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獨家連載請勿轉載桀澤/著

天色昏暗, 灰色濃霧在空氣裡蔓延,阻擋了陳淮的視線。

他們在一個巨大的坑洞內,周圍到處是碎裂的岩石和枯草, 坡度陡峭, 要從下面上去, 幾乎是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坑洞的另一邊, 連接着一個山洞, 沒有一絲光從裡面透出來。

他就着微弱的光探了進去。

深夜的森林只有寂靜的鳥聲,月亮被霧矇住,陳淮慢慢走進去, 腳下發出些枝椏被踩到的摩擦聲。

山洞的石壁十分粗糙,深度很難在這種漆黑的狀態看清。

陳淮突然想起口袋裡的打火機, 摸了出來, 在腳下撿了幾簇枯草和樹杈, 點燃。

微弱的火光將山洞照亮。

陳淮漸漸往裡。

他將燃燒的樹杈上舉,照在密不透風的牆壁, 企圖尋找到一個出口。

卻發現洞壁上一隻黑漆漆的東西。

傅修看着驚魂未定的陳淮,艱難地移動身體,坐到他的身邊,“看到什麼了?”

陳淮搖了一下頭,強自鎮定, “能看到什麼, 山洞唄, 沒有出口。”

傅修就着火光看到陳淮額頭晶瑩的汗珠, “那我去看一下。”

陳淮一下拉住他, “坐着,傷得這麼重, 想快點死就早說。”

傅修回頭,看到陳淮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想到剛纔陳淮在山洞裡的驚叫,“第一次見你怕成這樣。”

“很稀奇嗎?”陳淮咬牙。

傅修:“稀奇。”

陳淮氣得臉色有些扭曲,解釋道:“都說了,老子這不是害怕...”

是被不知名的生物驚動了,驚動了懂嗎?

傅修笑了一下,但是馬上用左手撐住了上腹部,腰微微彎下,“嘶—”

“喂——”陳淮幾乎在同時跑到傅修面前,緊張地檢查,“怎麼了?”

繃帶的顏色除了血污還有泥污,表面的深紅色更加濃重還帶着溼潤的感覺。

“讓你笑!”陳淮罵了傅修一句,極其小心地挑開布條,內裡的情景比表面看起來要猙獰許多。

陳淮低頭將破碎的外套重新撕成幾條,再將布條的頭尾打結,迅速地將布條重新紮上傅修的傷口。

陳淮警告他,“傷口再崩裂,別指望我會救你,你最好祈禱能活着和我一起出去。”殊不知自己這一整天下來已經警告了傅修不下數次。

嘴上說着警告,手上卻老老實實地處理着傅修的上,頭微微低着,睫毛低垂,臉色認真。

傅修看着他的臉,剛擡手,就聽到陳淮的話:

“注意你的言行,再敢碰我一下,我讓你活不到明天早上。”

話畢,陳淮在傅修的腹部紮了一個結,“今晚你注意一點,不要讓自己發燒。”

見傅修未動,陳淮難得地給他好臉色,指尖飛快地嵌住傅修的下巴,上下襬弄了一下,“真乖,小老弟。”

傅修身後靠在一堆碎石,眼見陳淮又將那件七零八落幾乎失去保暖效果的的外套蓋到他身上,擡起的手有片刻的停頓。

不知異樣的陳淮立刻鬆開手,吹着口哨去了一旁找能燃燒的乾燥柴火,明顯心情有些不錯。

傅修垂下眼皮,黑沉的眼裡有些的異樣的亮彩。

陳淮蒐集了些柴火,在周圍盤旋了一圈,終究沒再往洞穴裡去,他瞧着天色,“大半天沒喝水也沒吃飯,我們等天色一亮就得趕緊找出路了。”

不過顯然,沒有工具,想從這個坡度上到坡度上,並且兩人其中一個還受了嚴重的傷,顯然是個難度極大的問題。

陳淮走到傅修面前,擡腿支在傅修身後的牆壁,順便用力跺了跺,一些碎砂石隨着他的動作流下來,皺眉道:“不過,這高度——”

陳淮擡眼,近乎九十度的斜度難住了他。

這個坑洞很大,深度也大,就算他們把這裡所有的可燃燒物都蒐集起來點燃,可能都無法讓外面救援的人看到一點點苗頭。

“喂,你身上有沒有什麼...類似於信號彈的東西?”

傅修艱難地擡腿,挪動了一下位置,搖頭,“在包裡,”陳淮眼神一亮,“但是包丟了。”

傅修在陳淮那種“既然丟了你還說個屁”的眼神下摸了一下口袋,“過來。”

陳淮臉色不屑地依言過去。

他一屁股坐下,從旁撿起一根樹杈丟進了火裡,火光映得陳淮張揚的臉有些心事的樣子。

“餓嗎?”

陳淮剛想否認,就聽見肚子應景地響起一陣響聲。

“廢話。”

“吃吧。”傅修將一根長條形包裝的東西遞給他。

陳淮顯得有些意外:“你還隨身帶吃的?”

是一條巧克力。

傅修點了下頭。

陳淮皺眉,想到了什麼,捏緊巧克力,聲音有些沉:“你有低血糖?”

“是傅斯迪。”

“她從小就有低血糖,自己不注意,我經常在兜裡放一樣吃的,後來就變成了習慣。”

說到傅斯迪,陳淮就下意識地想到了當時傅斯迪和他說的那一番話,想到他想象出來傅修的小時候,他的心裡一緊。

陳淮:“你留着自己吃吧,我一點都不餓。”

接着把自己手上的巧克力扔到了傅修懷裡。

陳淮坐在火堆前烤火。

傅修看着他被火照亮的側臉,頓了幾秒,“我不餓,那等你餓的時候再吃。”

陳淮沒吭聲,火堆之內輕輕地發出些噗嗤聲,他還是想到那些傅斯迪對他講的話。

他轉頭對着傅修,“爲你處理傷口的時候,我看到很多疤,是...?”

也許是覺得自己問得太過於直白,陳淮撓了撓頭,想再補充點什麼。

傅修:“小時候不懂事留下的。”

沒想到他會說得這麼輕描淡寫,陳淮又扔了兩根柴進火堆裡,一時無言。

傅斯迪的話一直盤旋在腦海裡,他認爲傅修的性格天生就是這樣,沒想到以前他經歷過這樣的事情,甚至比他的經歷慘痛百倍。

在這樣的場景之下,陳淮竟然生出一點微妙的同情之意。

陳淮側頭,他看着傅修的臉,停頓了半晌,眼神有些隱秘的亮意。

接着問道:“如果一直沒人來救我們,怎麼辦?”

陳淮來得急,身上的手機摔壞了,另外沒有帶什麼吃的東西,傅修的登山包從一開始就丟了,坡度這麼抖,他們根本不可能憑藉空手上去。

這是個巨大的修羅場。

“和你死在一起,也挺好的。”

陳淮難得這麼心平氣和地和傅修談話,但一句話被他氣笑了:“你烏鴉嘴裡能不能說點好聽的?”

傅修注意到他的眼神,竟然擡手摸了摸陳淮的腦袋。

陳淮看着傅修的動作,愣怔了一下,竟然也沒有躲開。

聲音格外地平靜和篤定,“我不會讓你死的。”

陳淮挑眉,“想到辦法了?”

卻得到一句:“沒有。”

陳淮:“...那你說個屁,跟說遺言一樣。”

就算要說,他也應該說——我不會讓我們兩個人死。

一個人算個什麼事兒?

不過這些陳淮都沒說出口,看到傅修半躺下,自己也跟着靠在石堆上,頭微微扭到傅修的方向,看着柴火噗嗤噗嗤地燒。

“不過說真的,要真說到這個,我還是捨不得死的。”

陳淮隨便開口,看到傅修注視着他有些認真的眼神,便繼續道:

“我捨不得我這個妹妹。”

“她從小跟着我受了太多苦了,你說我這個人,爛命一條,死了也就死了,但是我妹妹不行,我捨不得讓她一個人在世上舉目無親地生活。”

“我呢,從小就是個混蛋。”

陳淮自嘲地笑了一下,臉色有些落寞,垂着頭,似乎已經想到了遙遠的過去。

“幾歲,我已經記不清了,我對那個年代只有很模糊的印象。”

“我那個時候貪玩,貪玩到什麼程度呢,兩天就鬧着爸媽要去遊樂園,實際上在那之前,我已經去同一個遊樂園玩了不下數十次。”陳淮的臉上的表情變得越發淒涼,艱難地笑了一下,卻比哭還難看。

“我...”陳淮剛發出一個字節音,鼻尖就猛地竄上來一股酸意,眼前像水波紋一樣有些模糊,他緊皺着眉往下看,試圖壓下這種感覺。

“我催着我爸媽去,嘉讓她其實一點都不貪玩,她...那時候還小,很乖很安靜,都是她隨着我。”

“爸媽忙,但是他們特意擠出時間,我催得急了,爸爸特意向單位請了假,帶着我們去玩。”

“那本來應該是很快樂的一天,但是...”

陳淮從未和別人提到過那個日子,那個至極黑暗的日子,每次他回憶到都會覺得頭痛欲裂。

“那天出了車禍,車禍奪去了爸媽的生命,這一切的源頭,都是我。”

講到後來,陳淮的身體微微顫抖,他努力剋制自己,在心臟深處,彷彿有一隻手緊緊抓着,抓得他喘不過一絲氣來。

陳淮的胃微微痙攣,他半彎下腰,額頭分佈了不少汗珠。

他用最輕鬆的語氣說道:“是不是覺得很可笑,這還不止。”

“我和嘉讓在車禍中倖存下來,我當時無法接受這件事,把什麼事情都不懂的嘉讓放在家裡,之後不知道怎麼的,嘉讓被人帶走了。”

“晴天霹靂,我當時就這個感覺。”

陳淮的眉心抽搐着,他的手臂抱住雙膝,將腦袋放在膝蓋。

“我對自己發誓,這輩子就算不吃不喝我也要給嘉讓最好的,我虧欠她的實在太多了。”

一隻大掌撫上陳淮的後背,輕輕地拍了拍。

“都過去了。”傅修道。

陳淮面前柴火上突然落了兩滴水漬。

他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緒,但是每次想到這些時,情緒控制總是失敗的。

陳淮擡手搓了搓自己的臉,擡起臉的時候已經恢復正常,只是鼻子被他搓紅了,顯得有些搞笑。

“你看我現在,多好,也能平靜地講出這些我覺得一輩子都過去的坎,所以,沒什麼大不了的。”

傅修看着陳淮的樣子,心裡一動。

傅修的情緒始終是冷靜的,即使在面對陳淮時。

方法合適、合理地控制自己的喜歡,對於攻陷陳淮這件事,他一直有自己的信心,只是沒有料到陳淮會和他談及這些。

像是在,小心翼翼地安慰着什麼。

在陳淮的揉搓下,他的髮型變得有些亂,雙眼像被大雨清洗過的湖面,所有的情緒都是真實無比地,真誠地,他似乎,在企圖小心地觸摸傅修的內心。

傅修的心臟和眼神軟下來,他掀起嘴脣,“我就當,你是在勸導我。”

“謝謝。”

兩人的視線碰撞在一起。

陳淮眼神清澈,如他所言,他是個混蛋,但也是個光明磊落、心地善良的混蛋,傅修心思深沉,眼神如同深井,此刻也泛出一點意外且喜悅的光來。

兩人對視之間,陳淮像被針刺一般收回了視線,抓了抓頭髮,其實他不知道該怎麼回覆,只得從地面站了起來,隨便扯了個謊,“我去看看附近有沒有喝的。”

天色漸亮,附近都是碎石,當然找不到現成的水,只有一些零散的老樹上的一些露珠,在半黑的天際下瑩瑩發亮。

陳淮小時候皮,爬樹這種事情對於他來說就是家常便飯。

他從下至上看,往身上摸了摸,找到一個裝口香糖的鐵皮盒子。

不過此刻他的注意力並不在這裡。

他想到剛纔自己說的話。

應該會對他起到一點安慰作用?

陳淮兀自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是何等地善心,爲了讓人不失去活下去的信心,都豁出去了。

*

徐磊的腦袋上流下豆大的汗珠,手裡提了手電筒,拼了命地往上爬。

前面是一聲不吭的陳嘉讓,動作比他還快。

“小磊,你休息下吧,這都半夜了,這...”說話的是徐磊的男友,他的情況並不比徐磊好多少,渾身被汗浸溼,衣服上都是被樹枝勾壞的痕跡。

“你去休息,我得先找到他。”細看,徐磊熬了大半夜,紅血絲布滿了眼眶。

突然,他站在原地擡起手一個勁兒地打自己,徐磊的男友嚇壞了,趕緊抱住他制止,“怎麼了?小磊,你冷靜一些...”

“都是我,我勸他來,都是我...”徐磊自責極了,“陳淮要是有什麼事兒,我他媽怎麼活...”

說着,前面的陳嘉讓停下來,悶不吭聲地又回到徐磊面前。

陳嘉讓和陳淮不一樣,她的脾氣硬,沉默寡言,黑色的衣服上都是灰漬,“哭有什麼用?”

徐磊一怔,又聽得她喊道:“陳淮又沒死,哭什麼?”

喊完,陳嘉讓的眼眶立刻紅了一圈,並不再做停頓,將揹包往肩膀上一勒,擡腳鑽進了岔道的密林之中,背影格外蕭瑟和堅定。

徐磊的男友在旁邊愣了片刻,待陳嘉讓走後才反應過來,他指着陳嘉讓,不滿道:“小磊把陳淮當兄弟!你還是他妹妹,有意思嗎你?”

陳嘉讓徑直向前,像沒聽見似的沒做任何反應。

徐磊拉住男友,抹了把臉,“別說了。”

*

陳淮是高興地跑回去的。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手裡裝着露水的鐵皮盒子,另外還有一捆藤條別在腰間。

“傅修!”

不過他沒得到傅修的迴應,傅修睡着了。

陳淮走過去,小心地將鐵皮盒子放下,把藤條扔在一邊。

他還是第一次見傅修這樣的的狀態。

傅修的傷口有傷,所以不好側躺,只是靠在身後的石堆上。

會不會太涼了。

陳淮湊過去幫傅修掖了掖那件幾乎破光的衣服,順勢摸了摸他身後靠着的東西。

雖然前面燒着火,但是背後一點都不墊確實太涼了。

特別傅修之前失了這麼多血。

想着,他的手又自然地伸到傅修的額頭,試了試他的溫度。

幸虧,還是沒燒,大傷口特別要注意晚上睡覺時的溫度。

陳淮四處環顧了一下,想找找有什麼可以墊着的東西,除了柴火就是石頭,現在霧氣濃重,所有樹葉上都有潮溼的水珠,也墊不得。

他想了一下,然後將短袖脫了下來,剛纔在取露水的時候弄潮了,他用樹枝勾着,虛虛地在火上烤了一會兒。

光一件衣服還是不夠,他找了些乾燥的柴火,摺好往裡塞了幾根。

傅修是被一陣口哨聲吵醒的。

天色已經大亮,但是面前的火依舊燃燒得十分旺盛。

陳淮雙肘墊在腦袋之下,正翹着腿吹口哨。

更關鍵的是,他光着膀子,上半身一點都沒穿。

“醒了?”

傅修的臉色有些難看,問道:“你衣服呢?”

陳淮撿了根柴火扔進去,“你背後。”

“什麼時候給我的?”

陳淮被他問得煩,“你管呢,昨晚看你虛得直哼哼纔給你加的。”

傅修起來得地比較急,臉上血色退了不少,伸手就放在陳淮身上。

傅修的手偏冷,放在陳淮身上的時候刺得陳淮一激靈,人差點跳起來,“你這個人怎麼那麼喜歡瞎動手呢?!”

原本凌晨的溫度就不高,再加上這裡的霧氣難以在短時間內散去,溼度高,饒是身體再強的人,也扛不住這個溫度。

傅修徹底黑了臉,下巴的弧度格外冷,“晚上溫度這麼低,還光着?”

“老子就光着,老子身體強健。”陳淮叼了根不知道什麼草在嘴裡,睨着傅修,“老子起碼沒受傷。”

不知怎麼的,傅修聽出了陳淮語氣中的一點兒優越感。

這回輪到傅修被他氣笑了,他看了會兒陳淮的側臉,覺得此刻的他有些格外可愛。

傅修將柴火從陳淮衣服內拆出來,給他撣乾淨了灰塵,遞過去,“穿上。”

“下次別這麼傻。”

陳淮:“切。”

陳淮將衣服扯了過去,三兩下便套了上。

他那點身材卻全部被傅修眼裡。

陳淮很白,肩部寬闊肌肉飽滿,腰部修長,白皙的皮膚襯得那幾顆黑色的痣愈發明顯,整個上半身幾乎沒有一點傷痕。

他的身材有多有誘惑人,自己卻渾然不覺。

傅修的眼神微動,想到了自己身上的傷痕。

這是他多年以來難得有的一次挫敗感。

穿完衣服的陳淮用下巴點了點傅修身旁的一個小小的鐵皮盒子,“我善心大發,給你弄了點露水,看你那嘴脣都幹成什麼樣了,解解渴吧。”

說完像是爲了掩飾尷尬咳嗽了兩聲,跳起來去整理那幾根藤條。

傅修將鐵皮盒子打開,確實是一盒露水。

他皺眉遙望着着周遭的幾顆稀鬆的樹,每棵幾乎都有三四米米高。

傅修沒動露水,小心地將鐵皮盒子合上,再小心地放在自己身邊。

陳淮低頭扎藤條,面前就佈下一道陰影,傅修將巧克力在他面前晃了晃。

陳淮就看了一眼,馬上別過頭,繼續手裡的工作,“你吃。”

其實凌晨到現在,他就睡了一小會兒。

陳淮總覺得,如果前天晚上他能打個電話給傅修,一起和他來鶴雷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這巧克力,他沒臉吃。

傅修沒出聲,巧克力包裝簌簌作響。

陳淮回頭的時候,一塊巧克力直接塞進了他嘴裡,冰涼的指尖劃過他的嘴脣。

接着便聽到:“知道你是鐵打的,但也得補充能量。”

陳淮冷怔了一下,擡眼自下而上看着傅修。

傅修臉色自然地扳下一塊巧克力塞進自己的嘴裡,“一起吃。”

傅修是個習慣很好的人,吃東西細嚼慢嚥,連塊巧克力都能被他吃出點法國大餐的感覺,即使在這樣的狀態下,臉上依舊沒有任何的驚慌失措,反而從容淡定地讓人生疑。

陳淮忘了咀嚼嘴裡的巧克力,耳朵紅了半截,掩飾般地粗粗“嗯”了一聲。

傅修的長相有種貴公子哥獨有的特點,從顴骨到下頜線條流暢,如果他不笑,就會有種讓人噤聲的氣勢,冷漠裡透着強勢,如果他笑了,那麼之前的氣勢就會一掃而光,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不得不說,傅大少爺的長相是非常引誘人的。

陳淮想到這,不屑地抿了抿嘴,喃喃道,“長得好看有什麼用,拳頭硬纔是真道理...”

殊不知,要論拳頭,也應該是傅修更硬一些。

*

陳淮在周圍找到了不少藤條,這種藤條韌性強,質地硬,幾根互相纏在一起耐力很強,非常不容易斷裂。

他找到了不少。

“我來幫你。”

陳淮低頭正認真:“不用,你去一邊歇着。”

“這個扎法,不穩定。”

陳淮擡頭:“?”

“我給你示範。”

傅修微微扶着腹部,在陳淮身邊坐下,好像故意似的,兩人靠得非常近。

兩個人的腰際靠在一起,只要偏頭,就能看清對方的側臉。

陳淮不知道自己有些心猿意馬。

打斷他的是傅修的手。

傅修直接將他的手握過去,側頭看了陳淮一眼,叮囑道:“仔細看這個纏法。”

兩個人的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一起,傅修的手在上面,將陳淮的手微微包在一起。

傅修的五指修長、手掌寬大,看起來十分有力,陳淮的手也很大,但就是比傅修小那麼一點。

陳淮愣了幾秒,手掌馬上掙扎了幾下,卻被傅修握住。

傅修順着陳淮的手,直接將五指扣進他的指縫。

兩人默契地互相對視。

陳淮的眼神有些慌亂躲閃,而傅修則是一副“我講得這麼認真,爲什麼你要走神”的責備神色。

片刻之後,陳淮手裡的藤條直接被傅修抽走甩在一邊。

蹲着的陳淮被傅修推到一邊的碎石堆上。

傅修的手掌按在陳淮僵直的背部,身體微微前傾,用脣舌封住了陳淮的嘴脣。

這一次陳淮是徹底懵了,雙手撐在傅修的胸膛,卻礙於他的傷根本不敢用力。

傅修這次很溫柔。

在他們的幾次經歷之中,這是傅修最溫柔的一次。

傅修半跪在陳淮面前,身體前傾,一手掌住陳淮的後腦,一手按在陳淮的背部,對於現在的傅修來說,這是一個難度較大的動作。

脣舌相交,傅修像一個老師一樣,慢慢地安撫着陳淮。

與陳淮的外在不一樣,他的嘴脣非常軟,吻上去非常舒服,但是他吻技生澀,特別是在面對傅修時,他往往都作抗拒狀,不會給他半點回應。

但現在的傅修,就好像在邀請他。

和之前每一次都不一樣,如果之前是強迫,那麼現在就是引誘。

誘敵深入。

陳淮的喉結微動。

每次他都會逃避傅修給他的感覺,但是無法否認的是,傅修每次給他的感覺都非常強烈。

這是他無論怎麼壓抑自己感官和情緒都無法忽視的。

這種感覺就像煙花突然在腦海裡綻放,那一刻迸發出的感覺,幾乎讓他每一個毛孔大開,幾乎讓他的血液逆流。

陳淮壓抑住自己的呼吸,微微側頭躲避。

傅修依舊跟上來,用手掌鉗正他的下巴。

傅修用舌頭纏住陳淮,強勢地壓下來。

遠處就像有煙花在綻放。

陳淮低喘着氣,腦海已經亂成一團漿糊,他漸漸地閉上眼,動作和表情都已經脫離大腦的控制。

傅修把他抵在石壁,將右手墊在陳淮的後腦與石壁之間,

陳淮清醒過來的時候,傅修跨坐在他身上。

而自己,雙手被傅修摁在石壁,並且十指相扣。

陳淮暗罵了一聲,這動作可真夠羞恥的。

沒等陳淮發作,傅修又吻了上去。

這一次明顯比之前洶涌一點,吻得陳淮幾乎喘不過氣,心臟的跳動又幾乎壓抑到爆炸,滿腦子都在放煙花。

傅修順着他的脣線一一吻過去,然後又迅速滑進他的口腔,瘋狂攪動着。

陳淮覺得自己難受到快要爆炸。

某處一重。

傅修才放開他的脣,“解決嗎?”

“...你想死就直接說...”

陳淮難受地別過臉去,“你該放手了。”

傅修的視線卻一直在某個地方。

赤luoluo地。

“還記得你喝醉的那個晚上嗎?”傅修並不放開他,反而更近了一步,手掌用力,將陳淮的手腕緊緊環住。

“不記得了。”陳淮現在根本無心討論這個。

“當時的酒局上,我對你說了謊,那天,親我的確實是你。”

陳淮一僵,脊背升上來點麻意。

難怪...

傅修的吻,讓他感覺這麼熟悉,原來是...

“你喝醉了,”傅修沉浸在回憶裡,表情甚至有些回味,“當時你非常熱情。”

“夠了,別說了。”陳淮僵着臉試圖喝停他。

誰知道那時候他喝醉了傅修這個王八羔子有沒有人趁人之危。

傅修靠近他,胸膛幾乎和陳淮貼在一起。

傅修盯着陳淮的淡紅色耳垂,低頭在他耳邊說:“你狠狠地吻了我。”

“我不知道,原來你還有這麼熱情的一面。”

陳淮咬牙,忍得腮幫都有些顫抖,“閉嘴。”

傅修勾起脣,“你還說...”

陳淮突然掙扎了一下,“你敢說..”

傅修沒有防備,被他猛然一推,便捂着腹部無聲地彎腰。

桎梏他的手立刻鬆開撐着地,臉色有些難看。

“喂—”陳淮幾乎是在一瞬間撲上去的,“沒事吧?!”

傅修擰着眉擡頭,艱難地勾起一個笑,“親我一下,我就好了。”

陳淮:“親你個頭,還嫌不疼是吧?”

傅修示弱:“疼,怎麼會不疼。”

陳淮看他這樣就是裝出來的,暗自緩了口氣,“那天,除了吻...我和你,沒做別的吧?”

傅修眼底有隱秘的笑意,“聽你的意思,是想對我負責?”

陳淮徹底沒話說了:“...”

“...你是個男人。”

傅修:“男人就不用負責?”

陳淮:“我不是這個意思!”

傅修挑眉:“那是什麼意思?”

陳淮:“你只需要回答有或者沒有。”

傅修:“沒有。”

陳淮心裡總算緩了口氣,睨了傅修一眼,“算你識相。”

傅修正色:“就算你當時脫.光了在我面前,我也一樣不會動手。”

“喝得爛醉的人,真的一點都不可愛。”

傅修的眼神有些黑,似乎在談論不一樣的東西,帶着揶揄的口氣。

陳淮覺得心口不受控制猛跳了幾下。

“不像現在。”傅修趁他不注意,捏着他的下巴,強勢地印下一個吻,接着馬上轉移到陳淮的脖子。

陳淮猛感脖頸一陣刺痛,那裡發出“啵”的一聲。

接着又是一聲:“陳淮——傅總——”

擡頭,斜坡上探出幾個人頭,分別是陳嘉讓、徐磊、徐磊的男友、林睿、和鵬、傅斯迪。

陳淮蹲着的姿勢差點一膝蓋跪下,然後被眼疾手快的傅修一把抱過去,摁在了懷裡。

陳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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