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井錚都把領證需要的證件拿出來時,陸唯訓和潘薇一起找了過來,隨後走開的井雅雯也瞧着井錚的臉色溜了進來。
井錚扭頭看井雅雯,他什麼話都沒說,可雅雯似乎已經明白他的意思,回了他一句,“特殊辦理的,已經辦好了。”
我和其他人都納悶的看着井錚和雅雯。
井錚輕聲嗯了一下,又擡臉看着潘薇和陸唯訓,依舊什麼話都沒說。
我只看見,井錚和陸唯訓彼此略微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
領證的過程比我想的要簡單許多,手續齊備,一切按程序進行。等到去拍合照的時候,拍照的工作人員又善意提醒我們要不要延後辦理,畢竟井錚現在這樣子實在是有點特殊。
可我們都堅持說沒事。
並排坐到拍照指定的位置上,我用手扶住井錚輪椅的扶手,把頭朝他靠近過去,餘光能感覺得到,井錚也和我做了同樣的動作。
我心裡還是掠過一絲甜蜜的滋味,只是很快就被巨大的不安感淹沒掉了。
井錚辦手續的全程都沒什麼話,除了必須要說的,他始終不看我也不跟我說話,搞得辦事人員時不時偷偷觀察我,肯定以爲我們兩個是不情不願來領這個結婚證的。
看着鉛印落在照片上的那一瞬,我彎起嘴角自己笑了,不管怎樣,我終於等來了和井錚擁有合法關係的這一天。
至於今後的日子會如何,我不願多想。
兩個小紅本交到我們手上時,井錚低頭很仔細的翻看了紅本上的所有頁面,最後回到貼着合照的那一頁。
我看他用手指在照片上抹了抹,抹過的位置正好是我的眼睛。
以前在一起時,他挺喜歡那手指輕輕從我的眼睛上抹過去的,不過從姻緣山重新在一起後,他就再沒做過這個動作了。
我的思緒有些飄了,在心裡反問自己,其實我早就該覺察到井錚已經變了,他不再是五年前我認識深愛的那個男人。
可我還是掩耳盜鈴的騙自己,騙自己一切都沒變。
“你最快什麼時候能搬到我們的新家,給我個時間。”井錚啪的一聲合上了小紅本,自己推了下輪椅,開口問我。
我被他問的一愣。
井錚停下來擡頭看我,“我們已經是合法關係了,有自己的家很正常,你有什麼意見嗎?”
我咬了下嘴脣,從井錚眼神裡看不出他的真實情緒。
“新家,在哪兒?”我有些不知所措的問了一嘴。
井錚示意一直站在旁邊等待的雅雯過來推他,同時跟我說,“想知道就跟我一起走,帶你去認門。”
我站着沒動,一直冷眼旁觀的陸唯訓和潘薇這時也走了過來,潘薇擡手推了我一下,我扭頭看着她。
“去吧,其他事稍後我會幫你安排。”潘薇輕聲細語的跟我說,像是一個很關心妹妹的長姐。
我未置可否,又看了眼陸唯訓,他無聲的衝着我點點頭,那意思似乎也贊同潘薇的話,希望我跟着井錚走。
“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還是趕緊回醫院吧。”我繞到輪椅前面,看着井錚說。
“沒事,醫生說我不做劇烈運動,動一動是可以的,我稍晚一點會回醫院。”井錚說着,讓雅雯繼續推他往外走。
他沒再問我要不要一起,似乎篤定我肯定會聽他的。
我也真的跟了上去。
車子離開民政局,井錚在車上打了個電話,我聽不出他在跟什麼人說話,從他語氣上判斷不出什麼,也沒聽他稱呼對方什麼。
通話很快結束,井錚放下手機,終於轉頭注視着身邊的我。
他的手忽然伸過來,抓住了我的手腕,用力的按了按。
這一刻,我忽然就害怕和他目光對視,眼神看着車外假裝自己沒感覺到井錚的觸碰,心跳漸漸快了起來。
“雅雯,叔叔今天也要去新房住了,是嗎。”井錚開口卻不是跟我說話。
坐在副駕的井雅雯聞言轉頭看着我們,我也收回視線看着她。
“嗯,等你們辦手續的時候,爸爸跟我說了,他已經帶着……”雅雯突然頓住話頭,眼神掃了我一眼,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已經帶着林玥去他們的新房了,爸爸讓我照顧好你。”
我聽完雅雯的回答,心頭一震,原來井錚說井家另外一個去領證的人,竟然是那個井海文。
林玥這名字我很陌生,可又覺得有些似曾相識,一下子沒辦法把名字和人對上號,正暗自思忖,井錚已經給了我答案。
他捏了捏我的手腕,“林玥就是在壽宴開槍的那個女人,我叔叔今天跟她也領證結婚了。”
經他這麼一說,我頓時反應過來,壽宴上那個衝進來的女人樣子從腦子裡跳出來,我還真沒想過事情會是這個走向。
同時,我也回想起井海文在潘家樓下那間新裝修完的房子裡跟我說的話,他說那房子是準備給他一個債主住的。
那個債主,可能就是那個叫林玥的女人。
“井家和潘家成了姻親,這可是潘明盛一直期待的結果……要不要去看完我們的新家,再陪你去看看他,給他報個喜。”井錚把手沿着我的手腕往上移動,漸漸摸上了我的肩頭,輕輕按了一下。
我扭頭看着井錚,實在是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好沉默以對。
井錚看了我一陣,轉頭去看車窗外,也不說話了。
車子又開了一陣,我看着窗外的街景,突然一怔,又仔細辨認了一下,猛地扭頭去看井錚。
“你說的新家,到底在哪兒。”我問井錚。
車子減速轉彎,我在看一眼車窗外,心頭突突的跳了起來。
“看來你還記着那地方。”井錚突然伸手到了我眼前,他手指朝車窗外指了指,“你看那兒,我們過去常去的那個藥房,還在呢。”
副駕的雅雯,不知道怎麼突然開了口,問爲什麼常去那個藥房。
我沒出聲,眼睛盯着井錚說的那家藥店,的確是和過去差不多,門面裝修已經顯得有些舊了。
車子又慢慢快起來。
又拐了個彎,車子停在一片老舊小區的院子裡。
井錚吩咐雅雯,“等下送我們上樓了,你們就在這藥店旁邊等着,藥店隔壁那個麪館還不錯,你帶着人去嚐嚐。”
“知道了,現在就揹你上樓嗎?”雅雯答應着下車,過來開了後座的車門,拿眼神盯了我一下。
井錚在車裡活動了一下身體,“不用,我慢慢走自己可以,又不是腿腳受傷,再說還有你嫂子可以扶我呢。”
這時的我,注意力大半都在車外熟悉的景象裡,猝然聽到井錚對我的稱呼,更是恍然起來。
在姻緣山那會兒,他曾經也讓手下那些消防隊的戰友這麼叫我的。
那時我被這麼叫算是名不正言不順,如今從法律上坐實了……可我卻懷念在姻緣山被人叫嫂子的感覺。
“井太太,下車吧。”我的手再次被井錚抓住。
我扶着井錚站在舊樓的單元門口,仰頭瞧着不久前我在夜風裡獨自站了很久的那個位置。
我問井錚,“你說的新家,就是這兒?”
“嗯。”
“就是原來你租過的那個小房子?”我繼續問。
“對。”井錚的回答依舊只有一個字。
我有太多話想要問他,可是沒出口就被井錚的話給頂了回來,他也不說要我扶他,自己擡腳慢吞吞的朝單元門走了過去。
走得很明顯十分吃力,我趕緊跟了上去繼續扶着他,兩個人一起準備爬樓梯。
可這種舊樓的樓梯都很窄,我要和井錚並肩一起走實在是有些費勁,井錚被我扶着走了一層樓就晃開了我的手。
他低頭微微喘着,“我自己上去,走慢點。”說完,井錚扶着樓梯扶手繼續往上。
我們用了好久才終於到了頂樓,停在了井錚租住過的那個小房子的門外。
那晚我來這裡時,因爲怕睹物思人更加難受,索性就沒多看過這房子,加上那時樓道昏暗也看不清什麼,所以此時此刻看到眼前的景象,還是很意外。
老樓一層有三戶,我記着以前隔壁兩家也屬於那個嘴巴很賤的女房東,不知道現在什麼情形。
這裡最大的變化,就是三家的入戶門都換成了嶄新的防盜門,和周圍老舊的其他設施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耳邊傳來鑰匙碰撞的動靜,是井錚在掏鑰匙開門。
“這一層我都買下來了,老結構的房子不能砸牆打通,住着會有點兒不習慣。”井錚打開了他原本住過的那一間,站在門口跟我介紹起來。
我看了眼他蒼白的臉色,還沒完全適應眼前出現的一切,也沒對他做出什麼迴應。
井錚似乎很有耐心,他也不催我,站在門口指了下我身後的另外一道門,“那間可以不必進去,裡面全放着天揚的東西,我去做消防員之前就把他的東西都放進去了。”
天揚的名字一響在耳邊,我下意識就想避開,也沒多想,悶頭就踏進了井錚打開的房門裡,井錚也跟着我一起進來。
房門重重的關上。
井錚進屋就坐在了門口的一個小凳子上,手捂着眼睛的傷口,盡力隱忍的悶哼了一下。
我來不及仔細看裝飾一新的房間,蹲下去看着井錚,問他怎麼了。
井錚慢慢擡起頭,眼神平淡的看着我。
一聲低笑後,井錚把我往他懷裡一扯,他擡手摩挲着我的頭髮,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