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那場大火,怎麼就沒把那個手機給毀掉呢……我想到這兒,手指再次因爲緊張和害怕,有些痙攣的抖了起來。
粗糙的茶杯在我手指間輕輕搖晃時,那邊的井錚也開始動手打開行李袋,還跟老僧人說帶來的弟弟遺物都有什麼。
我緊張的連着嚥了兩下口水,緊盯着井錚手上的動作,看他從行李袋裡拿出了那部舊手機。
老僧人的目光隨着井錚的動作,緩緩移過,不只因爲什麼,突然就轉向了我。
我和老僧人四目相對,心裡發虛。
老僧人面目慈和什麼話也未講,只是把目光停留在我的手上,那目光雖然淺淺並不深入,去看得格外專注。
我還從來不覺得自己的一雙手,有什麼特別之處。可看着老僧人的神色,不由得也跟着仔細看起自己的手。
還是沒覺得有什麼特別,我的手除了皮膚格外白皙之外,也沒什麼優點了。真不知道老僧人究竟看的是什麼。
正暗自尋思着,就聽見井錚在跟老僧人說,“您看看吧,帶來的就是這些。”
老僧人聞言,目光從我手上乾淨利落的移開,井錚先把那部舊手機放在了老僧人面前,然後又拿出來幾件衣物,也放下。
做完這些,井錚一直保持挺直的脊背,略微鬆弛了一些,也終於扭頭朝我看過來,和我的目光對上後,他很淡的對着我一笑。
神色平和,看不出絲毫對過往放不下的執念。
可我看着他這樣,心裡更加不安,我覺得他是在極力掩飾着自己的真實情緒,這份刻意的背後……我不知道井錚到底在想什麼,他今天帶我來禪院的真正目的又是什麼。
我腦子亂透了,根本想不出來什麼頭緒,被井錚這麼笑着看着一點也不覺得幸福,只覺得無所適從,只想躲開。
我目光一飄,好巧不巧的,居然就落在了那部舊手機上。
手機外殼保存的不錯,儘管已經是很多年前的東西,可乍一看上去還挺新的,手機殼是當年最流行的一種暗紅色,我甚至還記得買這個手機,花了我將近五千塊錢。
原本是作爲生日禮物送給井天揚的,也是爲了那時已經分隔兩地的兄弟二人聯繫方便,可誰知道後來,這手機卻成了我最怕井錚看到的東西。
“真的要在我這裡,放十年?”老僧人看着眼前的舊手機,沉聲問井錚。
我忍不住又去看井錚,不明白他幹嘛要把弟弟的遺物送到這座禪院,還要存放十年,他怎麼不繼續放在自己家裡了。
難道……我心裡念頭一閃,還沒深想下去,就看見井錚很鄭重的衝着老僧人點點頭,“是十年。十年期滿,我要是沒來拿回去,那就任憑您處置。”
老僧人微微頜首,不置可否。
我更加困惑的看着井錚,恨不得馬上不管不顧的過去抓着他,問個明白。
又一杯茶喝下後,井錚起身告辭,他帶來的弟弟遺物,都留在了酉陽禪院裡。我跟着他一起往外走,老僧人只送我們到禪房門口,半步未出。
我很想在臨走前,能和老僧人單獨聊幾句,問問他爲何剛纔會那麼說話,會讓我覺得他之前就見過我,可惜沒有機會。
一直走出了禪院的大門,我才叫住了井錚。
他嗯了一聲,擡手很自然的就牽住了我的手,還用粗糙的指腹在我手背上來回摩挲,“今天的正事辦完了,接下來你想幹嘛,我全聽你的。”
原本聽到井錚這麼跟我說話,我該開心的心花怒放,可現在我聽了只覺得眼眶發酸,也因爲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有點不知道還要不要按着原本的打算問他了。
我是想問他,那個和老僧人的十年約定,究竟怎麼回事。
更想不顧後果的直接問,天揚留下來的那部手機裡的秘密,他是不是知道了。
“要不咱們也去據說很靈驗的那個月老廟看看,我們隊裡還真有兄弟來拜過,也不知道是因爲靈驗了還是趕巧了,反正他後來真的很快就結婚了,還生了個漂亮的小姑娘。”
井錚閒情懶散的跟我說起這些,邊說邊拉着我的手,繼續沿着石階往下走。
我把到了嘴邊的話,全都咽回了肚子裡。幹嘛非要自己找麻煩呢,即便眼前這個男人對我的溫存都是假的,那我也願意配合他,假戲真做。
至於以後會面對什麼,就隨便吧。
沿着石階往下又走了一段,井錚牽着我拐上了另外一條路,和我們來時走的不是一條路線,他跟我說從這條路再往下面走點,就能到那座有名的月老廟了。
如他所言,十分鐘後,傳說裡來姻緣山必去的那座月老廟,已經出現在我的視線裡。
到了這附近,再也沒了山上林間的安逸寧靜,人聲不斷此起彼伏,煙火繚繞的象棋也隨處可見,熱鬧的有點讓人心生浮躁。
還沒真正踏進廟門裡,我已經後悔跟着井錚來這邊了,我本就不是個有任何信仰的人,來這裡求什麼呢。
可是井錚卻一副興致滿滿的模樣,拉着我的手,大步朝廟門那邊走。
開始有各種兜售物品的人朝我們湊過來,大聲小氣的吆喝着他們要賣給我們的東西,我大概掃了一眼,基本都是些適合情侶討吉利的小物件,還有什麼求姻緣必須的靈物什麼的,說法還真是讓我挺開眼界的。
井錚問我有沒有喜歡的,我趕緊搖頭說沒有,讓他快點走,不想被這些人繼續圍着。
他擡手揉揉我的頭頂,真的就加快腳步,把我緊緊摟在身邊,很快我們兩個就夾在來往不斷的人流裡,走進了月老廟。
可是剛進來,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廟裡的狀況,就忽然覺得原本被井錚握着的那隻手一鬆,四五個年輕女孩不知道怎麼搞的,竟然把我和牽手走在一起的井錚,一下子給撞開了。
我眉心抖了抖,站穩後就想去再拉住井錚,可是朝他剛纔站的位置一看,人已經不在那兒了。再四下看,還是連半個影子都沒見到。
怎麼回事,他人呢。
我朝剛纔撞開我和井錚的那幾個女孩看過去,她們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交頭接耳的說着話繼續往廟門口那邊走,我依然沒看到井錚的身影。
我的手習慣性的因爲緊張抖了一下,剛擡起手想努力控制住,另外一隻手已經橫空出世,搶先抓住了我的手腕。
嚇了一跳,我扭頭去看是什麼人什麼抓住我時,手因爲這麼突然一下倒是不抖了。
吳戈淡定的一張臉,出現在我眼前。
“你……”我看着吳戈,原本想說怎麼是你,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想起他對井錚的那份關注,我心頭不由得爬上烏雲。
“沒想到你也會來這種地方,就你自己啊,井錚沒陪你一起?”吳戈還拉着我的手腕不放,我用力掙了幾下後,他才微笑着鬆手。
見我不回答,吳戈繼續說,“隊裡都知道你們在一起了,是他自己說的,他今天休假不是應該跟你在一起嗎。”
我抿了下嘴脣,目光繼續在四周尋找井錚,心裡煩躁根本就沒用心聽吳戈剛纔講的話,“好奇就過來看看,你怎麼也自己來了。”
“我不是自己來的。”吳戈突然大聲回答我。
我聽得一皺眉,目光條件反射的朝他臉上看過去,剛好看到他正一點一點斂起臉上的笑意,目光也跟着沉了下去。
我心裡唸叨着他這人怎麼回事,吳戈就突然伸手一把抓住我往地上按了下去,我壓根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身體撞在地面上的那一刻,耳邊跟着聽到了劇烈的爆炸聲。
爆炸的衝擊力驟然襲來,吳戈的整個人壓在了我身上。
我被震得陣陣耳鳴頭疼的厲害,心裡卻只想着一件事……出事了,井錚他在哪呢。
不知道隔了多久,我耳朵裡漸漸能聽到四周的其他聲音,到處都是哭聲喊聲,還有人大叫着各種人名的喊聲,反正亂成一片。
我的身上一輕,吳戈已經起身蹲在我身邊,關切地看着我問有沒有事,見我能衝他搖頭,才四下張望一圈,大聲跟我說可能是廟裡什麼地方爆炸了,有地方在着火。
我頭暈的撐起身子,隨着吳戈的視線一起往身後看,果然看見廟裡正殿旁邊的一處地方,正有濃煙和火光冒起來。
“哎,你真沒事是吧!你自己找個安全的地方待着,我得去救火。”吳戈從地上站起來,低頭看着我問。
我點頭,“真沒事,你去吧。”說着,我也從地上爬起來。
吳戈又看我一眼,才轉身朝那片火光跑了過去,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是逆向而行,拼命在遠離那片最危險的區域。
我緊緊盯着吳戈的背影,不知道這處在半山腰的月老廟發生爆炸還着了火,消防員要怎麼趕過來救援。
還有井錚,他到底去哪了!
剛一想到他,我就看見逆向衝進那片危險區域的人裡面,不止是吳戈一個人了,還多了另外一道身影。
是井錚。
他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手裡還多了一個乾粉的滅火器,跑到吳戈旁邊後,我只看到他們兩個人彼此看了對方一眼後,很快就繼續向前了。
濃煙猛烈起來,兩個人的身影都跟着看不清了,都衝了進去。
“井錚……井錚!”我大聲喊起來,顧不得多想,擡腳就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