且,還有那麼大的一個公司需要我去操心……
“小雨,我們訂婚這麼大的事,你怎麼可以草率呢?”姍姍不滿了,嘴巴噘起老高老高。
“非也,我身體不適。”藉口!明明知道夏雨是在有意逃避,但姍姍還是很無奈。
“好吧。要不,我們去外面拍一組婚紗照,看哪一張最好看,我們就在訂婚晚會上穿哪一件,你說好嗎?”
“由你吧,不過要快。”夏雨仍然應付道。他是真怕她了!她的亦步亦趨,纏得他都有點喘不過氣來了。
“小雨,這可是我們一生的大事,麻煩點是應該的。對了,你不是一直喜歡大海嗎?要不,我們到海濱公園去拍婚紗照,好嗎?”姍姍撒嬌了,並從後面一把抱住夏雨的腰,將臉緊緊地貼在夏雨的後背。
“隨你吧。反正,這些事,男人是不感興趣的。”夏雨聳聳肩,“你自己看着怎麼合適就怎麼辦吧。”
趁着姍姍又進去換婚紗時,夏雨頭也不回地逃走了。
“老張,送我馬上回去。”夏雨現在的司機是老張,夏鵬程原來的司機。自從他出院以後,家裡再也不放心讓他自己開車了,於是,夏鵬程作出犧牲,讓出了自己用了多年的司機老張。
“這……姍姍小姐呢?”老張有點猶豫。
“哦,她說她還有些事要忙,讓我先走。開吧。”夏雨也感覺到了,似乎身邊的這些人都很維護姍姍。
“好吧。”老張還想再問,夏雨卻手一揮:“囉嗦什麼?快走。耽誤了我的大事,你負責得起嗎?”
“好!”老張不再敢問,一踩油門,車子冒出一股青煙,走了。
“喂……”姍姍追出婚紗店來,卻只看見來往的車流與人流,她急得一跺腳,“小雨,你……氣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