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塵封許久的偏門被推開，席捲而進的寒風吹起積在書架上的灰塵。
莫離急切的翻閱着書架上陳舊的冊子，她迫切的想要知道白珺洺那日說的是何意。
描繪了氐人國藏寶圖的羊皮卷，又和在戰火中逐漸消亡的各族有何聯繫。
指尖劃過發黃的書頁，映入眼簾的是玄狼族多次被人族擊殺，全族遷移至極寒之地的記載。
再往後翻，便是一張繪製了玄狼族與人族居住地界線的圖紙，越看，莫離便越覺得這處地勢圖和羊皮卷的某一處相似。
可不待莫離多想，就聽見環佩玎璫的聲響，莫離一驚，迅速躲至書架後。
但下一瞬，明黃身影已出現在莫離眼前。
“莫離，你在做什麼？”
葉凜風的臉色沉靜，讓莫離辨不出他的喜怒。
她笑着揚了揚手裡的書冊，“這些日子在宮裡無所事事，便想尋幾本書解悶，皇上怎麼來了。”
葉凜風抓住莫離的手腕，扯過那陳舊的書冊仔細翻看。
時間彷彿靜止在這瞬間，密閉的空間裡只有兩人的呼吸聲，一下又一下，這細微的聲響觸動着莫離緊張的心。
葉凜風用帕子輕輕拂去書面上的灰塵，“往後若要看這些戲摺子，便讓王清找給你看，無需親自來藏書樓。”
莫離接了書冊，暗歎自己隨手抽出的是戲本，若也是記載異族的書冊，怕是就坐實了葉凜風心中的懷疑。
“莫離，你要相信朕，女官之首的位置朕給你留着，朕的後位也給你留着，只要你不離開朕，待時局穩定朕便帶你遊山玩水，不拘束在這宮牆裡。”
一番話語如絲絃之聲，輕輕柔柔繞在莫離耳畔，字字句句皆是懇切。
莫離的神色依舊平淡，任由葉凜風將自己摟入懷中。
聽多了葉凜風的許諾，看多了他仔細妥帖的愛護，莫離也會質疑自己的想法，該不該因着白珺洺，連帶着否了葉凜風的心意。
可內心深處卻總在警示她，不能這麼輕易的相信眼前這個男子……
“多謝皇上。”
輕飄飄的一句，打亂了葉凜風所有心緒，他的一雙桃花眼中蘊滿了落寂，緩緩鬆開莫離。
“你是因爲白珺洺，所以傷了心，不敢再動心，還是因爲你對他仍有留戀？”
語罷，葉凜風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掐住莫離的下巴，逼着她與自己對視。
莫離欲扯開葉凜風的手，那手卻定在她下巴處紋絲不動，“莫離，你給朕一個答案。”
莫離柳眉緊皺，擡眼對上葉凜風的視線，“誠如皇上所言，我被他傷透了心，若是人族女子，怕是早就用一頭青絲換一盞青燈，常伴佛祖，所以我不會對任何人動心了。”
聞言，葉凜風神色黯然的垂下手，望着莫離快步離開。
與此同時，葉凜風餘光瞥向藏書樓二層的石柱，剛剛還躲在那兒的身影已經隨着莫離的離開而消失了。
見狀，葉凜風嘴角浮現不可名狀的弧度。
含元殿。
太后不疾不徐的敲着木魚，對跪在一旁的葉蕙珏視若無睹。
“母后，女兒什麼都不求了，只求您不要把女兒嫁去戚國。”葉蕙珏言辭懇切，一雙眼睛哭得紅腫，模樣狼狽，哪還有平日的風姿綽約。
聞言，太后狠了狠心，只當沒有聽見。
她活了這麼多年，怎會看不出那白珺洺對蕙珏壓根就無情意，若讓蕙珏繼續留在白珺洺身邊，那纔是毀了她後半生。
“草民白珺洺，參見太后娘娘。”
熟悉的聲音傳來，葉蕙珏趕忙擦拭自己花了的妝容，讓自己面色平靜下來。
她最後的自尊不允許她讓白珺洺看見這一幕，看見她爲了留在他身邊能有多麼的卑微。
聞言，太后扶着莊嬤嬤的手緩緩起身，不顧跪在地上的葉蕙珏，徑自朝着外間走去。
“白珺洺，派你率軍北上的聖旨不日便下達，屆時你就是將軍了，不必行如此大禮，此番前來，所爲何事？”太后皮笑肉不笑的問道。
下一刻，白珺洺的話讓葉蕙珏最後一絲幻想破滅。
“此次率軍北上恐怕無法歸來，還請太后娘娘應允我與蕙珏郡主和離，蕙珏郡主如今還是女兒身，合離後尚能尋得好人家。”
太后一臉驚詫，白珺洺與蕙珏成婚已有半年多，蕙珏竟仍是女兒家？
“放肆，你這是在侮辱一國郡主！”太后厲聲呵斥，毫不留情的將手中茶盞摔在白珺洺胸口上。
茶水洇溼了素色錦緞，茶葉留在白珺洺衣衫上，醜陋的叫囂着。
白珺洺一動不動的立在太后身前。
娶了一個女子卻不碰，本就是對她最大的侮辱，所以今日太后無論如何羞辱他，都是他應受的。
葉蕙珏死死咬住下脣，直到血腥味瀰漫在口中才鬆開。
白珺洺爲了擺脫她，竟連這件事都說出來了。
葉蕙珏踉蹌起身，在白珺洺錯愕的目光中踏入外間，行至他面前，仔細的將素色衣衫上的茶葉清理乾淨。
“母后，您只有我這麼一個女兒了，求求您大發慈悲讓我留在他身邊，正如他剛剛所說，我就是睡在他身旁，他都不爲所動，這般屈辱我都受了，您該知道我有多愛他。”
說着，葉蕙珏平日的嬌蠻跋扈消失在她苦澀的笑容中，她原以爲除了那鮫人便能得到白珺洺的心，誰知一切都事與願違。
她從記事起便整日跟着的哥哥，就算此生不會愛她，她也要把她捆在身邊，生生世世……
太后目光冷冽，一巴掌便扇在葉蕙珏臉上，“你就這點出息！”
白珺洺眉頭微蹙，退開一步，扯開與葉蕙珏之間的距離，“別鬧了，和離書我已經寫好了。”
淚水在葉蕙珏眼眶裡打轉，她死死盯着白珺洺，“就是死我都要與你死在一處，我不會把你讓給別的女人！”
語罷，葉蕙珏狀若瘋魔的拔下發簪，直直抵在脖頸處，“我知曉你怨我，怪我傷了那鮫人，可我只是想你一心一意的看着我！”
說着，葉蕙珏轉頭望向太后，“母后，求您讓我留在他身邊，往後我不會再求您任何事情了，您真的捨得讓您唯一的女兒自戕在您面前嗎！”
太后氣得全身發顫，若非莊嬤嬤攙扶怕是已經站不穩了。
“瘋了，葉蕙珏你真的是瘋了，把這個不成器的給哀家拖出去，無詔不得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