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徵站在樓下大廳,用一種我看不懂的目光淡淡的看我,我心中頓時有些不自在。我攏了攏身上的衣服,緩緩的沿着扶梯往樓下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這深深的霍家大院,在這夏日的天氣,卻有些陰寒。
透過窗戶的縫兒,我看到了外面依稀的光影,我嘆了口氣。雙腳踏下了最後一級階梯。
不管冷不冷寒不寒。不管有沒有被接受。我已經在那麼多人面前被霍黎希承認,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你來。”今日的霍徵好像特別的慈祥似的。他面帶微笑的將孩子交給我,我也滿心歡喜的將兒子抱在手裡。看着兒子粉嫩的小臉。那一刻,我的心是顫動的。
說實話,這個孩子從生下來到現在,我能抱到他的日子屈指可數。不過我唯一慶幸的是,從此以後,一切安穩,我就能跟我的孩子長久的在一起,用我接下來所有的時光,彌補他缺失的嬰兒時期。
兒子真的好可愛。粉嘟嘟的。含着自己的手指,那樣子萌極了,我覺得我的心都跟着兒子蘇化了。
就在我抱着兒子在那玩的時候,霍徵坐在一旁看着一臉母愛光輝的我,忽然淡淡的說道:“蘇爾,既然孩子都半歲多了,關於孩子上戶口的大名,你們自己有什麼想法沒有?”
我覺得我都怔了一下,我沒想到兒子還沒有取大名,更不知道霍徵現在竟然給了我這麼大的膽子,把取名的權利也讓給了我。我曾經以爲,霍徵是要獨斷的。那麼現在,他將孩子還給了我,也將取名字的權利交還給我,是徹底認可了我,認可了我孩子母親的身份,是嗎?
竭力壓抑住心裡的狂喜,我的手暗暗緊張的握成了拳頭然後又放開,我微微側頭,假裝平靜似的淡淡道:“孩子的名字這是大事,這事兒我還得跟阿希商量一下。”
霍徵滿意的點點頭,或許在他心中,我這種處處以霍黎希爲尊的想法,在他那兒看來是極好的吧!
“選好名字之後,到時候找個良辰吉日,把你和孩子的名字都記入族譜吧!”不等我一次得意完,霍徵緊接着又給了我另一波衝擊,接着說道。
我深深明白記入族譜是什麼概念,在這樣的大戶人家,結了婚還能離婚,但是記入族譜,那就是給老祖宗看的,不是能輕易換下來的事。
“好。”壓抑住心底裡的那些風起雲涌的,我竭力的假裝我很雲淡風輕。
就在我以爲個,該說的都說完了的時候,霍徵卻突然湊近了一步,坐到我身邊來,壓低了聲音淡淡的說:“蘇爾,你說,我要是娶了你媽媽,會怎麼樣?”
我吃驚的擡起頭來,我剛想說我沒有媽媽,但我很快意識到,他說的是林晚月。
這個問題我有些沒法回答,這是我們第一次開誠佈公的談起林晚月的問題,我跟林晚月之間之前都是以阿姨相稱,這表面的面紗第一次被戳破,我感覺我一時間有些適應不了。
我擡起眼皮迎向霍徵,卻發現他的目光淡淡的望着某處,他本就儒雅的面容,此刻看起來更是紳士風度了幾分。
“我跟榮蓉,可能過不下去了。本就是家族聯姻,結婚十五年,同房不到十次,結婚不到五年就開始分房而睡,我不知道這樣的婚姻,還有什麼持續下去的意義。”不等我回答,霍徵看都不看我一眼,直接就接着說道。他的聲音淡淡的,含着無盡的感傷與回憶。“我這一生,雖然算不上光明磊落,但也並不小人。我沒有對不起過誰,然而要說我唯一愧疚的,就是晚月。從前顧忌着身份地位,我不敢想那樣,但是現在,我多年的競爭對手和老夥伴落馬,我忽然就想通了。我都五十多歲了,指不定哪天我就跟榮盛那個老匹夫一樣一病不起了,我沒有什麼別的想法,我只想在我最後的人生裡,有個我喜歡的女人陪在我身邊,而不是對着一個我討厭的女人,做一個孤家寡人。”
霍徵重重的嘆氣,沉默了片刻,接着說道。“更何況,晚月還有了我的孩子,我不知道這個孩子是不是一個契機,逼得我要負我應該的責任,好好對她。算算時間,也快了,前一個我沒辦法保得住,這一個,我一定要傾注全部的愛,好好照顧。我不願晚月再沒有名分的擔驚受怕,我想我應該像個合格的男人一樣,挺直腰板來,保護我心愛的女人。”
我沒想過霍徵會跟我講這樣的話,曾經我以爲他應該是那種不惜一切代價只爲了前途的男人,可是現在,我對他好像有了一些改觀。
我不知道他這番話對林晚月說了會怎樣,說實話,對於林晚月這樣一生漂泊的女人,最初的肯定是最愛的,我覺得她聽了應該會很願意。
我心裡也很膈應,不管怎樣,這個女人生了我,我的爸爸也爲她賠上了一生,我想我應該自私點希望她惦記着我爸爸一輩子的。
可是現在我也明白,感情的事真的強求不來,自從經過那些轟轟烈烈的感情後,我真的比誰都能明白,什麼是愛情,什麼是感恩。
林晚月對我爸爸,應該是後者吧!既然這樣的話,爲何不守着最初的那份感動呢!
想到這裡,我淡淡的點了點頭,露出了溫和的笑容來。“我覺得這對於她來說應該是個好的歸宿,而她到底願不願意,具體你應該問她纔好。”
聽到我的話,霍徵如釋重負的舒了一口氣:“蘇爾,你不介意就好。”
介意?我有什麼好介意的?我是誰?
接下來我們沒有再交談,霍徵撐着下巴不知道在幹嘛,似乎是陷入了回憶中。
我抱着兒子玩了一天,喂他吃東西幹什麼都是新奇的體驗,這樣的新奇,直到當天下午的時候,霍黎希回來。
霍黎希回來的時候兒子已經睡着了,他當時一身疲憊,恨不得倒頭就睡,我問他昨晚幹什麼去了幾點走的,他都沒心情回答我。
他進臥室衝了個澡,就強迫我陪着他去睡覺,我陪着他躺了一會兒,不知覺中自己也睡了過去,直到傍晚的時候,我才醒來。
我醒來的時候他已經醒了,正在那兒玩着我的頭髮,看到我醒來,他撫了一把我的臉,他臉上是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最後的禍患徹底的解決了。”他捧住我的臉,重重的在我臉上親了一口,壓抑不在笑意的這樣說道。
我覺得我整個人都是蒙的,我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然而當他跟我講的時候,我明白了。
霍黎希是昨晚凌晨兩點的時候走的,那時候我大約才睡着不久,太累了所以我沒能醒過來。
昨晚,繼榮盛暈倒住院最後確認中風,榮傾當場流產名聲大失之後,榮家最後的子弟榮梵,也出事了。
榮梵在送榮盛去醫院之後,聽說了榮德揭穿榮盛的事,大怒,顧不上照顧自己的父親,就回來了。
然而還是晚了,因爲榮德供詞中,榮盛甚至還涉及了謀殺,所以榮家當時就被報警,不但警察來了,檢查局的人也來了,不但榮德母子去警局填寫了供詞,榮家也被暫時的封了。
然而,這些東西榮梵都不怕,榮梵怕的...
是自以爲藏得很緊密的那些貨。
畢竟,他曾經能放下豪言三億包我,肯定是在自己父親官位的掩護下,做的是最暴利的生意。這纔是榮家的致命傷。
但是榮梵沒想到,他想到了去轉移陣地,別人也想到了。
榮梵爲了保住那些量非常大的貨物,爲了保住那些配方,爲了後續的發展,不喜鋌而走險,親自押運。
那頭榮德帶人大義滅親抄了榮家大宅,這頭,霍黎希帶人,攔住了榮梵的車。
凌晨三點,榮梵被省廳緝毒大隊的人包圍了,人贓並獲。
不但搜出來一大批足以判刑判到牢底坐穿的貨物,連帶着那份配方,都是他躲都躲不開的罪證。
他進去了,繼他的父親妹妹之後,榮家唯一的希望,也進去了。
昨晚,就一個晚上的時間,榮家徹底的大洗牌。
榮盛被捉住,官位估計保不住了。
榮梵被抓,牽連甚廣,估計要倒一批人。
榮傾不足爲懼。
而榮德,在大義滅親之後,終於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得到了原給了榮傾的一品佳人公司,和其他的幾家公司,得到了屬於自己的那份榮家最後的乾淨產業。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榮德的母親爲了堵住悠悠衆口,跟着出家了,連夜去了郊外的某個尼姑庵。
我沒想到最後的結果來得這樣快,這樣的慘烈,我有些恍然,然而霍黎希卻用力的擁住我,在我耳畔嘆息:“小爾,從在一起到永遠,我們走了這麼長的彎路,索性,我們最後一定能長長久久在一起的。”
他的目光特別的堅定,而我也更用力的擁住他,我哽咽着說:“阿希,我愛你。”
“傻瓜,我也愛你。”他輕撫着我額前的碎髮,他薄如蟬翼的吻,落在我的眼角眉間。
“我還要給你一場盛大的婚禮。”他攬着我的腰,尋找着我的脣,急急的說道。
“好,我等你。”我輕笑。我側身看着窗外,一片煙水迷離,不遠處燈光璀璨,喧鬧之聲清晰可辯,那些記憶裡的愛與痛,千絲萬縷,交織成殤,彷彿今日這場猝不及防的與一般,不知道何處纔是吳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