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紓頭痛欲裂的坐在牀上,心裡哀求着,你們都不要再說了再打了,她感覺自己真的要瘋了。
應對景信,古月和殷晴已經讓她筋疲力盡,現在卻還要在精神上自我損耗和折磨,也許不等她想明白,就已經瘋掉了。
不,不可以再這樣矛盾下去了,她必須爲自己找一個出路。
爲什麼一定要依賴別人呢?何必要在乎景信和墨陽的態度呢?
她是一個完全獨立的人,而且還是一個母親,不可以這麼脆弱。
不可以感情用事,也不可以武斷結論。
她做不到繼續在謊言中混沌度日,即便失去一切,傷痕累累,也一定要查清楚事情的真想。
她需要的不是精神上的自我麻痹,也不是在極其不利的條件下做毫無意義的抗爭。
她需要保存體力,保持理智,卻調查整件事情的始末,然後再下結論,做出正確的判斷和選擇。
想清楚這些後,腦子再一次被清空,她終於安然入睡,在夢裡只有她一個人在奮力的奔跑,而遠處隱隱可以看到光亮的痕跡,她一定會不懈的努力,衝破黑暗,到達光明的彼岸。
接下來的日子,在旁人看來,皇后和平時無異,只是失神的時間比以前多了起來。
關於雲繹,那個神秘的白衣男人,林紓始終記不起來曾經認識過這麼一個人。但直覺告訴她,他們應當是相識的。對方的出現,絕非偶然。
她擔心雲繹的身份和目的,或者已經暴露了,但她不能問,只能裝作已經遺忘的樣子,因爲她的關注和詢問,只會給那個男人帶來更多的麻煩和更大的危險。
既然他敢孤身來到皇宮,應當有全身而退的方法吧!
這一天,林紓在整理博物志的時候,再一次陷入了沉思,沒有留意,因爲停留過久,宣紙上已經被沾染了一大團的墨跡。
“蝶衣……”
一雙手握上了肩頭,耳邊傳來一個男人溫柔的聲音。
“信……”林紓身體一顫,回過神來。
“皇后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景信拿過林紓手中的筆放在一旁,然後握起她微涼的雙手。
發現寫了一半的文字被墨汁浸染,底下的紙張也被浸透了厚厚的一沓,這才知道自己又呆坐了許久。
“這些天不知道怎麼回事,總覺得恍恍惚惚,很容易遺忘。”林紓掩飾着有些張皇的情緒,難過道。
“如果記不起來,就不要勉強了。”景信的嘴角呈現出淡淡的笑意,原來他的皇后還在爲寫不出東西而頭疼。
按照忘憂丹的服藥方法,應是滿三月服用一次的,而爲了防止突然間記憶全部恢復,所以在緊急之中,提前三天讓她服下了第二顆藥丸,難免會藥效加倍,記憶受到損傷也是在所難免的。
“信,我以前不是這樣的,連同兵法佛經那麼複雜東西,我都可以毫不費力的寫下來,可是現在只是寫一下食物的來源,某些植物的用途,原本輕易而舉的事情竟變得那麼艱難,而且有些記憶越來越模糊,昨天還記得的事情,今天卻記不起來了……”林紓伏在景信的胸口,身體微微顫抖着。
“沒關係的,你只是太累了,慢慢會好起來的。”景信耐心地勸慰着。
“信,原本我也以爲自己是太累了,可是我休息之後,記憶卻失去的更多。有時腦子還會陷入一片空白,甚至會忘了身邊侍女的名字……信,我好怕,好怕有一天連你忘了,那該怎麼辦?”林紓說着話,聲音有些哽咽了。
她很清楚,已經恢復的記憶,以及曾經擁有的記憶,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現在表現出的恍惚和遺忘,只是她在思考問題,而這些問題是不能被其他人所知道的。
她把這個問題拋出來,就是想知道,如果事情變成了這個樣子,這個男人會怎麼處理。
也許他根本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也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處心積慮留在身邊的這個女人,會將自己一同忘記。
何須對方詢問,這些天皇后表露出來的種種恍惚和遺忘的跡象,足以讓他心慌意亂。
他要的絕然不是她的身體,而是她的思想,她的心。連他自己也無法想象皇后連他一同遺忘,他會怎樣。
“蝶兒,不會的,不要怕,朕這就讓太醫給你開一些安神補腦的藥,調理一段時間,就會好起來的。”林紓的話,讓他陷入了莫名的恐慌。
“不要走,讓我抱着你……”林紓環抱着身邊的這個男人,如同一隻小貓將潮溼的臉龐埋在他的胸口。
“好,朕不走。”
“信,昨夜我夢到自己找不到你了,覺得很害怕……”她繼續在他的耳邊呢喃着。
“朕會一直在你的身邊,不會讓你找不到的。”
他更緊地將她抱在懷裡,僅僅幾天的時間,她就消瘦了許多,讓人看着就覺得心疼。
“信,我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特別幸運的女人,可以遇見你,嫁給你,得到這麼多疼愛。可是爲什麼我們這麼相愛,卻沒有我們自己的孩子,我好想寶寶,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如果我們能夠擁有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孩子,該有多好啊!”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她的心在顫抖。
這些不是假話,而是在她恢復記憶之前,曾經多次盤旋在內心的話語,她曾經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爲幸福的女人。
“不要擔心,會有屬於我們自己的孩子的。皇后要放寬心,調理好自己的身體。”
這一次的例假,皇后整整來了十天,怎不讓人擔憂呢!他哪裡知道,皇后並非來例假,而是吐血。他不知道,她在內心已經排斥他的觸碰了。
“可是如果我努力了,還是沒有用呢!”她擡起滿是淚光的臉龐,用小動物般充滿擔憂和受傷的目光看着他。
他的心痛了,捧着她的臉,不知該如何回答。
因爲不按照規律服用忘憂丹,即便不同時服下三顆,也會引發一些不確定的因素和損傷。他不確定,皇后的身體是否已經受到損傷,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儘量的寬慰和彌補。
“信,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什麼都忘了,變成了一個沒用的女人,求你一定不要把我當作金絲雀一樣飼養,給我留一點尊嚴,賜我一杯毒酒就可以了。”
“蝶衣,我不許你這麼說!”他狠狠地盯着她,他決不允許他的皇后有這麼可怕的念頭。現在他擔心的不是她會離開她,而是她會把自己逼瘋掉。
“我只想在你的心裡留下最美好的記憶,不想成爲你的拖累。”
她睏倦地閉上眼睛,不忍再直視他的目光,因爲她覺得自己很殘忍,已經將這個男人逼到了極限。
“不會的,蝶兒,我們會像現在這樣,一直幸福快樂的在一起,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能將我們分開的,我也絕對不允許你離開我。”
她感覺他的身體在顫抖,她的心也痛到了極點。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想這麼多,說這麼多讓人不開心的話……可是突然忘記了那麼多東西,就再也記不起來了,昨天只是去一趟御花園,竟然無法找到回來的路,我真的嚇壞了……”她無辜地說。
“以後如果朕不在身邊,想出去的話,讓古月她們陪着你,不要再自己出去了。”看來事情確實是有些嚴重了。
上次皇后醒來,只用了幾天的時間就熟悉了整個皇宮,她的記憶力還是很驚人的,而現在只是服藥幾天的時間,卻連鳳儀宮到御花園那麼近的路都不記得了,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她的記憶確實在快速地退化。
而現在,除了聽天由命似乎沒有別的辦法,隨便服用其他藥物,如果與忘憂丹的藥性相沖,或許情況會更加糟糕。
丹國,九公主府邸。不時的有侍女端着一盆盆血水走出來。
房間中,赤雅看着牀上已經變成血人的雲繹,血氣一股股地往頂門上涌。
“這個喪心病狂的傢伙,竟然這樣對待我的男人,我赤雅和他不共戴天,等一天他落在本公主的身上,我一定將他大卸八塊!”
聞訊從皇宮過來的皇上赤焰,見此情景,神情也甚爲沉重,伸手握了握妹妹的肩頭:“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是朕考慮不周全,不該讓他去冒險。”
“這事豈能怪得了皇兄,只是景信這個傢伙實在太歹毒。真後悔當初沒有結果了他的性命,現在把事情弄得這麼麻煩,差點害雲洛失去性命!若不是皇兄得知他前往景國的消息,派暗部緊隨其後,潛入皇宮進行保護,只怕是要出人命了。”
赤雅懊惱不已,也許當初就不該讓雲洛前去冒險。
能夠虎口拔牙,將雲洛從龍潭虎穴救出來已經不易,恐怕景信也並非真的要殺人滅口,而是特地將雲洛傷成這般,向丹國示威,讓他們知道,絕對沒有可能讓任何人將皇后帶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