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一早,子晴吃過早飯,打點好書睿,換了一身家常棉布舊衣服,和林康平、子雨一同過去新房那邊,子晴見院門正上方還寫了四個字,“慶園福居”,敢情是從曾瑞祥的“祥園福居”套來的,曾瑞祥在福苑和祿苑後,見到林康平的晴園,說自己好歹也是一個秀才,怎麼能門上連一塊匾額也沒有呢,於是,自己提筆寫了“祥園福居”四個字,讓子壽給刻了掛起來。
曾瑞慶見子晴在打量院門上的匾額,說道:“這幾個字還是你爹寫的,這一看我們兩兄弟就親近,你阿公見了也說好,走出去誰不誇幾句老爺子養了兩個好兒子。”
子晴看着曾瑞慶臉上難得的笑意,估計一方面是自己如願住進了新房,另一方面沒準就是總算把老爺子和田氏這兩個礙眼的打發走了,自己一家三口過日子,怎麼想怎麼舒心,雙喜臨門怎麼能不開心?哦,不對,應該是三喜,還有一喜是霸佔了整個老房的產權,在鎮裡佔了這一大塊地,升值的潛力還是蠻大的。
進門右邊三間廂房,竈房有幫廚的在忙着,左邊擺了四張桌子。正房是普通的當地民居,中間是廳堂,左右各三間屋子。廳裡擺了六張桌子,坐了一堆男客,喝茶的,抽旱菸的,子晴大都不認識,從小到大,子晴一直都很少出門。
女眷們在旁邊屋子裡坐着,秋玉看見子晴忙出來拉着子晴和子雨進去說話,跟子晴咬着耳朵說:“就這坐着吧,你平常也不怎麼做事了,子雨還穿的這麼幹淨。她孃家來了一堆人,在旁邊屋子裡閒坐呢。還有子萍,你倆就別跟着添亂了。要啥沒啥,你小姑爹幫着做了會事生氣了,發了一頓火。”
子晴聽了拉着子雨找個角落坐下了。見屋子裡有田氏、春玉的兒媳和兩個女兒以及四毛五毛,夏玉和子萍在說話。
看見林康平,周氏麻煩他去村子裡借碗筷,說道:“林女婿。還是你個高力氣大,你幫你大娘用牛車給拉一下來,我孃家侄子陪着你去,他知道地方。”
碗筷拉來了,因好久沒用都是灰塵,周氏找了一圈人刷碗,誰也不愛幹。子萍抱着個孩子坐着。周氏只好來叫子晴子雨,“好侄女,幫幫你大娘,把這些碗筷刷一下,大娘實在找不着人,你大姐手裡有個孩子離不了身。”
子晴還沒說話,秋玉聽了忙說:“大嫂,還是找別人吧。你看子雨還小,她的衣服是上好的紗料,也不是幹活的衣服。還有,子晴可不是幾年前的子晴了,家裡一大堆人侍候着,饒這樣,林姑爺還怕她中暑,什麼都不讓做,當千金小姐似的養着,你讓人家在這大太陽底下幫你洗碗,不說子晴願不願意,林姑爺肯定不幹。趁早歇了這份心吧。”
周氏聽了一惱,說道:“好不好的,子晴還沒說什麼,你又在這充什麼好人?你心裡打什麼主意我也曉得。好歹子晴小時候我還給她做了幾年飯,你又給她做了什麼?這會見人家好了就使勁貼過去了,打量我不知道呢?”
“我貼什麼貼。我家木木他爹在子晴家做事的時候你一家子還在安州城裡呢,我還用着現貼?你自己想想,是不是這理?”秋玉也急了,說話聲音大了些。
田氏見了低聲訓道:“要不怕別人笑話就你倆儘管吵。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麼日子。子萍確實要帶孩子,子晴和你妹妹一起去幫你大娘洗碗,也不是沒做過,這會充什麼小姐,子晴的衣服本就是做事的衣服。”田氏的心裡正不痛快,話也沒深思就脫口而出。
“阿婆,去哪裡洗?家裡也沒有水井,要洗碗也不能只是我倆,我們連碗也拿不動,家裡的閒人那麼多,叫幾個男的去挑水在院子裡洗總行吧。”子晴笑着說道。
“別人都是客人,怎麼好使喚,叫林康平去挑水吧。”田氏說道,看了一圈,也找不到一個可以使喚的人,三毛幾個也是懶慣了,況且一向和周氏也不親和,肯定使喚不動,田氏一着急就忘了子晴不是她可以隨意揉捏的了。
“阿婆,好像我也是客人,我也是嫁出去的女兒了,我家康平也是姑爺。子雨還小,也幹不了。”子晴慢悠悠地笑着說道。
“你個臭丫頭,沒大沒小的,誰教你大人說話這麼犟嘴的?”田氏氣得不知說什麼好了,指着子晴罵道,心裡且氣不順,看着大兒子翻蓋了這麼大的院子和房子,而她卻被迫從住了幾十年的老宅搬了出去,在街坊鄰居面前失了臉面。兒子不聽她的,孫女也不聽她的,這火一下就拱了出來,子晴正好做了炮灰。
“阿婆,晴兒說的也沒錯,我們也是客人呢,來這是吃飯來的,可不是洗碗來的,在家我都不捨得讓晴兒動一根手指的,纔剛我已跑了村子裡好幾趟拉東西,輪也該輪着別人了。憑什麼我們既要出錢還要出力,柿子也不能總撿軟的捏,要這樣的話,我立馬帶了晴兒就走。”林康平在門口聽見了前面的話,趕緊進來替子晴分辨。
“就是,大姑家還有許多表哥表姐的,總不能既不出錢又不出力,什麼都指着我們吧。”子雨也說道。
“又不是我們家辦好事,憑什麼讓我們去幹活?子晴家不是有下人嗎?有下人不用是蠢子。”春玉說道。
周氏聽了忙說:“我也就這麼一說,林姑爺你可別生氣。好生陪子晴坐一會吧。你大姑奶奶家的人我可使喚不動,我找我孃家弟弟他們挑到井邊去洗。子晴確實也搬不動,纔剛也是我糊塗了。”
林康平見周氏這樣一說,也不好再說什麼了,見做事的人確實是少,自己好歹也是這個村子裡的人了,村民看着自己一個大男人不伸把手的話,也的確說不過去,便囑咐子晴好生坐着,自己出去幫忙了。
子晴和子雨坐在角落裡說話,秋玉過來問道:“子晴,你大娘今日用的魚聽說是從你家水塘裡撈的,等我家要用的時候也從你家撈幾條啊,玉米我就不要了,你小姑也是窮人。”
“小姑,你還是窮人?別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嗎?要不要我給你算算這幾年的帳?”子晴笑着回了一句。
“啊喲,我這點銀子哪夠扒拉的了,你爹說木木唸書還不錯,過一個一年半載的要進縣學,那可得多少銀子?我不得提前預備點?省的到時抓瞎。”秋玉說道。
“行行,你不就做這一回房子麼,小姑,你就別跟我哭窮了。”幾條魚,子晴還真沒看在眼裡,一屋子的人看着呢,也不想讓別人說自己太過於吝嗇了。畢竟自己家的條件在這擺着,不可能一點也不顧念親情,何況,周氏剛撈過了,也不能因此傷了秋玉。
“子晴,你大姑家蓋房子你一分力都沒出,是不是給你大姑補點?這些人裡頭就你大姑日子最艱難。”春玉聽了秋玉的話忙湊上來問道。
“大姐,你蓋房時子晴纔多大?哪裡有這樣爲難人的?二哥一家這些年幫了我們不少,人要知足。”夏玉怕子晴爲難趕緊說道。
“那是幫了你不少,我可沒撈着什麼好處。我家房子是二毛出銀子蓋的,爲此我家二毛還在大牢蹲着呢。秋玉那三妹夫一直在幫着子晴做事,大嫂家這次蓋房從二哥和子晴那也佔了多大的便宜,說起來就我家最虧。子晴,我家三毛要成親的魚也從你那撈,這總成吧,難不成他們都撈得我撈不得,我也不多要,一桌一條,再打點富餘的,要三十條。”春玉說道。
子晴沒回話,倒是沒聽見說三毛說親了,怎麼一下子就要成親了?子晴一大家如今跟春玉基本沒走動,有點消息有時還是從老房這邊聽來的,可這一次,還真沒聽到什麼,倒是聽說了春玉四處給桂花尋摸人家。
“三十條,一條二三斤,就一兩銀子了,大姐你可真夠狠的了,還不多要,再多要你打算要什麼?”秋玉見子晴沒吱聲,便說道。
“這有什麼,大嫂家不也劃拉了一兩銀子了?我也沒多要,我家以前從來沒佔過子晴的便宜,子晴,你說對不對?”春玉滿不在乎地說道。
“憑什麼呀,我姐又不該你們的,你們一個個都欺負人。”子雨生氣地朝她們嚷道。
“看看,小孩子家家的一點教養也沒有,胡說八道什麼呀?大人說話也有你插嘴的,一個這樣,兩個也這樣,也不知你爹孃平日都忙些什麼?”田氏氣的指着子雨嚷道。
“算了,子雨,別再說了,仔細別人聽了笑話,不知道還以爲咱做錯了事呢。有姐在呢,你放心。”子晴勸子雨道,畢竟子雨還是個小孩,還沒有說親,這要傳出去,對她的名聲有礙。
子晴勸完子雨,便擡頭笑盈盈地對田氏說道:“阿婆,我們是沒教養,可是我爹孃再怎麼忙,至少也教過我們,別人家的東西是別人家辛苦掙來的,不是大風颳來的,所以,我們從來不惦着別人家的東西,想要什麼,自己掙去。”
此時,有幾個後生把碗筷洗乾淨擡過來了,子晴忙拉着子雨出去幫着擺桌子,沒有回頭看一眼田氏狼狽氣惱的表情和別人鄙視田氏春玉幾個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