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雅公主的壽辰慶典之上,錦帳爛漫。
而帳內帳外,殺機卻一觸即發。
帳外,秦無釋看着那香箋,朗聲一笑道:“莖生密刺,葉如飛羽,這明明是薔薇。”
底下頓時又是一片讚歎之聲,秦無釋卻也又是淡淡一笑,目光名劍般一轉,光華烈烈中,他手一攤,道:“給朕拿筆來!”
士子們齊聲譁然,對錦帳中人的好運道豔羨不已,陛下,他要親筆應和了!
這是誰家姑娘?
這下怕不要成娘娘了,好事成雙,今日再納一妃?
有人悄悄睨那個立於陛下身側,一直含笑未語的秦心顏與新晉楚妃,兩人都是一臉看好戲的神情,不由抿了脣。
秦無釋笑道:“既然猜出何花,自當有詩句奉上以敬佳人,只是朕素來是個武夫,於文章一道筆力薄弱,如此,獻醜了。”
他想也不想,於鑲金線玉版紙上灑然揮毫,一揮而就。
太監上前,將紙卷展開。
“剪卻五湖爲錦履,裁將四海作絹衣,莫棄此姝無國色,獨步天下第一枝!”
詩韻不工整,似乎也將帳中女子給擡得甚高,然而氣魄宏大,真真帝王手筆,衆人忙不迭贊好,又紛紛豔羨的看着錦帳,想着那個被帝王品鑑爲“獨步天下”的女子,可真是福分非凡。
也有人疑惑,陛下不是還沒見過帳中人麼,怎麼就知道她“無國色”?怎麼就讚譽到了這等地步?
上官安奇卻若有深意的看了秦無釋一眼,知道他借詩寄情,此花指的是心顏,願以五湖爲她錦履,四海做她的絹衣,雖無國色,天下第一,這是傾盡全心來贊心顏了,只是,心顏是我的女人,你這個堂兄這麼上心,很是不妥。
錦帳之內,賀蘭宸看了一眼遞進來的紙卷,微微一笑,在秦心顏耳邊道:“萬曆的皇帝可真看重你,獨步天下第一枝的話都出來了,不過,我覺得你也確實當得起,你確實不錯……秦心顏,秦國師。”
秦心顏的眼波流轉,嫣然道:“承蒙誇獎,賀宸,賀蘭宸,海上霸主。”
賀蘭宸目光若有所憾的看着她,道:“沒想到,縱橫萬曆、名動天下的殺頭太師,萬曆攻伐他國的一力推動者,各國名列暗殺榜名單第一的強絕人物,竟然就這樣出現在我的眼前。”
秦心顏笑道:“過獎過獎,想不到驚才絕豔、曾以單人之力力挽狂瀾的中洋第一人,以治國修身愛孌童名揚天下的賀蘭宸大人,竟然不算個純種斷袖,還記得要娶老婆,這個秘密,大約我也是最早發現的吧?”
賀蘭宸哈哈一笑,道:“孌童要玩,女人也要娶,人生苦短,爲什麼要死守着那些規矩過一輩子?爲什麼我就不能男人女人的滋味都嘗上一嘗?”
他微笑着手指一扣,“咔噠”一聲裡他道:“這裡有十八節木塊,每個木塊裡都有一種不同的殺手,木塊是遞進的,後一個撞上前一個,連續觸動引發,這些機關中有的是針對你的,有的是針對靠近
你身邊的人的,這樣子的話,你就沒空使壞了哈哈……嗯……我很欣賞你,這世上值得我欣賞的人不多了,殺一個,少一個,餘下的人生也許會很無趣,所以我不想主動殺你……馬上,他們進來後,我將一個個觸發機關,秦國師,能不能在短暫的時間內自救並救人,就看你自己了。”
他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道:“如果,你能在我下山前解決掉這十八道機關,你就能活……秦心顏,我覺得,我對你真好,我給你這個機會,很可能,會害了我自己呢。”
秦心顏對他露齒一笑,道:“人生是很不好玩的,但是,既然活着,便不妨惡狠狠玩它個幾場。”
賀蘭宸大笑道:“好!”
一轉目示意青衣,那女子立即嬌聲道:“民女青衣,恭請聖安!”
帳外靜了靜,隨即有人影飛快散開,日光照上錦帳,將幾條高頎的身影,映在嫣紅的曼陀羅花上,最前面的那條身影,伸手掀簾。
一線明光瞬間透入。
光線剛剛到達秦心顏的眼睛,賀蘭宸的手指一彈,飛快一抽,從木塊中抽出一根金線,隨即,木塊咔咔一響。
響聲裡,青衣撲向秦無釋,手一伸,十指青芒閃爍如鬼抓,風聲厲厲如嘯!
賀蘭宸則抓着她的手直撲“假秦心顏”,揚聲大笑。
“現在,開始!”
“咔噠”一聲輕響,卻如震雷般響在秦心顏的耳底。
第一塊木塊,緩緩推移,現出青黑色針尖,秦心顏立即伸指,卻沒有試圖將長針彈回去,而是重重彈在木塊中端,與此同時秦心顏腰身一扭,角度一轉。
啪的一聲木塊斷開,針被這斷裂力道一激,原本刺向秦心顏腰間肌膚的方向,立時改道,唰唰交錯着向兩邊飛出去,而此時秦心顏已經扭轉方位,側面正向着賀蘭宸和青衣。
用來鉗制她的毒針,反而攻擊向了那兩人。
賀蘭宸笑讚道:“好招!不過,也在情理之中!”
他的這句話說完,毒針已經突然消失在空中,而他的手,已經抓上了“假秦心顏”的面紗。
護衛們紛紛涌上去保護,秦無釋一掌擊退正在避讓毒針的青衣,低喝:“護衛皇后楚妃公主、國師、她們先走!”
大內侍衛統領尹夏晟搶先奔上,一把撈起昭雅跟孫佳林奔了出去。
秦家軍迅速奔前,將無關百姓給遠遠隔開。
而上官安奇,卻已無聲無息滑了過來。
他人在半途,腰後已經流水般掣出一柄奇形長劍,形狀如細長飛魚,魚嘴處排列無數細密利齒,精光燦爛,他的長劍一展,劍光向着秦心顏腰間木塊,劍尾處竟然突然彈出同樣的一個魚嘴狀刃鋒,寒光冷曜,直逼向賀蘭宸!
賀蘭宸一笑,倒不意外會有這樣一出,他左手一搶,淡金淺碧色的光芒亮起,撞上上官安奇的劍,白光與金光一交,光彩大威,金色光芒頓如無數利劍般迸射開去,正正向着攻殺而來的護衛,驚叫聲裡,護
衛們紛紛栽倒。
而賀蘭宸停也不停,掌中淡金霧氣猛然大漲,直直向着那惶然站立、已經嚇得不知躲避的假國師,劉城昱立刻大步迎上、揚眉擡掌,轟的一聲兩人掌力對上,劉城昱硬生生地蹬、蹬、蹬、退後三步,卻已趁着後退之勢,一把將假心顏給拉開、然後扔出。
賀蘭宸的身姿凝定,懶懶一笑道:“假貨也不做好些!”
一邊說着,卻突然拽着秦心顏猛力前衝,手指一劃,錦幄“哧”的一聲裂成兩半,賀蘭宸一擡腿,已經站在帳外。
與此同時,上官安奇的身姿在半空中一個毫無窒礙的流轉,宛如蛟龍在深海之中暢遊般圓轉輕捷,劍光再閃,鍥而不捨的再次跟來。
秦心顏卻斜身一避,大喝:“安奇讓開!”
“咔噠”一聲,第二塊木塊已經啓動。
秦心顏手指一觸,已經明白這個木塊裡的玩意是什麼,她霍然反身一撕身後錦帳,扯下一大幅厚實的布料,刷的一下抖開擋在自己腰前!
“蓬!”
一股黑色毒水瞬間激射而出,嘩啦啦打在錦緞曼陀羅花圖案上,那碩大花朵立時現出焦黑之色,抽搐顫、經緯分裂,被毒水腐蝕的不住收縮,很快,錦緞就爛出來了一個大洞。
大洞裡露出上官安奇素來沉靜此刻卻微生焦灼的眉宇。
秦心顏隔着那個洞對他坦然一笑,比了個“安心”的手勢。
毒水將所有人都逼得退了一大截,賀蘭宸的一聲長嘯,直直衝着裡三層外三層的包圍圈而去,尋常的大內高手,又如何是他的對手?何況又不能發射暗器飛箭,賀蘭宸淡金色的手猶如天神之掌、無堅不摧,撕裂、折斷、挖心、扼喉、轉瞬之間已經連殺數十人,殺出一個血豁口,賀蘭宸拽着秦心顏,想也懶得想,直接就往山下狂奔。
人羣之中,突然傳來女子悽聲悲呼:“大人!”
賀蘭宸和秦心顏齊齊回首,前者目光冷靜,後者目光淡淡憐憫。
青衣欲殺秦無釋而不得,陷入了重圍之中,廝殺得嬌喘吁吁、髮亂釵橫,無意中一眼看見賀蘭宸欲待下山,肝膽欲裂中,張嘴尖呼求救。
賀蘭宸回首,目光掠過她的容顏。
那一瞬間,他的神色既蒼涼又厭惡。
忽然一掌擊向了已經快要被人羣淹沒的青衣。
掌風陰寒,所到之處卻形成迴旋氣流,那些圍攻青衣的護衛立時被一一帶倒栽飛出去,隨即掌力生出粘勁,帶向青衣的腰,陷入包圍的青衣大喜回身,嬌呼:“知道大人不會放棄我——”
不過,她的歡喜呼聲突然凍結。
對面,賀蘭宸很溫存的對她一笑,掌力一收又放,淡僅衣袖飛卷出一片雪色霞彩,竟然捲起青衣的身子,猛然向飛奔而來的秦無釋方向砸去!
大笑道:“此女有毒,敬請陛下愛憐!”
他腳程極快,行動起來便如飛卷的淡金旋風,一聲未畢人已掠出好遠,而此時青衣纔剛剛落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