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的蘇合香裡透着絕望的氣息,粗糲的鞭子叫囂着,在莫離身上落下一道道鮮血淋漓的紅痕,殷紅的血跡浸溼了官袍。
莫離死咬着下脣,不讓自己痛呼出聲。
“太后娘娘,您消消氣。”莊嬤嬤心有不忍,端茶上前。
卻不曾想,人未到太后面前,就被太后揮手呵退。
“莊嬤嬤,你是哀家身邊的老人了,一向清楚哀家的心思,今日哀家是要嚴懲安榮華,你休得上前求情。”
太后雖一直未說,卻在太和殿時就看出莊嬤嬤對安榮華的悲憫了。
看來蕙珏說的沒錯,這個女人生的和鮫人相似,也生了鮫人般蠱惑人心的手段,竟把她最忠心的嬤嬤都迷惑了。
“莫清漪,你到底是多麼狠毒的居心,竟然這般殘害哀家的獨女!”太后咬牙切齒,想到太醫診斷出蕙珏身上的傷興許會留疤。
她就恨不得讓眼前這個不知死活的安榮華傷重千倍萬倍!
徐雯音一進殿,就看見跪在大殿中央的莫離渾身是傷,心中的竊喜都快壓制不住她虛僞的驚慌神態了。
“嬪妾參見太后娘娘。”徐雯音恭敬行禮,緩步行至太后面前,不慌不亂的對上太后審視的目光。
“你來做什麼,皇帝不會是想讓你來求情吧?”太后語調裡滿是譏諷。
她只恨當初沒有誕下皇子,只能輔佐了葉凜風,換做是蕙珏的親哥哥,又怎會把她們母女當做仇人來看。
“嬪妾是來探望蕙珏郡主的,冊封一事再怎麼重要,也沒有郡主的康健重要。”
太后不以爲意的嗯了一聲,這滿宮裡都是這種會說話的,不過念在這徐雯音是第一個過來的,看着她那張清瘦的面龐,太后都覺得順眼了不少。
“莊嬤嬤,帶徐婕妤都內殿去。”
莊嬤嬤輕嘆一口氣,她清楚太后的意思,平日這種活計都是小宮女乾的,今日太后就是要支開她。
已經不是她能參與的事情了,念此,莊嬤嬤朝徐雯音福身,“徐婕妤,這邊請。”
見徐雯音的身影遠去,莫離只覺得這含元殿的黑金地磚愈發的冰冷了,寒意從膝蓋骨往她全身滲。
葉蕙珏陷害自己一事,太后怕是不知情,所以才如此憤懣,但徐雯音是知曉的,興許還和葉蕙珏仔細商討過。
這些日子見徐雯音不聲不響她就心中警惕,卻不曾想在這種時候下手,寧肯棄了自己的官職,也要拉她下水,好狠的心啊……
“莫清漪,你到底是何居心!”
太后話音一落,鞭子又將莫離的衣袍撕出一道口子。
鮮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莫離卻仍舊讓自己面色保持平靜,她緩緩擡頭,直直盯着坐在上首的太后。
“太后娘娘,你若說嬪妾沒有看護好郡主,嬪妾認罪,但嬪妾不曾故意傷害郡主。”
莫離一字一頓,這種莫須有的罪名,她從前已經有不少了,都是葉蕙珏給她的。
如今葉蕙珏再想故技重施,不可能!
她今日就是歿在這含元殿,也不會認了錯,不過她也不會有性命之憂,無論是太后和葉凜風,都不會讓她這麼輕易死去。
蘇合香漸漸的淡去,低眉順眼的小宮女取了新的香料往銅爐裡裝去。
已經過去近一個時辰了,冊封典禮應該結束了,葉凜風也該來了。
莫離眼一閉,直接軟了身子往一旁倒去,作爲大理寺卿的女兒,受了一個時辰的鞭笞之刑,也該昏過去了。
果然,在她倒下後沒多時,周遭宮女太監們窸窸窣窣的將她扶起,又端了水盆來潑醒她的聲音裡夾雜了急促的腳步聲。
“放肆,還不給朕住手!”
葉凜風邁入大殿的那瞬間,擡眼就見一太監捧了水盆要往莫離身上潑,他急急出聲制止,水卻已經從盆中傾瀉而出。
那冰冷的水澆在莫離身上,卻也澆在葉凜風心裡,寒意一點點從葉凜風心中瀰漫而出,直至葉凜風手指尖都發涼。
“安榮華……”
葉凜風疾步上前,總歸今日莫離的衣袍冗長,興許還能遮擋一番,他現在上前將莫離抱走,太后可能不會發現這個秘密。
“皇上……”莫離適時地睜眼,虛弱的望着葉凜風,不停咳嗽,每咳一次,鮮血便從傷口中溢出些許,慢慢的,將葉凜風明黃的龍袍都浸染上了血色。
“母后,安榮華到底是朕的嬪妃,你怎可私自用刑!”葉凜風怒聲道,語罷便將莫離打橫抱起,轉身便往外走。
“站住!”太后冷笑。
葉凜風不遂她的心意,非要和她作對,奪了她的權勢,這讓太后不滿許久,今日她故意將小事放大,就是爲了殺殺葉凜風的氣焰。
聞言,葉凜風卻腳步不停,並直接踹上前來阻擋的太監胸口,“母后,朕殺幾個太監宮女的權力還是有的,您若是執意要讓人阻攔,朕就直接將他們斬殺!”
剛被葉凜風踹上胸口的老太監正是太后的心腹太監之一,太后見他嘴角都溢出血來,便知葉凜風所言不是玩笑。
“皇帝,你如此不敬養育你多年的母后,若是被天下人知曉,怕是皇位都不穩了!”太后出言威脅道。
莫離輕輕扯了扯葉凜風的衣襟,悄聲開口,“我沒事,你莫要給太后留了話柄。”
葉凜風眼中閃過訝異,但也無暇追問,便緩緩轉身,“母后可知,原在北方銷聲匿跡的玄狼一族又出現了。”
太后像是想起了讓她恐懼的回憶,下意識打了個激靈,“皇帝……”
葉凜風直接打斷了太后,“朕記得陳家自古就是良將,沒少和玄狼族廝殺,太后娘娘也隨父親上過戰場,見過那些茹毛飲血的怪物,如今玄狼族再度肆虐北方,陳家又可以上戰場了。”
太后頹然的踉蹌兩步,怪不得陳家夫人屢次遞信要入宮,可她正爲楚王一事焦頭爛額,不知自己後院已經着火,所以屢屢拒絕。
太后死死攥着衣袖,目視葉凜風離開。
眼前的葉凜風雖仍年少,卻也不是當年那個可以仍她操縱的傀儡皇帝了,光玄狼族一事,就能被他瞞得滴水不漏。
怕是陳家已經收到上戰場的旨意了,她這個一國太后,陳家的女兒才知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