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

二十年前,徵西大元帥鍾振聲因徹查兵部貪污大案,被奸人誣害。落得滿門抄斬的罪名。他部下受到牽連的士兵上萬人。爲不想認這莫須有的罪名,鍾振聲率部下反抗,他們且佔且退一路退到他岳父鳳凰山花容寨。花容寨雄踞鳳凰山一帶已有百年曆史,不臣服朝廷,自立門戶,也不做任何傷害百姓之事。花容寨地勢險峻,山水瀑布做掩蓋,將整個山青秀麗的山寨包住,易守難攻,甚至單憑一人之力上山都很難。

花容寨老寨主當年冒着與朝廷公然對抗的危險接應下鍾振聲殘兵敗將五百人,死後便將整個花容寨交給鍾振聲打理。鍾振聲在山上養精蓄銳了幾年,通過花容寨通往外界的秘密通道,將部下遣送全國各地,建立個商業分號,利用鳳凰山金礦出產的金子通過行商,做了很多利國利民的大事,好事。天慶五年(年號),西北旱災,鍾振聲隱姓埋名捐款五百萬兩銀子賑濟災民。天慶十年,南方黃河決堤,大水衝了村莊數百,土地數千畝,造成百年一遇的大難。鍾振聲親自帶人南下救災,花容寨獲得的民間一致讚譽。鍾振聲在回程途中,被一假冒災民以毒針暗害,中毒而死。

他臨死前將整個花容寨託付給自己的部下——人稱江湖赤狸貓。在鍾振聲去世後,花容寨上下尊稱他爲貓叔。這赤狸貓的名號是他人格的象徵,他有着關羽的義和狸貓的命大。在隨鍾振聲打仗時,多次深入敵方內部,引起敵方內亂,爲戰爭取勝做出了不可磨滅的功勞。鍾振聲死後,他的長女鍾月芙,江湖名號山裡紅接替寨主之位。十三歲的鐘月芙成爲寨主的當日立下君子之約。“爹爹去世,命月芙暫時替弟弟鍾嘯天接管寨主之位,月芙尚年幼,日後還要請貓兒叔叔和諸位花容寨長老多多幫助。嘯天加冠之日,月芙一定按照今日之約,將寨主之位交給嘯天……”

鍾振聲有三個子女,長女鍾月芙,次女鍾雪蓮,幼子鍾嘯天。他去世那年他們三個的年齡分別是十三歲,十一歲,三歲。他的妻子與他感情甚篤,因爲生嘯天時元氣大傷,加上喪夫之痛,一年後也離世了。

山裡紅因從小跟隨父親闖蕩江湖,見過不少世面,她處理事情頗有鍾振聲的遺風。在貓叔和諸位舊部的協助下,花容寨自是一年比一年好。花容寨雖幾次遭到朝廷派兵圍剿,但也並無沒有對花容寨造成什麼影響。

(二)

時光匆匆而過,七年後,山裡紅已成爲中原一帶有名的霸主。在江湖上對她的傳聞很多,有人說她長得身長八尺,長相極醜,面色深紅,壞人一見就會嚇死。也有人說,山裡紅長得傾國傾城,凡事見過她的男子,要麼搬到鳳凰山下等着再見她一面則此生無憾了,要麼就得相思病,鬱鬱而終。但是真的見過山裡紅的人,卻並沒有多少。據說她輕易不下山,就算是下山也是深夜穿着大紅戰袍,紅紗遮面,手持金槍,騎着她父親送她的汗血寶馬——烏雅,去做一些手下人無法完成的俠義之事。

那日黃昏,山裡紅在練功,小妹雪蓮哭哭啼啼的跑過來,委屈的說:“姐,我要下山,我再也不要待在這裡了。”

山裡紅一聽雪蓮要下山,先是一驚,轉而一想,這丫頭肯定是受什麼刺激了。她放下手中的槍,坐下來飲着茶,不怎麼理雪蓮,她知道雪蓮是個急性子,她不問她自己也會一五一十的說出來的。

“姐姐,你到底聽到我的話了嗎?我說,我要下山,你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她嘟着嘴把山裡紅手中的茶杯奪過來,重重地放到石桌上。

“花容寨是我們的家,你下山去哪裡?”

“我就是要下山,我在這裡已經待了十八年,我待膩了……”她賭氣着說,眼睛裡還泛着淚花。

“你忘了爹臨死的時候怎麼給我們說的了?他的冤情一日不洗清,我們就不能堂堂正正下山。”

“你別老拿爹嚇唬我,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跟着爹走南闖北不也沒事嗎?”

“你忘了爹是怎麼死的了?我看你敢胡鬧?”山裡紅聽着雪蓮說,越聽心裡越來氣。

“姐姐,反正我今天給你說了,我就是要下山去……”她說完,生氣着扭頭就跑。

“……”山裡紅,望着這個任性的妹妹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巧貓叔因爲南方生意的事情來向山裡紅彙報。

“這蓮兒又使什麼小性子了?”

“說要下山去……她從小懶得學功夫,這會我怎麼敢讓她下山。”

“哈哈……女大不中留了。”貓叔笑着,捋着自己那綹山羊鬍子。

“貓叔,南方絲綢莊的事情怎麼樣了?”

“不好,南方的大掌櫃剛來信,說江南首富於家想壟斷江南一帶的絲綢業,他先是高價將其他商家擠兌走,然後再低價購買絲民的絲。他暗地裡與官府勾結,讓其他商家的生意無法通過運河長江黃河等三大航線運到北方,北方商家若想買都得買於家一家的。南北絲民綢商被他這樣一弄,苦不堪言。”

“這個於家到底是什麼人?有這麼大的勢力?”

“於巍山,承祖上基業。二十多年前靠平西平南戰爭販賣馬匹糧草發家,這幾年就成了江南首富。這些年太平,他到處買地建屋。買山頭,開礦。近年來想涉足絲綢業,茶業等民生用品。這個老傢伙,貪心的很,他此次就是想獨吞下南方絲綢的半壁江山。”

“這些年,靠我們的綢緞莊生存的百姓數以萬計,如果我們在南方的生意敗了,且不說我們賠錢,那些百姓就遭難了。”

“芙兒說的極是,這次,我想親自去南方一趟……”

山裡紅一聽貓叔要離開,心裡有些緊張。這些年雖然經歷過很多,可是都是貓叔陪在身邊出謀劃策,就像父親般保護她支持她,今日他提出要親自去南方解決此事,反倒讓月芙不知該如何是好。

“貓叔,您怎麼……”她突然覺得也許南方絲綢爭霸一事並沒有想象中僅僅是生意上那般簡單。“難道……這和當年那件案子有關?”從貓叔複雜的表情中,山裡紅讀出些什麼。

貓叔點點頭,“當年,元帥徹查兵部貪污一事,牽涉衆多,最後卻被奸人所害,扣上謀逆的罪名。這些年,雖然在花容寨生活安定,但是洗清罪名一直是你爹還有我們這些人心中的願望。男子漢大丈夫,我們都想堂堂正正的走天下,而不是窩窩囊囊的在鳳凰山一輩子落草爲寇。當年我們是逼不得已才反朝廷,爲得就是有朝一日能夠昭告天下,我們是清白的。“

”貓叔,可是您走了,花容寨怎麼辦?“

”芙兒,這花容寨的擔子早晚是要落到你身上的,而今叔叔看你比你父親當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況且我只一人秘密下山,用不了一年半載我就會回來的。“

”可是,貓叔叔……“月芙像個孩子般難過起來,”芙兒捨不得您。“

貓叔抱着芙兒說,”好孩子,你要堅強,叔叔相信你。當年你才十三歲,你爹就臨死前就告訴我:芙兒是帥才,可惜是個女兒家,終究要嫁人的。你爹相信你,叔叔更相信芙兒。叔叔走後,凡事多和琛兒商量。他對你,對花容寨從無二心。“

左琛,那個當年隨父親去西北救災救下的小男孩,如今已長成一個有擔當的大丈夫。他是鍾振聲的義子,因爲見他貧苦出身,鍾振聲怕他到寨裡別人看他低人一等,所以收爲義子。

”知道了貓叔,您一路上要小心,到了要寫信。等事情辦完了就快回來。我們都在花容寨等着你。“

“芙兒,我離開的這些時日,你對外稱我在後山要閉關一年,不許任何人打擾。哦對了,我記得當年從南方帶回的糖人你們都非常喜歡,後來一直想要,可惜這些年沒再南下,這次叔叔給你們一人帶一個。”貓叔兩個眼睛眯起來,笑着,眼神中閃爍着瑩瑩之光。貓叔深謀遠慮,他擔心走後朝廷會再次派兵剿匪。若是此次能將當年的事情查清楚,還花容寨衆多兄弟一個清白,山上數百口人就不用整日戰戰兢兢的過日子了。

翌日深夜,貓叔從後山險峻暗道下山,一路南下。山裡紅對外稱貓叔到後山閉關一年,沒有她的允許,任何人,不得去後山打擾貓叔的清淨。

(三)

“寨主,二小姐留書下山去了。”雪蓮的丫頭寸心慌慌張張的拿着一封信跑進聚義廳。

裡面山裡紅正和左琛商量北方近日出現的蝗蟲災害一事。

山裡紅接過信一看,生氣的扔在桌上說:“這個蓮兒,真是胡鬧。”說着出門騎上馬下山去找雪蓮。

“琛少爺,二小姐有句話讓我轉告給您,她說,她會讓你後悔一輩子的……”

左琛聽此話,臉色大變。一向穩重的他也慌張跑出去騎上馬隨山裡紅下山。

雪蓮說到做到,她真的任性着下山去了。竟然還打着花容寨的名號在中原城中擺擂臺比武招親,這丫頭真是不怕出事。

左琛知道雪蓮此次下山胡鬧,全是因爲他。那天雪蓮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想嫁給他,左琛卻決絕的拒絕了她。這些年他一直把雪蓮當成妹妹寵着,別無他想。除此之外,他自從被山裡紅從難民堆裡救出之後,心裡就再也放不下別人了。

左琛剛追上山裡紅,山裡紅回頭對他說:“琛哥,你不能下山,寨裡不能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貓叔在後山閉關,你要回去守在寨子裡,萬一……”

“沒有萬一,寨主,此事由我去處理,寨主回去守着寨子。”

“琛哥……雪蓮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看了左琛一眼,其實她是知道雪蓮爲何下山的。“等我把雪蓮帶回來……”說完,她就策馬揚鞭絕塵而去。

左琛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樹林中,那顆心一直提着。他面色沉重的回到寨子裡。在望月臺一直看着那條空曠寂靜的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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