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閒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心裡咯噔一跳。
他對雲亭是什麼心思，除了雲亭自己，別人都很清楚。
但正因爲這樣，他更不想現在就告訴雲亭，可雲亭卻忽然這麼問……
“你……爲什麼這麼問我？”沈閒選了一個比較安全的問法。
“……沒什麼。”雲亭低頭，也沒回答這麼問題。
氣氛也就在瞬間發生了變化。
等巴頌把東西端上來的時候，沈閒低頭吃飯，乾脆結束了這個無解的話題。
吃晚飯，婉拒巴頌要拍照簽名跟粉絲一樣狂熱的舉動，沈閒和雲亭出了餐廳的門。
回實驗室的路上，沈閒手指敲着車窗，把心裡壓了很久的問題問出來，“你和巴頌這樣的雙性戀做朋友，不會覺得討厭嗎？”
“我爲什麼要覺得討厭？”雲亭語氣很淡然，“巴頌人很好，以前在國外的時候，他對所有同學都很好，也沒人會因爲他喜歡男人還是喜歡女人就對他有什麼意見。”
“……那我呢？”沈閒看着雲亭的側臉，平靜的問：“我也喜歡男人，你對我也沒意見？”
“當然沒有，”雲亭彎了一下脣角，“現在的你，和我第一次見到你，在我心裡是一樣的，不會因爲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會發生改變。”
“……嗯。”沈閒低頭，向來清傲的脣角不自覺揚起。
說到底，雲亭還是個寬容溫柔的人。
下車的時候，沈閒往實驗室走，雲亭跟着他一起進去。
沈閒回頭看他，“你跟着做什麼？”
“幫忙啊，”雲亭笑着說，“我知道我的醫術不如你，但我好歹也是學醫的，總能給你做助手，而且你要手術的對象還是我姑姑，於情於理都得幫你才行。”
“我要你幫忙嗎？”沈閒很冷淡的說，“已經很晚了，你回去休息，要幫忙明天再來。”
他今晚還不知道要熬到多晚，雲亭留下來，很可能一晚上都沒法睡覺。
早知道沈閒是什麼性格，雲亭走過去，拿起白大褂穿好，轉頭看沈閒，眉眼帶笑，“前輩，我不笨……謝謝。”
謝謝你的關心。
謝謝你肯救我親人。
謝謝你雖然一直很孤傲，卻從來沒拒絕過我的心。
看着雲亭這一笑，沈閒錯開目光，低聲道：“你要是給我添亂，我就把你趕出去。”
“放心，”雲亭很自信，“我是專業的。”
……雲亭確實是專業的。
這一點，沈閒倒是看得明白。
但也因爲太專業了，一板一眼，完全是被高等教育出的乖寶寶。
“……你就算不用鑷子，藥品也不會從試管裡噴出來。”
沈閒實在看不下去了。
拿個裝藥品的試管還得用鑷子。
“……可是，我們教授說……”雲亭企圖辯解
“你們教授是廢物！”沈閒毫不留情的說。
“……”雖然雲亭很想說，他們教授是醫學界的泰山北斗，絕對不是沈閒口中的廢物，但……
在沈閒面前，好像真的沒什麼權威。
畢竟自己教授也說過，在醫學的領域，沈閒比自己高出太多太多了。
沈閒看出雲亭心裡想什麼，從他手中拿出試管，哼了哼，“不會教還亂教，誤人子弟，你天賦不錯，怎麼跟了這種老古董？”
“……前輩，教授不是老古董。”雲亭也哭笑不得。
“少廢話，去把那邊手術鉗拿過來。”
“哎！”雲亭沒轍，答應了去拿手術鉗。
交給沈閒的時候，沈閒一邊調整手術鉗的角度，一邊淡淡的說，“醫學是一個永遠也沒辦法探索完的領域，人的生命也是一樣，生命的奇妙誰也解釋不完，要掌握引導生命延續生命的人，怎麼能只死板的背書？你的教授或許能稱得上權威，可在我眼裡，和一個移動的醫學百科全書沒任何分別，總有你沒見過，前人也沒見過的症狀出現，要怎麼解決，能怎麼解決，都不是在書本上可以知道的，人，之所以是靈長類動物，就是因爲人有創新和靈活的思維，而不是一成不變，雲亭，你入錯門，也錯過了最好的時期，註定一輩子也到不了我這個高度。”
沈閒的話說的很慢也很犀利。
甚至在最後還把雲亭也貶低了。
可神奇的是，雲亭心裡半點不快都沒有，反而看着沈閒，看他侃侃而談，看他傲視一切，看他眼中再沒有能持平的人……
沈閒是醫學界的傳奇。
他也沒辜負傳奇這兩個字。
他果然……很厲害，很厲害。
明明是這樣一個纖細清秀的男人，卻能鼎天地裡於一個行業，沈閒……沈閒……
“……雲亭？”沈閒轉頭看着雲亭，見他盯着自己不說話。
“……嗯？”雲亭回過神來。
沈閒以爲雲亭是在生氣，冷聲解釋，“我只是否定了你的教授，沒有否定你的天賦，你天賦很好，可惜跟錯了人，如果當年遇到我……你也不是沒機會超越我。”
“對啊，”雲亭在沈閒身邊，低低一笑，“可惜遇到的不是你……要是能早點遇到就好了。”
“……”沈閒被這句話說的心率失常，“……早點遇到能怎麼樣，我還沒老到要現在收徒，你走開，別靠我這麼近。”
雲亭看沈閒，雖然是聲音冷漠，卻耳尖通紅。
薄薄的，玉一般的耳朵，紅起來的樣子出奇的可愛。
沈閒性格惡劣，可不是什麼可愛的人，但耳朵紅起來的樣子卻可愛到不行。
怎麼忽然就耳朵紅起來了呢？
雲亭想了想，想起剛剛自己是在誇他，就試探性的說，“前輩如果早點遇到我，說不定可以改變我的命運……到時候前輩和我都可以站在一個高度，那樣也很好，對嗎？”
“……”
一個，高度……
沈閒咬了咬下脣，低頭擺弄工具不說話。
雲亭倒是笑了。
果然，誇一誇他，他就會耳朵紅。
和這樣毒辣的口舌，這樣任性的脾氣真是對比強烈。
“前輩？”雲亭忽然生出了想欺負人的心理，往沈閒身邊靠了靠，嗓音壓低，清華優雅。
“……走開。”沈閒想後退。
“別退，”雲亭靠過去，低頭，看沈閒顫抖不已的眼睫，輕輕一笑，“前輩……你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