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陽光已經帶着一些熱意,龐大宮殿上的明黃琉璃瓦反射出金燦燦的亮光,刺的人眼睛生疼。
蕭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很快垂下了眼,沿着宮道緩步而行。
等出了宮門,白灼等在外頭。
昨日蕭徴和許晗在宮內留宿,白灼和魏廷被留在了宮外。
“世子,好端端的,皇上怎麼會留您在宮內宿一晚?”
白灼問道。
從當年那件事情發生後,蕭徴能不進宮絕不進宮,就是去見瑜貴妃那也都是白日裡去。
蕭徴上了馬車,臉色有些不好。
一個朝會下來,人都站的乾巴了。
昨天夜裡,他就沒怎麼睡好,對宮裡留宿的排斥,還有那股古怪的馨香一直縈繞在他的鼻尖,讓他有些口乾舌燥的,身體上也有一些燥意上來。
等到雞鳴,才朦朦朧朧的閉了一小會眼睛。
正明帝忽然讓他留宿,他也搞不懂什麼意思。
當年那件宮人爬牀的事情,到最後不了了之,那宮人也消失不見了。
那座深宮,太過骯髒,他是一刻也不想呆。
馬車搖晃了一會,停了下來,是承恩公府到了。
蕭徴眉頭一直沒有舒展開來,這座府邸,同樣的骯髒,讓人煩不勝煩。
他在馬車裡坐了片刻,深深的呼出一口氣,才掀開車門簾,跳下馬車。
淑陽長公主身邊的嬤嬤早就在府門口等着,脖子伸的比大鵝還要長,見到蕭徴,頓時如同小姑娘一樣蹦上前,
“我的世子誒,可算回來了,昨日殿下擔心了一個晚上,偏偏那會已經宮門落鑰,想要進宮也難。”
蕭徴揉了揉眉心,擠出一抹笑,“沒事,就是在宮裡睡了一晚,祖母已經起了嗎?”
“起了,起了……一晚上都沒睡,誰勸都不聽。”
蕭徴腳下的步子加快了一些,穿過承恩公府,去了隔壁的淑陽長公主府。
淑陽長公主已經起身,正坐在榻上,聽到外頭有腳步聲,頓時叫起來,
“是不是徵兒回來了?”
門簾被掀開,蕭徴快步的走近來,看着榻上滿臉擔憂和悲哀的淑陽長公主。
淑陽長公主見了他,猛地站起來,朝蕭徴招招手,讓他坐到自己身邊來,仔仔細細地將他上下打量了幾眼。
見他除了有些疲倦其他都和平常一樣,頓時鬆了口氣,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下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蕭徴任長公主上下打量着,笑着安慰道,
“祖母,不過是在宮裡過一夜,能有什麼事,再說還有鎮北小王爺也一起留宿。”
“您別擔心了,倒是您,聽嬤嬤說您一晚都閤眼,要不用點飯,您回屋歇歇。”
蕭徴說的風輕雲淡,可淑陽長公主知道,他心裡定然是煎熬了一夜,那宮裡的回憶,實在太不好了。
她的淚水落下來,蕭徴擡起手拭去,輕聲安撫着她。
“你沒事,祖母就沒事,祖母聽你的,等下就去歇息。”淑陽長公主只覺得心如刀絞。
這個孩子,生來就沒有爹孃,曾記得他懵懵懂懂的看着二房的幾位兄弟,昂着小臉,問他的爹孃去哪裡了。
那個時候,她真的恨不能殺了那些人。
等到後來大了,懂事了,他在沒問過那些話,性格變得古怪起來,任性妄爲。
雖然,這也有她和老公爺的縱容,可唯有這樣,他才能活下去,才能在這京城中做橫着走的紈絝。
淑陽長公主心頭髮刺,細細密密的疼起來,她溫和的看着蕭徴,
“徵兒,祖母知道你喜歡霍十一娘,也知道你在暗中調查霍家當年的事情。”
“可是,你已經二十多了,十一娘已經死了,人死不能復生,你這樣耗下去,也得不到什麼。”
“祖母答應你,你娶妻後,一樣讓你查霍家的冤情,甚至把手頭的人手撥給你,如何?”
“祖母,孫兒不想成親。”蕭徴打斷了淑陽長公主的話。
淑陽長公主愣了一下,“爲何?”
“十一娘還在我心裡扎着,這個時候我娶妻,那就是對那位姑娘的褻瀆。”
“試問哪個姑娘不想自己的夫婿一心一意的對自己呢?”
“我雖然是紈絝,可也不想被人罵。”
“你……”淑陽長公主伸指指了下蕭徴,說不出話來。
侍立在旁的老嬤嬤心下直嘆氣,世子爺什麼都好,唯獨這惦記一個死人……
蕭徴看着淑陽長公主憔悴的面容,心裡一軟,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親人,那就是祖母了。
他也不想淑陽長公主一直惦記着這個事情,於是給了她一個期限,
“兩年,我爭取在兩年內解決霍家的事情,也用這兩年時間去淡忘十一娘。”
“兩年後,祖母想讓我娶哪個閨秀,孫兒就娶哪家閨秀,如何?”
淑陽長公主揉着額頭,就算她和老公爺也是伉儷情深,可還是不能理解蕭徴對霍十一孃的那份感情。
當初十一娘活着的時候,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時常去霍家,和十一娘比武,輸了回來埋頭苦練,接着繼續去找十一娘。
她也曾私底下與徵兒說去霍家提親,結果徵兒說什麼也不肯。
她垂下眼,“徵兒,就算祖母不催你,貴妃那裡,皇上那裡,也會催促,到時候沒個說的過去的理由,遲遲不給你娶親,到時候就是他們不催。”
“外人呢?到時候外頭的風言風語也就起來了。”
淑陽長公主有點深思地打量了下蕭徴,忽然想到當年在楓溟軒發生的事,那時候他雖然在外人看來是紈絝。
可她知道,他是未經人事的,難道說被當年那個宮女嚇的,怕了男女之事?
所以,不懂得娶妻的好處?
別家這樣大的孩子,就是規矩的,也是有一兩個通房的,更不要說那真正的紈絝了。
她覺得有必要將事情都說給蕭徴聽,於是語重心長地道,
“徵兒,你要知道,你這樣大的男子,很多的孩子都已經滿地爬了。你再拖下去。”
“風言風語不僅僅是你的人品問題,就連你這個人本身都要被人嘲諷。”
“爲何不娶親?不能人道?又或者是得了什麼不可見人的病?”
畢竟蕭徴在外的名頭是紈絝,眠花宿柳的,很容易得那種見不得人的病。
“三人成虎,衆口鑠金,世人的白眼,可不是那麼好受的。”
蕭徴輕輕地勾脣,‘嗤’了一聲。
淑陽長公主撫額。
孫兒是她手把手養大的,教出來的,她懂他。
他這不是不明白將要面對什麼,而是他根本不在乎。
準確地說,在世人看不起他之前,他早將世人鄙視了一遍,這天下,恐怕就沒幾個人能入他的眼。
淑陽長公主忽然想起一句話,‘猛虎不會在意螻蟻的心思’。
她熬了一夜,這會頭忽然抽痛起來。
她一直知道他很傲,他也確實有資本傲,可不知他傲到這種程度。
如果當年的事情沒發生,也許,他不會是這樣吧。
或者,她應該從另外一個角度看,這樣的心如磐石,不受外物紛擾,也是難得的品質。
她撐着額頭,問蕭徴,
“好,我可以給你兩年時間,甚至在聖上提起的時候,幫你擋一擋。”
“你如果改變主意了,可以和祖母來說,祖母這把老骨頭,願意再爲你多煩幾年。”
“反正蝨子多了也不癢。”
蕭徴堅定的看着淑陽長公主,道,“祖母,我是不會改變主意的。”
十一娘在他心裡住了那麼多年,他怎麼會放棄,他相信,兩年的時間,足夠他找到十一娘。
淑陽長公主沒再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的身上流淌着一部分的皇家血脈。
皇宮金玉堆砌,錦繡鑄就,繁花似錦,卻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也許,是應該試一試,他到底能不能堅定往前。
是的,試一試才知道。
若是抗的過去,也許,她應該放手了。
……
許晗聽了許勉的稟報,眉頭蹙起來,只是讓許勉繼續盯着,一定要小心,不能讓人發現。
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與母親商量。
“你說陛下除了有意分化咱們家,還想招你做女婿?”徐氏聽了許晗的話,驚呼道。
許晗點點頭,蕭徴提醒的對,皇帝想要分化許家,光是提拔自己用處不是特別的大,更有用的就是招自己做駙馬。
這樣,她就成了皇親國戚,成了自己人。
皇帝再來個重用,她必然是死心塌地的爲皇室賣命。
其實皇帝相差了,許家作爲臣子,雖有兵權在手,可從來都是心繫朝廷和百姓,不會有什麼非分之想,更不會有什麼謀逆之舉。
只能說坐在龍椅上的,無論怎麼開明,疑心病總是比旁人要重一些的。
“娘,你不是說給我訂過一門親嗎?這個時候該用上了。”許晗說道。
徐氏道,“當時確實給你訂過一門親,不過那只是口頭上的。”
她嘆了口氣,彷彿想起什麼,面上帶着一絲絲的悵然。
她想了想了,才道,
“和你口頭定親的是在蜀地鎮守的齊將軍的侄女。”
她笑了笑,最後坦然道,
“這個齊將軍曾對你娘我有意,如果沒碰到你父王,大約我會嫁給那位齊將軍吧。”
到底是長輩,說道這些事情,一向爽朗的徐氏也有些彆扭。
“齊家世代鎮守在蜀地,齊將軍是當家人,齊家是皇家人弄過去蜀地制衡徐王府的。”
“兩家表面看起來相安無事,其實暗地裡還是有些敵對的意味。”
“畢竟,齊家也算是監視着徐家的動向。”
“齊將軍很喜歡我,但是爲了家族,不得不放棄,剛好,那個時候我碰到你爹,被他給迷住了。”
“於是就嫁到京城來了,出嫁頭一天夜裡,齊將軍翻牆過來找我,說他不能娶我,很遺憾。”
“此生,他不會再娶,但又有些不甘心,於是和我約定,如果我生了兒子,就娶一個齊家的姑娘。”
“當初你大哥的婚事是你爹定下的,沒辦法履約,現在你這裡,倒是可以用上了。”
許晗沒想到她的婚事竟然延伸出一段虐戀情深。
“那個齊將軍真的道現在都沒娶嗎?”許晗問道。
徐氏點頭,“沒有,聽你舅舅說從兄弟那裡過繼了個孩子過來教養,過的和個苦行僧一般。”
許晗沒對感情的事情不太瞭解,但她對徐氏瞭解,見她說道齊將軍還是有些不太自然。
於是沒有給她多少反應的空間,緊跟着問,“娘對此,感覺如何?”
徐氏難得的臉紅了紅,下意識的在孩子面前說了實話,
“有點飄飄然。”
許晗擠眉弄眼的看着徐氏。
徐氏本來還坦然,叫她看得漸漸臉熱起來,點了點許晗的額頭,
“你那是什麼眼神,既然他爲了家族可以放棄我,其實也沒想象的那麼喜歡我。”
“我當時只是對他有好感,還沒喜歡上,就知道這件事情,自然不會再喜歡上他。”
“最後,碰上你父王,沒想到竟然是一個比齊將軍還要深的大坑。”
許晗捱過去笑嘻嘻的看着徐氏,雖然許均是親生父親,不過他看起來確實是個很大的坑。
用深情將徐氏給騙了,然後又無情的將徐氏的美好給打破。
“齊家有人在京城,等下我就讓人送帖子上門,明日去拜訪,到時候看那邊怎麼說。”
許晗還是有些發愁,她看了看外頭,低聲道,
“這樣對那姑娘是不是不好啊?畢竟咱們也不能真的娶人家。”
徐氏摸了摸她的頭髮,笑着道,
“你放心,母親總有辦法幫你解決的,不會讓你真的尚公主的。”
“都是母親的錯,如果不是母親有眼無珠嫁給許均這個黑心肝的,哪裡會讓你吃這樣的苦。”
許晗倒不這麼覺得,如果徐氏沒嫁給許均,那就不會有她。
這樣一個好的母親,到哪裡去找呢?
徐氏說做就做,當即讓人拿了帖子來,親手寫了,派人送到齊家去。
至於作爲父親的許均,兩人壓根就沒想過將這件事情與他商量。
被遺忘的許均這會正推開書房的門。
王府上上下下都以爲這是他的書房,沒人知道,其實住了另外一個人。
許均推門進去,就見一個戴着面具的男人坐在書桌後,背對着門。
“晗兒怎麼會被皇帝留宿在宮裡的?”那人問,“她回來有沒有異樣。”
“還不知道。”許均道,“她回來就去了徐氏那裡,我也沒派人去問。”
面具人就道,“你當時是怎麼答應的?你說了要對他們好的。”
“否則,我怎麼會同意這些事情?”
他的話很衝,隱隱有發火的樣子。
許是難得見他發火,許均頓了一下,
“我看你想多了,這段時間,她查的那個案子那樣大,皇帝忽然留宿也是很正常的。”
“再說不是有承恩公世子嗎?總不會有問題吧。”
面具人苦笑了一聲,“你懂什麼……”
他欲言又止,別過臉去看外面。
“總之,你外面的事情處理好點,除了趙明,還有沒有別的釘子釘在府裡。”
“你要有個章程,不要這樣渾渾噩噩的,龍椅上的那位,可不好糊弄。”
“晗兒不過是剛剛上任不久的四品官員,又不是內閣重臣,也不是六部言官,更不是重要的大臣,皇上爲何留宿她?”
“這些本來都應該你去問的,可你看看你現在。”
他長長嘆了口氣。
“我知道了。”許均道。
“我們隱忍了這麼多年,可不要功虧一簣。”
屋內長長的靜默,好半響面具人才道,
“你派人跟着承恩公世子,他彷彿也在查霍家的事情,手裡還捏着什麼證據,看看能不能找到。”
說完,他又有些埋怨許均,
“晗兒和承恩公世子的關係那樣好,你如果不和晗兒交惡,這會說不定就能幫上忙了。”
許均聞言,眉頭蹙的很緊,甩出一句,
“沒她許晗,還辦不成這件事了?你不要再和老子說這件事情,否則別怪我翻臉。”
面具人擡起頭,那雙溫潤的眼忽然變得陰狠,
“翻臉?你不是早就翻臉了嗎?我都變成如今這樣了,你還想如何?”
許均被說的有些狼狽,轉身大步邁出書房,房門‘砰’的一聲被關了起來。
之後,又是長長的靜默。
屋內的面具人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良久,良久,他才擡手撫上冰冷的面具,緩緩的將它摘下來。
那下面的那張臉,紅紅紫紫,溝壑叢生,完全看不出他原本的面貌。
唯獨那雙眼睛,大約還帶從前的光芒。
他垂下頭,看着面具上印照的模糊的自己,忽然低聲的笑了起來,最後慢慢的變成了低聲哭泣。
屋子裡靜悄悄的,唯有他的低泣迴響。
“對不起……”
他不斷的重複着這三個字,也不知道是要和誰說對不起。
一連幾日,許勉按照許晗的吩咐,悄悄的派人看着那邊的動靜。
這日,聽說許均在書房發脾氣,差點把門板都給摔壞了。
這消息,自然稟報給了許晗,許晗若有所思。
那間書房,她好像從來沒去過。
一般給許均請安,都是去他住的院子,因爲那裡,也有間小一些的書房。
據說那間書房從來不讓下人進去打掃,就是那個院子也是。
她想了許久,一個想法在腦子裡閃過,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你去找一張府中的佈局圖過來。”
她吩咐許勉。
許勉很快就去了庫房,將圖找來,許晗迫不及待的打開,將書房和那個小院圈了起來。
兩個地方,看着離的很遠,其實並不遠,中間並未有什麼建築相隔,是一片種着翠竹的平地。
她看着那片翠竹,也許她應該去竹林看看才行。
翌日是許晗休沐的日子,徐氏頭天就派人告訴她,要去城外報恩寺上香,讓許晗送她去。
出門的時候,正巧碰到從外頭進來的許昭。
許昭上前給徐氏見禮,又朝許晗頷首。
“母妃這是要去哪裡?”許昭問道。
徐氏看着他那張和許均很像的臉,抿了抿脣,上了馬車。
“二哥這樣早就出門又回來了?沒事就不打擾二哥了。”許晗並沒有說他們要去哪裡。
上次在郊外遇刺的教訓,一直掛在她的腦海裡,除非必要,否則絕不會把自己的行蹤透露給別人。
許昭脣角一勾,看着許晗也上了馬車,等馬車快要開動的時候,他忽然上前,隔着車簾道,
“母妃,三弟,反正今日我也無事,不如由我跟着你們一起去上香吧。”
許晗和徐氏面面相覷,這個許昭想做什麼?
這可真是太陽換了個升起的方向了,許昭什麼時候做過這樣的事?
他一向高冷,對這些事情那都是不屑一顧的,說實在的,許晗幾乎都沒怎麼看他效果。
這樣冷心冷肺的人,說什麼跟着一起去上香,他不怕佛祖被他給冷死?
而且,他跟去做什麼?吃他們母子的冷臉嗎?
這樣上趕着的事情,是許昭這樣的人會做的嗎?
許晗當真沒想明白。
小廝還未將許昭的馬牽回馬廄,這下也省了,許昭接過繮繩,翻身上馬,跟在許晗和徐氏的馬車後面。
其實今日徐氏說是說上香,其實是和齊家的人約好了,商談婚事的事情。
齊家的人收到徐氏的拜帖,立刻就回了過來,之後徐氏上門,齊家的人竟然是知道齊將軍和徐氏的約定的。
一聽徐氏說婚約的事情,立刻就答應了,如今齊家倒是有兩個適齡的姑娘,今日,就是讓徐氏看看,再決定。
徐氏想着這事要速戰速決,於是就定了今日藉着上香的名頭,去看一看兩位姑娘。
許昭跟過去,還怎麼相看,不是說許晗不如許昭。
不管徐氏和許晗再奇怪,反正許昭騎在馬上,安然的跟在兩人的馬車後面,風神俊雅的模樣,惹來了大街上的小姑娘大媳婦紛紛回頭。
要是允許,這會許昭定然會收到很多的手帕,荷包之類的。
馬車駛出城外,視野就開闊起來了。
今日上香的人不是很多,一路上碰到去報恩寺的馬車也不多。
因出門的早,馬車到報恩寺的時候,還不到辰時。
他們到的時候,齊家的人也到了。
齊家也算京城的高門了,世代鎮守蜀地,
齊夫人過來給徐氏請安,又見過許晗,對上許昭的時候,齊夫人疑惑道,
“這位是?”
徐氏雖然說性格很爽朗,這會面對齊夫人的時候,表現的很溫和,
“這是府中的二公子,今日休沐,兩兄弟一起送我過來上香。”
齊家的馬車從側門駛了進去,許晗知道,大約是那兩個姑娘坐在馬車上,這個時候不好下來,於是先進去了。
齊夫人和徐氏兩並肩走了進去,徐氏對許晗道,
“我們婦人說話你們也不好聽,你們兄弟倆四處去看看吧。”
許晗看了眼許昭,讓她和許昭去四處走走,感覺可不太好。
不過,她到底還是轉身走了,也不管許昭跟沒跟上。
許晗也不管許昭,一路欣賞着暮春中報恩寺的景色。
許昭揹着手,慢悠悠的走在她後面,她停,他也停,她走,他也走。
到了一處小林子邊上,四處無人,許晗忽然轉過身去,
“許昭,你到底想做什麼?你想耍什麼花招儘管使來,你這樣,好嗎?”
許昭笑了笑,“父親不是說我們兄不友弟不恭麼,我還想巴結下你這個小王爺,將來能分一杯羹給我呢。”
許晗嗤笑一聲,“明人不說暗話,你還是說人話的好。”
許昭可不承認自己別有用心,剛要說話,林子外頭傳來了噠噠的腳步聲。
腳步聲在他們的不遠處停了下來。
這會是暮春,樹木上的葉子繁茂,鬱鬱蔥蔥,許晗想探頭去看看,卻什麼都看不到。
他們這邊看不到那邊,那邊也看不到這邊。不過,許晗還是從縫隙裡看到了來人微微晃動的披風。
白底紅梅的披風。
來人是個女子,穿成如此,可見家境不錯,是哪家來上香的女客。
這樣,許晗又不太好出去了。
她如果和許昭兩人從樹後面出去,到時候造成什麼誤會就不太好了。
不過,她其實還有些好奇,這女子道這邊來是做什麼,一個丫鬟都沒帶,一個小姑娘,走到這麼偏僻的林子來。
很快,就有人來給她解惑了。
另外一道腳步聲響起,
“三姑娘。”一聲急促的男聲響起。
女子小小的驚呼了一聲,開口說道,
“蕭哥哥,真的是你。你的腳已經好了嗎?”女子說話的聲音嬌嫩,明顯的少女生氣。
“三姑娘,我已經好了,躺在牀上都發黴了,好不容易出來,沒想到你能來……”
“蕭哥哥,你的腳還疼嗎?”少女的聲音帶着一些的哀愁,關切的問道。
蕭哥哥,躺在牀上,許晗想着,該不會是承恩公府的那個什麼蕭鳳真吧……
這是剛好了傷疤忘了疼,道這裡來私會姑娘了?
許晗有些好笑。
“蕭哥哥,我想見你的,很想,以後也不知道能不能見你了,我家要給我說親了……”
女子的聲音帶着一些哭腔。
“不怕,我讓我爹上門去提親。”蕭哥哥的聲音裡竟然加了點豪氣。
倦舞 說:
搞事,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