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幹什麼?是來看我怎麼被繩之以法接受懲罰嗎?
或者是,她認爲傻乎乎被擺佈的我,最後一定會有一個可笑的下場?
不,我不知道她的想法。也沒有人知道。
我更不知道,不過是一個男人而已,我都已經心甘情願放手了,爲什麼她還非要逼得我退無可退。
我收回視線。重新低下了頭。
在法庭上,不管檢察官怎樣問我,我都只有一個陳述,我無罪。我跟叔叔的死沒有任何的關係,我不是兇手。
檢察官拿嘴硬的我沒有辦法,便示意法官先休庭。
就在這會我看到有人走過去在法官的耳邊說了什麼,我整個人寒毛都豎起來了。不可否認,現在的我都有些草木皆兵了,我怕,怕任何人會對我不利。
我僵硬的站在那裡。場面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沒有人知道故事接下來會怎麼做,卻所有人都無一例外的抱着期待。
有人期待我能被赦免無罪。安好的活着,當然,也有人希望我死,好去爭家產。
我的目光有意無意的往榮傾那兒看過去。我看到了她隱匿在墨鏡下氣定神閒的臉。
休庭的時候,那些愛我的人,也終於涌上前來了。
“姐姐,你還好不好?”我妹眼底裡難得有些真情流露,自從出事了以後,她很久沒有這樣依賴的叫我姐姐的。她扯着我的胳膊朝我哭道:“姐姐,是我錯了,我不該告訴你的,讓你陷入這樣的...”
“沒事,我會沒事的。”我笑着撫了撫她的頭頂,淡淡的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萬一我真的被定罪,我還懷着孩子,他現在又不能把我怎麼樣。”
蘇菲還想跟我說些什麼,卻一把被溫情扯開,溫情將蘇菲的手從我手上離開,低聲說道:“如果不想給你姐惹麻煩的話就別拉拉扯扯的。”
蘇菲吸了吸鼻子,怔怔的點了點頭,鬆開了我。
他們走了出去,臨走前,林晚月還在安慰我,說向東那邊也在發力,她也找了她昔日的一些老朋友,希望能幫上忙找到真正的兇手。
我聽了這樣安慰的說辭,淡淡笑,我說我知道了。
他們走了出去,不一會,門又開了,我還以爲開庭時間這麼快就到了,我擡起頭,卻剛好看到鑽過來的榮傾。
榮傾摘下了連帽衫的帽子,一張慘白的臉上,掛着慘淡的笑容。
這是發生了這麼多事以後,我們首次真正面對面,一看到她,我就恨得牙癢癢起來。
我情不自禁的想撲上去打她,看押我的庭警卻將我一扯,不讓我打人。榮傾頓了頓,面上微微閃過了不悅,那庭警看了我們一眼,自覺的閃到角落去裝屍體去了。
哦,我馬上又懂了,不說別的,就說這法庭,也被她承包了?
“爲什麼?”我咬着牙,滋滋恨意的問:“霍黎希女人不少,爲什麼非要對我下手?爲了我布了這麼大一個局,我也真的是好大的臉!”
“他女人不少,可他真心愛上的,不多啊!”榮傾氣定神閒的在我面前坐下,陰測測的一張臉,笑得時候竟然也有溫婉的味道:“八年前,他爲了凌薇不肯碰我,八年後,他爲了你跟我拒婚,你說,我怎麼忍得下這口氣?”
“爲了可笑的感情鬧到這一步,值得嗎?”我悽楚的望着她冷笑。“你也不怕惹火燒身燒到了自己?還是,你認定我已經必死無疑?”
“惹火燒身?”榮傾呵呵發笑。“我有告訴你這些事與我有關?爲什麼要燒我的身,跟我有什麼關係?還是,你有什麼證據?”
她笑了,笑得很欠打,我搖搖頭,我只覺得我的眼睛都快流出來了。
但是,我不想哭啊,我不想在這個女人面前太過軟弱,我生生將眼淚逼回去,咬牙冷聲道:“好,我知道你家背景很深厚,能讓你做事不留痕。但我深信,壞人自有天收,榮家人做事這樣乖張,上面容不下你們,你遲早要落馬,等到那一天,或許你的結局會比我還要慘,慘得人人喊打,恨不得把你拆骨入腹。”
榮傾似乎絲毫不被影響似的,卻只笑了笑,淡淡的說:“好啊,我與你一起等着那一天,那麼現在,你還是老老實實的,替霍黎希坐牢去吧,把牢底坐穿!”
“替他?”我眼珠子一翻,反問道。
“呵呵,我的這些招數,只用一次,凌薇已經死了,要不是在你身上,就是在他身上。其實,我最恨的就是他,而不是你,但他已經回到北京答應與我結婚,我拿他開刀不好,所以,你就只能是替罪羔羊了。”榮傾呵呵的笑,胸有成足的樣子。“蘇爾,你知道他現在去了哪嗎?”
我哪裡還關心他的行蹤,這個男人把我弄得這麼慘,我都一切都是在認識他之前變樣,說起來,我在痛恨榮傾之餘,說不怪他,都是假的。
“他去非洲了。”榮傾笑了笑,言簡意賅的說道:“他去非洲辦一個課題,每天都有專人看着,也許三五個月回來,也許三五年回來,而他回來的那天,就是我們結婚的日子。”
我不關注這個話題,我別過了腦袋,不吭聲。
她頓了頓,卻又說:“至於阿曙,你還等着來救你的阿曙,你省省吧!大選要來了,在權力面前,任何一切的事情都是小事,他自己都忙得腳不沾地的,估計睡覺都沒時間,根本沒空理你。”
榮傾的笑容仍舊十分的炙熱,我卻覺得她也十分的可憐,她的三觀已經完全的扭曲,她用這樣的方式去得到某個男人,她真的守得住嗎?幸福嗎?快樂嗎?
但是,沒有人給得了我答案。
她站起身來,丟下一句“回頭把這段監控給刪了”,然後就重新戴上連帽衫的帽子,出去。
小小的房間裡沒平靜多久,最後一個進來的,是我的律師。“蘇爾,我相信你是無辜的,你只要記住,如果沒有罪的話,千萬不要認,你一定會沒事的。”
“我知道,我不會妥協的。”我點點頭。
“我剛剛去打聽了,法官宣佈休庭是因爲找到了新的證人。”律師有些激動的對我說道。
看到他這麼激動,我猜應該是對我很有利的信息。我倒是還是怕死的,從前百事不管是因爲我總以爲自己要死了,但現在既然有機會脫離危險,我不會不高興。我慌忙問道:“什麼證人?是誰?”
“就是你們那棟24時小時便利店的老闆,說是你晚上十二點多還肚子餓去買了泡麪和蛋糕,她當時還跟你寒暄了,說過你孩子大了吃泡麪不好。”
我跟便利店老闆不算熟,也說不上什麼寒暄,更何況,我做了模特之後,不說夜宵了,連晚飯都吃得少了,泡麪更是很少吃的東西。
我猜到這也是誰爲我找的僞證,不過我沒有出聲,繼續聽他說。
“你所在的小區到人民醫院就算是立刻上車也得一個多小時,更何況你大着個肚子,沒有車,更不會開車。而你叔的死亡時間在一點到三點,在那之前,他還被挖心挖肝挖那裡...從時間上來看,你沒有犯罪的可能,更何況...”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我反覆陳述過了,你是被害者的侄女,就算你們有房產糾紛經濟糾紛,你也沒必要恨他恨到挖了他那裡,正是這個多此一舉的舉動,也給了你一個申辯的切入點。”
“是嗎?那萬一,我有同夥呢?”剛纔檢察官主要就是針對這個問題在提問,我沒可能不放在心裡,因爲,就算我有不在場證明,那麼,這個事件的直接犯案者是我和這個事件的主謀是我,一點區別沒有。就算對叔叔造成那樣非人傷害的人不會是我,但只要找到我的同夥,我也根本沒有爭辯的餘地。
“說到這裡,我就更高興了,你能沒事,真的是上天保佑啊!”律師看起來更激動了,喜悅的抓住我的手說道:“就在剛剛,警方抓到一個連環作案的殺了人還要挖心挖肝挖那裡的變太殺人狂,據說,這個殺人狂之前是受過情傷,所以對男人深痛惡覺,而且是那種專門對住院的男人下手,這個人流竄作案好幾個月了,因爲會僞裝,所以直到現在纔好不容易被逮到。警方給她做了個dna測試,事實證明,她的確與留在死者身上的指紋和汗液吻合。經過對她的初步審訊,她承認了是她盯上了獨自住院的你叔,纔會找了個機會對他實行暴力犯罪的。而且她還說,她只殺該殺之人,她之所以盯上你叔,是因爲知道你叔一家人間接害死了自己的親哥哥,而且還毀屍滅跡嫁禍給自己的侄女兒,該殺。”
律師唾沫橫飛的說着,新增證據一邊倒的指向我,我也禁不住的淚流滿面。
這個真相聽起來真的很完美,不但摘除了我所謂的犯罪事實,而且還供出了叔叔一家人在我爸身上所做的事,但不知道怎麼的,對我來說總有種不真實的恍惚感覺。
“所以,蘇小姐,真兇找到了,你肯定可以無罪釋放了。”律師很高興的搖晃着我的手,比他自己沒事了都還高興?
我也跟着他笑,高興之餘,卻隱隱有些憂心。
兇手怎麼會那麼輕易找到?是誰在背後幫了我?榮傾花了那麼多心思設了那麼大一盤局,她真的就這樣甘心放手?
休庭時間很快就過去,我也重新上了法庭。
再次開庭,情況卻是急速反轉。
“本庭宣佈,嫌疑人蘇爾,故意殺人罪名不成立,當庭釋放。”
我被無罪釋放,而轉眼間,我跟我妹走上原告席,當庭狀告被告。
我妹小小的身子,此刻卻特別的堅硬,她昂首挺胸的,在這樣的大冬天,緩緩的脫下了身上的衣服,上身只剩下一件背心。
背心之外露出來的大片皮膚上,斑駁的都是各種傷痕,燙傷,鞭傷,甚至還有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