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絳堤之會唐果，開始了新的生命旅程。

……上班……下班……美食……好眠……日子還是一樣的，但是人不同了。

端午節又到了。

和蘇全聚在一起吃糉子的時候，唐果突兀的想起一件事情來：那賢嬪賈氏有沒有賜紅麝串給薛氏啊……要你管！自己嘲笑一下自己，唐果繼續和蘇全一起大吃去了。

天氣一日熱似一日，暢春園裡到底還是比紫禁城舒服多了。唐果終於明白人家當皇帝的爲啥很多都愛蓋別苑、修園子了。據說皇帝要住到年底纔回宮的，另外，皇帝今年不巡幸塞外，是那些蒙古王公們進京覲見。去掉了對蛇的異樣恐懼，唐果覺得這實在是個好主意。在暢春園裡，日子要有趣得多了。

皇女們選定了自己的陪侍宮女，那薛氏並未入選。十三皇女最終選了一個姓烏爾吉的女孩兒，以及她生母章佳庶妃幫忙選的一個姓白的小姑娘。唐果也沒去八卦爲啥。

因爲和唐果混熟了，十三皇女還帶了她們兩個一起來見了唐果。

烏爾吉氏年紀較大，十五歲了。看着活潑又不失穩重，她出身內務府大家，雖然只接觸了幾次，但唐果看得出，那是個聰明人。她有名字，叫“九月”。

白氏才13歲，沒留頭髮呢。針線很好，很愛動，說話也直來直去的很有趣，倒像是個假小子。她原本沒名字，因到了十三皇女身邊，十三皇女給取了名字，叫“蘭兒”。

唐果暗自想道：“章佳庶妃給女兒選的這位白蘭，可真是個好玩伴……能玩、會玩……好活潑……”

經過多方推動、多日磨合，十三皇女和大虎、二虎也算是很熟了。徵得了唐果的同意，唐果上班期間，十三皇女也可以來帶大虎、二虎出去。當然前提是必須有侍衛和兩隻老虎在暢春園裡的飼養員——十三、十四兩位皇子說的內行，袁團兒和張樹兩個太監跟着。

袁團兒原本是沒名沒姓的。他也是個苦命人——天閹，自小被爹孃拋棄了，乞討爲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後來被宮裡一個姓袁的老太監所救。當時是冬天，袁團兒縮在一堆茅草裡，把自己團成一團，眼看就凍死了的。老太監救了他，問明白情況，幫他進宮做了太監，他纔算是有了個棲身之所，有口飯吃。袁團兒是個感恩圖報的人，認了袁太監當爹，取了個名字叫袁團兒。後來袁太監年老體弱，十來年都是這袁團兒伺候他，端屎端尿，洗澡換衣，有什麼好吃的先孝敬他。把老太監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誰都說親生的也不過如此。袁老太監一直活到前年，八十九了，睡夢中壽終正寢。

百善孝爲先。這宮裡雖然是是非非的很多，太監們之間也傾軋不斷，但是對袁團兒都存了幾分敬意。他本人也是個不爭的。如今快三十歲了，在暢春園裡做個負責餵養珍禽異獸的小頭目。張樹是他的小徒弟。

袁團兒天生喜歡動物，和大虎、二虎的關係很好，對它倆很盡心。唐果敬他人品，對他也高看不少，處得不錯。只要有他跟隨，唐果是非常放心的。

這一日，下午大概四點半鐘左右的樣子，唐果下了班。回到住地，跟孫九道了別，進了院子一看：大虎、二虎不在。唐果估計是十三皇女他們領出去了——這功夫，皇子們應該還沒放學呢。

唐果便到附近的竹林去找，沒有。正發愁不能往遠走——規矩是一方面，主要是還沒認清路。孫九又回來了。

唐果看見他，便是一笑：“可是來接我的？”

“姑娘說對了！”孫九也笑了：“十三皇女領着大虎、二虎到絳桃堤那邊玩去了，姑娘可要去麼？”

唐果想了想，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我自己這功夫也無聊，不如過去看看。打定主意，便隨着孫九過去了。

丁香堤、芝蘭堤、絳桃堤……她自己是找不明白的，除非看周圍種的植物。

到了地方，不但十三皇女在，另外三位皇女也在。唐果愣了一下，早知道不來了。看了孫九一眼，怎麼沒說？

孫九低聲道：“剛纔只有十三皇女在的……”

哦……唐果微點了一下頭。

大虎、二虎正撒歡呢！看唐果來了，蹦蹦跳跳的跑過來跟她撒嬌。唐果拍拍它倆越來越大的大圓臉，讓它們接着玩去。

既然到了跟前，唐果只好上前行禮見過這些皇女。

“免禮。”那六皇女道。

唐果謝了，站在一邊。

因爲大家沒什麼交情，也沒話好說。唐果本身也不願接近皇家的人，便立在一邊看她們玩耍。

六皇女年紀較長，只是在一邊看着，偶爾提醒兩句，很有些姐姐的風範。

真正玩的高興的還是十三皇女，只有她和大虎、二虎比較熟麼！九皇女有點兒害怕，不敢上前。十皇女倒是很有些興趣，正觀摩別人怎麼和老虎相處呢！大虎、二虎初次見她，沒興趣，不理她。

唐果在一邊細看看，除了秀美溫雅的十三皇女之外，另外幾位皇女的長相她還是第一次端詳。唐果心裡暗暗品鑑着——女孩子嘛，這種八卦心理總是有的。

六皇女面容柔和，中姿。估計長得像她媽而不像她姨——據說六皇女的親姨媽宜妃郭絡羅氏是個很大的大美人……九皇女很美，很有她娘德妃的感覺，貞靜。真奇怪，不是說，沒養在生母跟前麼？怎麼氣質還這麼像？遺傳……真是個奇怪的東西……十皇女嘛……怎麼說呢……模樣一般，但是氣質卻是很不一般——有一種果敢、堅毅透出來，在這裡真的很特別。唐果覺得，這份氣質倒讓十皇女在諸皇女中隱隱成爲第一人。

不好老是看人家，唐果眼神掃了一圈，便又投注在大虎、二虎身上——正和十三皇女捉迷藏呢。說是捉迷藏，其實是追逐遊戲還差不多。大虎、二虎拐着彎的跑，十三皇女追，不是發出笑聲。

據說在以前，皇女們是不能玩這種劇烈運動的遊戲的，更不準這樣大笑。不過自從十二皇女死後，皇女們的規矩鬆了不少。十三皇女的嬤嬤們就站在旁邊，也只是看着。

因是在林蔭遮蔽又近水的地方，雖然太陽還在西邊掛着呢，這裡還算是挺涼快的。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唐果估計也有五點多了。便想着帶大虎、二虎回去。正琢磨怎麼說纔不失禮，又有人過來了，浩浩蕩蕩的。因爲林木的掩蔽，看到的時候已經來的很近了。皇女們也過來等着了，唐果這功夫想要離開是不可能的，只好在後邊跟着。

來得是隨侍的娘娘們——雖然未必都有資格稱“娘娘”，但唐果分得不是很清楚，在宮裡、塞外見得極少，到了暢春園之後，還沒見過。見人是要行禮問安的，唐果有點兒發憷，轉頭看了一眼孫九。

孫九低聲道：“是宜妃娘娘、德嬪娘娘、章佳庶妃、成嬪娘娘、賢嬪娘娘、郭絡羅貴人、納喇庶妃、常貴人、藍貴人、新常在。”

“今兒皇妃們集體放風？真不應該出來……”唐果心裡這個後悔。

娘娘羣已經到了。一陣忙亂問安，因孫九介紹在先，唐果倒也沒說錯話。就算說錯，估計這麼多人也聽不出來。

這些位還不是路過，讓皇女們接着玩，她們坐在附近的涼亭裡嘮上了。

唐果悄悄退了幾步，尋思找個機會走人。

“這位剛纔見過了……就是唐佳氏了……果然好模樣……難怪招人……喜歡呢！”

誰這麼無聊？唐果微轉頭看過去，藍貴人。——這個孫九介紹的時候她多看了一眼，“蘭貴人”麼，記住了。

不會說你們本民族語言哪？說漢語幹啥？不管，沒問我，不關我事。唐果當沒聽見。反正她們坐亭子裡，離這兒還有點兒距離。

“嗯！不但模樣好，聽說字寫得也好，做飯更是拿手呢！”

忘了是哪位了……聽誰說的？宮裡不準傳閒話！

“我倒是頭一回見這姑娘呢……過來，讓我瞧瞧。”這是很大的那位大美人郭絡羅氏宜妃。

有人過來叫唐果過去，唐果這下也不能裝聽不見了，只好走過去讓人家瞧。

宜妃拉她到身邊仔細看了看，笑道：“這姑娘招人喜歡可不只是因爲模樣……從裡到外透着個乾淨勁兒，真是難得了……”

章佳庶妃接道：“可不是……十三皇女也是因爲唐佳姑娘心地好，人活潑，總去找她和那兩隻老虎玩呢！最近身子好多了。”又轉頭對唐果道：“唐佳姑娘，這還要謝謝你呢！頭一次見面，本來應該給個見面禮的，可是聽十三皇女說你不喜歡那些首飾什麼的，我也沒想到在這兒見到你，真沒什麼能拿出手的……”

唐果趕緊行禮：“奴婢不敢當，謝謝兩位娘娘。”

其實庶妃稱不得“娘娘”。不過這章佳庶妃是個例外。根據唐果的瞭解，庶妃是無封的，比答應、常在什麼的還不如，畢竟人家有封號。不過也要看什麼人，比如這位章佳庶妃，雖然沒封號，但是一切待遇都是比照着“妃”來的。那個賢嬪倒是有封號，卻要次一等的。

同樣是庶妃，納喇氏的待遇就差了很多。不過她生了皇女，是比照着貴人的例來的。

這些彎彎繞唐果不明白，也不願意在這裡和女人們周旋。見章佳庶妃頗有善意，宜妃看着也無惡意，唐果道：“奴婢不敢打擾各位主子……請容許奴婢告退。”

..第五十章：納喇惠妃見唐果要走，章佳庶妃笑道：“可是呢，唐佳姑娘是下了值來的吧？聽十三說晚上還要當值呢，這就快回吧。”

唐果便要告退，卻聽有人說道：“這唐佳姑娘倒是比誰都忙呢！哪像咱們這些人這麼閒……”

懶得看是誰，也懶得理她的挑撥，只當沒聽見，唐果行禮，退出亭子，走人。

叫了大虎、二虎過來，那十三皇女有點兒不好意思，道：“唐佳姑娘……”卻又停住不說了。

唐果笑道：“昨兒下過雨，這兒又是河邊。太陽快下山了，潮氣也上來了。您這一身汗的，還是快回去換換衣服吧。各位皇女也早些離了的好，別受了潮氣。奴婢得回去了，奴婢告退。”

待她們點頭，唐果方帶了老虎隨着孫九走了。

走出她們視線範圍，唐果出了口長氣，這個累！這些女人一天是怎麼活的？！

……不過，章佳庶妃倒像是個不錯的人呢！長得秀雅，人也和氣……一路回了小院，別了孫九。唐果進了屋，覺得有點兒餓。

“對呀！晚飯的時間到了……雖然這裡的人不吃……我可受不了……這麼熱……我要吃涼皮去！”想到吃飯，唐果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全扔河裡去了，吃飯最重要！

唐果換下身上的衣服——也是皇帝賜下來的。那麼多件各式各樣的衣服裡，唐果最喜歡這件，很飄逸漂亮。據說是芝麻紗做的，上面繡着花。面料輕薄，細密通透，那上面繡的花居然摸不出來。唐果很是佩服那繡工，太厲害了！如今要去膳房做飯，唐果可不捨得糟蹋這件衣服。找出一件以前做低等宮女時的宮女服套上，當時做的大，如今已經有點兒小了，唐果一直當做廚房裡的工作服穿來着。

兩隻老虎的晚飯時間也到了。唐果先把大虎、二虎送到附近竹林，張樹已在那裡等着了，和他交接了一下，唐果直奔最近的膳房。

那是唐果常去的地方，就在竹林旁邊，離唐果的住地能有個100米左右的距離，倒不用人領。昨兒唐果和相熟的孫師傅一起研究了半天涼皮，孫師傅說，這是陝西那邊人們常吃的東西，京城裡倒是少見，宮裡更沒人吃了。如今唐果要吃，也不難，他就會做。唐果大喜，約着今兒去取。

心情大好的進了膳房，呵呵……涼皮都弄好了，一張一張的。和孫師傅他們打了招呼，唐果便自己洗手來切，又拿了黃瓜、香菜這些東西拌了，澆上汁，哇！看着就好吃！

主做涼菜的劉師傅又給她做了幾個涼菜，都裝在食盒裡放好了，唐果道了謝，開開心心的往回走。

唐果邊走邊低低的哼唱着快活的歌兒——違反宮規了，不過這功夫美食在前，光顧着高興了。

“站住！”一聲呵斥，嚇了唐果一跳，停下一看，一羣人。中間是個妃子，看服飾看出來的，不知是哪位。正瞧着她，目光鄙夷又驚豔。

唐果心中一凜，這樣的目光很久沒正面見過了！把食盒放下，唐果忙施禮：“奴婢給娘娘請安。”

好半天也沒叫起，唐果覺得有幾道視線停在自己身上。

這功夫正是夕陽西照，唐果站的地方側對着夕陽。身上穿着梨樹精魄給的內衣，唐果還是一會兒就熱得滿臉是汗——沒辦法，陽光直射她的左臉，眼睛都睜不太開，還得保持姿勢，好難受！唐果覺得有點兒頭昏了。

“讓她跪在這兒唱幾個時辰的太平歌兒吧。”那妃子說了句，帶着人走了。

唐果覺得請這個安請了有一個小時那麼久——實際沒有，二十多分鐘。雖然有人給撐傘、扇風，老站在這兒，人家也受不了。

也合該唐果今兒倒黴，如果她不去那絳桃堤，不耽擱時間，也碰不上這位。這位妃子這段時間正心裡不自在，找出氣筒還找不着呢，唐果正撞槍口上。那妃子看她出塵脫俗的模樣和氣質，已是心中不悅。又見她一身粗使宮女的打扮，還邊走邊唱，聲音雖然極低，但聽着柔軟悅耳，觸及心中隱痛，立刻把她和“不安分、一心爬上龍牀的狐狸精”劃上等號。心裡想起很多不愉快的往事來，火氣更盛。

“跪在這兒唱幾個時辰的太平歌兒”，說着輕巧，實則暗含狠毒之意。幾個時辰是多久？兩個時辰是，兩百個時辰也是。看主子啥時候想起來唄。況且昨兒下了雨，今兒雖然曬了一天，但她們站的地方在竹林邊上，地上還是很潮溼。那兩個奴才自然會體察主子心思，將唐果弄到越溼越好的地方去，入了夜一直跪着，唐果能不做病？更何況人家還有後招。

人家一句話的事，唐果卻是想不出這些的。她對這些事實在沒有應變能力，正不知如何是好，就有個太監和一個嬤嬤過來扯唐果，那老婆子還狠掐了唐果一把，道：“沒聽娘娘吩咐嗎？還不過去跪下唱！”

唐果正有點兒發矇，太平歌兒是什麼？而且……這是怎麼回事？本來好好的……那女人是誰？

突然覺出有人踢自己的腿，唐果一個趔趄差點兒跪倒，右胳膊又劇痛，反射性的用力一甩手，“啪！”

唐果用手背甩了那婆子一個大耳光！聲音大的自己都嚇了一跳。藉着這股力，倒是站住了。

胳膊疼，撩袖子去看，袖子和皮膚摩擦，又是劇痛，手一顫，沒撩起來。

那老婆子捂着臉，不敢置信的看着唐果，罵道：“不要臉的小賤蹄子！你敢動手！？惠妃主子！您可得給老奴做主啊！”說着跑過去抱住那妃子的腿，跪在地上。

聽那老東西出口不遜，唐果也顧不上想梨樹內衣咋沒保護她了，惠妃……原來就是這樣的德性！

一股怒氣從心底升起——她從來沒受過這個！那拉氏那次是意外，唐果早不放在心上了。——其實，在內心深處，唐果從來沒有奴婢的認同感。

那惠妃才走出幾步，也是吃了一驚。看婆子的臉，沒什麼傷痕。其實只是聲音大，但是手背打的，又不是故意下死力，估計瞬間紅了一下，那老婆子說了幾句話，都消了。但是唐果當着她面，打她手下人的臉，惠妃這一怒非同小可。

“來人！把這個賤人送到慎刑司去！”

唐果可不吃這個虧，看有人往跟前湊，不管三七二十一，對着那個剛纔掐自己的老婆子——如今正一臉狠毒的快步過來，表情像是要把唐果吃了，一盤子涼菜丟過去，轉身就跑。

人家人多，她就一人，雖然仗着身體靈巧，但是人家圍追堵截的，唐果很快就被包圍了。

正着急，“嗷！”、“嗷！”兩聲虎嘯響起，聲音之高亢、穿透力之強、震撼力之大，無法言喻。一時之間，暢春園方圓數裡羣鳥驚飛。

那羣奴才大部分立馬嚇得癱在地上了，好幾個尿了褲子。

大虎、二虎從林子裡躥出來了。二虎跑過來，一爪子把離唐果最近的那個拍一邊兒去，便過來蹭唐果的手安慰她。大虎隨後跟過來，似乎是要保持行動一致似地，看旁邊還有一太監保持直立狀態，大虎悠哉遊哉的走過去，打算拍他，結果那位直接倒地，口吐白沫，抽了。大虎懶得再看他，跑過來用大腦袋輕輕撞唐果的腿。

唐果剛纔也一驚——從來沒聽過虎嘯。大虎、二虎平時對着她，叫得溫溫柔柔的，哪是這樣？如今她也沒害怕，就是有點兒震撼：難怪說虎嘯龍吟！

唐果畢竟也就是個小姑娘，剛纔神經緊張不理論，這功夫可算見着親人了！屈辱、委屈、後怕一齊涌上心頭，抱了大虎、二虎，把頭埋在它倆身上，眼淚下來了，肩頭聳動，只是不出聲。大虎、二虎乖乖的讓她抱，挨挨蹭蹭的安慰她。

一時間一片寂靜，那惠妃在大虎疑似往她那個方向走的時候就昏了。——卻不知是真是假。

“這是怎麼了？果兒？你在哭？出什麼事了？”有人把唐果拉起來，唐果昏昏沉沉的，睜眼看了看，是皇帝。心裡鬧得慌，不願意說話。

已有人過去看惠妃了。

皇帝託着唐果的胳膊，想要扶她站好，一動手，正好掐在唐果右臂上。

“啊！”唐果短促的叫了一聲，手一甩，沒甩開皇帝，自己身子倒是一歪，清醒了。

“陛下！？……奴婢給陛下請安！”

可惜人家拉着她，沒請下去。皇帝拉着她左臂，走到竹林裡，擋在她身前，旁人識趣的轉過身不往這邊看。

這裡皇帝將唐果右臂的袖子輕輕擼上去，又小心把她內衣袖一點兒一點兒捲上去：唐果右臂上有一塊兒紫得發黑。中間還有指甲印，很深，好像是尖利的東西刺的一樣，腫着，已滲過血了，翻過來的袖子內側沾上了不少。

唐果忍不住輕輕“嘶”了一聲，暗罵：死老太婆！用了多大的勁兒啊！指甲削尖了怎的？我沒得罪過你呀！都沒見過……缺德！

她哪知道，人家這些嬤嬤裡，有人半輩子沒幹別的，淨練怎麼收拾人了！這可不是用勁兒就能做到的，裡面的奧妙多着呢！這纔是小兒科！惠妃留那姚嬤嬤在這兒教訓唐果，就是因爲她夠毒辣。那姚嬤嬤因爲婚姻不遂，心理本有些變態，對漂亮點兒的宮女向來看不順眼的，對小宮女一向刻毒。要不是唐果跑得快，更高級別的就要接着招呼到她身上了。

作者有話說：編輯發消息說13號上架，梨橙傻乎乎的回了消息“上架是啥？”

……編輯說就是進VIP，據說是認同的表現，還可以收銀子……指點俺發表個上架感言。

俺想了半天，覺得沒啥感言又好像有很多話……這書從沒誰看，到第一個讀者留言，到親們投票給俺、和俺交流……其實真是一件很開心的事……希望以後還能繼續這麼開心，大家都開心……梨橙4.11..第五十一章：又見梨樹皇帝面無表情，將唐果的袖子小心放下來，拉着她左臂，走了。

唐果也不知道是去哪裡，欲待問時，覺得心中恍恍惚惚，似乎有誰在呼喚她：“小果果……”細聽又沒有。身不由已的跟着皇帝不知走出多遠，唐果頭腦一昏，暈倒了。

渺渺茫茫，唐果覺得又回到了前世的老房子，老梨樹好像就立在眼前。伸手想要摸摸，沒了。

不記得老梨樹已被砍了，唐果轉身去找，景色又是一變，好神奇的地方！天空是淡粉色的，光線柔和，芳草萋萋。在地上走了幾步，很舒服啊！

一片高聳雲霄的巨大樹林出現在眼前，白色的樹幹，淡粉色的葉子。唐果愣愣的凝視半晌，跑過去抱其中一棵——趴在樹幹上了，樹幹太粗，根本抱不住。

“老梨樹……”唐果激動萬分。雖然樣子變了，但她就是認得！

“小果果認出我們了！”梨樹歡呼一聲。

“小果果，不要哭，我們好不容易纔能見一面，以後再想找機會可就難了……”梨樹溫柔的說着。

唐果覺得有誰輕輕拍撫自己似地，擡頭一看，沒人。

“呵呵，是我們啦！我們的力量更強了——找到歸宿了哦，這是自然的結果。其實，化成和小果果一樣的形態也可以，不過，小果果根本不需要的……哈哈哈……你一眼就能認出我們了！”梨樹的聲音十分歡悅。

唐果也感染了他們的開心，道：“看來……大家生活得都很好呢！這裡很好啊……那我就放心了……”可惜……估計我是不能留在這裡的……“小果果何必遺憾？你將來也會得到歸宿的，一定和我們現在一樣開心。你現在不就已經把很多壓在心底的不開心趕走了嗎？以後會更好的……”

“你們……知道？”唐果有點兒驚異，不是驚異他們知道自己解開心結這件事，而是吃驚他們知道自己有沒察覺到的心結。

“嗯……知道。只是……小果果，無論什麼時候……我們可以守護在你身邊，卻不能代替你生活。”

唐果微微點頭，的確，生活的路得自己走……人家可以扶着你，卻不能替你。

“小果果，今天咱們能見面，還是因爲我們留下的梨樹精魄的緣故。他們原本是從我們這片梨樹林裡的所有梨樹本體分離出去的，沒想到機緣巧合，先得到了歸宿。因爲和你融爲一體，他們的力量今天增強到了這種狀態下的極點，需要從你的身體中分離出去，才能繼續增長。我們借用了他們的力量，也在今天各自尋到自己的歸宿，這裡也有小果果的功勞呢！我們只能在今天建立通道，見你一面。以後，各自是全新的梨樹……就失去了這種默契……”梨樹的聲音漸低，顯出黯然。

“以後……不能再見了……”唐果低低的呢喃，心裡空空的。不一會兒卻又開心的笑道：“那也沒關係！我以前也沒想到今天還能再見一面的！以後也許還會有機會！即使沒有……大家各自都快樂！一定要啊！”眼淚卻沿着面頰流了下來，一滴滴落在草地上。

“小果果……再見……我們得送你回去了……大家各自都會快樂……”聲音漸遠漸低，終歸虛無。

唐果默立半晌，轉身走時，又是一片梨樹林，卻是上次在塞外心灰意冷之後見到的那一片了——又變高變大了。

“小果果，別傷心……我們永遠跟你在一起的……”那聲音也是如此的溫柔，唐果心中開朗起來。對呀！這裡其實也有老梨樹他們的一部分呢！

“是啊，我們原本就是他們身上分離出來的呀！呵呵……而且，我們和小果果的關係要更親密哦……我們和小果果融爲一體了呢！現在我們要分離出去了，好讓我們變得更強。”

“你們……也要走了？”唐果大驚，心中一痛。

“不是！我們永遠和小果果在一起。只是換一種存在方式……由現在的能量狀態轉換爲實體，成爲新的、與綠香珠草結合成的梨樹。我們會有充足的能量留在小果果身體裡，一直守護你的。成爲新的梨樹之後，我們也會用另外的方式守着小果果。不用害怕，那會是更美好的狀態。宇宙中的能量取之不盡，誰都可以拿來用，我們變得更強之後，利用能量的能力也會增強……應該不會太久的，小果果耐心等待。”

雖然不是很明白，心裡卻安定多了，唐果點頭答應：“好啊！”

“呵呵，小果果放心了……那我們就送你回去了。”

……似夢似醒之間，唐果又聽到有人在呼喚自己：“果兒……果兒……你醒了？”

睜開眼睛一看：皇帝。

“陛下？”唐果摸摸自己的額頭，想要確定剛纔那番經歷的真實性。

是真的！

唐果似喜似悲，努力坐起來，頭有點兒沉。皇帝扶了她一把，問道：“覺得好些了？”

“嗯！回陛下的話，奴婢沒什麼了。”唐果道，打量一下四周，這是哪裡啊？忽然想起一事，一個激靈，跳下牀來，“大虎！二虎！”

應該沒被誰給……“放心！它們倆在外面呢，好好的。沒誰敢傷它們的。”皇帝道。

哦……唐果放心了，看看皇帝：“陛下，這是哪裡啊？”

“清溪書屋。”皇帝答道，再扶她坐下，說道，“太醫說你中暑了，看你的臉色，還是少點兒血色……先把藥喝了吧。”

中暑？不是吧？俺是被接走了……不過真的有點兒不舒服……頭昏腦脹的，有點兒噁心……唐果暈暈乎乎的接過藥來，一口氣灌下去了。——這也是習慣，沒誰哄過她喝藥。多苦都是一口氣灌下，免得零受罪。

吔？不算苦……一杯水遞過來，接了，喝下。

嗯！清醒多了。

右臂清清涼涼的，摸摸，也不覺得疼，包好了。

“上過藥了……”皇帝道，又問：“果兒怎麼穿這身衣服出去了？”

啊？這身衣服？唐果看看自己的宮女服，想起來了：“回陛下的話，奴婢跑去膳房做涼皮吃來着……您賜下的那件淺藍芝麻紗的衣服，奴婢捨不得穿到廚房去糟蹋……”

“……你呀！一件衣服值什麼了？你若是喜歡那樣的，要多少都有。如今吃虧了吧？”皇帝搖搖頭，說道。

啥？因爲穿這件宮女服吃虧了？哦……狗眼看人低……呸！唐果，不準污衊可愛的狗狗！

那些傢伙是憑着衣服判斷人的地位……也對！我也不認識那麼多人，也是根據衣服、頭飾什麼的看人傢什麼身份的……可是不會因爲這些就大小眼啊！這可是人品問題！永遠都會有更華貴的衣服出現的！衣服……通常情況下乾淨整齊就行了……情況特殊的話，不乾淨、不整齊都沒什麼的……哼！勢利眼！看人家穿得不太好，就欺負人家……這種人……哎！這種人有很多啦！你前世不就見過不少了嗎？更何況在皇宮裡……而且今天的確是你違反宮規在前……“嗯……陛下，其實今天的確是奴婢犯錯在先的……奴婢拎着食盒……太開心了，一邊走一邊哼歌兒來着……”唐果聲音降低，這個毛病啊！美食……“雖然聲音很低，但是的確是宮規不允許的……”唐果的臉有點兒紅，不是因爲哼歌，察覺到自己因吃惹禍的後遺症。

“呵呵……看見了，一地的菜……”皇帝笑了幾聲，又淡淡的道：“果兒做什麼事，可還輪不到別人管……”

見唐果面露不解和訝異，皇帝笑笑，問道：“果兒這是好多了？臉色紅潤起來了……呵呵……看來……只要有好吃的，果兒就能提起精神來！”

嘿嘿……差不多……美食讓人愉悅嘛！

……我的涼皮啊！好像都被我砸出去了……不定被怎麼踩呢……涼皮你死得好慘！

“哈哈哈……不用哀悼你的涼皮了，已經重新做過，你回去就能吃了。”皇帝笑道。

咦？我沒說出來呀……“謝陛下。那……奴婢告退。”唐果起來行禮。

“嗯。去吧。晚上不用過來了，明兒也放假。”

唐果謝恩，退出來。看了下天色，八點來鐘的樣子。看來沒昏睡多久。

就有孫九過來，拿了些東西送唐果回去。走到院子裡，大虎、二虎跑上前來，貼在唐果左右兩側，跟着回了。

回到小院，孫九把東西給拿進客廳，對唐果說道：“姑娘，這是藥膏，姑娘留着。太醫說明兒要是還疼，就再上點兒。”說着把一個小瓷瓶放在桌上，又把手裡的盒子也放在桌上，“這裡面是一些帕子，都是極好的料子。陛下說，原本給過姑娘不少的，沒見姑娘用，必是忘了。這兒又有一些，姑娘先用着吧。”

唐果收了，謝了他。孫九回去了。

一個人坐在客廳裡，摸摸兩隻老虎，唐果回憶了一下今天的事情——她一直覺得有點兒暈乎乎的，不知是不是靈魂出去逛了一圈兒的關係。

真是……倒黴的一天啊！所以說……我還是沒事呆在屋裡……有事……也要有人領着纔好！而且，要學黃花魚……溜邊兒！

不過……可以再見老梨樹……怎麼都值了！

……啊！好像在皇帝跟前……很多地方都失禮了！

咕嚕嚕……餓了！

..第五十二章：磨墨女官唐果正覺得餓，有人送水來了。唐果洗了把臉，換了衣服，便有膳房的人送了食物來。剛擺放好，出去。蘇全來了。

見到蘇全，唐果高興了：“蘇全！你怎麼來了？”以前都不會這麼晚過來的……“果兒……你沒事了？我擔心半天了，這功夫聽說你回來了，就請假過來了。你受傷了？”蘇全道，看唐果身上似乎看不到傷口，略鬆了口氣。

“呵呵……沒什麼啦，就是被個老婆子掐了一把……已經上了藥，不疼了。”請蘇全坐下，唐果又笑道：“蘇全，我這裡有涼皮哦……你一起吃好不好？”

“今兒先不吃了，我晚上當值呢，看你沒事，就得回去了。再找時間吧。”蘇全說着，告辭走了。

“哎！剛坐下就又起來走了……不過沒關係啦！有人關心真是感覺很好啊！吃東西！”

唐果把注意力放在食物上：涼皮，涼菜。多了一個湯，清清的，溫熱，看着就知道很好。

估計是知道唐果受了點兒傷，沒放多少辣，微微有點兒辣味——因爲唐果的關係，如今辣椒已開始在宮裡普及了。唐果曾經沾沾自喜呢：哈哈哈！辣椒可是沒有多少人可以抗拒的！刺激啊！

不管三七二十一，唐果歡歡喜喜的吃了一頓遲來的晚餐。謝了膳房的人，他們收拾了東西，走了。

這裡唐果洗漱了，先拿過那瓶藥研究，一打開塞子，清清爽爽的香氣便讓人覺得舒服，裡面是微帶綠色的藥膏。

應該是很好的傷藥吧？唐果把瓶塞塞上，放在抽屜裡了。她胳膊一點兒都不疼了，別浪費。

那盒子裡的帕子就是上次皇帝用的、唐果覺得很適合擦臉的那種。如今胳膊上系的也是一樣的布料，只是沒繡花，很舒服。——其實唐果的梨樹內衣原本也很舒適，今兒不知怎麼了，唐果猜可能是交接不良。

想不明白，接着看帕子。白色的帕子，上面繡有不同的花，還有的是山水圖。

唐果之前的確得了，不過她看帕子繡得太好，認爲可以當畫看，沒捨得用。如今又來了一盒子，一個個看過去，圖案都沒有重的，繡法她這外行看也覺得各有千秋。唐果不禁又在心裡佩服勞動人民的高超技藝。

拿出一條翠竹圖案的留在外面，唐果把帕子和原來的那些放在一處，回屋睡了。

一夜好睡。

第二日早晨起來，唐果收拾好了，解開包右臂的帕子一看，已經算是好了。指甲印癒合消腫，紫色也慢慢消了。唐果便不再包紮——梨樹內衣恢復平時水準，不覺得有摩擦了。

剛吃過早飯，便有十三皇女來看她了。

她拿了些水果來，說是自己早上摘的，唐果忙謝過了，請她到書房坐着說話。

十三皇女問了唐果的傷情，知道沒什麼事，也就放心了。又代十三皇子、十四皇子轉達了問候——這兩位得上課，不能來。再者，雖然這兩位還未成年，但是越來越年長，尤其是十三皇子，有些事情還是要注意的，不能老是往宮女的住處跑。至於成年皇子，除非得到皇帝准許，是不能到後——宮的。在暢春園也是一樣，各有各的居住範圍，越界先通知。十皇子那麼喜歡這兩隻老虎，之前在皇宮裡的時候，忍不住求準皇帝跑去看過幾次，也是一大堆人跟着的。如今並沒跑來唐果這裡找過它們，都是十三、十四兩位領過去和他玩，就是這個道理了。倒不如在塞外稍微自由一些。

唐果謝過十三、十四兩位，請十三皇女帶話讓他們放心。

“唐佳姑娘你沒事就好了，我昨兒很擔心呢……聽見大虎、二虎叫得那麼大聲，以爲出事了……”十三皇女還心有餘悸，摸摸大虎的腦袋，說道。

“呵呵……我昨兒也嚇了一大跳呢！以前就聽說過虎嘯龍吟，龍吟什麼樣不知道，虎嘯可是見識到了……真沒想到，大虎、二虎平時憨憨的，生起氣來是那個樣子。不知會不會有人收拾這兩個傢伙呢……”唐果輕撫二虎的臉，又給它下巴抓癢癢。

“別擔心！不會的……昨兒晚上額娘還說呢，難得兩隻老虎這樣忠心重情，說唐佳姑娘你沒白費心思撫養它倆。”十三皇女道。

“嗯！希望如此……”唐果多少有點兒擔心，畢竟那個人是惠妃，皇長子的生母。被老虎嚇昏了，能不報復回來？要是暗地裡下手……其實她多慮了。惠妃想要報復？那是肯定的。如果有機會，絕不會放過唐果和兩隻老虎的，畢竟這件事她損失太多了。

但卻不包括老虎嚇昏了她——人家根本沒昏。這位滿妃可不是那大門不出、二門不入的漢家女子。她年幼的時候，滿人的漢化程度還沒多深呢。作爲狩獵民族的一員，人家各種猛獸什麼的都見過了，自己還打過獵呢。

之所以裝作昏倒，是要給自己找個臺階下。——大虎、二虎一出，惠妃就知道這個敢打她手下嬤嬤的大膽宮女是誰了，心裡一翻騰，這個後悔！

她真不知道是唐果——自然是因爲唐果那身衣服了。

唐果自己懵懵懂懂的，這些事也不注意，哪知道自己的大名，不對，是大姓，早已在宮中如雷貫耳？宮中不準亂傳閒話是真，但是有這條嚴厲的宮規，不就是因爲宮中的事情很難瞞住麼？當然，如果真要瞞，是瞞得住的，用人命唄。何況皇帝對唐果那樣的態度，原本也沒打算瞞誰，人家用不着。

宮中得帝寵之人換了一茬又一茬，大家早習慣了的。在你正當紅的時候，聰明人是不會正面招惹的，底下使絆子還得斟酌着來呢。失勢之後，人家才找你。這些能熬上妃位的，尤其是很早就入宮的幾位，在宮裡年深日久的，哪個能是省油燈？所以，在絳桃堤，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寵”在那裡瞎咋呼，挑釁唐果不說，還挑撥那幾位資格老、位份高的。人家都懶得搭理她們，聰明人都在看熱鬧。章佳庶妃倒是真心幫唐果的，另有緣由，如今且不說。

只說這惠妃，她若知道是唐果，絕對不會這時候找麻煩——一個宮妃打皇帝的宮女，這不找事呢麼！何況這個宮女還是姓名前面冠着“乾清宮”三個字的、正得寵的，還有皇帝一手包辦來的榮譽家世。難道想要告訴皇帝，我就打你的臉了？惠妃沒這個膽子。沒誰有這個膽子。

說起來，也是該着出事。惠妃那個時候路過那裡，心裡不痛快，失去了平時的判斷能力——一個宮女自己拎着食盒邊走邊唱，本身就很說明問題了。至少你問問是誰呀？不過惠妃光顧着遷怒了，一個小宮女罷了，沒深想。

等到猜着唐果身份，惠妃心裡暗叫了聲“糟糕！”也算是急智，當場裝昏，表明自己也是受害者。先過了這關再說，有帳不怕算，大家走着瞧！而且惠妃真是有膽量，豁出去了，不去管老虎的行動。

還是那句話，唐果很聰明，但是沒心機。人家這些高難度的想法，唐果是猜不到的。不過她雖然擔心有人對大虎、二虎不利，但想到當時在皇帝那裡，皇帝說“沒誰敢傷它們的”，還是放下些心。皇帝的威嚴極重。唐果看得出來，這位皇帝對宮廷的控制程度不是一般的高。況且，唐果也知道，人家要找麻煩，先找自己的麻煩可能性比較大。

和十三皇女說了會兒話，十三皇女告辭出去了。因爲她沒什麼事，唐果又不願意動彈，就把大虎、二虎交給她帶走，去遛遛。——兩隻老虎越來越喜歡在外面呆着了。

十三皇女大喜，着人去傳了侍衛和袁團兒來，帶着老虎出去了。

唐果休息了一天，總覺得懶懶的不願意動，自己估計可能是梨樹精魄分離的關係，也不在意。又有皇帝命人送來不少吃的東西，唐果一看，加上原來就有的，自己差不多可以開個賣零食的攤子了，好多！吃吧！

傍晚，唐果坐在院子裡乘涼，邊給兩隻老虎梳毛。其實人家老虎自己會梳毛，不過唐果習慣了，老虎也一副享受的樣子。

正和老虎說着“貓和老虎”的故事，聽到院外有人笑道：“呵呵，果兒好興致啊！”

是皇帝來了。

唐果忙起來見禮，皇帝揮手免了。

小德子從屋裡又搬了把椅子出來，放在唐果的草椅子旁邊，自己出了院子。

皇帝自己坐了，又讓唐果坐下，唐果看了看，並排坐，不行吧？

皇帝笑道：“坐吧，乘涼說話罷了，哪來那麼多事？”唐果便坐了。

皇帝問道：“右臂好了沒有？今兒上了藥麼？”

“回陛下的話，奴婢今天沒上藥，已經好了，傷口癒合了，紫色也消了……那藥膏很好用！”

“再好用也還是不用爲好！你呀！心疼一件衣服……不然哪會捱了這一掐……”皇帝微微搖頭，看看唐果，道：“果兒到朕身邊一年多了……”卻不再說下去，似是陷入沉思。

唐果也在心裡想起去年三月從乾清宮逃跑的情景，那時候可沒想到還有今日，不由得感慨起來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皇帝道：“從明兒開始，果兒便做乾清宮淑儀女官吧。”

“淑儀女官？”唐果很意外，不是說宮女沒品級的嗎？雖然不懂，可是說女官，那應該是有品級的吧？

皇帝微微一笑：“那原本也不是宮女的品級……還是先帝時定下的，不過沒有實行……淑儀是二品……”

唐果一頭霧水，不是宮女的品級？那我做來幹啥的？

……不懂！不過，皇帝讓做就做吧。

“陛下，奴婢可不可以問一下……淑儀女官要做什麼事啊？”別的不明白可以，這個得弄清楚。

“暫時……還是先磨墨吧。”皇帝笑道。

哦……沒什麼改變嘛！磨墨，我熟！

..第五十三章：集體升職當了二品淑儀女官有什麼不同呢？唐果沒想過，反正她還是一樣過日子。衣服、鞋子還是皇帝給的那些，看不出變化。沒到發薪水的日子，所以也不知道俸祿有啥改變。現在她也算個有錢人了，而且衣食住行由皇帝友情提供支持，可以不用指着工資過日子，暫時忽略。

不過別人是不會忽略的，新身份上任第一天，唐果發現給自己行禮的人多了，大家的稱呼也變了。居然連樑九功、顧問行這樣的也要行禮，唐果又亂驚訝了，難道我是高官了？

想了半日不得要領，問孫九。

孫九笑道：“淑儀現在論品秩是二品，見到妃以下的主子們，是不用行禮的，倒是嬪位以下要向淑儀行禮。顧公公是五品，樑公公是六品，自然也要向淑儀行禮。況且……”況且什麼孫九急剎車了，唐果看他有懊悔之意，顯然是不願說下去，也就不問。

況且什麼呢……算了！不說拉倒！我也未必要知道！傷腦筋……樹大招風……高官不好做的……很快她就不覺得高官有什麼不好了——因爲職位上升，皇帝給她配備了專職服務人員，蘇全調到她身邊了。每天陪她上下班。

其他的全拋到腦後，蘇全調到身邊是天下第一大喜事。唐果好幾天都眉開眼笑的，高興勁兒藏都藏不住。

她和蘇全約定，在外面守着規矩，可是私下裡該怎麼相處怎麼相處。兩人都覺得這樣最好，不惹禍，還自在。

另外還有孫九和六個宮女，外圍似乎還有太監、侍衛什麼的，不過除了孫九常來傳達信息之外，其他人都不怎麼在唐果面前出現——唐果對目前的生活狀態很喜歡。而且衣服原本就有人洗，雜活也有人做，她沒什麼事要別人幫着幹。皇帝也就隨她去了。

唐果吸取上次的教訓，絕不遠走，仍舊過三點一線的日子。反正各種書有的是，看夠了書房裡的“土著”書，還可以從梨樹精魄那裡弄點兒“舶來品”，她有的是精神寄託。不看書就和蘇全到附近的竹林遛老虎，或者去膳房做美食，日子充實得很。

唐果升官沒幾天，康熙三十六年農曆六月初二，大熱天。皇帝的兒子和小老婆們也迎來了集體升職的熱潮。

皇長子、皇三子、皇四子都被封了郡王。皇五子以下尚未服完兵役，沒封。

章佳庶妃封了敏妃，德嬪升德妃，成嬪升成妃；萬琉哈庶妃、納喇庶妃和皇八子的生母衛氏都封了嬪。還有些人封了貴人、答應之類的，唐果沒注意。

一時間，宮中羣情聳動。**辣的天氣裡，紫禁城和暢春園內很多人度過了一個不平凡之夜。

除了那幾位要麼心如止水的、要麼達觀知命的、要麼本分不爭的，或是激動一會兒、或是思索半晌、或是平靜以對，按時就寢之外，宮妃們多少都有些失眠了。

宜妃住所。

“罷了，你也算熬出頭了……總算是有個名號……還哭什麼呢？”宜妃輕聲勸着，下首坐了個美人，哭得抽抽噎噎的。

“娘娘……我這心裡……這些年，八皇子因爲我受了多少……我只恨自己當初……又不能早早的死了……扔下他一人……”那美人看着三十歲左右，卻是八皇子生母衛氏。

“呸！呸！……說什麼死不死的？當初你也是不得已……爺們犯了事，偏要把翻身的希望押在女人身上……這也是你的命……我知道你心裡苦，也恨！也悔！可是……這宮裡要往上爬……有幾個是手上乾淨的？哼！更狠的大有人在！你那點兒事就別放在心上了……這幾年看皇帝的意思，對八皇子也很看重，那孩子自己也上進！咱們都瞧在眼裡的。母憑子貴，你沾自己兒子的光還不高高興興的？女人這一輩子圖的是什麼呀？到最後還不是兒子！別管他曾經養在誰名下……也就是個名兒罷了！他最親近的還不是你？你有這麼個兒子，什麼都可以揭過去了！過兩年他服完了兵役，再辦差，有了爵位，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老想着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做什麼？好好收拾心思過日子是要緊！”

這裡宜妃細細勸慰着新出爐的良嬪，隔着不遠的一個院落，官復原職的德妃卻是長久的沉默不語。她面前擺着妃子的品級服飾，面上並無表情，看不出想些什麼。

“娘娘……夜深了，睡吧。”

“嬤嬤……一晃兒有二十多年了吧……”

“娘娘……別想了。您這不是又苦盡甘來了嗎？應該高興！好好的保養自己……福氣還在後頭呢！”

“苦盡甘來？嬤嬤……如今這個德妃可和原先的那個天差地別了……我自己明白……有多少年沒見過聖上了？福氣……我……”德妃半吐半露的說着，眼圈一紅，又忍住了。

“娘娘……萬般皆是命……老奴說不出什麼別的……可是這世上的是是非非誰能說得清呢？您還有兩位皇子、一位皇女呢！可着這後——宮，誰能和您比？母子血親……斷不了的！您寬寬心吧。”

“兒子……”

德妃愣怔的時候，惠妃正在憋氣。

“哼！胤褆這些年東征西討的去打仗，到頭來和兩個毛頭小子一樣的爵位！這就罷了……還要去那破地方巡視……一來一回的，還不又得兩年？”她竭力壓低了聲音，但憤懣不平顯而易見。

“娘娘慎言！”後——宮不得干政，這是大忌。惠妃身邊最得力的吳嬤嬤忙提醒。

見惠妃一激靈向外看，吳嬤嬤道：“娘娘不用擔心，早有人守着的……只是您……還是消消氣吧！”

“嬤嬤辦事一向仔細的，我有什麼不放心……”惠妃也冷靜了些，接着道：“嬤嬤，這次晉封，各個宮裡都有人上位，只咱們這兒沒封不說，那藍貴人還降成答應了，這不是打咱們的臉呢嘛！胤褆又是這麼個……我是有點兒急了……你說……是不是跟那個姓唐的賤人有關？”

“娘娘真是急了……”吳嬤嬤笑道，“皇上……”卻不再說下去。皇上可不是別人能左右的，這些年聰明點兒的早就看明白了。

惠妃愣了一下，沉思了一會兒，苦笑了一下，“可不是……我想的可真不是地方……朝政上的事咱們管不了，那個丫頭的帳以後再算。嬤嬤，後——宮裡咱們不能再輸了。自古以來，母憑子貴、子憑母貴，可不只是位份上那點兒事。就爲了胤褆，我也得立得穩穩的……你說那藍貴人爲什麼降的位？”

“主子，老奴看來，藍答應降位對娘娘來說不一定是壞事。這藍答應可不是個聰明人……外表瞧着像，實際上那點兒心眼都擺在那兒的，自己還不知道……一天搶尖賣快的。她降位倒真備不住和那唐佳氏有關，嘴碎不說，還妄想挑撥幾位主子娘娘來着。而且……底下也沒少幹缺德事……不定是誰把她收拾了呢。”

“嗯……我也這麼想。我也不待見她，可是嬤嬤，你是知道的，這麼些年了……皇上翻牌子少不說，位份高的除了佟佳貴妃，其餘這些人一年也輪不到一次，那賈氏原還多些，現在瞧着也失寵了；位份低的倒是輪着來……都是些貴人往下的……可沒誰生出孩子來……我有點兒琢磨不明白……許是皇上要保持佟佳貴妃的地位？談不到啊……如今且不理論這個。藍答應以前被翻牌子的次數……算是鹹福宮這些人裡頭多的了，這也關乎到各宮的氣數。要是一年裡都沒一個，那可真是冷宮了。我這鹹福宮主位也沒臉了。”惠妃嘆口氣，誰希望丈夫跟自己屋檐下的女人多接觸啊？可這是在宮裡，這是宮裡的規則。要想獲得更多的利益，就得遵守規則。

“主子，上次選秀皇上正忙着打仗，只是給宗室子弟指了婚，如今離下回選秀還得兩年呢。要不……咱們在小選的宮女裡挑兩個？挑那模樣好、家世也用得上的，還得能拿捏在咱們手裡……”

“嗯。嬤嬤可有人選？”

“還真有兩個。一個就是賢嬪的那位姨表妹，姓薛，小名兒叫寶釵的。老奴查過了，她家有點兒家底，如今雖然不如前了，弄好了大皇子還能用得上。那丫頭模樣好，宮裡……還挑不出那樣的……”

“挑不出……嬤嬤，你不用寬慰我，恐怕她比不上那唐佳氏吧？”

“主子英明，不過得看怎麼比……也不輸多少。得不得寵可不光靠模樣……她哥哥身上有人命，咱們能拿捏住。”

“哦？嬤嬤，咱們可別惹火燒身。”惠妃有點兒猶豫。

“主子放心。燒也燒不到咱們身上。那案子是賈家出面給了的……她家女兒都入宮小選了……咱們哪能知道那些？薛氏選皇女陪侍沒選上，一股急火引了胎裡熱毒發作，如今回家養病了。主子若是有意，還得快些動作，最多再一個月，小選就結束了。她的名要是除了，咱們可就一點兒辦法沒有了。到時候……也能噁心噁心那賢嬪，給主子出口氣。”吳嬤嬤笑道。

“如果真行……也不錯。那賈氏得勢的時候，可沒少噁心我……再者，你忘了？當初有個人因爲給皇上推薦了個合心意的女人……讓皇上那個誇喲！咱們這些人吃了多少虧！哼！可惜她沒那麼多福消受！早早的……”惠妃撇撇嘴，又觸及到心中隱痛，忙放下不想，笑道：“嬤嬤……唉！我多虧了有你在身邊，你花了不少心思吧？”

“主子別這麼說……這是老奴應當應分的。沒有主子，也沒有老奴的這半輩子富貴。老奴這兒還有一個人選……”

惠妃主僕倆討論得熱火朝天，賢嬪賈氏的屋子裡就顯得冷冷清清了。

賈氏一個人坐在案前，想要彈琴，靜不下心來。喝口茶，嫌燙，摔了茶碗。嚇得宮女跪在地上亂抖。

賈氏的貼身侍女抱琴忙讓其他人收拾了東西出去，自己關好門，勸道：“主子，您消消火……大熱天的，可別上火傷了身子。”

“傷了身子又怎地？我如今……”

“主子……您可別泄氣。您還是一宮主位呢！您看看這回升妃位的，不都是有兒子嗎？您養好了身子，將來生個小皇子，還能不上位？您得有耐心……您看看同是嬪位，那幾位都熬多少年才熬上的？您才幾年？還不是聖上疼主子？”

“傻丫頭！你從小跟着我，一直忠心耿耿的。有些話我也不瞞你……生個小皇子？哪兒那麼容易啊！一年裡才……怎麼生啊？如今更是多長時間見不着皇上一面了。可笑家裡太太還……”賈氏說着，又傷心起來了，“我一年年的老了……再說，還有個宮寒的毛病一直不好……恐怕……沒那個福氣了。”

“主子不老，正是好時候呢！就算將來真……主子，您是主位，別人的孩子一樣要養在您名下呀！雖然宮裡的規矩是抱到阿哥所去，咱們好好謀劃，未必將來不和您親……”

……“……如果有血緣……他又沒了娘……”

！！！

這邊是主子奴才謀劃陰損的大事，那邊敏妃的住處倒是母女其樂融融。

“好了，天很晚了，安兒快睡吧。明兒可別起不來。”敏妃道。

“不要啦，額娘。女兒好不容易纔能和額娘一起睡一晚，明兒就不行了……”十三皇女戀戀不捨的不想睡。

“誰說的？以後，你常常過來和額娘睡吧，放心！你汗阿瑪應了的。”敏妃笑道，抿着女兒耳邊的碎髮。

“真的！汗阿瑪真好！額娘真好！”十三皇女幾乎要歡呼，虧着多年的規矩壓着，纔沒叫太大聲。

看着女兒日見活潑，敏妃也心裡高興，催着她去睡了。

端詳着女兒日漸紅潤的小臉兒，敏妃陷入了沉思。

多久了呢？自己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離現在有多久了呢？好像遠得都記不清了。

那個時候，自己的父親只是個很小的小官。雖然八旗女子要選秀，可是宮裡主要看的是家世，自己的家族沒勢力，容貌只是中上，一家人根本沒想過能入選。阿瑪、額娘也不想自己去爭取那所謂的富貴。

自己那時只知道繡花撲蝶……每日裡無憂無慮的過日子，再就是……等着寧琛大哥和哥哥抓蚱蜢、蛐蛐回來玩……寧琛大哥……雖然雙方家長沒正式提過，但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我必會落選，到時候……誰知……我那一日爲何要去抓那隻蝴蝶？家裡養成的習慣，卻忘了在宮中……當時的佟佳皇貴妃……她見到了我……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爲什麼她覺得我會合皇上的心意？

因爲她，我被留在了宮中……皇上對我很好……皇貴妃也對我很好……所以皇上對皇貴妃更好了……唉！宮中的事啊……人家用我來邀寵、分寵，我明白的。在心底，我自己始終還是那個撲蝶、玩蛐蛐的女孩子，所以我不爭，因爲那不是我想要的；我不反抗，因爲我反抗不了。

這麼多年，我過得平靜。有了一雙兒女，我想，我算是幸福的。皇上一直對我很好，但他從沒把我放在心上。他沒把任何一個女人放在心上……對他來說，只有合不合心意。女人，只會出現在綠頭牌上，不會出現在他心裡的。所以那麼多女人昨日盛寵今日落魄……又有幾人能看透呢？我也是因爲……纔看得清楚的。

我的身體越來越差……先天心腎不足……要不是生了孩子，大概我永遠不知道自己有這個毛病吧？可憐安兒也遺傳了這個病！不知她將來成婚生育會不會……我不怕死……寧琛大哥沒有娶親就戰死沙場了……我總覺得他在等着我……小時候不覺得感情有多深……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人哪……唉！不晚又如何？

只是……我捨不得丟下我的孩子……他們是我的心肝。可是……我知道，我支撐不了多久了……我……得給他們找個庇護……這宮中，只有父親是不行的……我看得很清楚。唉！即使貴爲太子……即使皇上再護着……那沒孃的孩子也……我的孩子……決不能……任人欺負！

本來沒什麼好人選的，上天可憐我……那唐佳姑娘……我看得出來，如果這世上有個人能讓皇上放在心裡……那就只有她了。

我要加把勁兒才行。

老天，再多給我些時間吧！

慈母在生命的末期，仍舊一心一意給自己的孩子尋求保護；那些雄心勃勃的男人們卻各自在心裡謀求着更大的富貴與尊榮。

觥籌交錯的宴會上，皇子王孫們慶祝着三位皇子的封爵大喜。和諧愉快的表面下，隱藏着不可言喻的算計和爭鬥。

真的是……幾人能看透呢？

也許，在這個夜晚，真正好睡的只有一個人——唐果！封誰都不關她的事。白天跟着兩隻老虎跑多了，消耗了太多體力，這功夫正和紅燒肉夢中約會，睡得美着呢！

皇帝也睡得不錯，牀頭放着百草，聞着怡人的香氣，一個人睡得安安穩穩。——對形式各異的反應只是笑笑而已。

這個夏天，皇帝鋪好了路。各色人等懷揣着不同的**，紛紛走上舞臺。一場涉及宮廷內外、朝廷上下，無數人蔘演的大戲拉開了帷幕。

作者有話說：不知道明天啥時候入VIP，梨橙想想，重新寫了今晚這章，努力增肥。大家慢慢看。

有看官留言，梨橙待會兒再回，如今先去填飽肚子……晚飯！我來了！

..第五十四章：義結金蘭小暑不算熱，大暑三伏天。一年中最熱的時段裡，接近權力中心的人們各自忙得更加熱火朝天。不過人家有分寸，行動開展得風風火火，卻都是後臺運行，表面上風平浪靜。

這日，下了場大雨，雨後阻天，涼爽了點兒。下午皇帝要見大臣，告訴唐果讓她自由活動。

唐果突然想去膳房弄麻辣燙來吃——以前只能看着高中同學們夏天吃麻辣燙、冬天吃冷飲在那裡喊刺激，她自己胃不好，不也。如今身好着呢，決定也去抖擻一把。

養生之道先放在一邊，午飯就吃這個了！決定就行動！唐果拉着蘇全跑去一陣忙活，材料弄好，找來兩個火鍋，回來做上了。

夏天吃麻辣燙……真的是很刺激、很爽啊！當然，得是你的胃不發表反對意見。

唐果和蘇全的胃都沒做出不滿表示，兩人吃得一身大汗，心滿意足。只是浪費了不少細紙擦鼻涕。

剛吃完，孫九便來找唐果，說是林嶽林大人得陛下恩准，要見唐佳淑儀一面。

林嶽？哦……那個被蛇咬的“海歸”帥哥……不是探親去了嗎？回來上班了？

“呵呵，孫九，你先吃東西等我一會兒，我去換換衣服。”唐果道。身上出的汗太多了，早知道要見人……不吃這麼撐了！好久不吃……沒節制……丟人……孫九笑着應了，蘇全便弄東西給他吃，餐具有現成的。

這裡唐果跑到屋裡關了窗門，略微休息一下，覺得好些，找出內外衣換上了。出來，帶着孫九、蘇全和四個宮女——據說是正式出行明面上必備，去見林嶽。

到了地兒一看，哎喲！這林嶽怎麼瘦了這麼多？小一圈的樣子。、各自見了禮，落座。

林嶽如今也是正二品官，皇帝特別提拔的，聖眷又重，正是所謂的新貴了。

唐果看他略有哀傷之色，猜他可能攤上了什麼傷心事。正想着怎麼說話才比較合適，聽林嶽說道：“姑娘一向過得可好？”

唐果一愣，這是套話吧？你能見到我，事先應該打聽過了……這可不像你的作風啊。塞外那個會講故事的林先生不是這樣……剛要回話，那林嶽已苦笑出聲，“姑娘對不住，在下剛纔心神不定，在下已知姑娘過得不錯……今兒來見見姑娘，也是爲了安心。”他本是豁達之人，只是半年來屢遭變故，又冷不丁心願落空，有些心神不屬。幾句話一說，心中漸漸開朗，把煩惱拋開了一些。

唐果微笑道：“那可謝謝林先生了。您……好像有點兒不開心，有什麼事我可以幫忙的嗎？”林嶽叫他“姑娘”，唐果便也不叫他“林大人”。她對林嶽倒是很欣賞，博學又有見識，正直又不拘泥，德能兼備的人才啊！

林嶽心中一熱：也罷了！當初本就是兩手準備的，如今她已不用做奴婢，你自然應該爲她高興……原來林嶽在塞外見了唐果之後，感念她救命之恩之餘，也頗爲喜歡她開朗善良的性子，不願她屈身爲奴，將來沒下場。便有了個想法：回家與兄長商議一下，若是唐果願意，他便向皇帝求娶唐果；若是無意，便與她義結金蘭。總之是要提升唐果的身份，不讓別人欺負她。這林嶽本身瀟灑自由慣了的，並不覺得向皇帝求娶宮女有什麼不妥，前朝、先帝時都有例子，也不管那包衣不包衣的。誰知到家的時候，兄長已是病得快不行了。雖然做了很多努力，但身體底子早掏空了，還是去世了。

一番悲痛忙亂，要兼顧方方面面，又要照顧兄長唯一的骨血，自己唯一的侄女，林嶽可以說這半年多是日夜辛苦。

他遭逢失親之痛，心中本能的尋求慰藉。倒把對唐果的喜歡轉化成幾分纏綿相思之情。

待回到京城，先安頓好侄女，林嶽便向皇帝報道。又打聽了唐果的情形。

聽說已是淑儀女官，林嶽便知成親、結親兩條路皆不通。唐果是他自未婚妻病逝之後，第一個放在心上的女子，難免心中鬱郁。

這時見唐果氣色極佳，對自己有關懷之意卻是心思純粹，他神思大定：林嶽啊林嶽！這位姑娘對你絕無男女之情，卻對你很是關心，那是她善良心性使然。人生能得二三好友，已是幸事。你若有這樣一個朋友，也很值了。

看破這一點情障，林嶽心中已是光風霽月，笑道：“不瞞姑娘，在下當日因感念姑娘救命之恩，想着回家與兄長商量了，若是能求得姑娘同意，便與姑娘義結金蘭。也好在將來照顧姑娘一二，聊作報答。如今……用不着了。在下……哈哈哈……I不免有些失望，姑娘見笑了！”唐果很是感激。那個時候，自己還是包衣奴婢。她知道，這些漢人士子最是重視門第階層的。林嶽自己豁達不在意，旁人可不會不嘲弄他結交奴才。也許會因此打擊、排擠他都說不定。

其實……有個哥哥也不錯啊……我兩輩子加起來，也沒叫過一聲哥哥……林先生看着就像個好哥哥……人好……還會講故事……要不……不知道行不行？我算是內侍吧……內侍不準結交外官……我是內侍嗎？

要不我先去問問皇帝？

唐果，快去吧！你有個哥哥，多美的事啊！

行動派的唐果站起來道：“林先生你等我一下，我去問問我算不算內侍……”說着快步走了。

孫九留下，蘇全忙跟上。

他們本來就是在澹寧居見的面，皇帝就在這裡。唐果跑到皇帝那兒一看，大臣見完了，皇帝正站在院中放風呢。看唐果來了，皇帝一笑：“果兒怎麼過來了？見過林先生了？不用行禮了。”

唐果正要請安行禮，聽皇帝這麼說，忙謝過了，回道：“回陛下的話，奴婢還沒見完……呵呵，奴婢是中途跑過來，想要請示陛下一件事……”

“哦？什麼事啊？”

“陛下呀！奴婢很想知道，奴婢算不算內侍呢？如果奴婢認了林先生當哥哥，算不算內侍、外官相勾結啊？”

“果兒想認林先生做哥哥？”皇帝很有興趣的問道。

“回陛下的話，是啊。奴婢活到現在，還沒叫過哥哥呢……呵呵……在奴婢還是包衣籍的時候，林先生就想認下奴婢的，只是要先請示林先生的哥哥。有個林先生那樣的哥哥也不錯啊……人很好，又會講故事……”唐果笑道。

“還‘活到現在’，果兒纔多大啊？真是……”皇帝失笑，“既然果兒喜歡，那就認下吧。果兒可不是內侍。”

“謝陛下！那奴婢去和林先生說。”唐果行禮，又跑回去找林嶽。——活了兩輩子終於要有哥哥了！太激動，把宮規扔一邊了。哪管走得端不端莊？

皇帝看她開心的樣子，望着她的背影，也笑了。

唐果回來和林嶽一說，林嶽也很高興。原本只是說出來一笑，沒想到還真能做成。

唐果以爲兩人說妥就行了呢。誰知道還要擇吉結拜、換帖什麼的，禮儀很多呢。她也不懂，全交給林嶽了。

和林嶽告了別，唐果慢慢的往回走——興奮勁兒過去，覺得還是不大消化——太撐了！

六月初十，據說是個適宜結拜的好日子。唐果和林嶽在暢春園澹寧居後殿結爲異姓兄妹。見證人是皇帝，雙方換了貼。

接下來很長時間唐果都很開心。這下有哥哥了！

她和蘇全的關係亦親亦友，卻是不能結拜的，而且蘇全比唐果小兩個多月。不過倆人不在意那個名分，一直真心相待。如今唐果有個義兄，自己高興的是終於可以叫出聲“哥哥”來；蘇全高興的卻是：林先生對唐果真心真意，唐果終於有了家族勢力支撐。——因爲關心、關注，蘇全看得更清楚些。但他了解唐果的性情，只記在心裡，並不說破。

不過有件事唐果心裡大大的驚訝了一把。

換帖之後，自然會了解對方家世了。唐果發現自己這位新兄長那逝去的哥哥——如今是唐果的大哥了，名叫林海，字如海，前揚州巡鹽御史。

不會吧？那麼……“二哥呀，大哥去了……家裡可還留下什麼人嗎？”唐果問道。

“嗐！嫂子早去世了。咱們還有個侄女，名叫黛玉的，也快十二歲了……本來爲兄把她安置在爲兄的宅子裡的，她外祖母——就是榮國公府的賈老太君，派人接了去，說是有姐妹伴着。如今賢妹問起，爲兄正好求賢妹件事……”林嶽又有些躊躇，思索着要怎麼說。

我是林黛玉她姑了？？？！！！

唐果覺得世界真奇妙……“二哥，您有什麼事啊？兄妹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呵呵……是爲兄迂腐了。這麼回事，侄女是個心細的孩子……她外祖母家……嗐！背後莫論人非……不過爲兄總覺得她常住外祖母家不是事。爲兄尚未成家，所以家中沒有女子長輩可以教導、照顧她……若是賢妹……”

這個啊！應該沒問題吧……二哥你真的很有眼力！咱們那侄女住在她外祖母家真不是事——不出意外的話……將來會丟命滴！我要想想辦法才行！侄女耶..第五十五章：梨花院落有了義史，附贈一個侄女，唐果如今也算是有家的人了。——唐果對法律上的父親唐英軒，敬重有餘卻是親近不足。在感情上，和前世每年逢清明節，學校組織學生瞻仰烈士陵園類似，只是多了感謝。和名義上的弟弟唐敬面也沒見過，更別提親近了。

她對林嶽原本就有好感，認作了兄長就更不用說了，一下子親切不少。林嶽非凡俗之輩，對唐果是真心關懷。雖然時間不長，兩人都覺融洽。

唐果對林黛玉除了好奇之外，還有一層感情，就是所謂“同病相憐”了。

如今聽說她已經二入榮國府，和林嶽打聽了一番之後，辭別了他，便在心裡琢磨起來。

情報顯示：賈家目前還沒到那烈火烹油、鮮花着錦的時候，秦可卿還活着呢。賢嬪這回沒升到妃位……林黛玉似乎、好象也還沒和那賈寶玉戀上……應該是處於初級階段吧？‘紅樓夢’這樣顯示的，不知道現實啥樣……這個不好問二哥……哎！大侄女啊……賈寶玉不是一好男人啦……充其量是個男孩子吧？不知道“責任”二字咋寫的傢伙……你姑姑我雖然沒有談過戀愛，可是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咳咳，一個人先要自立，才能談別的。書裡的那個“你”，到最後要不是沒銀子了，估計也不會下場那麼慘……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不是俗，這是生活！

唐果在屋裡轉圈，想着咋把新認的大侄女叫出來瞧瞧，最好離了那個“千紅一哭”的地方。

悲劇在書上看看還受得了，在眼前發生就不美了。

琢磨一整天，沒想出太好的辦法。黛玉雖然在孝中，但百日早過了，出來沒問題。主要是自己目前住的這個地方，不太適合招待人家。而且自己那小院，自己住着挺美，林妹妹來了就擠了，而且想來她必是習慣了很多人服侍的。

不好辦！不好辦！

“果兒！果兒！……”

“啊？陛下！陛下有何吩咐？”糟糕，忘了留二分精力注意皇帝了……“果兒這是想什麼這麼入神呢？呵呵……果兒以前溜號可都是隻溜七、八分的。”

皇帝……有些事不用說出來滴！也給俺留點兒面子……弄得我像透明人……啥秘密都沒有……“回陛下的話，奴婢想新認的侄女呢。沒聽到陛下召喚，請陛下恕罪。您有什麼吩咐？”

“哈哈……沒什麼吩咐，只是想帶你去看看你在暢春園的新官邸，趁這功夫閒着。果兒跟着來吧。”皇帝笑道，前面走了。

“新官邸？”果兒重複了一遍，話說，我還有官邸呢？俺那小院不是啊？

“果兒現在論品鐵是二品了，自然不能再住在那小院子。之前，因爲你喜歡那裡幽靜，所以便沒動。現在，果兒在京城有了親屬，自然要往來走動的，沒有官邸怎麼招待人家呀！”皇帝說道。

呵呵呵呵……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太好了！皇帝這樣說，就是我可以接林妹妹……I不是，是黛玉侄女，嘿嘿……來暢春園小住了……看來，做高官的福利很好啊！

“謝陛下！”唐果很有誠意地謝恩。

跟着皇帝一路走來，在清溪書屋後不遠，有一處梨樹掩映的精雅院落，皇帝道：“就是這裡了。”

哇！！風景畫！哈時候有的？沒注意……“呵呵，看果兒的樣子是喜歡了？”皇帝笑問。

“啊？回陛下的話……這裡很美呀！就像一幅形容不出來有多開卷有美的畫……奴婢……可以住在這裡嗎？住着有點兒可惜……這麼美的景色……”唐果又興奮，又有點兒不敢相信。

“再美的地方沒人住也就沒意義了。有習俗說，住處不栽梨樹，忌諱什麼的。朕想果兒絕不會有這樣的想法……進去看看吧。”

“奴婢沒這樣的想法……也不覺得分梨吃就會真的分離……梨樹很好的！梨也很好！陛下啊，這些樹是從哪裡來的？以前沒見過啊？房子奴婢也沒印象……”唐果問道。已經很久沒見過現實裡的梨樹了……I之前也時常到清溪書屋的，怎麼沒見到呢？

“呵呵……樹是前些時移栽過來的，還是春天的時候呢。沒直接種在這裡，匠人們養活了才運過來的。估計要是把梨樹栽死了，果兒心裡該不舒服了。房子以前就有，被外園的竹林掩住了，你不走這條路看不到的，如今重新修飾過了。”皇帝笑道。

噢……I皇帝，你說諱字！

梨樹林疏密適中，林中一條小徑。沿着小徑，唐果跟着皇帝進了院子。

院子倒是疏朗大方，兩進。

前庭是個小花園，正中一座三層小樓，左右各有廂房。

往後去二進院正房三間，東廂房三間。院子西側是株古樹，不高，但是枝條遒勁，很有氣勢。樹下有木桌、木凳，一派自然景緻。

後院出乎唐果意料，是個小菜園，已種好了的，甚合唐果心意。屋子裡大件都有，其餘的還沒怎麼佈置。皇帝說唐果自己會收拾屋子，給她三天假，看書看怎麼裝飾。

唐果喜喜歡歡的應了，開始了新房裝修。

唐果的六位宮女也到位了，除了蘇全、孫九之外，尚有另外四個粗使的小太監。外圍還有侍衛。

唐果不理會這些，一門心思佈置房子。

皇帝送來很多古玩奇珍，名花異卉、竹編、草編之類的，可以擺在屋裡。牀帳、小設施什麼的讓唐果自己去選。唐果自己又弄些有野趣的，人多好辦事，很快佈置好了。

小樓唐果自己住，所以弄得別致有趣。那後面的三間正房留着給黛玉住，唐果弄成了自然、開朗的風格。

這年頭沒有裝修污染，佈置好唐果就搬過去了。

唐果決定，當晚大家坐在一起吃頓“燎竈”的飯，這裡就算是新家了。

院子裡有廚房，唐果自己喜歡做就做，不喜歡有廚師當值的。

第一頓飯，唐果是要自己做的。估計是這些宮女太監們早知道唐果的作風，只在一邊打下手，也不勸阻。

唐果很用心的做了一大桌子菜，剛要招呼大家吃飯，皇帝來了。

行禮請安之後，當然請皇帝上座了。

皇帝笑道：“果兒新居入住，騰送了禮來呢！”便有人拿東西過來，好多。

唐果忙謝了恩，道：“陛下，您已經賜下很多東西給奴婢了，怎麼還要送禮呀？呵呵……奴婢都不好意思要了……”

“呵呵……果兒還是收下吧！這是你一定用得着的。你不是要接林家姑娘來麼？難道不準備見面禮嗎？人家可是晚輩呢！”

啥？啊……對！好象是有這麼回事。我都沒想到……“謝陛下……奴婢都不太懂……嘿嘿……幸好……不然太失禮了。”

“現在準備好了，也不晚。坐下吃飯吧。”皇帝道。

這個……不好吧？雖然剛纔飯菜試過毒了，不過，咱倆坐一桌……“來者是客！主人不陪嗎？”皇帝笑問道。

也是！這是禮貌。唐果想明白，自然的坐下了，皇帝微笑。

皇帝沒擺那“三筷子”的譜，也沒用人佈菜，和唐果吃了一頓正常的晚飯。

兩人吃得都滿意，飯後坐在外面乘涼聊天。

“果兒這院子取什麼名字了？”皇帝問。

“還要取名字嗎？奴婢可不太會……”唐果想了想，道。

“這有什麼會不會的？自己的住處，取個自己喜歡的名字就行了唄！果兒想一個吧。”

唐果尋思了一下，不知怎的，想起前世一箇中秋節，自己坐在老梨樹下吃梨，和老梨樹聊天的情景。那時的溫柔月色，如今已是隔世。

“梨花院落溶溶月……”唐果低低的念道，“就叫做梨花院落吧。”看皇帝正瞧着她，唐果不好意思地笑道：“呵呵……奴婢突然想起這句來了……好像給院子取名字不是這樣取的，什麼齋呀、堂的……奴婢實在不會……”

“……朕倒覺得很好啊，什麼能比‘心頭好’更貼切呢……”皇帝沉吟了一下，道。

第二日，小院有了皇帝親書的門牌：梨花院落。

萬事俱備。唐果跟皇帝報備，得了允准，接林大侄女去！

唐果事先讓人通知了林嶽，好讓那邊有個準備。出去林府傳話的孫九回來說，林小姐早已知道有了個姑姑，一直想拜見的，如今林大人傳信過去了，說是近些日子都方便。

唐果很開心，預備第二日就派人去接。

第二日，皇帝派了兩個資歷極高的嬤嬤帶着宮女太監，代表唐果到賈府接人。

派去的人後來說，賈府很是人仰馬翻了一頓——沒想到來的人這麼有身份。

唐果不管這個，一心想見這位名滿前世華人世界的大侄女。

跑到梨樹林子外面去接，待人家走近了一看：哇！果然是病態美的極致！！而且氣質真的很脫俗啊。不過還沒開始發育，瘦弱是有的，嫋娜……不大算得上……I唐果！擺正思想！這是你大侄女！理智！理智！注意形象！

唐果好不容易端正了態度，初見面的周旋還真沒出什麼大錯，將黛玉迎進了屋。

第一次見面，黛玉自然是要正式拜見的。據說要受禮的，不然是不尊重還是不承認來着？唐果沒記住。

受了禮，收了大侄女孝敬的見面禮——幾色針線，最突出的是一幅江南山水圖，是大侄女親手繡的，唐果很喜歡。又暗自感激一把皇帝，幸虧呀！不然真下不了臺了。

唐果從皇帝給的好東西里面挑了幾樣，又配上自己移栽的一株新的“百草”——之前還送了林嶽一盆的，一起送給大侄女做見面禮了第五十六章：不予接待唐果和大侄女黛玉見了面，聊了聊雙方的近況，唐果不耐煩那些虛的，拉着黛玉去後院看她的屋子。之前，有宮女領着人把黛玉的東西拿過去安置了。

“來吧，你瞧瞧要做些什麼改動？千萬別說那‘侄女十分滿意，多謝姑姑’的虛客氣話，屋子是要你自己住的，個人有個人的喜好，自己佈置起來更有趣。我已和二哥說好了的，也知會過榮國公府，你要在這裡住不少日子呢。”唐果笑嘻嘻的道。她第一次當長輩，新奇是一回事，心裡的感觸也很多的。況且見這大侄女，行事小心謹慎之中透出單純真誠來，自然多了些喜歡。

“呵呵……小姑姑和二叔說的一樣，最是直率爽朗的……”黛玉笑道，又說：“侄女倒是真的覺得好，這屋子透出大方、爽潔來。和那院子一配，很有些詩情畫意呢！小姑姑必是花了很多心思……”說着眼圈一紅，停了一下，道：“孃親去的早……玉兒已很久沒人給這麼費心的收拾屋子了。”唐果心下黯然，你尚有孃親疼（河蟹）愛過……I我……不想這個！沒什麼重要了！

唐果迅速轉換了心情，比想象的容易多了，勸道：“玉兒又何必傷心？你既已得到過父母之愛，就更應該疼惜自己，也好讓他們安心。須知，人各有路，難以強求。今生結束，來生也就要開始了。若是你纏（河蟹）綿於哀傷之中，自毀身體，大哥、大嫂又怎能放心往生來世？人們生生世世的尋覓，不過是尋個最終的歸宿，這裡耽擱一時，興許別處就錯過一輩子……所以，小姑姑倒覺得，最好的孝順，就是保重自己，讓逝者了無牽掛的離去，踏上新生之路，莫要做無謂的流連。”

看大侄女愣愣的聽着，唐果笑道：“姑姑沒讀過多少聖賢書，說的話未必對，玉兒聽聽就算了。只是，女孩子呢，還是快樂健康點兒好！”

黛玉聽了，愣了半日，哭道：“這些年來，從未有人如小姑姑這般……拿這樣的話來教導玉兒……只說沒了孃的孩子多麼可憐，父母雙亡是怎麼苦命……還有那刻薄的……說玉兒克父克母克弟……玉兒自己尋思着，興許真的是也說不定……不然怎麼偏玉兒這樣薄命？”她這一哭，一發不可收拾，只哭得聲嘶力竭。把屋裡服侍的人嚇一跳，便有侍兒想要過來，卻被一位宮女一拉，拉到外面去了。大家跟着退出去，屋裡只剩唐果和黛玉。

唐果輕輕拍拍大侄女的後背，拍得有點兒笨，以前沒這經驗。想了想，從荷包裡掏出那“適合擦臉”的手帕來，待大侄女哭半天，哭到尾聲了，把手帕遞過去道：“用這個擦臉吧……這個最適合擦眼淚了！”

黛玉手裡本拿着帕子，不過早哭溼了的。聽唐果這樣一說，實在忍不住，笑了出來：“小姑姑……二叔說小姑姑極有才華，卻不表現在尋章摘句上；智慧過人，卻與那玩（河蟹）弄心機之輩截然不同……二叔說，若是玉兒得小姑姑教導，必不會如原來那般整日傷感悲愁的。今兒玉兒見了小姑姑，真和二叔說的一樣呢！”呵呵……二哥這麼誇我啦？嘿嘿……其實我心裡也覺得自己在某些方面算是個聰明人……”唐果笑道。

皇帝和二哥都很有些眼光嘛！能發現我的優點……嘔！唐果，你謙虛點兒吧！忘了廢材那茬了？

黛玉已擦了淚，道：“玉兒哭了這場，心裡倒覺得好多了，不像以前那麼堵得慌……小姑姑說的話……玉兒要細想想……才能體會其中真意。”

“恩，慢慢想吧。人有時候就是這樣，想不明白的時候，自己折磨自己，不定哪天明白了，什麼憂愁都煙消雲散了的……你說心裡堵得慌，我想起來了，我約了太醫院的陳太醫，明兒來給你細瞧瞧。咱們好好調養一段時間，爭取把身體養好。”

看黛玉感激又有些憂慮，唐果道：“不用多想，小姑姑跟太醫院的關係還是挺好的！二哥沒和你說過嗎？那百草的事？”

黛玉笑道：“來京城的路上，二叔講了些。不過很多事小姑姑沒告訴過二叔，二叔也不清楚的。小姑姑給玉兒說說吧。”

“呵呵……講故事麼，也行。不過到中午了，玉兒收拾一下，咱們吃午飯，然後睡一覺，下午我說給你聽。”

因有黛玉這大侄女來了，唐果特意請廚師做了些江南菜，都是清淡爽口的，黛玉果然多吃了些。

吃完飯漱了口，卻沒人上茶，黛玉微愣了一愣，唐果道：“我不愛喝茶，飯後喝水也通常隔半個時辰的，養胃。玉兒若是喜歡喝茶，咱們這裡有好些種呢！待會兒領你去看，你自己挑。我最討厭虛客氣那一套，看你也不是那俗人，隨意吧。”

黛玉笑着應了，又道：“小姑姑這習慣倒是和父親當年在時教的一樣……小姑姑，玉兒還帶了兩個侍兒來的，一直也沒得空向小姑姑回稟一聲……”“那現在叫來看看吧。”唐果還真有點兒興趣。

黛玉帶了兩個丫頭進宮，果然是唐果猜的那兩個：紫鵑和雪雁。

唐果細看了一看，紫鵑麼……俏丫頭一個，看着忠心老實，不過還是要觀察觀察。

雪雁和黛玉差不多大的樣子，還有些天真的意思。

這兩人先跪下拜見唐果，唐果按照規矩給了賞賜，這二人又磕頭謝了。

唐果想起皇帝之前提醒的“有些地方有些時候，就是要擺出女官的派頭來”這句話，按着不適應受了禮。

又想到：“還真是……爲什麼俺那大哥當年給大侄女安排的隨行人員老的老、小的小呢？寫書的人也許是爲了讓該出場的人出場，可是這裡是實實在在的世界啊！林家又不是窮得沒有人……搞不懂！

把疑問放在一邊兒，唐果和黛玉說了幾句話，催着她午睡去了。

唐果目前處於十天長假狀態。皇帝身邊磨墨的工作由陳喜兒負責。唐果有足夠的時間招待大侄女。

唐果午睡起來，打發人去看，回來報告說黛玉早起來了。

唐果臉一紅：人家可不像我這麼能睡。下午第一項議程，是介紹黛玉和大虎、二虎認識。生活在一個院子裡，這是必須滴！

唐果原來還擔心，大侄女這樣嬌弱的女孩子不定怎麼害怕老虎呢，結果她剛開了個頭，大侄女已經興奮得眼睛發亮了。——從林嶽那裡聽說了之後，惦記很久了。

唐果訝異了一下，也放心了。不然還得暫時將兩隻老虎送走，免得嚇着大侄女，這回不用了。

很多女孩子都喜歡毛茸茸的動物，大侄女也不例外。雖然見了真老虎有點兒膽突突，不過看大虎、二虎對她頗有善意——唐果耳提面命的結果，這點兒膽怯很快就變成新奇。摸摸毛之類的動作也隨之出現了。

梨花院落裡的宮女太監早習慣了老虎的存在，淡定得很，倒是紫鵑、雪雁兩個嚇得發抖。唐果便開始講塞外的歷險故事。大侄女聽得悠然神往——那是她從未體會過的生活。

黛玉大侄女就這樣在梨花院落安置下來。不知是不是那百草的清心功能太強，黛玉當晚睡了個好覺，沒有認牀也沒早醒。

一早起來，收拾好，吃了早飯，就有陳太醫來給黛玉瞧病。“這位姑娘先天脾肺不足，後天又失於調養，且多耗心思，多憂多愁，更加重了病情。好在病未深，善加診療，本人再精神內守，好起來也不難。”陳太醫診了脈，說道。

唐果聽着，也覺得這位太醫說的對，忙請他開方子、說注意事項。

太醫細細的交待了，這裡便派人去拿藥。

因太醫說要精神內守，唐果便和黛玉商量了，那些遊玩的計劃且先擱着，反正天熱得很，也不適合。黛玉還是靜養爲好。

黛玉道：“但憑小姑姑做主。”

日子悠閒的過，唐果這梨花院落除非是皇帝，否則沒人能來打擾。

首先就是地理位置，皇帝寢宮後面。宮妃也好，皇子大臣也好，不得傳召不得在附近出現的。再者，也是唐果後來明白的，皇帝寫的那個門牌，相當於強力門神，誰來見，院子門口那兒得先行禮。唐果要是不允許，在外面行多少禮也進不來。“這位姑娘先天脾肺不足，後天又失於調養，且多耗心思，多憂多愁，更加重了病情。好在病未深，善加診療，本人再精神內守，好起來也不難。”陳太醫診了脈，說道。

唐果聽着，也覺得這位太醫說的對，忙請他開方子、說注意事項。

太醫細細的交待了，這裡便派人去拿藥。

因太醫說要精神內守，唐果便和黛玉商量了，那些遊玩的計劃且先擱着，反正天熱得很，也不適合。黛玉還是靜養爲好。

黛玉道：“但憑小姑姑做主。”

日子悠閒的過，唐果這梨花院落除非是皇帝，否則沒人能來打擾。

首先就是地理位置，皇帝寢宮後面。宮妃也好，皇子大臣也好，不得傳召不得在附近出現的。再者，也是唐果後來明白的，皇帝寫的那個門牌，相當於強力門神，誰來見，院子門口那兒得先行禮。唐果要是不允許，在外面行多少禮也進不來。

梨花院落的訪客到目前爲止只有一位：十三皇女。她求準了皇帝，又得了唐果同意，常來找大虎、二虎玩。見了黛玉，兩人年歲相近，頗能說到一塊兒。倆人經常出去到梨樹林裡遛老虎、散步。因爲不想大侄女費心思，唐果不支持她們作詩。反正十三皇女才學，也不大在行，便沒人提這茬。

大侄女到底還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心底還沒那麼多鬱結。

梨花院落的生活彷彿世外桃源，唐果待她又是真心，吃的藥物、補品皆是上品，加上飲食得當，她的臉色很快便轉過來了，不似先前那樣病態。唐果瞧着心裡也高興。

這一日，唐果銷了假去上班，一上午沒在，中午下班回來時，便有宮女紫芝報告：賢嬪賈氏拐彎抹角的請求拜訪，想來見見她表妹。

唐果想了想，還是免了——據皇帝透露出來的信息，當初這賈氏讓牛四姐去傳我，可沒什麼好心。再者，這裡處於皇帝棲息區，她既然要來，便要先請皇帝批准，爲什麼先找我？宮中多陷阱，小心爲上。

知會了黛玉，黛玉道：“二叔說的，玉兒在這兒要全聽小姑姑的。”

唐果微笑：“那我就做主了。”讓人去傳話：除非陛下有旨，否則梨花院落不接待來訪。（over，K了整篇就不給發，非逼得本貓拆成一段一段的發，恨得牙疼）梨花院落的訪客到目前爲止只有一位：十三皇女。她求準了皇帝，又得了唐果同意，常來找大虎、二虎玩。見了黛玉，兩人年歲相近，頗能說到一塊兒。倆人經常出去到梨樹林裡遛老虎、散步。因爲不想大侄女費心思，唐果不支持她們作詩。反正十三皇女才學，也不大在行，便沒人提這茬。

大侄女到底還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心底還沒那麼多鬱結。

梨花院落的生活彷彿世外桃源，唐果待她又是真心，吃的藥物、補品皆是上品，加上飲食得當，她的臉色很快便轉過來了，不似先前那樣病態。唐果瞧着心裡也高興。

這一日，唐果銷了假去上班，一上午沒在，中午下班回來時，便有宮女紫芝報告：賢嬪賈氏拐彎抹角的請求拜訪，想來見見她表妹。

唐果想了想，還是免了——據皇帝透露出來的信息，當初這賈氏讓牛四姐去傳我，可沒什麼好心。再者，這裡處於皇帝棲息區，她既然要來，便要先請皇帝批准，爲什麼先找我？宮中多陷阱，小心爲上。

知會了黛玉，黛玉道：“二叔說的，玉兒在這兒要全聽小姑姑的。”

唐果微笑：“那我就做主了。”讓人去傳話：除非陛下有旨，否則梨花院落不接待來訪。（over，K了整篇就不給發，非逼得本貓拆成一段一段的發，恨得牙疼）梨花院落的訪客到目前爲止只有一位：十三皇女。她求準了皇帝，又得了唐果同意，常來找大虎、二虎玩。見了黛玉，兩人年歲相近，頗能說到一塊兒。倆人經常出去到梨樹林裡遛老虎、散步。因爲不想大侄女費心思，唐果不支持她們作詩。反正十三皇女才學，也不大在行，便沒人提這茬。

大侄女到底還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心底還沒那麼多鬱結。

梨花院落的生活彷彿世外桃源，唐果待她又是真心，吃的藥物、補品皆是上品，加上飲食得當，她的臉色很快便轉過來了，不似先前那樣病態。唐果瞧着心裡也高興。

這一日，唐果銷了假去上班，一上午沒在，中午下班回來時，便有宮女紫芝報告：賢嬪賈氏拐彎抹角的請求拜訪，想來見見她表妹。

唐果想了想，還是免了——據皇帝透露出來的信息，當初這賈氏讓牛四姐去傳我，可沒什麼好心。再者，這裡處於皇帝棲息區，她既然要來，便要先請皇帝批准，爲什麼先找我？宮中多陷阱，小心爲上。

知會了黛玉，黛玉道：“二叔說的，玉兒在這兒要全聽小姑姑的。”

唐果微笑：“那我就做主了。”讓人去傳話：除非陛下有旨，否則梨花院落不接待來訪..第五十七章：登聞鼓響賈氏的想法不在唐果的考慮範圍之內。沒心機不代表傻。唐果很明白，如今很多人接近她，不過是爲了使用一下她而已。那她自然有拒絕被使用的權利。

唐果每日照常上下班，調養大侄女。日子溫溫雅雅的進了七月。

七月初三，發生了一件大事：皇城長安右門外的登聞鼓被敲響了！

登聞鼓是百姓鳴冤用的。皇城長安右門外的登聞鼓自然是用來告御狀的了。但是，歷朝歷代，告御狀的有幾個人？而且，依清律，非關軍國大事，非奇冤異慘大貪大惡，敲響這面登聞鼓是要付出沉重代價的。所以，這面鼓形同虛設。

權力中心的氣氛緊張起來了，唐果看得出，不同的人做着不同的思量。究竟是什麼事呢？

有關國家政事，唐果不去打聽，依舊奉行着皇帝見人她出去乘涼的行事規則。

來澹寧居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級別都不低，皇帝的表情愈加高深莫測了。

七月初七，乞巧節，傳說中的魁星生日。從民間到宮廷，全民參與。男的忙着曬書、拜魁星，祈求功名；女的忙着穿針、投針、拜織女，乞求姻緣和子息。

梨花院落也不例外。大侄女和宮女、侍女們都乞着呢，只有唐果不湊這熱鬧——那七孔針的難度太高了，而且唐果覺得今晚的月光一定會很朦朧，不浪費眼神的好。吃巧果、花瓜什麼的比較重要。抓蜘蛛？免談！七點多不到八點的樣子，唐果正吃着，孫九來找她，皇帝傳她去。

耶？今兒晚上不是我休班嗎？如今唐果和陳喜兒輪班，唐果多是上晚班了，工作時間大概晚上七點到十點，基本不用避出去。白班有限。今兒是白班，特意調的，晚上陪大侄女過節。

和大侄女打個招呼，唐果跟着孫九去清溪書屋。

皇帝沒辦公，院子裡擺着桌椅瓜果，皇帝喝着茶乘涼呢。看唐果來了，笑道：“不必行禮了，沒什麼事，找你聊聊天兒，坐吧。”說着指指旁邊的椅子。

聊天？聊啥？

唐果還是行了一下禮，謝了坐，坐下了。咦？這個位置正對着瓜果，嘿嘿……應該說瓜果正放在這位置面前……皇帝笑問道：“果兒怎麼沒跟着乞巧？這些瓜果就是放在這兒給你吃的，咱們邊吃邊說話吧。”說着自己拿了顆葡萄慢慢吃了。

“謝陛下。”唐果先應了一句，這些水果、蜜瓜她那裡也有，不過這麼熱的天氣，還是吃吃吧，看樣子還是冰過的了。

“奴婢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沒什麼要求的了……再說……穿針難度太高……奴婢還是不玩了。”唐果答話，說完也拿了塊兒切好的瓜吃上了。

“呵呵呵……果兒沒什麼求的了？那果兒每天過得應該是真的很開心了……”

嗯……有房聽說還有車，工資很高，福利好，上司好伺候……有親人、有朋友在身邊。還求什麼呢？有些東西是求不來的，俺也不費那心思……“回陛下的話，很開心。”

“那就好……”皇帝又沉思了。

唐果便在一邊安靜吃東西。

“果兒可知道登聞鼓爲什麼響嗎？”皇帝突然問道。

“回陛下的話，奴婢不知道。這不是國事嗎？”唐果微微吃驚，怎麼說到這兒了？

“只是隨便聊聊罷了……國事……如今……不但是國事……還是家事……天下事了。”皇帝輕輕嘆息了一聲。這麼大？俺還是不接口了……不過……皇帝好像不大高興……也是，這兩日好像疲勞轟炸來着……他轟炸別人……別人也變相轟炸他……雖然我只是偶爾進出也聽不懂……但看那氣氛……“嗯……陛下，再大的事情應該也會有解決的法子吧？實在解決不了，那就是時機未到……您……還是別這麼不開心的好。”想着皇帝對自己種種的好處，唐果斟酌了一下，勸道。

皇帝微愣，然後便歡悅的笑了。不再說那大事，只聊些民間傳說、各地習俗、應季美食之類的，他看書涉獵甚廣，挑那吸引人的娓娓道來，唐果聽得都入迷了。直到晚上十點來鍾，二人座談才賓主盡歡的散了。

這件事唐果很快就拋到腦後了，倒是試驗了幾把皇帝說的美食，別的沒深想。

沒兩天，孫九向唐果稟告了一件事：他出園子的時候，唐富找上了他，想讓他給唐果捎封信。

“奴才當時沒答應，說是要回來請示主子。”孫九道。

“不用……我不想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唐果答道。之後也不理會。

這一日是七月十五，中元節，也就是鬼節。得了批准的宮妃、宮女們可以去放河燈。

唐果只在電視上見過，不過她興趣不大——她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喜歡到處走了，以前很嚮往旅遊的。

難道是怕惹麻煩養成習慣了？無解。

不過想想大侄女，決定還是去一趟吧。黛玉之前已經託林嶽準備了祭品，在園外祭奠了父母弟弟了。但唐果知道她還是很想自己親身做些事的，心裡踏實。晚上，到了地方，果然人很多。唐果自己不參與，只小心照看大侄女，也沒出什麼事。

儀式完畢，往回走的時候，剛轉個彎，就有賢嬪賈氏在前面等着了。看他們到跟前，賈氏一行人行禮：“奴婢見過唐佳淑儀。”

“起吧。”唐果道。

之後便是唐果身後的人又拜見賈氏。

施禮完畢，賈氏見唐果沒有說話的意思，笑道：“奴婢早想拜見淑儀，只是不得門而入，今兒好不容易見到了，先要謝謝淑儀照顧我那表妹。”說着行了一禮。

唐果避開，道：“我是玉兒的姑姑，和二哥換過貼的。照顧她是應該的，賢嬪不必如此。你可是有什麼事？”

“……不知淑儀可否允准奴婢與林表妹單獨說幾句話？再者，林表妹來了這麼久，奴婢一直想和她敘敘姐妹情，能否讓林表妹到奴婢那裡住些日子？”賈氏一僵，說道。

“玉兒每日還要吃藥的，飲食起居要遵醫囑，離不得梨花院落。你們在這兒說說話吧。”唐果說了，對黛玉點點頭，走到附近的堤岸上看荷花燈。

正想着那賈氏的目的，突然聽到有個聲音說道：“這想必就是姐姐了？這麼多年沒見，妹妹都沒認出來。”

唐果也沒在意，以爲宮女們在附近說話呢。又聽那聲音說道：“妹妹這裡有禮了。”同時感覺身後的宮女紫芝拉了一下自己的袖子，低聲道：“主子，那宮婦是和您說話呢。”

唐果轉頭看過去，一個沒留頭髮的小宮女對着自己請安呢，沒見過。

“起吧。你是誰？”

“姐姐真是貴人多忘事了！”那小宮女笑道：“妹妹是唐眉啊。”

唐眉？唐富的那個二女兒……新一屆的小宮女，居然進了暢春園……唐富還真有兩下子。唐眉……果然模樣很好……“我只有一個弟弟，昭武都尉唐大人之子，沒有妹妹。”

識趣的話趕緊走吧，我不想和你一般見識。哼！姐姐？這還是你第一次叫呢。“原裝”的可沒有這樣的“福氣”，“大丫頭”麼。你跟着你爹孃這麼叫的。你和你那弟弟一天按飯時打她的時候可沒想她是你姐姐；你們家有僕人，你娘偏讓她去井邊打水，她還不到十歲，這是安的什麼心？你跟着去，她一邊打水，你一邊拿柳條抽她胳膊，那是做什麼？她手一顫，把水濺到你身上，你用力打她、推她，差點兒把她推進井裡，那是一個妹妹該做的事？回去和你娘告刁狀，說她要推你下井，害她被親爹後孃輪番的打……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就如此惡毒……如今恐怕是更上層樓……唐果心中思索着，人臉不記得，但是她記憶裡有“原裝”的故事。又憶起前兩日孫九說的事，唐果心中警惕起來。

怎麼這麼巧？這唐眉和那賈氏有沒有關係？唐眉現在是誰的奴才？她想幹什麼？

“喲！姐姐這是說笑呢！再怎麼着，那血脈是能斷的了的？您如今有身份、有地位了，不待見爹孃妹妹，那……您那同母的弟弟，您總得照看吧？”唐眉撇撇嘴，努力壓抑着，接着說道。

看唐果不理，唐眉又要接着說，唐果突然道：“孫九！”

“奴才在！”孫九從後面閃出來。

“把這個宮女送到慎刑司去，跟他們把剛纔的事說一說，讓他們處置吧。”

這是最好的處置了。對我來說，表明一個態度，對你來說I……哼！也是件好事。就你這樣看不清形式的，在宮裡遲早惹出事來。一口一個姐姐，我提醒你，你還當耳邊風！別說是你，就是唐富來了，也得自稱奴才！否則就是以下犯上。這個有人專門告訴過我的……而且……你扯出“原裝”的同母弟弟……據我所知，這個男孩子已經被他後孃“培養”好了的。以前不明白，“原裝”的後孃是什麼意思：對前室留下的女兒往死裡虐待，對那個男孩卻是百般溺愛，比自己親生的還嬌縱。小小年紀，便教他怎麼揮霍錢財，要月亮絕對不給星星的；教他怎麼擺主子款兒……養的那個小子認錢不認人，對後孃、異母弟妹比同母姐姐親上百倍；動輒打罵下人，人小心狠，打起來就下死手。

這些年見了些事，我有點兒明白了……還真是“最毒婦人心”了……恐怕那個男孩子如今已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惹出什麼事了呢！

這家人……離得越遠越好！

唐果想到此，更加定了主意。

“是！”那邊孫九答應一聲，叫了個太監，便去帶那唐眉。

唐眉有點兒發傻，突然回過味兒來，“撲通”跪在地上，想要說話，孫九兩人一把堵住她嘴，把她從地上拎起來，推着她就要走，突然聽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且慢..第五十八章：鬼節鬼事一個女子從樹影裡走出來，對着唐果行禮：“奴婢見過唐佳淑儀。”

鈕鈷祿氏，一個沒有封號的嬪。奇怪的存在，別的嬪皆有封號，就她沒有。她與此事有什麼關係？

“起吧。”思索一忽兒，唐果回過神來，見那鈕鈷祿氏還保持請安狀態，說道：“淑儀，這個奴才雖然是莽撞了些，但……血緣天性，還請淑儀原宥一二。”鈕鈷祿氏說道。

“她與你是什麼關係？”唐果問。

“呃……不瞞淑儀，這唐眉是新分到奴婢這兒的一個小宮女，年幼無知，性子倒是極爽直天真的。奴婢因她還小，小孩兒性子，又是初來乍到，命了衆人不要苛責她。不想倒嬌縱了她，衝撞了淑儀。您大人大量，饒過她這一回吧。”鈕鈷祿氏笑着說道。

呵呵……真會說話……都以爲我是白癡？！

“孫九，去查查這個唐眉的教導嬤嬤是誰？這樣連基本禮數都不懂的，也能送到主子身邊，倒要主子包容、哄着……難道是宮女已經奇缺到這種地步了嗎？還是……有什麼私弊在裡頭？”唐果慢悠悠的說着，看那鈕鈷祿氏臉上的顏色轉圈的變，心裡也有點惡趣味了：叫你們拿我當病貓！哼！我養了兩隻老虎呢！

月下觀變臉，真有……趣呀！

“淑儀且慢！”鈕鈷祿氏急忙叫道，看得出在迅速組織語言，“是奴婢的不是了。奴婢身邊一直沒這樣活潑的人兒……再就是……”她似乎找到了突破口，聲音恢復了平穩：“再就是，奴婢看這個孩子重情重義的，對異母的哥哥手足情深。知道哥哥出事了，便着急忙慌的想主意，想不通幫哥哥一把。今兒她來見淑儀，也是爲了這事。一時忘情失口，淑儀，就看在她哥哥唐連升的面子上，您……”

“唐連升的面子看不到宮裡。”唐果淡淡的道，轉身要走。

雖然她不善心機，但是在權力中心薰陶了一年多，洞察力還是有的。隱隱覺得今晚是個佈置好的陷阱，怕就怕，不管自己怎麼走都得掉下去。

“唐連升判了死刑！淑儀一點兒姐弟骨肉情分都不念嗎？你若不管，他就真要砍頭了！”鈕鈷祿氏也急了，大聲道。

“那與你有什麼關係？看你的態度似乎很關心這件事……既與刑罰之事有關，那麼……這就是國政。後——宮不得干政，你逾矩了！我會命人記錄此事，宮規有相應的處罰規定，你自己回去執行吧。”

唐果大驚之後，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冷冷的說了幾句，不等鈕鈷祿氏說話，擡腿便走。

迎面不遠正站着賈氏和黛玉，以及一干隨從。看來剛纔都在那兒旁的了。

那賈氏上前一步，笑道：“淑儀切莫生氣。淑儀爲人最是有情有義的，對我這表妹，您認來的侄女尚且悉心照顧，和那位林大人聽說也是手足情深的，怎麼會沒有骨肉之情呢？鈕鈷祿氏是急糊塗了……她說的話誰會放在心上？淑儀心裡這會兒不知道怎麼擔憂呢？奴婢就不打擾您了，奴婢告退。”說着帶了人施施然走了。

唐果無暇去想她話中的諷刺和挑撥，對黛玉道：“玉兒，我們回去吧。”

黛玉應了，過來拉住唐果的手，跟着往回走。

唐果心中微微一暖，看來這大侄女似乎沒被挑撥成功……回到梨花院落，打發大侄女去休息，看黛玉似有話說，唐果笑道：“怎麼了？玉兒有什麼話要說？”

“小姑姑……今兒……要是咱們不出去，就不會有這麼多的事兒了。說來都是玉兒不好……”大侄女的眼圈又有點紅了。

“就這個事？玉兒多心了……人家設計好了的……今兒不出去，還有明兒呢……除非咱們總不離開這一片兒。”唐果安慰道。

“玉兒知道的，小姑姑若不是陪玉兒去放河燈，便不會走出那麼遠……小姑姑，事情很麻煩嗎？”“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還沒想明白……不過，只要我自己不做虧心事，別的都不用理。玉兒放心吧。天也晚了，玉兒得按時睡覺了。”

“小姑姑……賢嬪娘娘……要玉兒和她多走動……”大侄女斷斷續續的道。

“那玉兒願不願意？”

“……不願意……”

“呵呵……那不就結了。你的病需要靜養，雖然天兒沒有那麼熱了，秋老虎也得防着，玉兒好好養着吧。”唐果笑道。

大侄女也笑了，跟唐果行了禮，去收拾睡覺了。

這裡唐果自己洗漱了，躺在牀上想今晚的事。

最奇怪的是鈕鈷祿氏，一個奴婢的異母哥哥被判斬弄，爲什麼她那麼緊張？看她的樣子，是想竭力說服我管這件事……她和唐家有什麼關係嗎？不大可能啊……那麼……她和唐連升的案子有關？怎麼會呢？

……她關心的人和那案子有關？

唐連升的案子是什麼呢？砍頭……羊斬刑，就是說罪大惡極無可恕了？不然好象是斬監侯或者絞監侯……秋後行刑的……不過現在的確是秋天了，似乎是八月份行刑……唐富前些天要遞信給我，應該就是這事了……那麼，事情是最近發生的……唐眉已經進宮了，就是說，小選時沒有被她兄長連累。六月末新宮女上崗，那麼……事情應該發生在七月裡……唐眉的樣子反而是不着急，有點兒看笑話的意思……鈕鈷祿氏是那樣……那麼……會不會是鈕鈷祿氏關心的人也在案中被判了斬刑？

即便如此，鈕鈷祿家族也用不着這麼拐彎抹角的來找我啊……旗人犯法，不是和漢人同罪異罰，輕得多麼？除非……唐連升是從犯，那麼些人是主犯。

即使這樣，還可以贖死、換刑的……這些我在皇帝的書房裡，也略看了書……實在沒有理由那鈕鈷祿氏比唐眉還急迫……等等！皇帝！

七夕……皇帝問我知不知道登聞鼓爲什麼會被敲響……難道？！

唐果悚然而驚。

七月裡發生——判斬刑——今天七月十五……敲響登聞鼓的大事！國事家事天下事……恐怕王公大臣們爭論這麼些天，就是爲了這個……也就是說，皇帝最終……將被告判死刑……這……如果是這樣，那麼鈕鈷祿氏家族也許真的沒招了……所以想要走曲線……從皇帝身邊兒的人下手……居然找到我這兒？

也是……唐連升麼……自然要拉我下水……可是，是什麼樣的罪行……不是謀反、誤國這樣的軍國大事，不然鈕鈷祿氏早不能出來溜達了……那麼是奇冤異慘？還是大貪大惡？

大貪……可能性不大……如果和貪腐之事有關……出了個判斬刑的重犯，唐家不會不受牽連，唐眉沒理由看熱鬧……而且……出了這樣的重犯哥哥……她居然還在做宮女……先不管這個！奇冤？異慘？大惡？

哼！不管是哪一種，那唐連升做下了判死刑的罪孽，死了活該！給人家抵命！

不計後果的來敲登聞鼓告御狀，那得多大的冤屈？不逼到絕路人家會嗎？

這些壞人……早死早好！

唐家的打算，鈕鈷祿氏的謀，賈氏的謀劃……似乎相互關聯……也許，還有我不知道的陷阱正在挖……或者挖好了等我跳……也許，還有我想不到的人在一邊伺機而動……不知道爲什麼，我有這樣的感覺…………人類的想法比鬼還可怕……人心鬼域……人行鬼事……原來是真的。

呵呵……這樣形容……真是侮辱了鬼……人與人之間的爭鬥構陷……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別人什麼陰謀我不管，我只守好自己的良心，就這樣！

想明白前因後果，也不管猜得對不對，確定個行爲準則，唐果心事一丟，睡了。

第二日，早上孫九報告說，唐眉已送至慎刑司，先打了一頓板子，押起來了。有關人員正在查她別的事。唐果點點頭，算是知道了。

白天無事，唐果上晚班。

見了皇帝，皇帝不忙着工作，反而笑着問唐果：“聽說果兒昨日發威了？”倒有些自豪的味道。

呵呵……估計你也知道了……那麼多人都在的……“回陛下的話……奴婢是按宮規辦事，可沒有知己發脾氣。”這點得說明白！我可沒濫用職權！

“哈哈哈……”皇帝大笑，道：“這個朕自然知道，果兒做得好！”

笑了一陣，皇帝問道：“果兒對昨晚的事可有什麼想法？”

唐果想了想，也不隱瞞，把昨晚上自己的分析推理過程一一說給皇帝聽。末了，把自己確立的應對準則也說給了皇帝。

皇帝仔細的聽着，看着唐果的眼神軟得像晴朗夏夜裡的微風，又帶着無邊的憐愛、欣賞、喜悅以及那麼多種難以言喻的感情。

可惜——唐果專注於推理敘述，沒看着。

唐果說完了，問皇帝：“陛下，奴婢分析的對不對啊？嗯……陛下只告訴奴婢對、不對或者對多少就好了，奴婢可沒有打聽國家大事的意思。”

皇帝微笑道：“差不多全對。”忍不住伸手把唐果的捲毛辮子從肩頭拿到身後，皇帝又道：“果兒還是不習慣梳別的髮式呢。”

咋轉到這兒了？

“回陛下的話，奴婢還是覺得梳辮子簡單。梳成那樣的髮型，奴婢覺得脖子都動彈不了了……嘿嘿……要是實在不行，奴婢就梳成那樣好了。”

唉！宮裡的髮型……實在不習慣……還得有人給梳頭髮，弄得好象生活不能自理……當高官……唐果正煩惱，聽皇帝說道：“有什麼不行的？淑儀女官本就與她們不同的。以前也沒人做過淑儀女官，果兒是第一個，你自己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看唐果鬆口氣的樣子，皇帝失笑，“輕鬆了？呵呵……朕和你說說那案子的事吧..第五十九章：鼓聲餘韻爲啥告訴我？

“呵呵……這事已定了的。左右無事，說給你聽聽罷了，裡面還有你關心的人呢。”

我關心的人？唐果留了心。

案子並不複雜。對於被各種古裝電視劇轟炸過的唐果來說，甚至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應該說，在這個年代，在登聞鼓沒被敲響之前，這個案子並不算特大案件。

原告江李氏，一位六十來歲的老太太。

第一被告唐果聽說過，鈕鈷祿?保平。那個騷擾崔安，害崔安被退婚的親國校。那位鈕鈷祿嬪的同母弟。

他當初被打了軍棍，除了軍籍發配。但是，他隸屬於滿洲鑲黃旗，享有旗人的司法特權。三年的流刑被折抵了十五天的枷號，家裡又上下疏通，實際上只是意思意思，他根本沒受什麼罪。

就這人家還覺得心裡憋屈呢。這小子覺得，自己那點兒事兒根本不算事，因此除了軍籍，剝奪了相關福利，太委屈。之前，八旗兵丁就是有田有俸，國家養着的。新八旗兵役制實行之後，兵士的整體待遇更提高了。更重要的是，除了軍籍之後，他再沒資格得官爵、領俸祿，錢是小事，官是大事，心裡把有關人等恨得喲！根本沒想起新兵役制對軍士的要求有多高，軍紀有多嚴。

這小子自覺失了面子，跟父母說，要到關外散心去。寒冬大雪也攔不住他，他父母心疼老兒子，只有哄着他的，哪會反對？多帶錢、多帶人，寶貝似地打發他去了。

他沒了約束，一路上吃喝嫖賭的，很自在。到了關外，還結識了一個趣味相投的好友：唐連升。

唐連升今年虛歲才15，已是風月場、賭場裡的資深人士了，正春風得意。那十里八鄉有名的好後孃金氏有意引導縱容着，加上他走運，不但沒揮霍多少銀子，反而在賭場上拿回來不少，更是爹親孃愛了。賭場的人原不是好欺負的。但唐家在這裡也有些勢力，不好破臉，一來二去的雙方勾結在一起，成了當地的一霸，一起用各種手段斂財。鄉下地方沒有大人物，唐連升自以爲天下第一了。

鈕鈷祿?保平和他一拍即合，不論身份，只論交情，一時間打得火熱。那鈕鈷祿?保平沒了軍法約束，又有了這麼個流氓勾引，越加墮落了。

這一日，還沒出正月，鈕鈷祿?保平喝醉了出去跑馬球，藉着酒勁兒賣弄，專挑那難走的道兒得瑟，不想馬失前蹄，一個跟頭摔出很遠。

恰巧有人在，看他滾過來，便攔住去勢，將他扶了起來。

這小子那時候還是個人，謝了人家。因爲口渴，向人家討口水喝。

那人二十歲出頭兒，是當地的農民，叫江貴兒，農村人淳樸，就邀了他到家喝水。

這時，唐連升和鈕鈷祿?保平的隨從也到了，一起跟着去。

喝了水，要告辭的時候，一眼看見從外面來了個山野花一樣清秀純美的姑娘，正是江貴兒的妹子。姑娘一看有外人在，沒進院就避出去了。

這鈕鈷祿?保平與那些明（不哭不哭）妓暗（不哭不哭）娼混久了，哪見過這樣的？當時就要買來做丫鬟。看他不懷好意，江貴兒勃然大怒，趕他們走。唐連升存了猥瑣的心思，和衆狗腿一擁而上，打得江貴兒幾乎沒氣，到隔壁農家強拉了江姑娘揚長而去。

江姑娘落入他們手裡還有好兒？第二日趁他們不注意撞牆自盡了。

江貴兒深恨自己帶這個災星迴家害了妹妹，拖着重傷的身子一狀告到縣衙。結果縣衙說即使受理，旗人犯案他們也無權判決，讓江貴兒直接到盛京刑部上告。

江貴兒已是奄奄一息，這個打擊下來，一口血吐在地上，悲憤而死。他懷孕的妻子憂悲早產，一屍兩命。好好的歡樂農家，最後只剩下江李氏老太太一個人。老太太被逼上死路，反而激發了生存意志，將兒子兒媳女兒埋了，一個人奔盛京。她不知吃了多少苦，纔到了地方，狀紙遞上去，卻以“查無被害據”被駁回。還說看在她年老的份上，不治她罪了。——聽說她上告，人家早打點好了的。江家祖上是東北的農民，後來一度淪爲滿人的奴隸，天聰汗，就是皇太極在位的時候，才恢復的自由。終究只是平民百姓罷了，怎麼和京城裡的旗人紈絝鬥？更不用說還有唐連升這樣的地頭蛇了。人家根本沒把他們家放在眼裡。

老太太一時求天不應求地不靈，失心瘋了。卻因此逃得了性命。——她若再告，人家就要滅口了。

江李氏瘋瘋癲癲的四處漂泊，路上被個趕大車的給救了，帶到了河北。車老闆心善，把她放在一個民風很好的鎮上。那裡常有人給老太太飯吃，有個祠堂可以棲身。

一日大雨，有一位姑娘路過此處，正是唐果的舊相識——於家三丫頭，如今叫于山的了。于山自從病好之後，立志學醫，而且要專攻婦科。家裡人怎麼勸、逼，她也不回去，說除非再把她打死。她父兄本就含愧，只好隨她去了。

于山苦苦求了給她治病的古大夫。古大夫憐惜她的遭遇，又喜歡她的勤勞，應了。給她改名于山，寓意她立志懸壺濟世，如山般堅定不移。又含着堅毅可靠的意思。

于山跟着師傅出來採藥，恰巧碰上江李氏。于山自己遭遇悽慘，對弱勢之人更爲同情，便和師傅帶了江李氏回醫館。數日調養治療，江李氏奇蹟般康復。但她想起往事，反而失了生存之意。于山多方盤問，想解開她心底之鬱。聽了她家的慘事，于山義憤填膺，想了想，把自己的事情告訴了江李氏。

告御狀！江李氏終於看到了一線曙光。老太太如今活着，只有雪冤報仇這一件事要做，別的什麼都不管了。便去打聽怎麼個流程，當地人憐她境遇，有明白人細細告訴了她。

老太太在衆人的資助下，搭了車進京城，終於在事發半年之後，敲響了皇城的登聞鼓。

那鈕鈷祿?保平當時正帶着唐連升領略京城的風月旖旎。倆人各自以爲找到好搭檔了呢！

唐家以爲搭上了鈕鈷祿氏大家族，飛黃有望。

某種程度上也算，這鈕鈷祿?保平家和開國功臣鈕鈷祿?額亦都七扭八拐的的確能算是親戚，額亦都之子遏必隆便是當初的輔政大臣之一，也是孝昭仁皇后的父親。如今的十皇子便是他另一個女兒溫僖貴妃所出。鈕鈷祿氏高官顯貴着實出了不少，乃是名副其實的大族。

鈕鈷祿?保平他們家也有自己的考量，女兒現在還是個沒封號的嬪，好不容易生個皇女，還夭折了。這唐家的大女兒正是皇帝面前的紅人，雖然改了籍，但是豈有不照看親爹親妹妹的道理？二女兒又是個極其俊俏的，多好的棋子啊！合着兩家根本沒把唐果的想法考慮在內。主要是那唐富也跟着進京來送二女兒小選，拿着唐果的名聲給自己長臉，吹得天花亂墜。

兩家各懷心思，各取所需，很是相投。

誰知大鎖鏈子當頭砸下，兩家兒子雙雙入監牢。於是各自忙着找門路疏通。

不知是天理昭彰還是冤魂不散，入獄當晚，鈕鈷祿?保平看見渾身是血的江姑娘在牢房各個方向瞪着他，嚇得他大叫大跳，什麼都說了，根本沒用過堂。待上了公堂再想抵賴，已是不能的了。皇帝命人審理此案，不但有有司衙門的官員，還有雍郡王和幾位宗室王公。這些人可不是他們能混過去的，很快招供畫押。量刑的時候，出了分歧。根據清律，強（不哭不哭）奸（不哭不哭）罪是要被處絞刑的，何況還有江貴兒這條人命。最重要的是此案已是天下知聞，多方的眼睛看着。別人都沒什麼可爭的，但是這個鈕鈷祿?保平家裡上下活動，不少相關不相關的人推出旗人“換刑”、“減等”、“贖死”等等特權，保他的命。大家把嘴仗打到御前——其實在實質上已不是鈕鈷祿?保平的生死，而是旗人司法特權是否可以撼動之爭了。居然有些多年不出場的老資格人物也加入了爭吵。最後，皇帝用一個問題結束爭論：諸卿留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無德無行之人，意欲何用？

諸人啞口。

七月十四，皇帝接案十一天後，此案了結。因不止強（不哭不哭）奸一罪，鈕鈷祿?保平被判斬刑，秋後執行。卻不是唐果想的八月，而是在冬至日。其他涉案官員也被查處。還有些牽出來的人和事正在查。

唐果聽了江家的遭遇也是鼻酸，最爲那江李氏傷心。生離死別有多痛苦，她是知道的。更何況是那樣的死別，想想就替江李氏難過。因在皇帝面前，勉強忍着沒哭，眼睛也紅紅的。

聽過全案，只有沉默，這些壞人死一千次，那善良淳樸的農民一家也不會活轉來了。

江李氏老太太以後可怎麼活啊……倒是于山，唐果真心的爲她高興。破繭成蝶，鳳凰浴火，從此再不是那個被欺凌冤枉的鄉下女孩兒了。

她心裡有喜有悲，一時呆住了。

皇帝嘆口氣，道：“江李氏……恐怕是活不多久了……她油盡燈枯，只是盼着親眼看到仇人抵命，才支持着呢。老四已命人好生照看她了。這個案子……沒這麼簡單……”

唐果心裡又是一酸，轉念又想：轉世也好，陰間也好……若是親人能再聚一起，死也有死的好處……聽到皇帝后面的話，便擡頭看他。

皇帝幽幽的道：“爲何短短几日，此案便天下知聞？那登聞鼓聲可還沒那麼響……哼！十日不到，一個小小的鈕鈷祿?保平如何驚動出那麼多大人物……還有宮裡……方方面面……個人有個人的想法……又互相拉攏……現在就結夥嗎……”他邊思索，邊說，似是自言自語，又好像和唐果探討。

這是國事範疇，唐果不言語。

心裡想的卻是：唐富和鈕鈷祿氏他們家勾結在一處……那賈氏昨兒晚上爲什麼也出現在那裡呢？巧合？在宮裡好象沒有那麼多巧合……就爲了宣揚我不認親人只攀高枝？呵呵……特意強調二哥的地位給大家聽……拉着大侄女偷聽我和鈕鈷祿氏、唐眉的談話……應該不止這一個目的吧？爲了什麼呢？她如此針對我……原因……“果兒陪朕出去走走吧。”皇帝道。

“是。”唐果應了，跟在皇帝后面。

皇帝倒真是走走，只顧着走，慢慢的，不說話，也不看景。

唐果估計他必是想着什麼重要問題，也不出言打擾，靜靜的跟着。

一行人靜悄悄的散步。

約有半個來時辰，黑乎乎的，唐果都不知散到哪裡了，聽皇帝微笑道：“果兒，你可知道，除了唐眉之外，這宮中……還有人想借你的光嗎？”

“啊？奴婢不知道。”唐果疑惑了：唐家還有別的女孩子進宮？不可能！唐眉之下，是個男孩，後來的女孩夭折了……她娘好象沒再生……“呵呵……會知道的，不忙。”皇帝笑言..第六十章：拭目以待皇帝出了個謎給唐果猜。

對很多人來說，估計早就抓耳撓腮的想要弄清楚，到底是誰要沾自己的光了。可唐果恰巧屬於那“很少人”。看皇帝不告訴自己，她在心裡尋思一圈，想不出來，疑問丟路邊，不理了。

皇帝看她擰了一下眉，就風淡風輕了，哈哈大笑，道：“果兒的性子實在是招人喜歡……”

呵呵……俺這叫樂觀，想不出來我就不折磨自己了。到時候再說……這麼晚，睡覺時間要到了，想亢奮了，失眠咋辦？其實……我還真……沒咋失過眠……嘿嘿“果兒的光是誰都能沾的麼？果兒原本就不用搭理這些，告訴你一聲，讓你看看戲罷了。不然，不是太無聊了嗎？”皇帝接着道，看得出他心情轉好了。

“回陛下的話，只要不是奴婢自己演，不是那看不懂的崑曲……別的戲奴婢還是有些興趣的。”唐果回道，心想：我越來越低級趣味了啊，嘿嘿，觀摩一下也好！

“偶爾客串一下也不錯的！”皇帝笑道。

“呵呵，看啥事啥心情吧。”

皇帝和女官的夜遊以雙方心情轉好的形式收場，各自回去睡大覺。

第二天上午，就有孫九送了林嶽一封信來給唐果。

孫九負責對外聯絡，蘇全是梨花院落內事的總管，倆人還真配合默契。宮女的頭兒是靈芝，絕對精明忠誠的人特。其他宮女太監，也者是皇帝千挑萬選的。唐果只要大事拿主意，平時可以做撒手掌櫃，啥都不用操心。

她拆了信一看，林嶽在信上主要說了這麼幾件事：一是林黛玉派人送信，說了她小姑姑被有關人等中元攔截之事，讓二叔分析分析。

唐果一笑，她讓孫九幫大侄女送往來信函來着。這大侄女和二哥行動真快，十五晚上發生的事，十七早上二哥就回信了。

據林嶽的情報和他本人的分析：唐富一家與鈕鈷祿氏搭上，開始時，唐家打算借鈕鈷祿氏的力量，讓唐眉得幸。鈕鈷祿氏打算着，能搭上唐果最好，至不濟，這唐眉長大之後，也能做個生孩子的工具，她自己這輩子是沒希望的了。而且，唐眉生母她家，在內務府有些勢力，可以利用。

如今兩邊都落空，唐家正被內務府查呢。那鈕鈷祿家族暫時夾起尾巴做人，撒手不管。金家使不上多少力，正逼着唐富寫休書，唐富倒黴在即了。

賢嬪賈氏正在家族範圍內物色美貌女孩兒，用以因寵。賈府**之事太多，唐果與黛玉遠離爲上。

第二件事，林嶽叮囑唐果，保持目前的狀態，切莫沾惹宮中是非。

據他的觀察，朝堂之上，宮廷之中，一些人暗中頻繁活動，多事之秋即將到來。

第三件事，再過些日子，便是史太君壽誕之日，賈府必會藉此爲由接回黛玉。請唐果想辦法，只回一天就好。禮物他會準備。

唐果把信拿給大侄女看了。

黛玉看了道：“小姑姑，咱們……”又咽住了。

唐果看她一眼，笑問道：“玉兒是要回去，還是隻回一天呢？”

“玉兒想念老祖宗，她老人家壽誕……玉兒很想回去的……”

唐果心中一動，又問：“那麼，之後玉兒可還要回來麼？”

“小姑姑，若是不給小姑姑添麻煩，玉兒自然願意和小姑姑在一起住，咱們這梨花院落，清靜又有人氣，玉兒喜歡，只是……那賢嬪，會不會借玉兒做由頭找小姑姑的麻煩呢？”

“爲什麼這麼想？她又找你了？”不可能吧？怎麼傳進來的消息？

“沒有，只是……”大侄女想了一下，笑了：“玉兒自己會解決的了。”

唐果點頭，“好吧。”想起剛纔心底那一動，唐果問道：“玉兒，小姑姑問你件事，你……覺得什麼樣的男孩子比較好？”

唉！好象不應該這麼說，不過，俺不知咋問。

“小姑姑，嘻嘻，小姑姑，您……您有心上人了嗎？”大侄女臉紅紅的，滿眼的八卦。

呃！我的表達能力啊……“呵呵，不是，只是玉兒啊，你今年十二歲，再過兩年也要議親的，所以小姑姑先問問。呵呵，二哥他不好問的啦。”

嘿嘿，二哥啊，借用一下你的名義啊。

“小姑姑！”大侄女跺腳！

呵呵，果然是這個反應，唉！爲啥古代女孩子害羞了就愛跺腳呢？無解。

“呵呵，這裡只有咱倆，說說又怎麼樣……若是有人不問意見，就將你做主嫁了，那才真要跺腳了呢！”

大侄女微愣，臉色由紅轉白，半晌道：“小姑姑，是不是有什麼消息？”

“主要是，你這次回去給史太君拜壽，讓我想起件事來。二哥說，大哥臨去的時候，將你的婚事交給他全權負責了。但是，你的外祖母似乎……我想知道你怎麼想不通的。”大侄女，你是個聰明孩子，俺還是直說比較好。

……“小姑姑，你說……嗯……什麼樣的……恩……好……”

噢，大侄女啊，你小姑姑我不是武林高手，這小聲音聽起來忒費勁！唉！當人家長輩可真不容易。

“這個麼，各有一好！呵呵，話糙理不糙啦。每個人喜歡的都不同，不過小姑姑覺得呢……最起碼要具備這樣幾個條件：第一能自立。如果本身是一條藤，靠纏在樹上活着，樹死它也亡，那就什麼都談不到。說開來，眼下這個年代，一個男子活在世上，離開了家族支撐，自己便不能獨立生存，那麼他根本沒資格娶妻生子。以本朝現行律法而論，八旗子弟須得服兵役之後，才能領差、襲爵；疾病、殘（不哭要哭）疾的，可以改學選士、農，之後考試通過，出仕爲官。這些全不行，那麼至少得有一樣能拿出手吧？

漢人也是，總得有個生存技能。靠着祖宗留下的家產活着，也可以，但是，他若不能守住家產，只知揮霍，除非他這輩子夠用，不管子孫後代，不然也是不行的。不過這樣的人不應該在考慮之列。因爲沒保障，應付不了突發事件。

第二有責任感，光自立還不夠，這世上很多男子從不知責任二字怎麼寫，惹出事來就把責任全推給女子，自己躲清靜，不管那女子會有多悲慘的下場。這樣的人離得越遠越好。第三不花心，呃……就是不濫情。有些人見一個愛（哭死了）一個，看着對哪個都真心，其實對哪個都沒心，害衆多女子傷心流淚。這樣的見到就踢走。嗯……暫時就這麼多吧。”唐果心裡長出一口氣，我的老梨樹啊！可累死我了，第一次想這麼複雜的問題，要有針對性，還得組織語言，又不能說太白……賈寶玉！不是我污衊你哦！你將來對俺大侄女也許是真心的，不過你本人缺陷不少，你們家陰私太多。看俺那二哥的意思，也是要拉開距離……說起來，二哥真的很厲害啊！這纔來京城多長時間那？就掌握這麼多了。

唐果一邊想，一邊觀察大侄女的臉色：若有所思，若有所失，若有所悟……嗯，不管悟了多少，開始悟就好！

“呵呵，我就是先提一提，離真給你議親還豐呢！我是反對早婚的。放心！有你二叔在，沒誰能不問你的意見安排你的婚事的。”想到大侄女多心的問題，唐果出言安慰，事情要慢慢解決。再說，看大侄女這些日子，並沒有相思病的跡象，應該和賈寶玉還不太深。

“呵呵，小姑姑啊，您什麼時候……嘻嘻”大侄女回過味兒來，笑道。

“噢，你問我啥時候結婚是吧？沒想過……我覺得現在挺好，有工作，有房有車有存款，將來如果能退休出宮，就找個地方隱居。眼下先這麼過着吧。”唐果順口答道，說了好幾個前世詞彙。

好在大侄女聽得懂，訝異了一下，笑道：“小姑姑真灑脫，不過……聽着很自在啊。”

唐果想了想，道：“玉兒，你將來若是沒有意中人，便是不嫁也沒什麼。啥時候碰上喜歡的再嫁唄。我自會和二哥說去。二哥最是不枸俗禮的，未必有異議。這世上，雖然對女子多有些禁錮，但是若真立定了主意，自己能走出不同的爲也說不定。”遂把那于山的故事對大侄女說了。因爲牽連到登聞鼓那件事，唐果便連着一起說了。

“你瞧，一個不識字的鄉下女孩子，經歷一番痛苦之後，發奮圖強，如今也算是找到了自己活着的目標了。我相信她必有所成，將來定能造福不少女子。那鈕鈷祿•保平倒是讀書識字有家世的，卻是那樣的人，還有那唐連升，若不是他們的父母太過溺愛，恐怕也不至於落到這種地步。所以說，看人呢，要先看爲人，之後纔是其它的。再就是，父母爲子女計，計之長遠，無限制的溺愛，有時候，恐怕會害了他。”

聽了唐果的講述，大侄女先是流了半天的眼淚，接下來是長久的沉思。

唐果又講述了一遍這事，心裡靈光一閃，想到一事：皇帝十四那天判了那些人斬刑，還是當着王公貴族們的面。唐眉他們十五攔我，要我去向皇帝求情……呵呵，心思真毒啊……我說我咋也想不通唐家璇眉想要看什麼笑話呢！一直以爲即使不是同母的哥哥，但是她自己也姓唐，這事出來怎麼也會受影響，她哪來那麼多心情看笑話？原來人家要看的，是這樣的笑話……哼！那賈氏再三用言語擠兌我，也是要促成這個笑話了……鈕鈷祿氏要救她弟弟性命是一方面，如果不成……未必沒有看熱鬧的心思吧，畢竟，我若是“原裝”的那個，也許真會去求情也說不定，那後果……“小姑姑”大侄女的話拉回了唐果的思緒，聽大侄女說道：“這些人、這些事，玉兒想都沒想到過，玉兒以前，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每日讀書作詩，後來，爹孃先後去了，便以爲自己是天下間最薄命的人。大傢伙真真假假的可憐玉兒苦命，玉兒更是自苦，不能自拔，後來到了小姑姑這兒，之前，二叔也和我說過小姑姑的身世的……玉兒才知，原來人和人的活法真的不同。如今，玉兒覺得……玉兒真是那養在深閨、不知人間疾苦的嬌小姐了。這世上悽苦悲酸之事原本不少，像玉兒這般還有二叔、小姑姑和外外祖母疼愛，衣食無憂，已算是好的了。那江家一家……唉！於姑娘讓人好生敬佩，也是奇女子了。”

唐果微笑。

嗯大侄女，你能感受到人間疾苦也好，看得多、聽得多，長長見識，別做那井底之蛙，不知天有多大，只把那賈寶玉當成性命。至於你那外祖母，都說在紅樓前八十回裡，她是真心疼愛你，還有那些要看熱鬧的傢伙……如今，我們且拭目以待！

..第六十一章：史老太君給大侄女打了預防針，唐果放大侄女自己去領會，她還有別的事要關注一下。

因爲剛纔說到史太君要做主黛玉的婚事這事兒——這是林嶽的推測，卻不是唐果亂說，唐果因受了前世看《紅樓夢》的影響，也覺得是那麼回事，一直沒有深想，今兒卻突然想起件事來。

賈氏入宮做了嬪，那她是旗人還是漢人呢？若是漢人，那可就是如今宮裡身分最高的漢人嬪妃了。若她是旗人，那史太君如何做黛玉婚事的主？難道不是配給賈寶玉？她總不會想要讓黛玉做妾吧？太沒道理了。

唐果在皇帝身邊這麼長時間，斷斷續續的也瞭解不少這個時代的法律風俗。尤其是她開始在皇帝接見人時避開之後，皇帝便讓她那時去皇帝的書房看書。反正澹寧居和清溪書屋都有書房，而且軍國機密啥的不放在那兒，唐果倒時常去看。

關於滿漢通婚的問題她已研究過了。——前世看的電視劇裡提到的太多，如今正好瞧瞧怎麼回事。

其實多爾袞做攝政王的時候曾經准許滿漢通婚的，雖然設置了條件，但是平民之間是隨便的。而且滿人娶漢女必須是做正妻，不能納來做妾。當然皇帝不受這個限制，順治帝自己就納了漢女爲妃的。

可惜後來鰲拜把持朝政的時候，把這個廢除了。規定“旗民不結親”，就是說在旗的人不能與漢人成婚。

不過，唐果知道皇帝的妃嬪裡幾個漢女，只是都身份不高。那這個賈氏到底是哪一種呢？

帶着疑問，再到皇帝書房看書的時候，唐果便開始找相關資料看了。還真找着了。這個賈氏是漢女，不過她家是目前少有的幾個漢人公侯家族。

首代榮國公賈源是二等公，他們家不是世襲罔替的爵位，現在傳到賈赦這裡，是一品將軍。首代寧國公賈演卻是三等公，如今是賈珍襲爵，二品將軍。

真奇怪，唐果心裡唸叨：怎麼不是公侯伯子男那樣的降襲呢？這個先不管，寧國公賈演是哥哥，爵位卻要低一等，是功勞沒有他弟弟大？賈府裡真是好多怪事……不過這目前跟她無關，唐果也就不理會賈家的爵位問題了。因爲她已知道，賈寶玉和林黛玉，在目前法律範圍內，是可以成婚的。也就是說，如果大侄女真的像《紅樓夢》裡寫的那樣，和那賈寶玉戀得死去活來，非卿不嫁，那麼她和林嶽誰也阻止不了。除非搬出林嶽的叔叔權利來，但是人家那邊還有個國公夫人的外祖母。

雖然目前似乎沒到那個地步，不過唐果覺得大侄女這樣的人，心思很細膩，人家心底到底咋想，她是猜不透的。先看着吧。

沒過幾日，果然林嶽傳消息進來，史太君想外孫女了，正逢她生日，要接黛玉回去。

唐果命人傳話到榮國府：黛玉還在服藥治療期間，不好間斷的。而且要以靜養爲主，還是隻回去給老太君拜壽，之後再回暢春園爲好。

之後，也不理賈府啥反應，開始準備黛玉去賈府的裝備。禮物啥的林嶽預備，唐果只管大侄女那天的行頭和配置。畢竟是從皇帝行宮出去的麼！咋也得讓賈家瞧瞧，唐果沒虧待大侄女，而且比在他們家強多了。

唐果在這方面不在行，全託付給靈芝、烏爾吉嬤嬤和高嬤嬤了。這兩位嬤嬤就是上次去接黛玉的那兩位，烏爾吉嬤嬤的侄女正是十三皇女的陪侍宮女烏爾吉?九月。兩個嬤嬤都屬於皇帝的心腹，內務府大家出來的，如今聽唐果差遣了。人家是多年的老人精，知道怎麼辦。

唐果也不費那個心，反正梨花院落的庫房裡東西多得是，她們斟酌吧。

閒着沒事瞧個熱鬧，看她們拿着首飾什麼的出來給大侄女試，唐果笑道：“呵呵，我自己不喜歡這些，也沒想起拿出來給你戴，可真是粗心了。”黛玉和宮女嬤嬤都笑，黛玉道：“早戴過了的，靈芝姐姐讓人送來好些，輪着還沒戴完呢。靈芝姐姐說，這些個東西日常稍稍載個幾樣就好，玉兒也這麼想。再就是，太醫也叮囑不要在手上戴太多東西，免得壓了血脈，玉兒平常也是不戴的。上次小姑姑不也特意囑咐了的嗎？”

“呃，呵呵，我都沒發現……我只記得醫囑，所以不讓你戴那些鐲子什麼的”唐果不好意思的笑。嘿嘿，咱平時真不怎麼看大家都戴啥首飾的。

“主子自己頭髮上戴的那珠子，也是咱們庫房裡的。陛下吩咐人送來很多首飾，說是主子雖然不喜歡，但是偶爾想起來，拿出來玩玩也好。再者，主子還得打扮表小姐呢！奴婢們也曾稟告過主子的，主子不是說讓奴婢們安排嗎？呵呵，主子必是沒往心裡去…”靈芝笑道。

噢，是有這麼回事，福利太豐厚了，哪天得問問…我頭髮上的珠子？

唐果後知後覺的把卷毛辮子扯到身前來一看，辮梢上確實附着珠子。一上一下，深藍淺粉，渾圓光亮，相映成趣，還真挺好看的。

啥時候掛上的？唉！不是自己編辮子，連頭髮上掛倆珠子都沒見到…有一位叫小悅的宮女——原來叫丫蛋兒，還是唐果給改的名字呢，專職工作就是給唐果梳頭髮打扮。唐果不愛打扮，要是再不讓她梳頭，她更要哭了。唐果只好隨她去。

唐果雖然認爲，讓別人給梳頭髮有生活不能自理之嫌，不過，她編的辮子確實沒人家編的好看。

見唐果疑惑，靈芝笑道：“這是前些日子纔來的珍珠，少見的顏色和質地，尤其是那深藍的，只有一顆。主子戴着好看着呢。”

“呵呵，那就戴着吧，我也覺得挺好看的。”唐果笑道，便不管這個了。

看她們拿了不少手串、耳墜子、小玩意兒什麼的，分成一份一份，唐果問：“這又是做什麼？”

高嬤嬤笑道：“雖說是表小姐只回去一天，到底也是進宮之後，第一次回去。也要帶些個玩意兒給相好的姐妹，是個意思。”

哦，俺前世沒啥親人，不知道咋個送禮法，既然嬤嬤這樣說，就是了。不過麼，呵呵。

“看見這手串，我想起來了，好象是以前有一陣子很時興什麼紅麝串的，玉兒你有麼？”

“沒有，倒是也見過的。”大侄女道。

呵呵，看來還是有點兒在意啊，不過那薛寶釵這是落選了？沒選上陪侍也沒選上普通宮女？

“嬤嬤，紅麝串到底是什麼做的啊？算是好的了？”唐果問。

“回主子的話，紅麝串是用麝香加上其它配料做的紅色念珠兒，還得看是什麼珠子。不過依老奴看來……那用麝香作配料的東西還是少戴的好，也免得別人忌諱。”高嬤嬤道。

“哦，這麼回事啊，也對！要是跟前有孕婦的話，那就不好了。”唐果道。

“可不是，再者，也還有別的忌諱。”高嬤嬤笑道。

“呵呵，嬤嬤，你們都懂得好多，那我更把玉兒交給你們了。嘿嘿，我還是做我的甩手掌櫃比較好，當值去！”唐果笑着走了。

八月初三，已故榮國公賈代善的夫人史太君68壽辰。一早，兩位嬤嬤便帶着宮女太監送黛玉回賈府去了。林嶽在暢春園外等着，同去了。

到了傍晚，唐果正想着這大侄女今兒不知道有啥奇遇的時候，大家回來了。

大侄女來給唐果請了安，唐果看她臉色還好，估計沒什麼大事。因爲也忙了一天，就讓她先回去休息，大侄女告退走了。

這裡，高嬤嬤代表發言，說了下去賈府的事情。因爲事先通知，大侄女坐的，是唐果的超標準座駕，且有林嶽隨行，他們是從正門進的，受到熱情接待。

史太君自然是先摟着外孫女一陣心疼了。待看到外孫女臉色紅潤，不是先時那病美人的光景，又高興起來，一個勁兒的說唐果會調理。

之後，人家祖孫相聚，嬤嬤們便都在別間喝茶，有人陪着的。

後來，也無非是壽宴、一干小姐妹相聚，那賈寶玉也在其中。

“哦？可是那個據說含玉而生的賈寶玉？”唐果問。

“回主子的話，就是那位。”看唐果有興趣的樣子，高嬤嬤接着道：“那位哥兒也十三、四歲了的，不過今兒沒到外面陪客，在內幃來着。看着倒是好模樣，也很有禮數。”

呵呵，大家族的孩子麼，不是說“比大人還來得？不然早打死了的”

“回來的時候，榮國公夫人苦留來着，後來還是奴才說起太醫的囑咐，才放了表小姐回來的。”

“呵呵，今天辛苦嬤嬤們了。這可多謝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您二位也快回去休息吧。”唐果笑着讓兩人回去了。

晚上下值回來，大侄女正等着。唐果一愣，問道：“這麼晚了，怎麼不睡？玉兒找我有事？”

“小姑姑，是外祖母有話要玉兒帶給小姑姑。”

哦？

“什麼話呀？

“小姑姑…今兒去了外祖母家，外祖母拉着玉兒，問了玉兒在這裡的景況，玉兒一一說了。外祖母很長時間都不吱聲，後來摟了玉兒，說玉兒碰上貴人了，要玉兒好好孝敬小姑姑纔好。外祖母說，那位陳太醫只給皇家的主要人物看病的，玉兒有這個機緣都是託小姑姑的庇護。這一個來月的調養，就比之前那許多年的調養都見效，可見大夫的高明，小姑姑費的心思。外祖母她老人家很感激小姑姑呢！”

“呵呵，史太君客氣了。”唐果笑道。心裡卻想着，今兒什麼怪事也沒出，這史老太君又釋放善意，看來，大家都很聰明的樣子……..第六十二章開場之前天色已晚，唐果雖然還有些個問題想問，不過還是先打發大侄女睡覺去了，自己也就安寢。

第二日，趁着空閒，唐果問道:玉兒，聽說賈府的姑娘們都很出挑的，你昨兒回去應該都見到了，大傢伙相處的怎麼樣？”

“小姑姑放心，挺好的。二姐姐迎春是大舅父的女兒，一向老實安靜，三妹妹探春是二舅父的女兒，精明機敏；四妹妹惜春是東府裡舅舅的女兒，還小呢；昨兒還來了史家的妹妹湘雲，她性子最是嬌憨的，和玉兒也好；再就是二舅母的外甥女，薛家的寶釵姐姐，爲人大方，隨分從時的。大家說了些話，也沒什麼。”

呵呵呵……這個簡介有點兒耐人尋味啊……“薛寶釵？是皇商薛家的女兒吧？我記得她參加宮女小選了的，還參選了皇女陪侍，後來沒選上。怎麼，她參選普通宮女也落選了嗎？”唐果問道。

“這個倒沒聽說，不過她昨兒的確在的。”黛玉道。

“昨兒我聽高嬤嬤她們說，見到那個傳說中含玉而生的賈公子了，他如今做什麼呢？他們家雖然不是旗人，不過將來他也要出仕的吧？打算走哪條路？”嘿嘿！我這個世俗經濟的人偏要問問！

“呵呵……小姑姑不知道，玉兒這個表哥最是厭煩讀書的，誰要是提讓他考功名的話，準不愛聽！如今倒是也在家塾裡唸書呢。”黛玉笑道。

“呵呵。那他有什麼理想志向啊？”

“啊？志向……”大侄女想了半天，微笑道：“大概是一輩子和姐妹們在一起吧？”

“呵呵……一輩子在一起？真是小孩子的想法了。就算你們姐妹都不嫁人，也得有人提供衣食住行啊。他怎麼辦到啊？呵呵。玉兒該不會在想，‘小姑姑也忒俗了！開口閉口出仕衣食的……’吧？”唐果笑問。

長輩難做啊！弄得我像拆人家姻緣的老巫婆。話說，人家我也是16歲得花季少女好不好？唉！當人家長輩……現在你知道啥滋味了吧？

“玉兒要是那麼想，小姑姑真的白疼了玉兒了！”大侄女說道，嘆了口氣，又說：“以前玉兒小的時候，總是見爹爹每天很累的樣子。那時候玉兒還不大懂，好像是常有人找門路，想從爹爹那兒得些好處。爹爹總是嘆息，說人不知足，要多少銀子才能滿足呢？很多人往往費盡心機，不但得不到好處，還會害人害己。鹽就是錢哪！守着這個位子，若是在錢上不明白，怕是要掉腦袋的。玉兒不明白，但是玉兒知道，爹爹身體不好，跟爲了錢的事殫精竭慮是很有關係的。若是爹爹不做官，亦或是隻做個閒官……”

大侄女黯然神傷，又道：“這些年漸漸的大了，玉兒越發覺得，若能遠離官場，端的是個好事。可是這些日子，玉兒思前想後，想明白了。端的自己未必這樣想。那于山姑娘一個弱女子，尚有懸壺濟世之志，悲憫天下女子之心，何況爹爹？爹爹一向是家國天下爲己任的，又少年得志，仕途通順，爹爹想做，做了，做得很好……玉兒心裡好受了很多。”

唉！大侄女，不枉我花了這麼多心思……黛玉又道：“玉兒雖然沒管過家，也知道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人人都是這樣活的。玉兒只是，厭煩那些爲了得錢算計不休的人……”

“呵呵……這個嘛……也要區別看了。”唐果笑道，見大侄女很關注下文，便接着道：“打個比方，一家老小好幾天吃不上飯，就快餓死，自己又沒法子，只能出去求人，去借。那求還是不求？”

“沒法子也只好去求人了……將來還人家就是。”大侄女道。

“那你覺不覺得……這樣很美尊嚴？”

“……若是連老人家和孩子都養活不了，那纔是沒尊嚴。”大侄女思索半響，道。

“那你覺不覺得……這樣很沒尊嚴？”

“……若是連老人家和孩子都養活不了，那纔是沒尊嚴。”大侄女思索半響道。

“就是啊，很多人雖然到不了那個地步，不過還是要精心計算，努力多賺錢的，爲的就是家人能過上更好的日子。雖然看着好像小氣又市儈了些，但是隻要不存壞心，不做壞事，也無可厚非的。倒是有些人，不愁生活，還要整日算計着，使盡各種手段、傷天害理也要得別人、得朝廷的錢，那纔是真市儈、真貪婪呢。”唐果道。

大侄女細細思量，道：“不錯。”

唐果道：“呵呵……可見，人還是要活在現實裡的。心要高貴，日子卻要平實。”

“心要高貴，日子卻要平實……”黛玉反覆唸了幾遍，思索半日，笑道：“玉兒明白二叔爲什麼那麼主張玉兒來和小姑姑一起住了……二叔說小姑姑的大智慧……玉兒領會了。”

大侄女的心態一日日的好轉，唐果也開心。

雖然天氣還很熱，不過換季的衣服鞋子什麼的，早就送來了。唐果和大侄女的都全了。

唐果便問靈芝，這些費用是從自己的工錢里扣還是怎樣。

靈芝笑道：“回主子的話，主子的是份例，還有陛下的賞賜。表小姐的倒要主子從俸祿中出了。”

唐果又問：“咱們之前的首飾珠寶什麼的，也是一樣嗎？”

“回主子的話，那些都是陛下的賞賜。”

“嗯……我這個品級、……都是這樣嗎？”

“呵呵……主子，淑儀女官您是頭一個。”

噢……唐果點點頭，靈芝自去了。

這裡唐果便想：皇帝也常賞賜別人的我都沒注意給的是啥大侄女那份裝備的錢，我還是趕緊給人家吧估計俸祿是不夠的問明白價錢，俸祿居然還有剩，如今唐果的俸祿已是年薪600兩了。據說沒有前例，這是皇帝定的。

年薪600兩應該是很高了。但是高到什麼級別，唐果不知道。她平時注意的比較多的，是不適合。忌諱和禁止事項，免得自己一腳踩地雷上。別的很少留心。

既然俸祿還沒扣完，唐果也就不管這事了。

中秋節快到了，林嶽、賈家都送了東西來，過了初十，皇帝也開始賞賜東西。一時間，梨花院落的庫房幾乎裝不下。唐果便讓孫九、蘇全和靈芝、紫芝一起酌量着，把東西留下必要用的，其它的便都分給大傢伙。梨花院落的服務人員有一個算一個，除了宮裡的福利之外，在這裡也可以拿一份。雪雁、紫鵑也算在裡頭。

好不容易騰出地方來，又有去年認識的蒙古軍官阿爾斯楞經過批准，託人送來今年的山貨。而且說是第一批，後面陸續還有——他如今也在京師了。又給唐果傳信說，那百草在部落落戶之後，長得很好。今年還救了一個被毒蟲咬傷的孩子性命，大夥很感念唐果。

唐果感慨了半日。大侄女聽說，也跟着講論了一番。又隨着唐果，跑去看那些山裡來的餓東西。

唐果因十三皇女來往得比較多，又對唐果說起的塞外山裡很有興趣，便從山貨裡收拾出一份，送了給她。

中秋前一天早上，皇帝問唐果：“果兒，如今你的品級身份是能出席中秋宴的，你要不要去呢？”

“回陛下的話，陛下呀，奴婢想問，是‘可以’，還是‘應該’呢？”唐果問。

“哈哈這麼問就是不願意去了？也罷了鬧哄哄的也沒什麼意思。果兒自己回去過，反而自在喜歡得多。”皇帝笑道。

“謝陛下。”呵呵皇帝還挺善解人意的嘛,我纔不願意去呢人多是非多啊！俺那梨花院落多好啊！

“不過明兒會有些戲開場呵呵果兒不去，可就錯過了。”皇帝道。

戲？啥戲？;噢有人要沾光的那件事？嘿嘿目標人物明天出現？

“猜着了？那果兒改變主意沒有？”皇帝笑問.

“呵呵陛下，那個人不會明兒才登場就謝幕吧？”唐果笑嘻嘻的道。

“哈哈不會的人家準備不少日子了剛出場就打回去，也太浪費了人家的心意。”皇帝又笑。

“那奴婢以後也見得着了？奴婢明兒還是開開心心過節的好中秋節美食美月亮，還有美美的梨樹林，奴婢可捨不得這些。”

“不錯！那些個人也不過是戲子罷了！且讓他們先演着吧。”皇帝道。

帝王與女官達成一致，中秋節各幹各的。

唐果一向不自尋煩惱的，管誰要登臺呢！見着了再說，過節要緊！

唐果想把梨花院落裡，家住在本地和京師附近的服務人員全放兩天假，讓他們回家過節去。

紫芝幾人都是京城人士，太監裡也有三個家在京城附近。靈芝擔心院子里人手不夠，唐果便問剩下誰了。

“只有蘇公公、孫公公、小五和小悅、奴婢，再就是表小姐身邊的雪雁姑娘。表小姐聽說了主子的吩咐，也要打發紫鵑姑娘回家。”

“差不多吧？咱們平時也沒什麼事到時候，對付一下吧，反正就兩天。”唐果計算了一下，說道。

“呵呵這是主子的恩典了。他們拿着那麼些東西回家過節，還不高興得魂兒都飛了呢！”靈芝笑道，又有些難過的意思。靈芝是沒家的，父母雙亡，一個兄長還沒成親就病逝了。

“他們魂兒飛不飛我不管，咱們剩下的人一起，也得高高興興的。咱們只當是一家人團聚過節，可不用那麼多禮數。”唐果笑道。

靈芝笑應了，去傳達了放假的消息。果然能走的都歡天喜地的。謝了唐果，拿了東西，因已報備了，各自出園回家了..第六十三章：傲雪不易到了十五上午，又有十三皇女派人來送了些點心。

“十三皇女說，估計淑儀這裡什麼都有，她也沒什麼新鮮東西能拿得出的。這幾樣是十三皇子出去的時候買回來的。都是老字號，很乾淨的。再就是這幾塊月餅了。十三皇女今兒新做的，皇女說了，她新學，做得不好，淑儀和表小姐別笑話，就是個意思。”來人正是那烏爾吉•九月，將她主子交代的話一一學說了一遍。

唐果看那盒月餅，不禁笑了起來：“呵呵，十三皇女做的還挺好的呢！這麼像模像樣。我以前也自己試着做月餅，結果做出來全是餅，跟月餅可是沒啥親屬關係的。”

大傢伙都笑了，九月說道：“奴婢猜淑儀必是自己琢磨着做的。奴婢的主子是特意和御廚學的，做點心的師傅教了好些功夫呢！”

唐果笑道：“九月姑娘真會說話。”又請她轉達對十三皇女的謝意。靈芝便拉着九月下去了，賞賜啥的，她自會安排，不用唐果費心。

因爲怕大家夥兒晚上礙於身份拘束了，唐果想了想，讓晚飯擺兩桌，擺在一個廳裡，男女各一桌。皇帝賜下來不少菜——知道唐果不喜歡那剩的，都是御廚按單子現做了送來的。唐果分成兩份，一看，幾個人吃這些都吃不了，而且搭配得很好，也就不自己做了。事先都通知過了的，且都知道唐果的爲人，大家夥兒各就各位，吃了頓團圓飯。

之後便是在院子裡擺了各色果品吃食，供月、賞月。幾個人吃東西，嘮嗑兒，後來又鼓動唐果給講書。唐果便挑那《喻世明言》裡，比較有思想內容又不犯說道的講了幾則，連大侄女也聽住了。唐果看她的反應，想起《紅樓夢》來，估計那賈寶玉還沒來得及找閒書給她看。心裡表示了一下滿意：還好！西廂雖好，可那是改編過的了。哼！原型人物可是《鶯鶯傳》裡那個鶯鶯，被始——亂終——棄了。

吃吃談談的，到了晚上九點多，唐果打發大侄女去按時睡覺，交代別人可以隨便些。過節嘛，就要有個過節的氣氛。

送走了大侄女，便有小德子來接唐果，皇帝有請，說是要月下游園。

唐果想想，叫去就去吧。中秋佳節的，園中不少奇花異卉正開着，月光下瞧瞧也不錯。

跟着小德子到了水邊，皇帝已是到了的。見禮、上船、開船。

明月照清湖，微風送花香，加上若有若無的琴聲，果然好享受，唐果十分沉浸其中，身心舒適。

琴音停了一會兒，皇帝笑道：“果兒可喜歡這曲子？”

“因陛下的話，奴婢很喜歡，覺得有點兒熟悉。很溫暖的曲子。不過以前應該沒聽過的…可能聽過也不記得了，奴婢不通音律。”唐果道。

“喜歡就好。果兒，你喜歡春月下的梨花，還是傲雪的寒梅？”皇帝又問。

怎麼突然問這個？“回陛下的話，奴婢更喜歡春月梨花。”

皇帝微笑道：“因爲梨樹？”

唐果回道：“回陛下的話，喜歡梨樹是一方面。再者，以前奴婢見過大片的梨花在月下的場景。確實是在溫暖的春夜呢！景緻很美的！嗯…如何描繪呢？遠遠的看去，像是…輕紗一樣，若有若無…如雲似霧，隨風飄搖；稍稍走近一些，清香淡雅，柔和蘊藉；置身其中，真是難言的美好，又很有靈氣，奴婢形容不出來那樣的感覺。”唐果回憶了一下前世在梨樹園的某個春夜，倒是懷念多，傷感很少了。

想了一下，唐果又道：“奴婢沒見過傲雪寒梅，都是詩裡形容的，意境很美。讀來覺得高雅聖潔，不畏嚴寒，讓人敬佩嚮往。具體是什麼樣子就不知道了。今年好不容易見到真的梅花了，可是，是開在春天的。不過奴婢也很喜歡。”

“嗯，朕最喜歡春月梨花。傲雪寒梅很好，但果兒可知？梅花從來不是在最冷的時候開放的。”唐果不由得想起那句“總在最冷枝頭綻放”的歌詞來了，驚訝了一下。問道：“不是說天越冷，梅花開得越鮮豔嗎？”

皇帝道：“不是。南北各地的梅花都不是。‘雪裡已知春信至’，梅花是在天兒變暖一些時纔會開放的，並不是越冷開得越鮮豔。京城大冷的時候，還沒人在外面瞧見過梅花開呢！梅花喜溫暖略微溼潤的地方，但是它不畏寒，開花比其它的花早些。更有文人雅士代代傳誦，纔給人們造成了越冷越鮮豔的印象。”

唐果點點頭，我說呢！俺前世住的地方那麼冷，咋沒種些梅樹做城市觀賞植物呢？還以爲太貴，原來是不行，估計在外面過不了冬。

皇帝知道的真多！

“現在果兒倒是說說，對梅花又是個什麼感覺？”

“陛下知道的真多！奴婢倒是更喜歡梅花一些了呢。”看皇帝微笑的望過來，唐果接着說道：“難怪人們用梅花來比喻高潔的人呢！又有那麼多人寫梅花詩，畫梅花。原來，不只是高潔。梅花原本喜歡溫暖的地方卻不畏寒……那，是愛優越的生活也耐得住苦難了？稍微暖和些纔開花…就是說會避開最冷的時候，也可以說是懂得保護自己，不會逞匹夫之勇，不會去白白凍…嗯…凍得以後開不了花。”

好懸！差點兒又說諱字！

看皇帝已經在笑自己，唐果更不好意思了，趕緊接着說下去：“稍微暖些就開花，欺霜傲雪的，就是說…即使敵人仍舊強大，但是抓住機會便決不後退，一往無前，智慧又勇敢堅毅！在諸花未開的時候開放，帶給大地生機和春意，那…梅花其實是很多情的呢！可不是高高在上，讓人仰視的！難怪大家愛梅花，真的很好啊！”唐果邊想邊說，最後覺得自己越來越喜歡梅花了。

“哈哈哈，果兒可算得上是梅花的知已了！”皇帝撫掌大笑，十分歡喜的樣子。

“呵呵呵，奴婢只是按照陛下的描述推論，奴婢以前也對梅花很感興趣的，不過不了解。”唐果道。

“嗯，我們果兒只憑描述就可以推論出這麼多，那是真的喜歡梅花了，做梅花的知已也不辱沒梅花，很合適。”皇帝笑道。

看唐果一副自豪的樣子，皇帝再微笑。又淡淡地道：“倒是有些人……梅花是那麼好做的麼！”

誰？誰要做梅花？

……噢，那個要沾光的？梅花不好做吧？主要是人家有內在美和那股子心勁兒，很難學的！

皇帝看她的表情，便知她已猜到，笑道：“費那個腦筋做什麼？有興趣就瞧瞧戲，沒興趣理都不用理…今兒晚上自己過節可還熱鬧？”

“回陛下的話，很有趣兒、很熱鬧的！”唐果笑回道。

倆人便談論起來，到月上中天才各自回了。

湖光月色，花香笑語，這個中秋之夜兩人過得很愉悅。唐果也忘了去想，在哪裡聽過那似曾想識的曲子。

誰要做梅花、誰要種梅樹，不關唐果的事，過完了中秋，人家忙着呢。調職務不磨墨了，主管皇帝的書房。

打掃什麼的有下屬，唐果負責書籍的整理、記錄和——看。再就是給佈置一下。

也就是說，唐果除了把皇帝的書房裡有多少書整明白之外，就是稍微裝飾一下。皇帝說要感覺舒服點兒，具體怎樣讓唐果自己拿主意。幹完這兩件事，唐果就可以隨便看書了。

之前沒好意思深入看過，上任了，唐果先仔細視察了一番，皇帝有好多書！這還是在暢春園呢，皇宮裡更多。

難怪人家那麼博學……找出書單子，一一覈對，原本就是按類分好的，如今也無須改變。就是再細分一下，做個索引之類的。看了書，說是明朝的時候就有索引類的書籍出現，不過沒用到書籍管理上，唐果便安心開始做這事。反正不着急，唐果慢慢做，每日工作得熱火朝天。

每天再根據皇帝的心情和天氣情況啥的，稍微改變一下書房裡的花啊、盆景啊之類的，或者從貢品裡找些有不同風格的文具來擺放。就算是佈置書房了。別的唐果不去動，據說有很多忌諱，她不懂。

大侄女一日好似一日，唐果工作生活兩如意，陷阱、沾光啥的早不知忘哪兒去了。

這一日，已是九月初八，再過一日就是重陽節了，而且是皇嫡長孫弘皙週歲。

這一年來，皇帝得了四個皇孫，還都是嫡出。除了這位弘皙小朋友之外，一、三、四三位皇子的大老婆也都生了個兒子出來。雖然表面上看不出啥，但暗地裡有人憋着勁兒的比呢。這位嫡長孫佔了個好生日，又佔了嫡、長二字，他會抓個啥東西昭示自己一輩子的志向，暢春園內外各路人馬都很關注的。

唐果沒見過抓週啥樣。賈寶玉抓胭脂是曹先生寫的，不知這位弘皙小朋友會抓啥。想象了一下就丟開了。一如既往，婉拒參加抓週大會的邀請。皇帝意料之中，也不勉強。

下午皇帝沒事，在澹寧居後殿裡和一羣人研究科學技術問題，唐果在書房裡接着工作。

如今唐果是上午不上班；下午到澹寧居，工作時間兩點——四點左右；晚上到清晰書屋，工作時間七點半——十點左右。

皇帝那邊已經要去健身休閒了，唐果也跟着下班。

從屋裡出來，正打算回去，皇帝叫她跟着走走。

又走走？

皇帝笑道：“看看西洋景兒。”

“是。”唐果答了，跟在後面。

一路菊花綻放，雖是秋天，卻很有生氣的樣子。唐果正瞧着那些品種各異的菊花，聽皇帝說道：“咱們去前面的亭子裡坐坐吧。這功夫陽光還好，又沒風，把那些花糕拿來，喝茶吃點心，看花，不好麼？”

很好啊！皇帝很有雅興啊！

“回陛下，奴婢也覺得很好。”唐果笑道。

很快佈置好了。

皇帝賜了座，唐果便坐在亭子裡，和皇帝一起吃點心、喝茶，果然很愜意。

這裡正開心，唐果看見從離得不遠的一個亭子裡過來人了。什麼人不認識，看服飾應該是兩個貴人，後面跟着宮女太監。估計是看到皇帝，過來請安的。不是自己要行禮的人物，唐果便接着吃。

“奴婢/奴才給陛下請安！”“起吧。”“謝陛下”

“奴婢/奴才給唐佳淑儀請安！”“起吧。”

唐果也沒在意是誰。既然人家小老婆來了，自己還是先撤退吧，回去接着吃，嘿嘿，晚飯時間到了。

擡頭看着皇帝剛要提出告退，卻見皇帝往旁邊丟了個眼色。

啥事？唐果望過去，嘿？！（over）..第六十四章：紛紛登場氣質美人！

那兩位請安的貴人正侍立在一邊，身後跟着幾個宮女。最右邊的那個十五、六歲的樣子，前所未見的氣質美人呢！

唐果不由多看了幾眼，有點兒眼熟。像誰呢？暫時先不管，這個氣質……哦，這就是那位了！果然是很有傲雪紅梅的意思！

單論眉毛眼睛鼻子嘴，只是中等人物，可是氣質一襯托，上等以上了。

孤高純潔中透出熱情嫵媚來，周身籠罩着書卷氣。若即若離，似遠似近，神秘而又迷人的氣息。

再加上身材，直筒的宮女服，人家硬是穿出了婀娜多姿，還得再加五分！

這就是要沾我光的人？自身條件這麼好，還需要沾我什麼光啊？

唐果心裡琢磨着，沾我光就是和我有關係了？嗯，應該是和“原裝”的有關係。

“原裝”的！

我說她長得眼熟呢！原來是和“原裝”長的有兩分相像。我現在的樣子越長越離“原裝”的模樣遠了，她長啥樣我都快記不得了。現在瞧着這位，再想想，可不是兩人輪廓有點兒像麼！

而且，總體瞧着，還有點兒大侄女的風度。

那她和“原裝”的是親戚了？“原裝”的故事裡沒出現過啥親戚。似乎她親孃的孃家有些，不過和唐富不對付，看不上他的爲人，沒在她的生活裡現身出現過。

想不出來！

懶得再想，唐果回個疑問的眼神給皇帝：這就是西洋景？

就是這，很有趣兒吧？

的確，有大侄女的氣度、略微瞧得出俺的影子，又自成一格，可真是難得的西洋景。

不過，說實話，這功夫還是回去吃晚飯比較有趣兒。晚上有醋魚，俺很喜歡吃。

“回吧。”皇帝吩咐一句，大家依旨意四散。

皇帝和唐果一路。

“果兒覺得有幾分傲雪紅梅的意思？皇帝笑問。

“回陛下的話，奴婢覺得，靜止狀態下有九分以上。”唐果正感嘆皇帝的讀心術厲害，聽見問，忙回話。

“哈哈，好一個靜止狀態下！果兒答得好！”皇帝大笑。

唉！俺只是突然想起來，你說過要沾光的事情了。皇帝應該不會無目的的亂說的。那就是說，這個女孩子也不會像表面看的那樣簡單了。人家行動起來是啥樣，我又沒見過，只能說靜止狀態了。不過這個女孩子靜靜的站在那裡，真的是聖潔神秘的樣子。看得出受過很好的教育，估計也是個能書能畫的吧？

“那個宮女姓蘇。”皇帝提示道。

姓蘇？“原裝”她娘姓蘇……是她舅舅家的女兒？

差不多應該是，蘇家也是旗下包衣。

“陛下，她是這一次新入宮的宮女呀？”唐果問道。

“不是，入宮三年了。前些日子調到惠妃宮裡的。”

三年，惠妃……有點兒不太對。蘇家人和唐富不是一類人來着。不像唐富那麼鑽營。雖然“原裝”她舅舅沒去過唐家，不過“原裝”曾經很希望自己是舅舅的女兒，這個我是知道的。那她的舅舅應該是個愛孩子的長輩啊！爲什麼要讓女兒陷進這樣的事情裡呢？惠妃調她過來，看皇帝的意思，是要圖謀些什麼吧？可是皇帝都看得明明白白了，她們還有啥蹦達頭兒？

想不明白！還是不想了吧。皇帝說讓我看戲，我慢慢看唄！

“不錯，慢慢看戲就是。蘇可休，這是那宮女的名字，她的曾祖父與唐富髮妻的祖父是親兄弟，後來輾轉到南邊兒當差。蘇可休的父親曾在蘇州織造府任職。這個蘇可休自己也是讀過書，據說琴棋書畫都不錯。”皇帝介紹了一番。

蘇可休？名字怪怪的…琴棋書畫？好厲害！大侄女也會，俺跟着學來着，可惜，沒學會。俺還是聽聽琴、看看畫算了。觀棋不懂，也沒興趣。自己做太高難度。

唐果鬱悶了一下，又開心起來了：大侄女是真的琴棋書畫都會！以前有分析紅樓的人說，真是那樣就俗了。誰知，原來人家江南士家的很漢女，這是必修課。大侄女小時候略學學就會了，真是太聰明瞭！

“女子無才便是德”，據大侄女說，本來上面還有一句“男子有德便有才”。輕視女子的才華是真，卻也強調了德行的重要性。所以不少人家，還是很重視女兒的綜合能力培養的。這個蘇家估計也是了。

唐果想到這兒，笑道：“琴棋書畫啊！這位蘇姑娘應該很厲害吧？看着就很有書卷氣的樣子呢！”

皇帝道：“那有什麼稀奇？各有各的喜好！依朕看，果兒大概沒用多少心思去學，好奇罷了。覺得沒意思就丟開手。果兒的喜好麼……美食！讀書也算是一個。再就是你那兩隻老虎了。”

皇帝你說的真對。不過，俺確實學不會下棋。

“陛下您安慰奴婢呢。琴和畫還湊合了，那棋奴婢是一點兒也學不會的，太繁鎖了！真的是一竅不通。”唐果笑道。

雖然唐果有些好奇那位蘇可休的事情，不過主動湊上去看是不可能的，隨緣吧。

兩人正說着，對面浩浩蕩蕩來了一羣人。

唐果看過去：雍郡王、他親孃、他親弟、他大老婆、他親兒子、隨從。

兩羣人相遇，請安開始。

唐果待他們給皇帝請了安，剛打算過去給雍郡王和十四皇子請安，已聽雍郡王說道：“唐佳淑儀免禮吧。”

唐果謝了，和德妃見了平禮。

皇帝問道：“今兒說是過來見貴妃和德妃，這是見完了？”

“回皇阿瑪，蒙皇阿瑪恩典，兒子今兒帶了弘暉先拜見了貴妃。貴妃又打發兒子見了額娘。因見今兒天不錯，額娘說要出來走走，兒子和十四弟便陪着了。”雍郡王回話道。

“弘暉看着又長大不少。”皇帝又道。德妃便從嬤嬤手裡接過了弘暉過來，抱到皇帝面前，笑道：“可不是。這個孩子白白胖胖的，瞧着很機靈呢！”

皇帝也抱過來逗逗，胖小子倒很識趣，沒哭。認了一下生，沉默一下，就自己玩上了。

皇帝也笑了，“倒是有點兒老四小時候的樣子，不愛哭，自己玩自己的。”

十四皇子問道：“四哥小時候也每晚尿牀兩、三次嗎？”

雍郡王臉一紅：“十四弟小時候倒是每晚尿牀三、四回的。”

一干女眷笑嘻嘻的看熱鬧。唐果因爲人家一家人享天倫之樂，便自覺往遠點兒站。因位置關係，看見德妃笑着的時候，眼中閃過苦澀和一些自己看不懂的東西，一閃即逝。

不願意和皇家亂七八糟的事沾邊，唐果便不注意他們了。免得自己注意人家的時候，也被人家注意。自己想着：晚飯大概都好了……俺啥時候能回去吃啊？

倒也沒多大一會兒，皇家小聚結束，各走各路。

“果兒，走了。”皇帝喚道。

啊？走了？把思想從醋魚裡拔出來，唐果忙答應一聲，跟上去。

皇帝問道：“果兒餓了？”

嘿嘿，這你也看得出來？

“回陛下，剛纔吃了點心，也不太覺得。”早知道耽誤這麼半天，我多吃點兒了。不過在皇帝面前，還是悠着點兒好。餓死鬼投胎狀是失儀滴！

這回路上沒啥意外，清溪書屋到了。皇帝回寢宮，唐果回官邸。不過皇帝讓人拿了些身世資料給唐果，那蘇可休的，讓她無聊的時候瞧瞧。

晚上睡覺前，唐果便拿出來研究了一下。

蘇可休的父親蘇永昌是蘇州織造府的一個六品官。不過他們家世代在那一帶當差，可以說在蘇州織造府根深蒂固。當然這是在沒被連根拔起之前。後來因爲貪墨，一家子男的被判發烏里雅蘇臺與披甲人爲奴，女的進了辛者庫。蘇可休之前三年，便是在辛者庫洗衣服來着。

不過，“原裝”的舅舅蘇永盛在內務府也算個人物，爲人比較正直。兩個女兒，一個今年放出宮去了，已嫁了人。另一個因爲有姐姐做了宮女，他父親大前年給辦了免選，獲准之後，便嫁了人。

蘇永盛念舊情，對堂史家的女眷照顧有加，蘇可休她們沒遭啥罪。

蘇可休七月份的時候，被調到新貴人身邊。新貴人所在宮的主位就是惠妃納喇氏。蘇永盛不贊同此事，不過蘇可休堅持，兩方基本鬧翻。

蘇永昌有個親兄長蘇永茂，很早就辭官不做，做富家翁了。不過他死後，因爲沒兒子，家產大部分被蘇永昌得了，一個女兒下落不明。

看了資料，唐果想了想，這蘇可休若是真的存了向上爬的心思，倒也有理可循。不過這不關她事，看着就是。

倒是這位蘇永盛，對堂史家的女眷很好，對自家親妹子的孩子可是不聞不問的。“原裝”的那位從他那兒一點兒庇護也沒得，是因爲唐富的關係嗎？還是蘇永盛和他妹妹的關係本來就不好？想了一會兒，也丟開了。

重陽節，對於唐果來說，只是節令美食和又一次聚餐。對另外很多人來說，意義卻是大不相同。

弘皙小朋友抓了一本《論語》，中規中矩的答案。底下卻是反應熱烈，雖然熱烈的方向和目的不同。《論語》麼，半部定天下，半部治天下的超級書..第六十五章：有人不安秋天是收穫儲藏的季節。

梨花院落裡的菜園，一直以來陸續採摘，到罷園的時候，還是剩下不少，唐果吩咐按老規矩該醃的醃，該儲藏的藏了。

大侄女覺着新奇，也曾經跟着伺候過菜地。如今看唐果還自己動手俺菜，覺得有趣兒，便要跟着。

“也好，這是生活的樂趣。”

正趕上十三皇女來訪，自然要插一腳，於是大家一起忙了起來。

唐果一邊做一邊說，那兩位聽得認真，又主動實踐了半日。

“原來咱們吃的那些小菜還有這些說道。”十三皇女道。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玉兒這纔算真正有些體會了。”大侄女道。

“呵呵，”唐果笑了起來，說道：“這才哪兒到哪兒啊？春種秋收，不知有多少辛勞在裡面呢！等拿到你們面前吃的時候，不知又有多少的心血在裡頭。吃的時候，一會兒就下肚了，那這前可是很多人勞苦了一年呢！要是有興趣，讓人找些書來給你們瞧瞧，也算是體驗民間疾苦了。今兒咱們就吃些新鮮的秋菜吧。你們倆先玩着，等着我去做飯。”我可是越來越有長輩風範了啊！一回生二回熟……唐果拍拍坐在自己腳下的大虎、二虎，讓它倆去找黛玉和十三皇女，自己奔廚房去了。

一頓忙活，弄好了出來，發現皇帝正坐在飯廳裡和兩個女孩聊天呢。

見唐果來了，皇帝笑道：“今兒是果兒自己做飯，朕可是來着了。不用行禮了。”

唐果偶爾還是會做些東西給皇帝吃，今兒也不算稀奇。本來因爲要招待十三皇女，唐果多做了些菜，如今加一個皇帝，也還充裕，便讓人把飯菜擺上了。

皇帝讓唐果、十三皇女、黛玉三人跟自己一桌，三人見皇帝堅持，都謝坐，坐下了。

唐果一向不會因爲外物干擾而耽誤吃飯。和皇帝一桌，仍然照常，試過毒，皇帝開始吃，她就跟着開吃了。十三皇女、黛玉兩個本來很拘束，看唐果如此自在而且食慾很好的樣子，也漸漸放棄了。皇帝心裡暗笑不提。

吃過飯，大家坐在一起繼續聊天兒。

皇帝道：“聽安兒說，果兒剛纔讓她們體驗民間疾苦來着？”

“回陛下的話，奴婢覺得見識一下也挺好的。至少可以明白，有些人，比如農民，一天到晚弄得渾身髒兮兮的，可是人家種出了可以進嘴的白、黃米……心裡乾淨着呢！那些穿得很乾淨的人，論心地，未必都比得上人家。再者，知道稼穡之苦，也能學會更細緻的過日子。”

唉！大侄女，不知你這輩子還會不會見到劉姥姥。如果見到了，可千萬不要嘲笑人家了。說實話，人家比你們所有人都乾淨新高尚。除去那些不值得提的，單說你們這些小姐們，即使自己沒做過什麼壞事，但是你們的吃穿用都是剝削來的呢！恐怕還有髒錢。

話說，我現在也是剝削一族……唐果，記得多做好事！

“嗯，咱們八旗官學裡有‘農’一項，都是培養農政官員的。認真鑽研農政的，還是不多。實際上，農技之於農，倒是更重要的。光憑前輩的書是不夠的……”

皇帝引申到國事上，唐果三人都不好接話。

皇帝也發覺了，笑道：“如今的八旗子弟，雖然不至於鬧出‘何不食肉縻’的笑話來，可是知稼穡之苦的有多少？倒是大手大腳亂花錢、不會過日子的居多。看來應該讓他們都去體會體會，也免得每日裡橫行不法、欺壓良民。果兒可還記得，去看朕曾經問過你，如何才能學會節制，你當時是怎麼回答的？”

這個啊，記得。“回陛下，奴婢當時說，奴婢自身，是因爲捱過餓，所以學會節制了。”唐果答道。

“不錯。看來有些人，也應該讓他們捱餓去了。”皇帝笑道。

誰呀？你那些皇子、侄子、外甥、不入流小舅子…那可是艱鉅的工程！加油！餓得他們沒力氣，也少出幾個鈕鈷祿•保平那樣的缺德玩意兒！

唐果在心裡鼓掌叫好，卻不言語。皇帝於是說起別的，氣氛又漸漸熱烈起來。

皇帝的多才唐果早見識過了，那兩個更小的小女生可是頭一回領教。

尤其是十三皇女，還是第一次這麼長時間的和親爹談話呢！很快崇拜的眼神就登場了。黛玉也是一副佩服不已的表情，聊天兒聊得很圓滿。

天氣漸漸冷了。

戶外活動減少的季節來了。

夜越來越長。太早睡，睡不着，又因爲大侄女已經好了很多，唐果徵求了陳太醫的意見，開始允許大侄女到書房裡看書。

大侄女幾乎要歡呼。不過淑女們就是這樣子，人家只在心裡呼，不會真的喊出來。

大侄女先挑小說看。

唐果的書房裡，小說、雜記很多。涉及社會各個方面，當然都是不犯忌諱的。

唐果看到大侄女的選擇，心裡大笑三聲：哈哈哈！古今中外的小孩子都是一樣的嘛！小說永遠比教材吸引人！“秉絕代姿容，具稀世俊美”、聰明絕頂的林黛玉也是如此！

想到這裡，忙給林嶽寫了封信，讓二哥多找些適合女孩子看的傳記、傳奇之類的。增長見聞是一方面，再者，女孩子不能出去到處走，一天到晚見的就是那幾個人，很難看出人心善惡。在書裡多看看世間百態，對學會生活有好處。

信送出去，唐果又開始着手給大侄女安排嬤嬤的問題，這個早就提上議事日程了。臘月的時候，皇帝便要回皇宮去，大侄女即使林嶽能接去住幾天，之後也必然得回賈家去。身邊不放兩個嬤嬤唐果可不放心。

唐果發現大侄女對紫鵑正處於二次觀察期。後來問林嶽，林嶽說，紫鵑的父母兄弟都在賈家爲奴，而且是家生子。唐果點點頭，估計大侄女見識多了，開始重新評估。讓人家自己解決吧，希望紫鵑不要讓她失望。也不要讓我失望，我也曾經喜歡過紫鵑的。但是看了高鶚的續書，“阻超凡佳人雙護玉”那段，前後一聯想，就覺得很噁心她了，不過高鶚的續書向來不靠譜，這裡又是真實世界，且看到底會如何。

紫鵑的忠誠程度不明，雪雁目前看來，託付不了大事。據唐果旁敲側擊掌握的情報，黛玉奶孃王嬤嬤已被賈府架空，近不得她身邊。

唐果之前認真挑選了一個來月了。最後確定了兩位，是她從靈芝給的名單裡挑出來的。一個姓馮，擅做膳食，通醫理。另一個姓劉，世情極爲練達。兩人皆是無親無故，要在宮裡終老的。忠誠度可以保證。再者，跟了黛玉去對她們也有好處。她們的人事關係還是在宮裡，只是唐果將她們派去出差而已。宮裡的工資照領，林家另給一份。更不用提其它福利了。至於其它利益，人家是宮裡的老人了，明白得很。是以兩人都千萬個願意。

唐果和大侄女通過氣，便把兩位嬤嬤安排到梨花院落後院住下了，先適應幾日，不行趁早換。待她們相處些日子，唐果問大侄女的感覺，答曰“甚好”。這事就這麼定下了。

..第六十六章：誰在窺探心裡有些疑惑。躺在牀上，唐果把前世看了N十來遍的《紅樓夢》又回憶了一遍。

那倆人已經“逢五鬼”了，秦可卿還活着，可也不能說明什麼。

據俺那同樣身爲超級紅樓粉兒的歷史老師講，《紅樓夢》裡的時間有的很清晰，有的前後搭不上。就說秦可卿之死吧，有人就認爲她死的時候，賈寶玉吐的那口血，實際是爲他姐姐賈元春吐的。——據說當時賈元春正在和皇帝丈夫出獵，因爲深宮寂寞，跟皇帝的孿生兄弟……咳咳，幽會，被皇帝發現，一箭射死了。賈寶玉姐弟連心，有所感應，因而吐血。只因皇家秘辛不能寫出來，所以曹雪芹才把時間前後顛倒的。

這個目前看來不可能了。這位皇帝應該沒有孿生兄弟。就算有，他也不像是會被扣上綠帽子的人……宮裡嚴着呢！

皇帝，對不起！不拿你的帽子顏色說事了。俺得想點兒正經的。

秦可卿究竟死不死，啥時候死，暫且不管。畢竟這是真實的世界，不能用本書來當指示，大家還是好好活着比較好。想大侄女吧。

大侄女雖然擔心，但沒哭成爛桃眼，看來對賈寶玉情意還不那麼深，這就好。倒是史太君，她的不安，是因爲怕寶黛疏遠，自己的孫子和外孫女結不成親呢？還是別的？林家的財產，二哥也說了，除去房產、地產、古玩字畫，銀兩就有兩百萬之多。林家從明朝到清代，一直是名門望族。五代列侯，不是隨便說說的。刨去二哥那份家產，大侄女自己的也有百萬之巨，我不信賈家不知道。懷璧其罪，不得不防，二哥也是擔心這個，才力主大侄女從賈家出來的。那麼，等過年的時候大侄女回去，無論因爲什麼，史太君也還是會撮合兩玉的了？

愛情是無法阻止的吧？如果兩人真是命定的一對兒……就算打再多預防針也是無效的。唐果少有的糾結了。翻騰了大半夜，在《紅樓夢》和現實裡來回穿梭，反覆折磨自己。後來大腦一怒BG，下半夜她終於想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起來一看，還好沒有黑眼圈，就是有點兒困。本打算吃完飯就去補眠，誰知道十三皇女來請教鍋包肉的做法。

上回唐果做給她吃，她喜歡上了。唐果估計大概血脈裡同爲東北人的關係，比較有認同感。

再過幾日是十三皇子生辰，十三皇女要親手做菜給哥哥吃。

手足情深，唐果得支持。加上來湊熱鬧的大侄女，唐果很認真的教了兩個廚房菜鳥一上午。

中午吃完飯，打算來個午睡。哪知又沒睡成，阿爾斯楞獲批送來了第二批山貨，皮子加堅果，還有兩隻小豹子。說是它們娘被獵人射死了的時候，它們還沒睜開眼。族裡的老人養活了它們。因爲知道唐果喜歡小動物，再者，族裡的人和它們有仇，不願養豹成患，所以千里迢迢的送來給唐果了。如今兩個小傢伙已經5個月大了，可以斷奶了。

不知是因爲梨樹精魄的關係，還是因爲唐果養過兩隻老虎有親和力，兩隻小豹子見誰都張牙舞爪的，只對着唐果很乖。唐果自己也喜歡，把差點兒被它們爹咬死的可能性拋到九霄雲外，好一番撫慰。安置好了這兩位，上班時間到了。

叮囑對着小豹子星星眼的大侄女小心接近，不要貪快；又很有誠意的和吃醋的大虎、二虎親熱一陣，唐果飛速向澹寧居進發了。

還好不算遲到，早了皇帝幾分鐘。

下午皇帝見大臣，唐果在書房裡先整理了一下書。之後拿了本地理志來看，越看越想睡，睡了。

睡夢中覺得有人盯着自己，這個感覺可真的不好！尤其是對於一個曾經在睡夢中被襲擊、受了重傷的人來說。心跳加速！唐果猝然醒來！眼未睜開，已反射性的後退好幾步。把椅子撞倒了，差點兒拌自己一個跟頭，又一手帶翻了身後的盆景。

“乒乒乓乓……”，一連串聲響，唐果清醒了。

“淑儀！淑儀這是怎麼了？睡驚了？”外間的小柳子和幾個太監、侍衛到了門口，小柳子進來問道。

“小柳子？”唐果向四周看看，屋裡沒誰。就她和小柳子。

“剛纔……有人來過沒有？”唐果問道。

小柳子張口欲答，聽皇帝的聲音問道：“怎麼了？果兒沒事吧？”說着話，人已經進來了，看唐果好好的站在那裡，鬆了口了。

“回陛下的話，奴婢沒事。”唐果回道。心裡卻很不安。剛纔的感覺好強烈啊。是誰呢？總覺得有人盯着自己，心裡發毛，身上發冷。

“沒事？果兒，你臉色慘白，氣息不定，像是受了驚嚇的樣子。椅子也倒了……自動會沒事？”皇帝走到唐果身邊，問道。

“回陛下的話，奴婢剛纔睡着了。睡夢中覺得有人盯着奴婢看，嚇醒了。撞倒了椅子和盆景。驚動了陛下，請陛下恕罪。奴婢剛纔正要問小柳子有沒有人來這。”唐果還是實話實說了。

“哦？小柳子，可有人進來過？”皇帝問。

“回陛下的話，回唐佳淑儀的話，奴才和王福四人還有侍衛們剛纔都在外面守着的，沒人進來過。也沒人靠近過這屋子。”

沒人……窗戶都是關着的……難道我真的睡毛了？看皇帝也在思考，唐果有點過意不去：“陛下，奴婢可能是睡毛了，當值的時候睡着，本就是奴婢的錯。讓陛下擔心，奴婢就更有罪了。”

皇帝搖搖頭，打發小柳子他們出去。

問道：“果兒昨兒晚上沒睡好？”

“回陛下，是。”討厭！失眠最討厭！不然大概不會的。

“怎麼？果兒有心事？看着不像啊。”

“回陛下的話，奴婢自尋煩惱來着，擔心些有的、沒的。今兒早上起來，看見太陽，就覺得自己昨晚上是個大笨蛋，心事啥的早不見了。”唐果回道。

盡人事，聽天命！再說，大侄女的人生還是要她自己走的，自己要對自己負責，別人負不了的！人家也許走得更精彩呢！今天早上，唐果想到這些的時候，罵了自己半天的“大笨蛋”。聽見皇帝問起，便對他直說了。

“呵呵，看這樣子是沒什麼心事。罷了！也差不多到時候了，果兒回吧。晚上好好睡一覺，不用來了。反正也沒什麼事。朕晚上還是看有關朝鮮的書，昨兒都弄好的。”皇帝笑道。

唐果謝恩，告退了。

出了澹寧居，往回走。不知是不是餘悸猶存，唐果老覺得有人盯着自己。四處看了看，來往的人不少，沒誰像做過這動作的樣子。

前後有侍衛，還有孫九在旁邊。唐果慢慢把心放下了。

回到梨花院落，唐果也沒提這事。一會兒便有陳太醫來了，皇帝讓他來給唐果瞧瞧。

陳太醫診了脈，問道：“淑儀以前可是受過類似的驚嚇？”

“陳太醫你好厲害！我以前是有這樣的經歷。不過早忘了的。要不是今兒這事，也想不起來。”唐果答道。

“這就是了。淑儀沒什麼事了。不用吃藥，好好休息就行了。”陳太醫道。

“謝謝太醫。您既然來了，就順便給玉兒看看吧。免得她以爲我出了什麼事，瞎擔心。”唐果笑道。陳太醫會意，跟着去了後院。

大侄女已好了大半了。入了冬，並沒像往年那樣怕冷。飲食、睡眠都不錯。

陳太醫只囑咐按照藥膳單子每日吃些，不用再吃藥。保持心情愉悅就行了。

就唐果自己來說，這事就算過了。努力淡化，安慰自己是睡毛了，照常生活。

因爲查出以前不少不法行爲，一批在登聞鼓案中徇私舞弊的官員被嚴厲處置。撤職、發配還有丟命的。那些上躥下跳、拉幫結夥的，也成羣結隊的被貶。一時間朝堂一肅，風氣好了不少。

後——宮繼集體升職之後，又迎來一次小規模人事變動。

鈕鈷祿氏嬪的父史都被撤職，她自己因爲失德被貶爲答應。另有一位貴人降爲常在。

有人愁便有人歡喜。

皇帝多年來翻牌子翻得稀疏，這個月突然一反常態。先是連續三日召幸鹹福宮宮女蘇可休，封答應。賞賜豐厚。

逾兩日，接連召幸庶妃劉氏和文貴人。此後便是三個輪渡召幸，次數上卻是蘇可休佔去大半江山。

後——宮中的眼光多集中在了這幾人身上。人們的想法各一，不必細數。

只說身爲三位新寵所在宮主位的惠妃、賢嬪、德妃。

惠妃終於小小的雪了些被貶居鹹福宮的前恥，也摘掉了鹹福宮疑似冷宮的帽子。可是她心裡並不真的高興。面上卻是一分得意，二分歡喜，加上三分小心。

賢嬪底下恨得要咬人，還得做出賢惠的樣子。

德妃雲淡風輕，一如既往。

冬至日，死刑犯行刑的日子。江李氏老太太瞑目而逝的日子。

皇帝這一天要舉行祭天大典。唐果全天休假。按照南北方習俗，梨花院落裡吃了餛飩，也吃了紅豆糯米飯。

下午趁着有太陽的功夫，唐果和大侄女帶着兩隻老虎、兩隻小豹子去梨樹林裡散步。

陽光斜照進樹林，雖是隆冬，感覺也還好。

突然一陣冷意襲來，唐果心一顫，脫口喝道：“什麼人！出來第六十七章：藍衣素果四周靜了一下，唐果向左後方看過去，什麼也沒見。

大虎、二虎已來到她身邊，侍衛和隨從也聚攏來。有人向唐果看的方向走過去了。

大侄女站在唐果身邊，有點兒擔憂。她什麼也沒發現，可是小姑姑看起來很戒懼的樣子。

“淑儀，這邊什麼也沒有。”侍衛們搜索了一番，回道。

……我神經過敏？

“淑儀，有人過來了。”

唐果擡頭，剛纔的那個方向來了一羣人，待走近了，看清楚領頭的是樑九功。

“奴才給唐佳淑儀請安。”

“免禮。樑公公，您怎麼來了？”唐果問道。

“回淑儀的話，奴才奉陛下的旨意來給淑儀送東西的。陛下說了，不用謝恩。”樑九功笑道。

皇帝這次給的是各地剛進貢來的食物、玩意，很有地方特色，也很適合眼下的節令。交接了東西，樑九功帶人回去了。

唐果看着那一羣人，都是認識的，在跟前兒也沒什麼異樣的感覺。或許，真的是發神經……過了冬至，皇帝又有一系列引人注目的動作。

首先是斥責直郡王長子胤褆，遷延赴西伯利亞巡視的行期，以至於到了年底仍未動身。令其即日起程。

直郡王上書謝罪。太子和諸皇子苦苦求情，又有裕親王、恭親王等皇親宗室輪番規勸，皇帝不許。未幾，直郡王福晉伊爾根覺羅氏因產後風久治不愈病逝。諸人再求情，皇帝方允了。命直郡王務必於明年二月起行。

再則，皇五子胤祺服完兵役歸來，考覈成績優等。皇帝甚慰，封貝勒。命其年後大婚。之後，到剛從兵部獨立出來的武庫清吏司當一把手，二把手是翰林院侍講戴梓。

另外，皇帝下旨，凡欠國庫銀兩之官員，必須在明年年底之前還清。逾期者重懲。即日起，任何人不得向國庫借銀。若有違反，借銀者與經手者以貪污論。同時，十二月初一日起，上調官員俸祿。

年根底下，皇帝的旨意激起軒然大波。下面什麼反應都有。加薪沒啥問題，還錢反對聲一片。沒人直諫，都是找各種理由側面說明。又在底下做小動作。理由送上來，皇帝置之不理。小動作見一個打回去一個。只命雍郡王去查實那些借銀賑災、行義舉和確實清廉貧窮之人。連些個有內情的官員一起，皇帝另做安排。

見皇帝如此堅決，不管心思怎麼想，面上沒人敢在這時候給皇帝添堵，怕皇帝反過來堵死他們。反正還一年呢，先過年再說。

行動可以暫緩，思考不能停息。

男人們大腦高速運轉，忙着分析推理，確定最有利於自己的行動方案。

後——宮的女人們也不閒着。

宜妃最愉快。孃家人沒誰欠太多，還得起。她外患沒有，事多多。小兒子在身邊，大兒子也活蹦亂跳的回來了，還得了好差、要娶媳婦。宜妃張羅得這個歡實！良嬪雖然惦念去當兵的兒子，可日子一天天往上走，心裡還是亮堂的。跟隨着宜妃忙前忙後。

看着人家有兒子的這麼充實又踏實，一干膝下空虛又無寵的女人流淚又咬牙。孃家欠多少都管不了了。自己還顧不過來自己呢。有那心不死的便開始動心思。之前就動心思的加快了行動步伐，比如賢嬪。

無寵有兒子，兒子偏讓人鬧心的就是惠妃了。

養子兩年見不着，這個不算什麼事。親兒子黴運連連就是大事了。兒媳婦死得正是時候，明着這麼說不好聽，心裡想誰也管不着。婆媳本來沒啥感情，尤其這個兒媳婦得了兒子將近十年專寵。

西伯利亞去就去吧，過完年才走呢，皇上也算是留了情了。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兒子以前在軍中結交的兩個中層軍官被撤(不哭）職查（不哭）辦了，罪名是擾害勒索百姓。他們的確幹了這事，花梨、沉香誰不愛呢？只是也太巧合了些。兒子上火，娘也跟着着急。欠款的事情都沒心思去想。眼前又有一些紅梅花老是晃悠，惠妃覺得有些後悔。實質利益目前還沒見，她先要膈應死了。怎麼選了她了呢！和當年的衛氏越瞅越像！本來還有一個人選的，選那牡丹也比這紅梅強！皇帝回宮的日子越來越近，唐果開始打點着送大侄女出去。先回林嶽那裡。賈府已來了好幾回信兒想要接人了。唐果沒理，讓林嶽去答覆。

送大侄女的東西，衣食住行用各個方面都兼顧到了。靈芝和兩位嬤嬤自會料理。唐果只負責開解一下大侄女，一晃也相處了近半年，兩人感情還是不錯的。乍然分離，難免傷感。

大侄女聽說有機會就再接她出來，又見唐果情意拳拳，把離愁漸漸拋了些。十一月二十七，是十三皇女生辰。唐果、黛玉都有禮物送過去。又再三致歉不能親到。十三皇女派人來謝，送了些吃食來。

皇帝定於臘月初二回宮。唐果便在臘月初一送大侄女出暢春園。十三皇女親自來和黛玉道了別，又互送了臨別贈禮，約了通信。

大侄女提前給唐果拜了壽，說到時候還要送禮物。唐果應了，她方戀戀不捨的去了。

唐果送完大侄女，心裡覺得空落落的。不願意回去，便帶了人在園中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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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竹林的時候，也有些感嘆：春暖花木長和嚴寒萬物藏果然天差地別，心情不可同日而語。

竹林深處有人走出來，正是那位皇帝的新寵蘇可休。後面跟着個宮女，手裡提着籃子，籃子裡是些水果。

“奴婢給唐佳淑儀請安。”看見唐果在，她們忙請安。

唐果說了句“起吧”，接着往前走。那兩人也跟在後面，原來還是一路。唐果在前面，沒發覺，身後的人看到了沒當回事，沒說。

走了一小段路，僖嬪在前、文貴人在後向着這邊來了。

唐果有點鬱悶，想要靜一靜，才讓孫九找條人少的路走，哪知今兒僻路行人多。

“奴婢給唐佳淑儀請安。”

“嗯，起吧。僖嬪娘娘也是出來散散？”唐果問道。

這位僖嬪比較老實，且較爲年長，唐果還是要應酬兩句的。

“回淑儀的話，是。今兒難得太陽還好。文貴人也是出來走走，可巧兒又碰上淑儀。”僖嬪笑答道。

唐果笑笑，剛要告辭，突然聽文貴人道：“蘇答應今兒這身可挺素，籃子也是素色，沒個花飾，裡面裝的還是素果。淑儀請恕奴婢多句嘴，蘇答應這個模樣跟在您後邊……”卻停住不說。

靈芝忙回頭看，臉色一變，想要說什麼，忍住了。面上現出愧怒來。

唐果還不大明白，回頭看時，蘇可休穿的淡藍衣服，接近白色了。發上也沒帶什麼首飾，是挺素的。籃子就是個柳編筐，樣子很精緻，倒是沒像通常的那些那樣弄個花什麼的裝飾上。

唐果沒看出什麼不妥，僖嬪的臉色微變了變，卻不出聲。蘇可休站在那裡，並不說話。場面僵了。

這是宮鬥嗎？我怎麼就捲進來了呢？事已至此，不管不問反而是我失職，問就問。

“文貴人，你，想要說什麼？”唐果問道。

“回淑儀的話，奴婢不好說出口，真是罪過了。請您問蘇答應她之前幹什麼了吧？”

“蘇答應，你自覺可有不妥之處？”唐果問道。

“回淑儀的話，奴婢並未覺出不妥。”蘇可休答道，仍然是紅梅傲雪的氣派。

“既然如此，孫九，去傳趙嬤嬤來，她是最瞭解宮中規矩禁忌的，又是主管這個，有與沒有一看當知。

“是。”孫九領命去了。

這裡唐果道：“僖嬪娘娘，您前些日子病了，聽說好沒幾天，我也不留您了。估計還得一會兒呢。這附近也沒個坐處，大冬天的，可別再凍着。瞧着有云彩上來了，估摸着一會又得陰天，您要沒事就先回吧。”

“可不是，這功夫奴婢也覺得身上有些冷了。站久了腳涼，淑儀還是找個地方讓人籠上火的好。奴婢先回了。奴婢告退。”僖嬪笑着說了幾句，走了。

到底還是找個最近的亭子，大家過去了。簾子放下，又拿來火盆，也將就了。

一會兒，趙嬤嬤到了。同來的還有這一片兒的總管太監蔣林。

路上兩人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了。來了先見禮，之後，唐果問：“趙嬤嬤，您是最瞭解這些的，您看可有什麼不妥嗎？”

“回淑儀的話，奴婢瞧着，蘇答應這身雖然是素了些，並不犯說道。加上這籃子和籃子裡的東西，和蘇答應之前在的地方……難免讓人疑惑，請蘇答應說明白也好。”

“蘇答應，那你就說說吧。”唐果道。暗地裡瞄了文貴人一眼，果然有些得意的意思，不過很快沒了。

“回淑儀的話，奴婢進竹林去是爲了給先父盡些心。今日是先父冥誕，一晃兒老人家已去了三年多了。宮中有規矩，奴婢不敢違反，只好拿些水果到竹林中遙寄思念之意。並未做出越矩之事。”蘇可休答道。

唐果雖然不懂宮鬥，也暗暗喝彩，這蘇可休真會說話！也是，遇到的這些嬪妃們哪個不會說話啊？都是語言高手。

估計趙嬤嬤也不會做判斷的，誰願意惹事呢？

“既如此，趙嬤嬤，你與蔣總管去回稟惠妃娘娘一聲吧。前因後果講清楚，蘇答應是鹹福宮的人，請惠妃娘娘自己判別處理吧。”唐果說着站起身來，往外走。

衆人躬身相送，那蘇可休突然說道：“唐佳淑儀，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是這世間最大的悲哀，難道您不覺得嗎？您不傷心？不同情？”（第六十八章：欲言又止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蘇可休想表達哪個意思？還是想引申出一些意思？想讓我傷心哪個？同情何人？之後又如何？

唐果正想着，靈芝道：“唐佳淑儀之父，昭武都尉唐大人，乃是人人景仰的英烈。在大人故里黑龍江和大人仙去之地西伯利亞都有敕建的英烈祠。凡我大清子民，世世代代拜祭供奉，朝廷每年亦有專人奉旨祭奠。何等的威風自在，又是何等的尊貴高潔！豈是俗世之人可比？更何況那些……”餘下的話不說了。

“敢問這位……是什麼身份？”沉默了一下，蘇可休問道。

“靈芝姐姐是唐佳淑儀身邊的大宮女，享八品頒佈奉祿。”小悅道。

蘇可休無波的面上終於有了些漣漪，轉眼就恢復如常。

唐果也愣了一下。她不知道靈芝是有品級的。先入下這個，剛剛思索了這麼一會兒，唐果覺得有些話說一說比較好，開口道：“世間人來來去去，不過是個‘緣’字，緣來不可推，緣去不可挽。風止不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是樹根不動，樹枝怎麼搖晃也撼動不了整棵樹。被大風連根拔起的樹畢竟很少。”

蘇可休大驚，擡頭看時，唐果已出了亭子，走了。

唐果走出一段路，問道：“靈芝，你既然有了品級，怎麼還跟着我呢？應該自己管一攤兒了吧？”

“回主子的話，主子有所不知，奴婢並不是有了品級，是享八品俸祿。陛下吩咐的。奴婢若不是跟在主子身邊，也沒有這樣的福氣！”靈芝笑道，停一下，又請罪：“主子，奴婢粗心，竟沒看出蘇答應那是……祭祀回來，讓她跟在咱們後面，平白的添了晦氣。請主子責罰。”說着便要跪。

唐果聽她說起這個，就猜到後文，忙制止：“別！我不覺得有什麼，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了。你剛纔說，因爲跟着我，這話怎麼說？”唐果又問。

“主子，您一向不理會宮中的是非，不知道這裡面門道多着呢，就拿今兒的事說吧：按地位品級，蘇答應沒有向您提問的資格。您素來平易仁慈，不會和她一般見識，難免讓那些不知深淺的以爲您好欺負。若奴婢只是一般宮女，也不好出言訓斥她。可奴婢現在享八品俸祿，就不同了。她只是答應，沒品級的，奴婢說什麼，她只能聽着了。也讓那起子小人心裡明白明白。”靈芝道。

皇帝……唐果默然，半晌問道：“靈芝，你讀過很多書吧？說話用詞聽着像。平時怎麼不見你到書房去找書看呢？消遣一下也好啊。咱們的針線不是不用你們做嗎？”

“回主子的話，奴婢讀書不多。奴婢進宮前一年，宮裡才改了規矩，允許宮婦識字。奴婢的父親疼愛奴婢，說能不做睜眼瞎最好，教奴婢認了些字，只能應付眼前那點兒事。奴婢還是進宮之後，學着說話做事，才長了些見識的。要說整本的看書，可就難了。”

“也沒什麼難的。你要是喜歡，就從那些淺顯的開始看起，不會的字來問就是了。咱們那院子裡誰想看書都是可以的。怪我之前沒把話說明白，聽陛下說，回宮之後，我們也是自己一個院子的，也有書房。一併這麼辦吧。冬天裡夜長，看個書什麼的也能打發時間。有不認得的字，互相問問。我在的話，就來問我。可惜玉兒走了，不然問她也是一樣的。”唐果道。

“那可好了！奴婢回去就跟她們說。”靈芝笑道。

唐果心中疑慮越來越大，不過因爲要回宮，還是有些事要做的，只好先放在一邊，以後再想。

沒到晌午，趙嬤嬤來回話說，惠妃娘娘罰蘇答應抄寫宮規一遍。

“惠妃娘娘說，蘇答應所爲略有不妥，念在她一片孝心，不忘父母的份上，從輕發落爲好。”趙嬤嬤道。“這是鹹福宮的事，自有惠妃娘娘做主，不必告訴我的。反倒是勞煩嬤嬤跑一趟，辛苦嬤嬤了。”唐果微微一笑，說道。

“不敢當，淑儀太客氣了。您沒什麼吩咐，奴婢就告退了。”

烏爾吉嬤嬤引着她下去了。

唐果心裡冷笑了一聲，惠妃是沒發現？可能性不大。蘇可休當着那些人說這話，自有讓她知道的意思。她如今這個反應……這些人啊！一天都在想些什麼呀？累不累啊？很容易得心臟病的！算了！讓她們自己咋呼去吧！

唐果煩了，丟開不理。

下午去上班。皇帝要帶走的書都已經運回去了，唐果爲了保險起見，最後再查點一下。按着書架的順序從裡到外，照單子覈對完，轉過身來，發現皇帝不知什麼時候到了，正含笑看着她呢。

怎麼沒人通報？

剛要行禮，“免禮吧。”皇帝說道。

“謝陛下。您來了怎麼沒人通報啊？呃，該不會奴婢沒聽見……”這個也很可能的。

“朕沒讓人通報。”皇帝道，又笑着說話：“果兒這是做什麼呢？不是都拿走了嗎？”

“回陛下，奴婢看一遍，有遺漏就不好了。”

“呵呵，果兒的聰慧，是出類拔萃的。果兒只是不用罷了。”皇帝笑道。

意味深長啊！皇帝說的是哪件事呢？

傍晚的時候，皇帝發出旨意，一批瀆職的官員被扔到監獄裡過年。惠妃納喇氏有位族兄名列黑名單。

臘月初二，皇帝一行人回到紫禁城。

數月不見，紫禁城有了不小的變化。至少乾沮宮的窗戶上鑲的都是玻璃了。唐果小開心了一把。這裡下班器皿雖然很多，但是代替窗紙用還是頭一回見。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身上的感覺終於能再次體會到了。

乾清宮經過了修繕改建。

唐果在紫禁城的官邸位於弘德殿後，是一處緊實幽雅的所在。仍舊是唐果命名、皇帝題匾的“梨花院落”。

正房三間，兩邊各有廂房。

唐果的正房，佈置得很符合唐果的審美要求。雅緻又有趣兒，各類鋪陳擺設都是精緻脫俗的。

前院只一株梨樹，留下不少空地，適合大虎、二虎撒歡。唐果本想將它倆託付給袁團兒，養在暢春園的。誰知兩個傢伙一副被遺棄的樣子，天天寸步不離的跟着唐果，上班也要跟。唐果對被遺棄的痛苦深有感觸，怕傷害兩隻老虎還算幼小的心靈，將它倆帶回來了。兩隻小遠東豹已適應了這裡的生活，目前和十三皇女、十三皇子、十四皇子的關係極好。另有十皇子作爲外圍粉絲。

後院是個小花園。圍牆後是坤寧宮。

前面的弘德殿就是唐果工作地點，皇帝以後在皇宮的藏書處了。之前這裡是日講的地方，如今改到乾清宮廡房。

宮裡早就安置好了的，唐果只管入住。

看住所佈置的十分有品味，又如此合心意，唐果問靈芝是哪位高手所爲，答曰“陛下”。

唐果再次沉默。

晚上按時上班，皇帝不一會兒也到了。請安畢，皇帝問唐果：“果兒回了宮，看你那新官邸可還滿意？”“回陛下的話，奴婢很喜歡。”唐果回道，疑惑涌上心頭，想要問，一時間不知從何問起。想想還是先放下了，深入的考慮些日子，有個頭緒再說。

皇帝見她猶豫一下，又放開了，也在意料之內，笑笑，開始讀書。

過年的氣息日漸濃郁。喝了臘八粥，轉眼到小年。唐果覺得這一年過得真快，居然又是春節了。

她的生日快到了，這輩子的十七週歲就要來臨了。想想上輩子就是這個年紀死的，唐果略微傷感了一下，這輩子不知怎麼樣，不會也在這個歲數over吧？

發了會呆，罵自己一聲白癡，揭過去了。

臘月二十五，二哥、大侄女送了賀禮來。大侄女尚有書信送到。

唐果拆了信，很厚的一沓信紙。大侄女先恭賀小姑姑芳辰，接着把出園之後的事祥細報告了一遍。

黛玉出了暢春園直接到了林岳家裡住了。林嶽雖未成親，但人家藝術修養極好，家裡弄得頗有江南風格，只添了幾分灑脫不拘，反而分外和諧。黛玉住的很滿意。

家事上她是老大，林嶽撒手不問，讓她給管家。黛玉有林府的管家和兩位嬤嬤在一邊幫着，並沒有怯場，邊學邊做。她人本聰明，底下人又忠心配合，幾日下來，已上了路。

賈府三催四請的。王熙鳳來了好幾回，只說賈母想黛玉想得緊。黛玉正在興頭上，而且打聽知道了賈母身體康泰，覺得過些日子去也不會有事。林嶽便說中饋乏人，要侄女先給管着家，鍛鍊鍛鍊侄女的能力，將來出嫁也用得上。就這樣，黛玉一直在叔叔家住到臘月二十二，方被賈府接去了。

進了賈府，當然是先各自敘了番離別思念之情。黛玉又介紹兩位嬤嬤。賈府之前已知道信兒的，自有一番禮待。黛玉的居住條件有了改善，原本住在賈母的碧紗櫥，如今有了個小院，能自己開火做飯。總體而言，大侄女還滿意，只是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那賈寶玉果然不負衆望的弄出點兒事來第六十九章：與子同遊賈府的鳳凰蛋今年過得十分鬱卒：先是寶姐姐進宮小選，入污濁之地；之後林妹妹喪父歸來，憂思傷痛。好不容易林妹妹心情好轉，寶姐姐也回了家，正歡喜姐姐妹妹都陪在自己身邊，林妹妹又被她一個什麼姑姑接進暢春園了。那不得見人的地方是能去的？林妹妹不聽自己的，老祖宗說對林妹妹有好處，她也沒法子阻止。

眼淚巴叉的看着林妹妹坐上車，被太監嬤嬤帶走了，賈寶玉覺得心頭肉被割了一塊兒似地。隱隱約約覺得林妹妹不會再回來了。欲待追時，被老祖宗拉住了。撲到祖母懷裡一頓哭，無奈認了。

好在寶姐姐在身邊，略有安慰。老祖宗又接了雲妹妹來，倒也逐漸不那麼傷心了。雖然誰都比不上林妹妹，不過，寶姐姐溫柔大方，雲妹妹爽直天真，又有衆姐妹每日伴着，日子也還過得去。

盼啊盼，老祖宗壽辰，林妹妹終於回來了。氣色好多了，眉宇間還有些自己以前沒見過的神采。林妹妹讓人放不下了。可惜，人多眼雜，不好太往林妹妹身邊湊。林妹妹當天就走了，好歹也見了面，說了幾句話，稍慰思念。

雲妹妹回史家去了，寶姐姐見的也少了，每日不知在忙些什麼，待自己也不似以往親近。這是怎麼回事呢？沒時間多想，父親最近老是督促學業之事，再不喜歡也得看書。

病了。

又好了。

老祖宗寫了信給林妹妹，林妹妹沒回來。難道？林妹妹如此無情？這，可如何是好？

老祖宗說，林妹妹身在宮中、不由自主。她將來必定會回我們家的，讓我放心。老祖宗說的話不會錯的。

林妹妹出宮了。先回林二叔家了，說是幫着管家。林妹妹那麼潔淨的人兒，怎麼能管這些？唉！鳳姐姐，我可不是說你。只是，無論怎樣，都不會少了我和林妹妹的，何苦？

林妹妹終於來了！她變得愈加讓人移不開眼睛。不再是以前那個愛哭、愛發愁的顰兒了。我應該爲她高興……可是，爲何我心裡這樣不踏實？

自認爲在思想上不食人間煙火的賈寶玉，敏銳的覺察到了黛玉的改變。這改變讓他心中忐忑，覺得屬於自己的某些東西即將失去。他強壓下不安，徘徊在林妹妹周圍，又有賈母有意往一塊兒拉攏，一天下來，將心底的擔憂去了些。

晚上跑去找林妹妹，被馮嬤嬤攔阻：“賈公子，表小姐就要睡了，正洗漱呢。您進去不合適。再者，天色已晚，您還是回去休息吧。”

胡說！以前我還用林妹妹的洗臉水洗臉呢！有什麼不合適？

不過，在兩位宮裡來的嬤嬤面前，這話賈寶玉可不敢說出口，蔫蔫的回去了。

第二日一早，天才亮，賈寶玉起牀了，再跑去找林妹妹。在院門口就被攔截了。

“賈公子，表小姐還沒起呢。太醫囑咐了，冬天不讓表小姐起太早，跟着太陽走最好。”劉嬤嬤道。

“嬤嬤，我不吵表妹，我只進屋去等着。”

“賈公子說笑呢！您過年十四了吧？在我大清，十三風涼不算成年了。您一個成年男子，說要進女孩兒的閨房，算什麼事啊！老奴就當沒聽見，您回吧。”

你！

賈寶玉憤憤的回去。待吃了早飯再來，黛玉去看生病的惜春了。

一天不是這事就是那事，到晚飯的時候也沒和林妹妹單獨說上話，賈寶玉鬧心至極。

晚上吃過飯，趁着不到睡覺的時候，趕緊跑到林妹妹住的小院，終於進了正堂，不過止步於此了。

“二哥哥，怎麼這麼晚來了？可是有事？”

“林妹妹……久不見面，妹妹生分了。”賈寶玉很委屈。“二哥哥此話何解？”

“林妹妹！咱們以前不是這樣的！”

“二哥哥，一年大、二年小，自然和小時候不一樣啊！”

……賈寶玉無言反駁，當着嬤嬤的面很多話也不能說，一口氣堵在胸口。還沒把氣理順，嬤嬤趕人了。賈寶玉帶着萬語千言，委委屈屈、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回到自己屋，忍不住放聲大哭。

各處耳報神很快將消息傳到該知道的人那裡。

賈府中，小年這天晚上，好幾個人各自合計了半宿。

臘月二十四，賈寶玉病了。到大侄女送信的時候，尚未見好。大侄女在信中表示了對病情的擔心，又有些擔憂：二表哥好像沒什麼改變，還是小時候的樣子。雖然心地良善，但是不諳世事，不知生活艱辛，總不是好事。長此以往，恐怕會讓外視線失望。

王夫人面上沒表現出什麼，私底下命鳳姐即刻嚴厲整飭府裡的奴才，以下犯上，不敬主子的，一律打五十板子攆出去。據說有個向來得臉的嬤嬤，不走運，在當天的“嚴打”中落馬了。

當天下午衆姐妹聊天的時候，劉嬤嬤適逢其會，無意中提到：一個大戶人家，家長沒正事兒，就知道寵着兒子胡鬧，別的啥也不懂。閨閣不肅，男女混雜。到最後倒貼錢女兒都嫁不出去。她感嘆了一番閨譽的重要性。“人心不公，無論事實如何，吃虧的總是無辜的女孩兒們。”

衆姐妹無語。

某些人幾乎吐血。

二十四下午，林嶽造訪賈家。提到了一事：因爲林家兩代人皆在京城，今年除夕要拜祖先。故而會提前接黛玉回去。雖然女兒不得入祠堂，但是給父母上香還是要的。

賈府衆人阻止無由，一番情意套下來，黛玉二十九回去，初二再回賈家，以慰賈母暮年之心。

唐果看完信，把臉埋在枕頭裡大笑。

然後跑去和蘇全一起吃了米線，算是提前過生日。回來很滿意的睡了。

臘月二十六，唐果十七週歲生日。

梨花院落的服務人員集體來拜了壽，唐果謝了大家，和大家吃了頓豐盛早飯。

她今兒全天休假。正打算着玩什麼，十三皇女親自來賀壽了。

唐果謝了，收了壽禮，留她一起吃中午飯。梨花院落的午飯在中午十一點半，十三皇女往來較多，也習慣了。

送走十三皇女，又有皇帝派小德子來找。皇帝給唐果送來一套漂亮的漢服，讓她換上之後，跟着小德子去見皇帝。

唐果換好衣服，來到約見地點一看，似乎要出行的意思。去哪裡呢？

“果兒，走吧。帶你去逛逛京城。”皇帝笑道。

逛街？！

噢！

這輩子第一回！

唐果興高采烈的跟着去了。

走在純封建社會的大街上，唐果很有些恍惚，像是人在畫中游。

北京的外城，各類店鋪林立。油鹽醬醋糧、紙張、顏料、乾果、煙行、雜貨……生活所需品在這裡都能找到。而且街道整齊乾淨，行人有序，並沒有像有些資料裡描述的那樣髒亂差。唐果很久不逛街，每家店鋪都進去看看問問，看了問了也不買。各處的夥計見他們一行人富貴逼人的樣子，沒誰做出不滿的表示。唐果自得其樂，把身後的皇帝和不得僭越的那些規矩都忘到遙遠的地方去了。

她體力極好，從下午不到兩點一直逛到天黑，不少店鋪都關張了，還意猶未盡。也沒覺得累。

“果兒，這邊兒來。”皇帝叫道。

“啊？好啊！”角色轉換不夠快，唐果還在感覺古代世界呢。覺得自己還是那個看小說、看電視劇遐想古色古香街巷的小女孩兒。如今只是在幻想中而已。

皇帝笑了：“果兒走了一下午，什麼也沒吃，不餓嗎？”

餓……你不說我不覺得，你一說，我真的很餓了。咦？好像有人拿東西給我吃來着……我說了啥？

……純逛街纔有趣！不吃！

誰拿給我吃的？千萬不要是皇帝……“今兒也只能逛到現在了，先去吃飯吧。之前沒吃東西也對，雖然今兒晴朗無風，可到底是外頭，吃進肚子裡涼氣就不好了。朕還尋思着，果兒不定怎麼餓呢。倒小瞧了果兒逛街的本事。眼下人家都關門了，咱們也去吃飯吧。”

皇帝，你在大街上說啥朕呢？

哦……街上沒啥人了。附近這些都是自己人。嘿嘿，光顧着逛了，其餘一切信息全部屏蔽。

“陛下，咱們要去哪裡吃飯呢？”

“上車吧，轉兩個彎就到了。”

果然轉兩個彎就到了。

這是啥名兒？不認識，看着像是個戴着草帽的人揹着手往前走，給大家留個背景。啥意思？不對，現在還不流行簡筆畫呢！這是篆體字？可能性比較大。

唐果正研究人家的牌匾，聽皇帝問道：“果兒研究出什麼來了？”

“回您的話，這是個篆字吧？”門口有不少人迎着，唐果換了個稱呼。

皇帝又笑：“果兒說的對，這是繁體字的‘食’字。”

用個“食”字做招牌，這個時代算是很有創意還是很沒創意呢？沒出來過，不知道。

不過既然皇帝都到這裡來吃飯，那應該很好吧？

唐果思忖着，跟着進去。飯店裡沒別的客人，只在樓上雅間裡安排他們這一行人。

先不忙上菜，他們一行人逛了一下午，先各自洗漱解決個人問題，飯店裡有侍女服侍唐果。整個飯店，也許應該叫飯莊或酒樓，裝修的古樸典雅，各種用具用品質量上乘。唐果更加確定這是一家超高級飯店。

這時候，今生頭次逛街的亢奮勁兒過去了，大腦溫度降下來，唐果開始想問題。

皇帝今兒帶我出來逛街，又帶我到這兒吃飯……說實話，這是我喜歡過的生活。閒暇時，和朋友逛街、吃不同風格的美食，自由自在。

爲什麼每次我想要什麼東西，皇帝就會給我什麼呢？又爲我悉心安排了那麼多事……前些日子，我就開始考慮了，加上一年之前的事……或許，今兒還是說開的好！（..第七十章：兩種喜歡唐果打定主意，回到雅間。

雅間裡只有皇帝一人。其他隨行人員在外面輪換着吃飯、警戒。

唐果進來，皇帝看到她的神色，眼神一變，居然閃過期待和畏懼兩種不同的感情，又很快平靜下來。若不是正好瞥見，唐果絕不相信皇帝也會畏懼，心中微微一痛，忙施禮：“陛下……”

“不用多禮了。今兒是果兒生日，自然是以果兒爲主，坐下吃飯吧。莫要拘禮，不然倒是折騰壽星了。”皇帝笑道。

唐果道謝，坐下了。

有人開始上菜。

皇帝請客，請的還是重要的客，菜色不用說，俱是絕好的。更妙的是，都是唐果愛吃的。

“果兒先喝湯吧。”皇帝盛了一小碗野菌湯放在唐果面前。

“飯前一口湯，到老不受傷”。這是唐果上輩子從楚大夫那學來的養生信條。作爲一個曾經備受胃痛困擾的人，唐果不但自己一直堅持飯前喝湯的習慣，還經常給身邊的人介紹。

她若給皇帝做飯，必會有道湯先請皇帝喝。

今兒這湯十分鮮美。只是，唐果除了鮮美之外，還喝出些別的。

唐果微微閉下眼。

美食當前，諸事退避！

她慢慢的喝湯，把其它的先放一邊了。吃飯就是吃飯！不是思考也不是談事！

皇帝微笑，把醋魚的刺仔細挑了，魚肉裝在碟子裡，遞過來。

“謝謝！”唐果略起身接了，既然人家有言在先，那就要接受這份好意。

皇帝眼中的笑意更多，自己也開始喝湯。

啊！這裡的菜果然很有風格！

嗯！好吃！哇！這個也好吃！好吃！

很快唐果的腦子裡就只剩下這倆字了。

對着一個食慾很好、吃相斯文可愛的超級小美人，絕大多數人都能多吃一碗飯的。皇帝也不例外。晚飯本身歡喜結局。

吃完飯，洗漱畢，休息了一刻鐘，起程回宮。

唐果需要找個合適的地點來說話，哪裡呢？

“果兒，天色還早，陪朕到景仁宮坐坐吧。”皇帝很適時的送來梯子。

“是。”

皇帝……晚上八點多的樣子，皇帝帶着唐果來到景仁宮。還是去年那間，皇帝出生的屋子。

唉！居然一年多了……唐果心裡感慨。事到臨頭，反而不知怎麼開口。

“果兒……你……是有話要對朕說吧？”靜默半晌，皇帝緩緩的說道，聲音很低。

“陛下……”看着皇帝站在窗前的背影，唐果心中又是微痛：不管怎樣，皇帝對我，真是好得很。

積累了一下勇氣，唐果低聲道：“奴婢其實很想問陛下，您……自去年八月之後……一直對奴婢很好，嗯……是越來越好……太好了！爲奴婢做了太多事……那究竟是爲什麼呢？”

終於問了！唐果長出一口氣，走出第一步就好！

“自去年八月之後，果兒看似粗心，其實細緻得很，分得很清楚。果兒，你認爲我對你好是爲什麼？其實，你已經明白了的。只是，你要確認。你不願意糊里糊塗的過日子，不願意再……平白接受我的給予。”皇帝轉過身來，低聲道，神色黯然。

皇帝……你很好很好的。可是，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準則，我不能，假裝不知道，心安理得的繼續享受這一切。

“陛下，您，喜歡奴婢？”唐果低頭，問出了口。

“我沒把果兒當奴婢。果兒是我的心上人。唯一一個放在心裡的女子。”皇帝看着她，低柔的說道。

……猜測是一回事，當面說清楚是另一回事。

唐果前世曾經有傾慕者，但他們的秋波，唐果沒接到。她每天忙着生存和學業，根本沒功夫發現。

今生也曾有人心儀於她，那人沒來得及讓她知道，就成了她的兄長。原本的一點纏綿之意早已轉化爲手足之情，唐果毫無察覺。活到今日，她的愛情領域一片空白。

乍聽到皇帝直言愛意，唐果心中巨震。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皇帝看她臉上現出震驚、歉疚之情，沒有半點兒羞澀、喜悅之意，只覺心中冰冷，哀傷、痛苦、自憐等等感情一一襲來。他自己又是大驚：之前已料到這種可能，也有了應對之策，居然還會如此！

唐果沒注意到皇帝的反應，她在想怎麼說才更合適。而且在她內心深處，隱隱約約覺得，皇帝是個很讓人憐惜的人。

唉！他喜歡我，便盡力對我好，應該是個深情的人吧？也未嘗不是因爲，他以前找不到可以喜歡的對象。那他……真是孤單呢！

皇帝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唐果的臉。在彷彿一輩子的失望之後，這張讓自己印在心底的臉上，終於出現了憐惜、關愛。心頭一熱：果兒……對我還是有心的。

“果兒，你，對我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皇帝突然問道。

“……奴婢……陛下的風采和爲人，奴婢很喜歡……嗯，敬仰，只是……只是……”

“只是，果兒的‘喜歡’和陛下的‘喜歡’不是一種喜歡，是麼？”皇帝接下去道。

唐果輕輕點頭。

“果兒，你……沒喜歡過人，爲何這樣肯定？”

你怎麼知道我沒喜歡過人！？雖然這是事實，不過，說的我好像是個傻瓜！傷自尊！

“估計是果兒沒那閒功夫吧？兩種喜歡，果兒怎麼區分呢？”皇帝眼波流動，微笑問道。剛纔有一刻幾乎站不住的傢伙，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陛下的那種喜歡，應該是以……嗯……婚姻的形式爲最終目標吧？”唐果看向皇帝，一旦覺得傷自尊，不管理由多幼稚，唐果都能燃起鬥志來。這不？直視人家了。剛纔那個不也擡頭的傢伙也不見了。

“是。”

“陛下很好很好的！但奴婢……從來沒想過……和陛下……嗯……結婚，不是，是成爲夫妻，也不是，是……有夫妻關係……呸！我在說什麼啊？陛下恕罪，您……聽明白了吧？”唐果熱得要快燒着了，這回低頭是因爲害羞了。雖然不是皇帝期待的那種害羞。

“哈哈哈……聽明白了。果兒，何故？因爲我是皇帝？”

“不知道，也許是因爲沒有安全感，呃，就是奴婢覺得您不會是個好丈夫……陛下恕罪。”唐果，你太直接了。會傷害人家的！雖然是事實，也不能實話實說啊。

“果兒認爲我不會是個好丈夫……原因呢？”

“回陛下的話，奴婢只是就奴婢個人來說的。每個人的想法不同，您不要放在心上……”

“每個人的想法，朕懶得知道。我只想知道果兒的想法。”皇帝頓了一下，接着說道：“果兒去年在這裡說過，若有一人，只喜歡果兒，果兒也只喜歡他，兩人真心相愛，能夠一心一意、不離不棄、相互忠誠，那麼果兒希望可以和他永遠生活在一起，生生世世。果兒可是認爲，我不會是那個人？果兒定是以爲，我做不到一心一意、不離不棄、互相忠誠，所以，你從來沒有把我當成個男人看，只當我是皇帝。是這樣吧？”

……皇帝的記憶力真好！

“這個麼……奴婢以前沒想過。嫁人之事，對於奴婢來說還很遠呢！也許這輩子都不會。所以對此並沒做出判斷。”唐果道。她確實沒細想過這些。否則怎會說出皇帝不會是個好丈夫那樣的話？

“果兒沒有想過，卻直覺的斷定我不會是個好丈夫。看來，我還真夠惹人嫌的……”皇帝苦笑道。

唐果更加不忍，想了想，說道：“陛下，您不要這樣。奴婢知己說話！奴婢剛纔也想過，您……也許只是之前沒有遇到可以喜歡的對象。又或者，奴婢出現的時機比較恰當，巧合之下，成爲了您喜歡的對象。您，可能……只是需要個能夠喜歡的人罷了……”

等喜歡的時間到期，也就沒什麼了。這，也有可能吧。人總有脆弱的時候，皇帝估計也是。心裡尋求慰藉的時候，很容易對異——性產生類似愛情的感情。這可是俺前世在書上仔細研究過的。當然是爲了防止自己早戀上當！老師特意說過，女孩子，尤其是家庭不健全的女孩子，要學會保護自己，不要被別有用心的人騙了！咳咳！扯遠了！

“果兒，你出現的時機的確恰當！不過，不是隨便什麼人在那個時候出現，都能讓我真情以對的！玄燁有心。”

你可知道，後——宮這中，無慾無求之人是有的，真心於我的，也有。只是，我都不喜歡。帝王無情？不是的。我有心，有情，在做了那個夢之後，我更加確定。

唐果心一跳，似乎……又說了讓人家傷心的話。

“陛下，對不起。奴婢……”

“果兒不用愧疚，你只是實話實說罷了！這樣最好。至少，讓我心裡明白。果兒，現在你對誰都沒有你說的那種喜歡，那麼，你也許會喜歡我也說不定的！你所要求的事，我能做得到。我們試一試，好不好？”皇帝柔聲道。

這個也能試？不行吧……不是說愛情是自然發生的嗎？忘了哪本雜誌說的了……知音還是讀者？

而且，你……怎麼可能做到？還是不要吧……（over）<hr/></p>

..第七十一章：帝王一夢“陛下，這個能試嗎？奴婢覺得怪怪的……”唐果很爲難。

“果兒，與生俱來的父母之愛和手足親情，你從未得到過，是吧？”？這是啥邏輯？突然扯到這兒來了……“回陛下的話，是。”

“果兒現在還是沒什麼地方可去，對吧？”皇帝又問。

問題轉換得太快！可去的地方？我都沒離開過宮廷的勢力範圍，我能去哪兒啊？我倒是想過，今把話說明折，如果宮裡不能呆，我就去江南。請二哥幫忙找個僻靜的地方隱居。不過那是安身的地方，不是想去的地方。

什麼理由都沒有的情況下，假如我現在自由了，我要去哪裡呢？

空白。

唐果一驚。難道我產生依賴性了？！還是有惰性了？居然想不出要去的地方！

“果兒不是沒有要去的地方，而是你要去的地方就是你現在呆的地方。這世上讓你掛心的人都在這兒。真心待你的人也都在這兒。我……也可以算一個吧？”皇帝再問。

……“是。”

“果兒，你得不到天倫之情，本身又是個心思純澈的癡情女子。故而，果兒對男女之情嚮往又迴避。在你內心深處，何嘗不希望有個永世的愛侶，真情相守？只是，你不願意再失望一次，所以，有意無意之間，避開這個問題。”皇帝靠近唐果，緩緩說道。

唐果呆住，無語。

不知過了多久，皇帝再說道：“果兒……世事無絕對。若是你肯向前一步，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呢！”

“……陛下，您……想要說什麼？”唐果終於出聲。

“果兒，你不願意嘗試，主要是因爲你不信任我。你不相信我會忠誠專一，對吧？”皇帝問道。

沉默一下，唐果點頭。

“呵呵……”皇帝苦笑，“我以前的確不是這樣的人。若是果兒早出現十年，我想我還是會對果兒動心。不過，我一定會把這份情意弄砸了。說不定，還會做出傷害果兒的事情。因爲，果兒絕不會喜歡那樣的我。而那時的我，根本不知道，怎樣才能讓果兒這樣的姑娘喜歡。”

唐果看了皇帝一眼，你說的真對！那樣的情況下，咱倆肯定魚死網沒破，魚自然是我了。怎麼死，死在誰手裡就不一定了……你這張網麼，估計不會有啥大損失。

“因此，我說，果兒出現的時機恰好。這是上天對我的恩賜。果兒，你可知道，自康熙二十七年以來，我很少召幸後——宮女子。今年五月初一到現在，我……沒有真正讓人侍過寢。”

“咳咳咳……”唐果一口氣沒喘對，被自己的口水嗆了。連憋帶羞，臉通紅。

皇帝……你還真敢說！這事……咳咳……不用向我通報。

“果兒，你這是什麼反應？”皇帝偏偏還要問，聲音促狹的讓人想要狂扁他一頓。

“回陛下的話，您的私生活奴婢難以置喙。”唐果強自鎮定。

“哈哈哈……果兒，你的樣子真有趣兒。讓人說不出有多喜歡……”

不準繼續這個話題，不然我翻臉了！

“哈哈……我們說別的。”聽到唐果的心聲，皇帝立刻說道。

止住笑，皇帝說道：“在我三十五歲以前，我從來沒有把女人當回事。無論怎麼進的宮，這個女人所代表的都不是她本身。幾乎每個女人背後都有錯綜複雜的關係，我對她們的態度，不但與宮內相關，也與朝堂相連。後——宮的婦人，不過是內外連接的棋子罷了！可以取樂，可以消遣，可以獲取子嗣，可以傳達信號……就是個物件兒！只有昂貴低廉、寵愛多少之分，並無本質之別。不管表面上怎樣縱容疼寵，我都不會讓他們在我的心裡出現。這是我自小受到的教育，我認爲理所當然。”

說到這兒，皇帝自嘲的笑了笑，搖頭道：“我一直以爲，自己是天下之主，掌握衆生。嘿嘿！誰知……把人家當物件兒的時候，人家看我，也就是個物件兒罷了！”

唐果意外的看過去，誰？誰這麼勇敢？雖然這樣想對皇帝不厚道，不過，按照男女平等的觀點來說，很公平。

“果兒看起來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皇帝突然靠過來，笑道：“我有得罪過果兒嗎？”

皇帝就是敏銳得過分了！

唐果自然的後退擡手，雙手手心向外，隔在兩人之間。

外人勿近，禁止觸摸！

“哈哈哈……果兒，你……真可愛！”

……人家也是女孩子嘛！這是本能反應好不？

“算了，不逗你了。”皇帝笑着退開，嘆道：“果兒，你接着聽下去，大概就不會那麼想了。女人，哼！不是都和果兒的想法一樣的。你在宮裡看了這麼久，應該明白的。”

唐果一愕，心生歉意，“陛下，對不起。奴婢光顧着給全體女子鳴不平來着，沒有考慮具體情況。”

皇帝搖頭表示不在意，輕輕拍拍唐果的肩頭，示意她坐在椅子上。唐果謝了，坐下。

皇帝坐在旁邊，說下去：“果兒還記得去年從塞外回來的時候，我帶你去過的荒廢村莊嗎？”

“回陛下的話，奴婢記得。”

“那裡……是我……”皇帝似乎陷入了回憶，出神半天，方道：“二十七年四月裡，我送了祖母梓宮奉安，回程時突遇暴雨。原本避雨的地方發生了山崩，一行人狼狽離開，去了最近的小村莊。不願攪擾百姓，便找了兩所空置的房子暫避一時。誰知大雨一直未停，還颳起了狂風，只好在那裡過夜。現在想來，定是天意。晚上我一直睡不着，輾轉反側到後半夜方纔睡了。這一睡，便改變了我一輩子……只怕，也會改變千千萬萬人的一輩子……大清……也會鉅變……”

唐果心一動：恐怕，這是一個驚天大秘密，我……正有些膽怯，手上一暖，皇帝握住她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左手，低聲說道：“放心！”

唐果看他眼中有求懇之意，又有萬千深情，心一顫，不由自主的點點頭。皇帝嘴角微揚，“說起來，我夢中所見，應是一位帝王生前死後的一切。他……和我很像。名字、出身、處境、性情……若不是我的父皇更強硬，他有嫡母在堂，加上我二人長相併不太相似，我真要以爲……他就是我了。”

唐果心中猜測：皇帝不會是夢到那位康熙了吧？他倆啥關係？難怪……她好奇心大增，凝神細聽。

“我看着他一步步走來，從小到大，嘔心瀝血。35歲之前，他做的絕大部分事情都和我一樣，或者說，我和他一樣。在那個夢裡，我就像個無處不在的影子。看着他洞明燭照，看着他被人矇蔽，看着他玩——弄別人，看着他被人玩——弄，看着他正確，看着他錯誤……看着他從青春年少、意氣風發到漸漸老去、步入死亡。看着他身後諸子相殘，一手扶植起來的王朝由盛轉衰……子孫滿堂如何？先人骨殖都保不住，我眼見他曝屍荒野……代代相傳又如何？國與家最後都任人踐踏……”

皇帝愣愣的停下，眼望虛空，一身的落寞與傷感。

唐果心有不忍，然無從勸起。想要伸手拍拍他後背，手一動，才發現左手仍被皇帝握着。這種情景之下，也害羞不起來，唐果側身過來，用右手拍拍皇帝的手背，聊作安慰。

皇帝身子一顫，回過神來，見心上人明淨的眼中滿是憐惜和勸慰，瞬間從心底透出一股暖意，片刻蔓延全身。

“果兒……”皇帝的臉上徐徐露出笑容，“別擔心，我沒什麼事了。這些事，我曾經無數次在心頭回想，也只能自己焦急悲苦，不可對人言。今兒說給果兒聽了，我……心裡安定多了。”

“陛下，您……看開些……畢竟，您不是他……”唐果道。其實她也不確定，皇帝到底是不是他。

“嗯！我明白。果兒勿憂。有一段時間，無論我怎樣扭轉，夢中發生過的慘事、錯事仍然會發生。我幾乎認定，那夢就是我的寫照了。再有，夢醒之後，我發現我的後——宮和那人的一模一樣。聯想到夢中所見，我開始對自己一向引以爲豪的控制能力產生懷疑，我會不會也像夢中的那人一樣呢？自以爲掌控一切，實際上自己也不過是人家的掌中物而已。按照夢中提示的線索去查，果然如此。那些我以爲即使心思各異、手段不一，但尚在我底線之內的女人們，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做出的事情，是我從來沒想到過的。那麼，在我死後，她們會不會也如夢中那般？定會那般。柔順溫婉、大方有德、端莊賢淑……哼！我原知道那不是她們的真面目，不過我無真心，亦不要求別人不假。只要在我容許的範圍內就行了。可惜，事實是，我確是那個劃線的人，可這條線，早被人家越過多次了。主子？其實我不過是塊兒肥肉罷了！和我的王朝一樣，一旦機會適當，就會被大口撕咬，自鳴得意之時，也許只剩下皮了。”

皇帝一氣說下來，卻是平平淡淡，面上再無悲憤之色。唐果默然傾聽。

“所以，果兒，我剛纔說，九年來，我很少召幸後——宮女子，那是實話，因爲厭煩。不過並不是沒召幸過，這個，我不瞞你。今年五月初一之後，我再沒真的找人侍寢，卻是因爲，我不願意了。”

唐果一愣，怎麼又轉回那兒去了？

皇帝道：“因爲從那晚之後，我便知道，若是我想和果兒在一起，想成爲果兒願意生生世世相依相守的人，就必須呆在果兒劃下的線之內。一旦跨越，再無機會。而我……絕不能失掉這個機會！”（over）<h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