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晴幫着擺好桌子,也沒有進去看田氏和春玉幾個熱鬧,找了個角落和子雨坐下,期間也有幾個不認識的婦人過來搭訕,問了些奇奇怪怪的問題,諸如子晴家的男人是做什麼的,子晴家裡有多少畝水田,子晴身上的衣裳,子晴胡亂應付了幾句。
酒宴開始,草草吃了口飯,子晴就帶着子雨回家了,說孩子等着餵奶,周氏他們也不好強留。
“姐,吃的什麼鬼東西呀,還沒咱家常做的飯菜好,虧咱們一大早就過來幫忙。我發現阿婆跟我們說話就沒有和氣的時候,憑什麼大家都不做事就得咱們做,連萍姐自己都不做,爲什麼呀?大姑她們也太過分了,阿婆從來都不說她們不對,每次都是咱們不對,東西從來沒少要,什麼人嘛?”子雨想起剛纔的事情就生氣。
“這有什麼,爹孃對你好,哥哥姐姐對你就行了,哪能人人都喜歡你?你又不是銀子。”
“人人喜歡我跟銀子有什麼關係啊?”
“笨蛋,有不喜歡銀子的人嗎?”
“姐,你這話還蠻有道理的,除了和尚尼姑,還真找不到不喜歡銀子的人。”
“誰說和尚尼姑就不喜歡銀子了,那他們出去化緣爲的什麼?還有,香客的香火錢又拿來幹什麼?沒有銀子,他們吃什麼?廟宇怎麼維修?”林康平進門聽見子雨的話答道。
“姐夫,你剛沒瞧見,我阿婆和大姑她們欺負我姐,都跟我姐要這要那,看她們一臉的貪婪樣,恨不得把我姐吃了。最可笑的是我大姑,說三毛要成親了,也要這要那的。”子雨撅着嘴說道。
子晴點了點她的前額,說道:“還不趕緊回去看看外婆去。也不知外婆吃好了沒有。”
“爹跟我一塊回來的,只怕也沒吃好,說可惜了那大活魚,居然片了魚肉裹麪粉炸。吃到嘴裡都不知是魚還是麪粉,倒是出息了,剩下的魚也不知幹什麼了。晚上做點好吃的吧。累了一上午了,趕緊洗個澡涼快涼快,我要睡一覺了。”林康平說道。
“能幹什麼了?沒準又是賣了,要不,就是留着下次喬遷的時候再吃一頓。你沒聽見還有再請一頓嗎?”子晴說道。
“再請也不給隨禮,圖什麼呀?就咱一家和你三個姑姑,能給多少?對了,三毛定親了?”
“誰知道呢?沒聽說過,橫豎跟咱沒關係。”子晴低頭看孩子呢,沒注意到林康平若有所思的神色。
沒兩天,子祿一家和子壽回來了,子晴在晴園給接了風。子祿問及曾瑞慶那邊新房的情況。
“上樑酒前天才辦的,幸好你們沒在家,不然。都是好勞力,你沒見使喚我和康平呢,連子雨都不放過,居然讓我和子雨端着大盆去洗碗,後來還跟阿婆彆扭上了。”子晴說道。
“你這孩子也是,非要在外人面前讓你阿婆難看,以後,這種場合,你就走開一些,別跟她硬碰硬的。傳出去對你名聲也不好。畢竟外人太多了。”曾瑞祥說道。
“爹爹,大娘也不捨得花錢,怎麼還非要請一頓喬遷飯?我們不是已經送過禮了嗎?”子晴問道,特意忽略了曾瑞祥的話。
“喬遷看個人意思,一般是要送點賀禮的,這個不請全村。只請相好的親友或本家。咱家也應該備點東西纔好。”曾瑞祥說道。
“難怪,我說以他們無利不起早的個性,怎麼還非要請咱們去恭賀喬遷之喜?”林康平說道。
子祿聽了也問明白了,他們已分家,也需單備一份禮物,子壽笑着說道:“二哥,不如你去買一套茶具,咱們縣學旁邊不是有一個永和窯場嗎?又不用多好的,有個百十文也就打發了。爹爹買一套碗碟,大姐買兩個花瓶,一共也用不了半吊錢。”
“半吊就不少了,我還一文不想送呢?要是可以不去,我倒寧可在家睡大覺。”子晴說道。
“那咱就一文不送,沒聽爹說嗎?一般是要送點賀禮的,咱就不在這一般裡,橫豎咱錢也沒少花。”林康平說道。
子晴一聽,見曾瑞祥也沒反對,忙問子祿的意見,子祿笑道:“我自然和你是一體的,兄妹齊心,不送就不送,我倒要看看,大娘還能給我們攆了出來?”
“攆了也好,橫豎也吃不飽。”子雨笑道。
子晴見陳氏在一旁也沒怎麼吃東西,孩子也是小桔抱着在喂,問道:“二嫂,東西不對胃口嗎?”
陳氏一聽居然有些臉紅了,子祿笑着說道:“你二嫂這幾天有點不大舒服,吃不進東西。”
子晴一看子祿的神色,既高興又擔憂,也就明白了,陳氏這是又有孩子了,忙說了句“恭喜”,何氏一聽可開心了,暮年之人最喜聞樂見的莫不過於看着自己的後人添丁,喜的忙問陳氏想吃什麼,只管說出來,圍繞着陳氏的懷孕,大家說笑間也就忘了周氏那邊帶來的不愉快了。
六月十五這日,周氏還特地過來打招呼,尤其是對子祿和陳氏說道:“明日是大娘搬進新居的日子,你們一定要早些過來,咱們一家人一起吃頓飯,上樑酒你們也沒趕上,就當大娘明日一塊補上。”
子雨聽了暗自撇嘴,等周氏走了之後嘀咕,“還不是想讓我們早些去做事,二哥二嫂,千萬別上當。我倒要看看,明日見了我們空手去,大娘的神情。”
次日,曾瑞祥說要帶着林康平和子祿子壽他們過去幫忙,好歹也是一個搬家,鄰居們都看着呢。可是正經大夏天,誰也不願出門。
十一點來鍾,周氏打發子萍來叫子晴她們過去吃飯,子晴實在不愛出門,歪在貴妃榻上看外頭的大太陽明晃晃地直射下來,就是不想動,何氏拍着她說道:“還不趕緊換衣服,越大越不懂事,誰不知道家裡舒服?你二嫂還有子雨都等着你呢,你以爲她們想去呢?”
子祿走後。陳氏和子雨她們都過子晴這邊來了,大家歪在羅漢牀說話閒聊,都說子晴這邊還是涼快一些,想弄點什麼吃的也方便。
“那就別去了。橫豎也沒什麼好吃的,估計一看我們空手去,大娘還不知說些什麼呢?這不正好還給她省了糧食,她不會把上次的剩菜留在這一次吧,康平就說她上次的魚明顯少了好多,一會要有那個炸魚大家可千萬別吃,仔細吃壞了肚子。”子晴回道。
“那就不去吧。橫豎我家已經派代表了,我就覺得歪在這哪裡也不想去了,你大娘那裡,備不住還真給咱們吃點剩菜什麼的?”陳氏也伸了個懶腰說道。
“亂嚼什麼呢?現在是夏天,都過去七八天了,還不早生蛆了。趕緊收拾吧,少廢話,一家子都等着呢。去晚了小心你阿婆罵你,自找不痛快。”何氏拍了拍陳氏。
“着什麼急,去早了還得做事呢。可笑阿婆和大娘她們使喚不動別人。也不捨得使喚別人,居然叫我洗碗,阿婆還說什麼想做小姐回家做去,我家康平說了柿子不能總撿軟的捏,拉了我就要回家,我大娘才急了。”子晴笑道。
“這會可不早了,你們去那也差不多該開飯了,好孩子,聽外婆一句勸。”
子晴見何氏真的着急了,只好稍微打點了下自己。仍是一身棉布舊衣服,跟着出來了。
這次幹活的人多,零碎的東西周氏他們自己一點點已搬的差不多了,子晴她們過去的時候,已擺好桌子準備開飯了,子晴見一共就自己一家和老爺子田氏。並無外人。夏玉因爲家裡要夏收,那天吃完上樑酒子晴讓林安送回去了,秋玉一家倒是還在。
周氏笑眯眯地上前迎子晴幾個,眼睛一掃,幾個手裡都是空的,眼裡就掩飾不住,有些狐疑,後來一想,不是禮物難不成是紅包?這子晴的紅包肯定不能少了,怎麼也要包一塊銀子,陳氏也不能比子晴少了,周氏心裡暗道。
想到這,周氏重打起笑意,越發熱情地讓子晴幾個落座,殷勤地備好茶水,熱切地看着子晴子晴和陳氏,茶也喝過了,還是沒動靜,周氏有些沉不住氣了,特地指着廳堂的一對小花瓶說道:“這是你小姑送的,我們還說,一個搬家,大家一起吃頓飯,她還非說什麼喬遷之喜,不能空手,哪來的這些講究?”
子晴掃了一眼那對花瓶,胎質太粗糙,花色模糊,估計也就花了幾十文錢買的,便笑嘻嘻地對周氏說道:“可不,還是大娘說的對,本來我二嫂也說要買點什麼賀禮來,我說,就是大爹大娘想請他們一家吃個飯,上次沒趕上,這次補上,還用送什麼禮。我呢,跟着來熱鬧一下,我那的東西,也沒少偏了大娘,大娘早就說過我不用送了,是不是呀,大娘?”
周氏一聽,臉上的笑還沒來得及收住,嘴巴半張着,眼睛瞪着子晴,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她聽到的話。陳氏和子雨在一旁抿着嘴偷笑。
等周氏明白過來了,黑着臉說道:“你們上桌準備吃飯吧,我去竈房忙去了。”說完拂袖而去。
子晴幾個在周氏剛出門,忍不住彎腰哈哈大笑,周氏在門外聽了氣的腳一趔趄,被地上的雞食小木桶絆了一下,使勁一踢,小桶滾了好幾圈,砸疼了地上趴着的貓,貓一生氣,一竄一跳,打翻了窗臺的好幾個瓷碗,還帶動了院子裡的雞飛竄,周氏又是心疼又是惱怒,偏生腳還踢疼了,木桶是同鐵絲固定的,鐵絲的一端露了個頭,偏生周氏就踢到了鐵絲上,單腿跳着,一隻手捂着腳丫,“哎喲,哎喲”地叫了起來。
子萍還有曾瑞慶都跑到周氏的身邊,問道:“怎麼了,怎麼了?”
“我大嫂練連環腿呢,沒看滿院子雞飛貓跳的。”秋玉笑道,看到周氏吃癟,真是心情大好。
“哎呀,怎麼還見血了?還不趕緊坐下來,好好的日子蹦達什麼呀?子全,屋子的窗臺上有止血的草藥,搗碎了給你娘敷上。”曾瑞慶黑着臉吩咐道。
“都幾十歲的人,怎麼走路還不好好看着?”田氏不陰不陽地說了一句。
子晴幾個更在屋子裡悶笑,好半天才忍住了笑意。及至子晴幾個上了桌,桌上還真有道炸魚,鹹的要命,秋玉問過了,原來真是上次剩下的魚醃了,曬成魚乾炸的,最後都給剩下了。
“大嫂,這大熱天的,你還真敢弄點這剩菜給我們吃,你要不捨得銀錢,地裡的小菜可有的是,也比吃這個強呀。”秋玉說道,本來就對曾瑞慶和周氏一肚子意見,好容易抓着個機會,秋玉還不擠兌他們幾句?
“你這是飽漢不知餓漢飢,有的吃就不錯了,我倒是要瞧瞧,等你蓋房子做酒時能拿出什麼好東西來給大家吃?”周氏邊往碗裡劃拉菜邊說道,周氏早就因剛纔的事情憋了一肚子的火。
子晴見實在沒有什麼可吃的,也懶得聽她們掰扯這些,翻來覆去總是這些話。便用空心菜送了幾口米飯,說是要回家給孩子餵奶,陳氏也說這麼長時間沒回家,要好好收拾,秋玉要回去準備割稻子,於是衆人很快告辭各自回家。
子晴出了大門還聽見周氏抱怨說:“一文錢沒花,還挑三揀四的。這麼多好菜,還是葷菜呢,居然都沒怎麼動筷子,也不知他們成日裡都吃些什麼,造孽喲,還是給我孃家弟弟送些去吧。”
子晴幾個聽了竊笑,到家後,子晴往榻上一躺,說道:“今天的事情太爽了。”原來讓別人吃癟真是件這麼痛快的事情,難怪他們一個個都愛上門來佔便宜。
“可不是,以後,他們誰家有事,出點銀子還行,受氣是絕對不行的。”林康平說道。
“出什麼出,連銀子也不出,出幾個銅板打發他們得了,誰讓他們一個個的先算計咱的?”子晴給孩子邊餵奶說道。
林康平見子晴把兒子哄着了,抱過子晴說道:“晴兒辛苦了,這笑也該笑夠了,我侍候你沐浴吧。你二嫂又有了,咱們也該給兒子再添一個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