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卿卿怎麼也沒想到,一年前撞到自己的人,竟然會是三皇子李宥。
事情過去已一年之久,又是很尋常的小事,若不是今日聽李宥提起,水卿卿都早已忘掉,沒想到他卻是還記着。
並且——還認出了自己!
如此,他是不是就知道了自己是假冒盛瑜嫁進定國侯府,知道了自己進府的目的?!
水卿卿心裡凌亂如麻,更是害怕膽顫,腦子裡一片空白。
她咬牙抑住心裡的慌亂與寒意,若無其事的淡然笑道:“我一年前被殿下的馬車撞過嗎?!我怎麼記不起來了,殿下只怕是記錯人了——呀,我真是不習慣用這樣的銀筷子,滑溜溜的!”
說罷,佯裝低下身子去桌下撿掉落的筷子,避開李宥打量的目光。
見她矢口否認,李宥神情間一片瞭然,揚脣輕輕笑了笑,“是嗎?那肯定是本宮記錯人了。”
如此,他不再多說什麼,揚聲讓外面伺候的人給水卿卿換雙竹筷子。
餘下的時間,李宥不再提方纔之事,只是不停的爲水卿卿挾菜,勸她多吃點。自己卻是悠閒品着茶,說着京城裡一些好玩有趣的人和事給水卿卿聽。
可是,水卿卿的心境卻是全變了,心裡五味雜陳,更是有許多的疑問堆積着,讓她食不下咽,那怕是回味樓最好的菜品,吃在嘴裡也如同嚼蠟……
在回味樓吃完飯出來,李宥又帶着水卿卿去城郊看了梅花,再回城天色已不早,可李宥還是執意與她去面鋪吃完麪再送她回來。
如此,兩人整整同遊一天,城裡城外,早已鬧得全城皆知。
這也是水卿卿自兩月前,披麻戴孝嫁進侯府轟動全城後,再次成爲了全城百姓的焦點和茶餘飯後的談資。
回府的路上,李宥側身看向身邊的水卿卿,眉眼間帶着淺淡的笑意,笑道:“本宮想同姑娘交個朋友,你可願意與本宮爲友?”
水卿卿心裡微震,面上卻是爽朗一笑,笑道:“能與殿下爲友,是我的榮幸。”
從李宥今日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開始,她就在質疑李宥的動機,爾後聽到他提起一年前相遇之事,心裡更是惶然忐忑。
可是,不論這位三皇子對自己有何動機,水卿卿想到的卻是,有貴爲皇子的李宥相助,或許在以後與白凌薇的奪子之爭中,她也算有了一份依傍……
所以,不論李宥對自己的目的是什麼,水卿卿也願意接納他。
李宥滿意的笑了,道:“既然是朋友,以後你若是遇到困難,或是難辦的事,皆可以到三皇子府上找我。”
水卿卿正是希望得到他的幫助,所以很樂意的點頭應下了。
行到侯府門口,水卿卿正要向李宥告別,擡頭間瞧見了立在府門口的身影,神情不由微微一滯。
李宥也看到了府門口的梅子衿,眸子裡飛快的閃過亮光,回頭看到水卿卿緊張的神情,笑道:“你似乎很怕定國侯?”
水卿卿臉色一白,李宥笑着又道:“也是,別說你,咱們大晉,只怕沒有幾個不畏懼梅子衿的。”
水卿卿眸光灰暗下去——
與其說是怕他,不如說是說怕他發現她的秘密,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和目的。
所以,那怕今天清晨聽到他主動開口要幫自己,她都如刺蝟般堅起尖刺防備着他,不願意與他靠近。
面上,她淡然一笑,緩緩道:“別人再畏懼他,殿下自然是不怕他的。”
李宥笑看向她,溫潤如泉的眸子亮起點點星光,“那你怕我嗎?”
他本就長得俊美不凡,笑起來的樣子更是耀眼奪目,再加上兩人離得很近,近到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杜衡香。如此,縱使水卿卿再冷靜自恃,也心口直跳,臉上滾燙,泛起紅暈來。
兩人的親密之舉,一絲一點都落入了梅子衿的眼中。而水卿卿臉上的嬌羞更是如塊大石堵得他心口窒悶。
見梅子衿在府門口,水卿卿提前下馬。正要向李宥告辭,沒想到他也隨她一起下馬,將繮繩交給身後的隨侍,陪着水卿卿繼續往前走。
而一直站在府階上的梅子衿,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越走越近的兩人,俊臉一片陰鬱之色。
下一刻,他邁步下得臺階來,迎面向兩人走來,目光從頭至尾都未正視一旁的水卿卿一眼,可渾身所散發出來的寒冽之氣,卻是讓她莫名的膽寒。
梅子衿對李宥拱手,語氣冰涼的客套道:“先前殿下到微臣府上,微臣有失遠迎,還請殿下恕罪。”
李宥笑道:“侯爺不必客氣,本宮來府上是來找盛姑娘,所以就沒有驚動侯爺,更未去拜訪侯爺。”
說罷,調頭對默默低頭站在一旁的水卿卿笑道:“今日與盛姑娘爲伴,本宮很是開懷。”
頂着梅子衿冰冷的眸光,水卿卿斂禮向李宥道謝:“多謝殿下今日的款待!”
隨從牽馬上前,李宥再次翻身上馬,向兩人辭別:“如此,咱們正月初五年宴上再見,本宮在府上恭迎侯爺與姑娘——不見不散!”
說‘不見不散’時,李宥的眸光看着水卿卿,意向太過明顯。
水卿卿臉上再次一熱,然而感受到某人冰刀子般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頓時如坐鍼氈,等李宥啓步離開後,那裡還敢再久留,領着小喜逃也似的進府,回自己的聽笙院……
回到聽笙院好久,水卿卿的心還怦怦跳着。而小喜也是拍着胸脯後怕道:“小姐,方纔侯爺的樣子好嚇人,感覺要吃人一樣……小姐,侯爺不會是見你今天與三皇子出去,生氣了吧?”
水卿卿喝下一口茶平息一下心緒,冷冷道:“他有什麼好生氣的。如此一來,別人就不會再說我與他的閒話,他應該高興纔是。”
聽了她的話,小喜怔了怔,半天反應過來,道:“也是,今天小姐與三皇子一起出去,又是吃飯又是遊梅園,只怕那些好嚼舌頭的,又會開始說小姐與三皇子的閒話了。不過——”
與冰山侯爺梅子衿相比,小喜打心眼裡更喜歡溫潤典雅的三皇子,不由歡喜道:“若是小姐真跟三皇子在一起卻是最好的,三皇子出身高貴,人也和氣,最主要的是對小姐也好。奴婢覺得,小姐跟了三皇子纔是最好的歸宿呢,所以,讓那些長舌婦嚼好了……”
小喜心思單純,那裡明白水卿卿心裡的苦惱。
在水卿卿的心裡,三皇子李宥越是無端的對她好,她心裡越是害怕擔心,因爲這世間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對你好,要麼爲情,要麼圖利。
可是,他是身份尊貴的皇子,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寡婦有何利可以讓他貪圖?
爲情麼?
看着銅鏡中的自己,水卿卿嘴脣不覺勾起嘲諷的苦笑。
她長得也算出衆,可她從不認爲看盡天下美人的堂堂皇子,會對自己一見鍾情。何況是像李宥這樣腹有經略的大智之人,更不會如凡夫俗子般沉迷女色。
所以,他今日這般對自己,到底是爲了什麼?
水卿卿擰眉看着銅鏡中一臉愁容的女子,無奈的嘆了口氣,回頭正鋪着牀鋪的小喜道:“如今,所有的繁瑣事也算暫時放下,我想清淨歇息幾日,新年之前,咱們聽笙院都關門謝客吧。”
她知道,經過今日之事,明日必定有好奇之人上門來打探她與三皇子的消息,不論是誰,她暫時都不想再見……
水卿卿原以爲,府裡很快就會傳起她與三皇子之間的曖昧流言,可是,這一次卻是出乎她的意料,整個侯府竟是半句閒言碎語都沒有。
她心裡感到好奇,卻不知道,唐芊芊的綠蘿院已有僕人因傳謠言生事,被梅子衿親口下令亂棍打死,最後雖被老夫人與唐芊芊求情,留下命來,卻也只剩下半條命扔出了侯府,嚇得其他人再不敢開口說水卿卿半句不是……
如此一來,侯府終是安寧下來,直到大年夜前夕,白凌薇的解禁,纔再次打破侯府的平靜。
正如金嬤嬤所說,白凌薇的父親,翰林大學士白浩清官拜左相,一時間,整個白府雞犬升天,連嫁出去的女兒都沾孃家的光,侯老夫人在接着白家喜訊時,當即勸梅子衿解了白薇院的禁足。
彼時,已是大年夜前夕,梅子衿想着許久不見的昀哥兒,再想到大年夜一家團聚,終是鬆口答應下來。
得知白凌薇解除禁足的消息,水卿卿並不氣憤,反而開心。
白薇院禁足的這些日子裡,水卿卿沒有那一刻不在想念昀兒,不知道他的病有沒有好?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再次嘔奶哭鬧……
無數的擔心與思念,早已讓水卿卿坐立難安。
恰在此時,老夫人派人來聽笙院通知水卿卿,晚上在世安院設除夕宴,請她晚上過去一起過除夕。
落夜時分,水卿卿領着小喜走出聽笙院。
一路走去,水卿卿才發現,整個侯府不知何時早已佈置一片喜慶熱鬧,大紅的燈籠,梅樹下的花燈,僕人們身上的新衣裳,還有各院裡不時傳來的鞭炮聲和歡笑聲,年味濃濃。
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讓她神情間一直恍惚。
猶自記得,以前在西漠時,每年過年,阿爹會給她做一身新衣裳,用騾車帶着她下山去縣城裡逛集市,吃香噴噴的油潑面。
一直玩到很晚很晚,纔會和阿爹就着月色回山上的窯洞裡。
每次回去時,她都興奮的坐在騾車上,對着荒涼的荒漠大聲唱着信天游,阿爹會跟着她一起唱,歌聲驚得夜鳥撲騰着翅膀在沙丘上盤旋,而她唱着唱着,就在騾車上睡着了……
那時的她,跟着阿爹,日子雖然過得清苦,卻無憂無慮,快活得如沙丘上的小鳥。
可如今呢?
寒風襲來,那怕穿着厚實保暖的棉襖,披着遮風的披風,水卿卿還是感覺寒意不住的往身上鑽,讓她止不住的打了個哆嗦。
小喜將暖爐塞進她的手裡,擔心道:“小姐,白姨娘解禁了,而她的孃家也越發的得勢,連老夫人如今都要對白家禮讓三分,又有小世子爲她撐腰,奴婢覺得,以她的性子,一定會來找小姐報復的——而且聽說,她身邊之前跟着的那個厲害嬤嬤也從老家回來了,奴婢總感覺,白薇院解禁後,有種來勢洶洶的感覺……”
小喜說的,水卿卿早已想到。
可是,她卻是不怕的——那怕白凌薇不來尋她,她也要找她的。她們之間,早已從她搶了昀兒開始,結下深仇大恨了……
無謂的笑了笑,水卿卿冷冷道:“小喜,如果一個光腳的窮人和一個身價富有的富人拼命,你覺得誰會更加害怕一些?”
小喜似懂非懂,怔愣道:“大概是富人會害怕吧。”
“對啊,富人擁有太多,所以他惜命。可窮人一無所有,他什麼都不用顧忌擔心——害怕玉石俱焚的,當然是惜命的富人。”
這一下,小喜卻是徹底明白過來,看着一臉淡然說着這些話的水卿卿,心酸道:“小姐是說自己是那個一無所有的窮人,而白姨娘是那個惜命的富人麼……小姐,你別這樣想,你至少還有奴婢我,我會一直陪着小姐的……”
雖然只有幾個月的相處時間,可心地純良的小喜,在親眼見到水卿卿遭受的重重磨難後,卻是打心眼裡的心痛她,可憐她。
小喜的話,像陣暖風吹進了水卿卿冰涼的心田,讓她眼眶一熱。
“謝謝你小喜,跟着我這個一無所有的主子,連着你也受盡了委屈……等以後有機會,我會替你尋戶好人家嫁了,不用再跟着我吃苦。”
水卿卿的話瞬間就讓小喜羞紅了臉。小丫頭捂着臉害羞道:“要嫁也是小姐先嫁……等小姐嫁個好郎君後,奴婢再……”
話未說完,卻被一聲輕咳聲打斷了。
小喜睜眼一看,卻是梅子衿身邊的三石站在小路的轉彎處,因冒然聽到了小喜方纔的話,促局不安的站着,臉色訕然無措,還飛起了一層紅暈。
而小喜想着自己剛纔與水卿卿打趣的話被外人聽到,還是一個男子,臉已紅得成了猴子屁股,‘啊’的一聲,捂着臉慌亂的躲到了水卿卿身後。
水卿卿也沒想到會突然在這裡遇到三石,而且看他的樣子,似乎是故意在此等她們,不由上前直接了當道:“你找我有事嗎?”
三石從方纔的無措中回過神來,上前將一個四方木盒子交到水卿卿的手裡,正色道:“表小姐,這是我家侯爺還回你的東西……之前因懷疑表小姐的身份,所以侯爺暫時將東西留下。還請表小姐見諒。”
不用打開看,水卿卿也知道,木盒裡裝的是她的胭脂盒。
她沒想到梅子衿會主動將盒子還給她,更沒想到,他會毫不遮掩的讓三石告訴她,他是因爲懷疑她,纔會留下盒子。
三石一邊將木盒子將水卿卿面前遞,一邊卻是小心的打量着她的神情,臉色再次促局起來。
他想起方纔在書房裡,自家主子將這個盒子交給他,讓他拿來還給水卿卿。
當時,他爲難問,如果表小姐問起,爲什麼這麼久才還她盒子,自己要如何回答?
梅子衿眼也沒眨的告訴他,實話實說。
竟是要直接跟她說,他一直在懷疑她麼?
三石感覺任務艱鉅,更不知道這個表面柔弱,內心卻讓人不可小覷的表小姐,聽到這樣的話,會不會願意接受?
盒子遞到水卿卿面前,她卻沒有立刻接過,而是眸光定定的看着一臉促局不安的三石,一字一句冷冷道:“如今侯爺讓你歸還我盒子,是不是代表侯爺不再懷疑我?還是,你們已將我的身份調查清楚了?”
聽到水卿卿的反問,三石微微一愣,目露驚詫的看着她。
果然,她正如主子預料的那般,從一開始就知道主子在懷疑並調查她。
按下心頭的驚詫,三石照着梅子衿吩咐的話說道:“我家侯爺說了,過了今日就是新的一年了,希望表小姐來年在侯府一切安好。”
說罷,將手中的木盒往前遞送,送到水卿卿的手邊。
而聽了他的回答,一直緊張到全身僵硬的水卿卿,全身倏然放鬆,從進府開始一直壓在心頭的那塊巨石終於被搬開……
三石走後,水卿卿打開盒子,她的胭脂盒終於失而復得重回手中。
陳舊的盒身,模糊的花紋,暗黃的顏色,一切,都是原來的樣子。
冰涼手指輕輕撫過盒身,她死寂的心田裡泛起點點漣漪。
這是從小陪伴她長大的舊物,更是藏着她身世秘密的惟一證物。
她常常在想,這個胭脂盒的原主人,會是她未謀面的生母嗎?她會是個怎樣的女子?當初,她又爲何要將自己拋在千里之外的荒漠上……
下一息,她擰開盒蓋,一陣清涼的薄荷香撲鼻而來。
盒子裡,竟裝着滿滿一盒瑩綠剔透的薄荷膏,比她自己製做的薄荷膏細膩透亮許多。
看着盒子裡的薄荷膏,水卿卿心裡微微一震,更是五味雜陳……
侯府的除夕宴,自是奢華異常,而世安院,也是整個侯府最熱鬧喜慶的地方。
水卿卿去時,其他人皆已到了,白凌薇更是早早的帶着昀兒過來,如今正抱着昀兒給老夫人與梅子衿看,其他姨娘也圍攏在四周,一屋子和睦融融的樣子。
水卿卿進屋後徑直上前給老夫人請安,一時間,衆人的眼光不約而同的落在了她身上。
而白凌薇的眸光更是如毒蛇般,冷冷的睥着她,下一刻,臉上卻是露出極其鄙夷嘲諷的冷笑來。
不止是白凌薇,其他人看到水卿卿的樣子,也是暗自偷笑。
因爲,相比四位姨娘身上的綾羅綢緞、錦繡華服,水卿卿還是一身舊衣裳,比起屋內換上新衣的丫鬟們,都還不如。
頭上所佩珠釵也與尋常無異,一點也看不出新年喜慶的樣子。
見此,老夫人不覺擰起了眉頭,而一旁的梅子衿卻眸光淡然的從她身上掃過,眉頭與老夫人一樣,細不可察的蹙起。
她欠着翡翠莊大筆的銀子,他是知道的。而她將侯府裡分給她的衣裳布料送回了盛家當年禮,他也知道。
只是他沒想到,她將東西全部送回,卻沒給自己留一件做新衣裳的布料……
感覺到大家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水卿卿心知肚明,也懶得理會,神情淡然的一一上前,給梅子衿以及各位姨娘見禮。
十餘日未相見,那怕只是匆忙一瞥,水卿卿也明顯感覺到梅子衿瘦了,冷峻的面容更顯堅毅,深邃的眸子也是深不見底,讓人不敢直視。
而想到他還回去給自己的胭脂盒裡,出現的薄荷膏,她的心口莫名的跳得有些快,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匆匆行過禮後,連忙退開。
她來到白凌薇面前,屈膝向她請安。
仇人見面,自是分外的眼紅。
相比白凌薇神情間壓抑不住的恨意,水卿卿一臉的平靜,眸光卻不由自主的往她身旁看去。
昀兒被一個老嬤嬤抱着站在白凌薇的身邊,身上包着喜慶的紅色襁褓,正瞪着黑漉漉的大眼睛好奇的四處打量着。
當他的眼睛轉到水卿卿身上時,竟咧嘴呀呀呀的笑了起來。
看到昀兒的那一刻,水卿卿枯寂的心就活了過來。而看着他笑起來甜甜可愛的小臉,她那裡還捨得挪開眼睛。
然而,從水卿卿進屋開始,就感覺有一道如毒蛇般陰戾的眸光一直緊緊的盯着自己,讓她不寒而慄,卻又不知道眸光來自何人?
而自來到白凌薇面前後,這種不適感更加強烈,讓她如芒在背。
擡頭,水卿卿看到了那個抱着昀兒的老嬤嬤。
而後者,陰鷙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冷冷看着她。
看清那嬤嬤面容的那一瞬間,水卿卿全身血液瞬間凝固,整個人都僵住了——
四方臉,皮膚偏黑,微微外凸的眼珠子精光四射……
這不正是當初那個欺騙自己,搶了她孩子,再將她沉湖的牙婆子金大娘的……親大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