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氣變化莫測,方纔一聲驚雷,過後卻又是晴空萬里,豔陽高照,好似什麼事都沒多發生過。
攝政王府院內,風鳴鈺手執一柄長劍,衣袂隨風飄動,翩然出塵,冷峻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微風吹動院中幾株細竹,竹葉窸窣作響。
下一刻,手動劍舞,靈動如蛇,劍風成罡,地上落着的竹葉再次隨風舞動紛飛,混合着劍風、微風,搖曳着柔軟腰身,旋轉而上。劍光忽閃亮如日輝,又如同河面翻滾的鱗光,此亮彼滅,快得令人捕捉不住。
風鳴絕從準備賑災物資的一片混亂中逃脫出來,坐在這院牆之上看自家大哥舞劍。劍式乾淨利落如行雲流水,帶起的劍風攪動滿園竹葉,而眼神卻明顯沒有隨劍流轉,用心不一啊。
風鳴鈺感覺到了風鳴絕的存在,沒有理會。自小他便在這院中習武練劍,不論春秋冬夏,風鳴絕偶爾也會坐在這牆頭看他,或是拿着小吃,或是玩些小玩意兒,無一例外不帶着悠然自得。他大汗淋漓之際,汗水迷濛雙眼,劍身照出風鳴絕一襲紅衣,卻也沒有半分怨言,爲了爹孃,爲了王府,抑或是完全不知道爲了什麼,他剋制自己身爲一個孩童的天性,心無旁騖。
“這劍從小練到大,這性子也從小冷到大,真無趣。”風鳴絕從院牆而下,紅衣曳地。“府中最近出了這麼多的事,大哥還有這等閒情逸致在這院中練劍麼?”
風鳴鈺停下手中長劍,走到石桌前倒了杯水一飲而盡,“不是要準備救災物資麼。”
風鳴絕把玩着一縷髮絲的手一頓,這次莫名奇妙將這差事強塞給了自己,其中緣由他也知曉一二。不過隨即勾脣一笑,“這不還有三天的麼,不急。”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要回房休息了。”風鳴鈺冷冷開口,下了逐客令。
“你和她是兄妹,你應當知道。”斂去笑意,風鳴絕直視風鳴鈺。
風鳴鈺的身形頓了一頓,沒有言語。
“你是風家嫡長子,肩上的責任有多重你比我清楚,對於不可能的事,最好及時收手。”風鳴絕想到他和她之間的種種,眸子染上些許慍怒。
“還未試過,你怎麼知道不可能?你知道的事我又豈會不知。”風鳴鈺偏過頭,眸子含霜,其中冰凍着的是不可動搖的堅定。他從小到大一直聽從父母安排,人生之路被一步步安排好,風輕塵的出現讓他真正感覺到自己被擺佈之外的希望,讓他的心,一次次跳動,以證明他還活在這世上。這一次,他不想在剋制自己。
風鳴絕眸子一沉,眼中是罕見的殺機,遊戲人間,瀟灑自如的他一旦對某樣東西上了心,那便沒有再放手的道理。“不到黃河心不死,我會讓你早日看到結果的。”說罷,紅色衣袂消失於風中。
風鳴鈺望着他消失的背影,眼神不再迷惘,方纔剎那,他已明白心中所選,風鳴絕不會放手,他更加不會放手。生活如一潭死水,既已被她攪動,那便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重新歸於平靜。
微風乍起,竹葉再次紛飛......
風輕塵跟寧兒回來寧心殿,一路上左顧右盼,不是在找,而是在躲,一隻手也緊緊地拽着身旁的寧兒,以防不測。
“輕塵姐姐,你怎麼了?手心都溼了。” 皇甫寧一臉好奇。
“沒什麼,怕你摔倒。”風輕塵隨口胡謅。
“輕塵姐姐,你真好,你是除了父皇母后還有哥哥之外,對寧兒最好的人了。”皇甫寧對風輕塵說的話沒有絲毫懷疑。
“呵呵......”風輕塵略帶愧疚地笑笑,隨後發現了一絲不對勁,“你說哥哥?哪個哥哥?”現在宮中只有某隻變態和腹黑。對於這兩人,風輕塵實在難以想象他們能和“好”字扯上半毛錢關係。
“太子哥哥和璘哥哥呀!他們會給我帶很多新奇的玩意兒,小時候還會經常來找我玩兒,可是現在他們都不常來了。”皇甫寧垂下眼瞼,眸中是難掩的失落。
他們倆兒會這麼好心?打死她都不信!一個變態加陰冷,喜歡給人下毒以此作要挾,一個腹黑加無良,喜歡綁架敲詐。這兩人若是對一個人好,那絕對絕,必須必地在裝大尾巴狼!“寧兒,那你有沒有給他們什麼東西?”
“有啊,我送他們過親手縫製的手帕,還有配飾,書畫,文房四寶........”
“等一下!那書畫是什麼畫?!”風輕塵有種本能的預感。
“我也不知道,就是一幅山水畫,沒什麼特別的,可太子哥哥說嘻哈U呢,我就送給他了。”
風輕塵瞪大了杏眸,這下死定了!直覺告訴她,那副不起眼的山水畫十之八九就是那該死的《萬里江山圖》!如此一來,要想得到苗兒的解更是難上加難。
“輕塵姐姐,你怎麼了?我那兒還有很多書畫,你若是喜歡的話,寧兒也可以送給你的。”皇甫寧一臉乖巧。
“不用了不用了。”風輕塵哭喪着臉,現在就算有再多的圖畫都沒用了,她的大限將至,可能要和苗兒同赴西方極樂世界了,嗚嗚嗚。
轉眼間到了寧心殿,皇甫寧興致勃勃地拿來了蘋果和水果刀,遞至風輕塵面前。
風輕塵接過,臉上仍是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心不在焉地將一個蘋果雕成了一張衰臉。
皇甫寧驚奇不已,興奮的接過小刀,開始動手,卻不料第一刀便劃破了手指,鮮紅的血珠滲出滾落到地上。
風輕塵連忙回過神,用食指和拇指按住了她流血的手指的兩側,堪堪止住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