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瑄的眸色不由得驟然一緊,隨即轉身對楚淵道:“吩咐下去,將百里子櫻帶過來!”
楚淵凝眉,道:“那殿中之人,很難確定就是王上。百里敬現在是垂死掙扎,他不過數百御衛軍,如果我們拼死衝進去,他也很難站到上風……”
“楚淵,我們現在不敢賭。”
西陵瑄打斷了楚淵的話,那聲音,竟也透着些許無奈。楚淵瞬間明白了西陵瑄的意思,是啊,他們不敢賭!萬一賭輸了呢?萬一裡面的人當真是鳳玄瑾呢?
楚淵凝眉點點頭,迅速走下觀景臺,安排人去提百里子櫻!
宣德殿內百里敬飛身而起,站在院中一張石桌上,與觀景臺上的西陵瑄隔牆相望!他冷厲地大笑:“西陵瑄,你殺得了永寧侯又如何,你將這王城攪得天翻地覆又如何?你敢衝進這宣德殿嗎?你敢衝進來殺了本帥嗎?哈哈哈……西陵瑄,你記住,只要你踏進這宣德殿一步,鳳玄瑾必死無疑!”
西陵瑄的手微微握起,又緩緩鬆開!他凝視着百里敬,冷冷地問:“百里敬,你究竟想幹什麼?眼下不管是永寧侯府,還是你百里帥府,都是大勢已去!百里敬,你還能幹什麼?”
“大勢已去?”百里敬不屑地冷哼,目光兇狠,“西陵瑄,真正大勢已去的,是你!你想贏?除非,你不顧鳳玄瑾的生死了!你可記住,鳳玄瑾是鳳氏最後一絲血脈!你讓他死了,你西陵氏也就別再自詡忠臣了!”
西陵瑄極力淡然,淺淺一笑:“你說王上在裡面?那好,你讓本君見見王上,只要見到王上,本君答應你所有的條件!”
“見王上?”百里敬大笑:“西陵瑄,你當真以爲本帥是三歲小兒好糊弄吶?你手下那樣多的高手,一旦王上露面,怎敢保證你的人不衝進來強搶?到那時候,本帥還拿什麼和你談條件?”
西陵瑄目光一凝,反問:“那你又憑什麼,讓本君相信王上就在裡面?”
百里敬似乎稍稍凝思了片刻,下一秒,他拍了拍手!最右邊的一扇門輕輕地開了,一個御衛壓着一個身影走了出來!燈光中,那人緩緩地擡起頭,竟然是鳳玄瑾的貼身太監梅德海!
西陵瑄一慌,脫口而出:“百里敬,你!”
百里敬毫不理會,轉身問梅德海:“梅大總管,你向來與王上寸步不離!不妨由你來告訴西陵君,王上可在裡面?”
梅德海看着遠處的西陵瑄,那一瞬
,他蒼老的眼睛裡竟然隱泛淚光。
“梅總管,本帥再問你一次,王上可在裡面?”
梅德海脣角抖動,聲音沙啞地喊:“西陵君,王上……王上的確就在殿內西陵君……”
一句話還未說完,那御衛又將他拖了進去!
百里敬再次看向西陵瑄,這一次,他的目光更加有恃無恐!
西陵瑄心緒複雜,即便梅德海那句話說得清清楚楚,他卻依然無法確定!如果王上正在裡面,那梅德海爲何遲疑那樣久?可若是王上不在裡面,以梅德海的忠心,爲何會幫着百里敬欺瞞?
西陵瑄凝思良久,終於擡眸,冷冷而問:“百里敬,說說你的條件吧!”
百里敬道:“本帥的條件很簡單,讓你的人退出王城!”
西陵瑄淺笑:“即便我的人真的退了出去,想要再進來,還是易如反掌。百里敬,這王城,你守不住了。”
“守不住?”百里敬嘲諷一笑:“西陵瑄,話可別說得太早了!此時東門與南門那邊,戰火未歇!守不守得住,還未成定論呢!說不定再等一會兒,本帥的劼兒就會發出獲勝的信號,到時候只怕你們想要退出去,也來不及了!”
西陵瑄忽然目露悲憫,一字一句:“百里敬,半個時辰前,你的劼兒,就已經死了……”
話音未落,百里敬的臉色已是慘白一片!整個人像是被人猛擊一拳,向後一晃!他悲憤交加又不敢相信地看着西陵瑄:“你說什麼?你說劼兒……劼兒死了?不,不可能!西陵瑄,你膽敢欺騙本帥!你……”
他突然目露兇殘,大聲厲喝:“來人,將殿內的人斬了!全都斬了!”
“百里敬!”西陵瑄急忙喚住,好不容易纔極力平靜道:“本君並沒有騙你,百里劼的確已經戰死了!可是百里劼戰死了,難道你就不顧一切,也不顧你百里氏其他的子女了?”
百里敬雙目赤紅,一動不動地望着西陵瑄。
而這一刻,楚淵正押着百里子櫻,一步步地走上觀景臺!她是這雲熙王朝唯一的女將軍,可此刻已經身受重傷奄奄一息!兩條衣袖早被鮮血浸透,一雙眼睛無力地睜着,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子櫻……”百里敬喃喃一喚。
百里子櫻看着他,一雙不懼生死的眼,漸漸的也有些溼潤。
“父帥……不用……不用理會……”
她乾裂的脣瓣,輕輕張
合!隔得那樣遠,百里敬定然聽不清楚,可是很奇怪,他卻好像全都懂!有那麼一剎那,他冷厲的雙眸中,也有所動容。
西陵瑄冷聲道:“百里敬,若你放了王上,本君便放了百里子櫻!如若不然……”
西陵瑄稍稍側目,看了楚淵一眼。楚淵會意,拔出了隨身長劍,將劍鋒置於百里子櫻的頸側!
百里敬卻突然啞啞地笑了起來:“西陵瑄,你不會殺她的,你不會殺她的!你自詡忠臣,怎會殺忠臣之後?”
西陵瑄凝眸,“你什麼意思?”
百里敬看着百里子櫻,那一瞬,他似乎想起了這些年的所有,又似乎想起了很久遠很久遠以前的事情!許久,他才一字一句:“百里子櫻,是昔日稷陽城城主,段承煜的女兒!”
一言既出,石破天驚!
這下輪到西陵瑄身形一晃!他想,是百里敬瘋了麼?百里子櫻怎麼可能是段承煜的女兒?十三年前,正是百里敬率兵血洗稷陽城!正是百里敬親口下令,斬殺段氏一族!而段承煜那只有三歲多的小女兒,當時就在斬首臺上!
一旁的百里子櫻,臉色更加蒼白!
對於稷陽城,對於十三年前那場蒼稷之亂,她早有耳聞!她怎麼可能是段承煜的女兒?怎麼可能……
她不敢相信地望着百里敬,搖着頭,口中懇求似地低語:“不……父帥……不……”
百里敬也看着她,神色複雜!稍稍凝神之後,才繼續緩緩道:“那時候,斬首刑臺上一片血肉模糊,本帥走過去,卻發現她還活着。那行刑的劊子手,大約也是於心不忍,所以一刀只砍在她的肩膀上。本帥拔出了劍,想要殺了她,斷了段承煜的血脈。可是那一劍,始終沒能落下去……”
百里子櫻哭了,這麼多年,她從未哭過。
楚淵原本押着她,此刻竟不自覺地鬆開了手,只是輕輕將她扶住。
西陵瑄的心中激盪不已,他無法想象,百里敬竟然放過了段承煜的女兒,竟然還將這孩子帶在身邊養了十三年!人心,當真是複雜之極,永遠猜不透,捉摸不定!
這個交易,註定做不成了……
雖然一時間還無法肯定百里敬說的是真是假,但是就像他不敢賭鳳玄瑾不在宣德殿內一樣,此刻他也不敢賭百里子櫻不是段承煜的女兒!嗬,難怪他覺得這女孩眼中的冷意與決絕像某個人了,竟然是那一身黑袍的鬼魅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