琤琤玉樹,裊裊炊煙,心有猛虎焉(二)
我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舒蝤鴵裻
“咦,你在瞧兵法?”我這才瞧見他案上的書的封皮,赫然是一本兵法類書籍,便疑惑道:“此時又無戰事,你諳習兵法做什麼?”
“哦...昨夜與王兄交談時,王兄談到三年前我攻打江南時一戰,提及漏洞頗多,但至今未找到破敵陣法之妙招,昨夜鑽研起來,今日便想着再研究些,免得王兄又提起,戳及我痛處...”
“江南?可是龍梟陣?”
楚弋笙一笑,鬆開我的手,復捧起那本書,“正是。濡”
我尷尬的笑了笑,那一役,正是西琅慕與他戰於江南。“那時我還在閨閣之中,聽爹爹提起過,說什麼龍首七寸,當時我聽得也不是很明白。”
“龍首七寸?”他微微有些驚訝,遂快速翻起手中的書。
“你若是研究破陣之法,怎的看起兵書來了?平”
“他深諳兵法,當時若非我過於心急,也不至折損頗多...”
他似乎來了興致,深深陷進去,已成癡迷之狀,似乎我方纔一句話有些點醒了他。我撇了撇嘴,不滿道:“你...就是爲了這個,琢磨了一下午,纔沒去瞧我?”
他一怔,將手中的書‘啪’的一合,扭頭嘻嘻笑道:“哪兒能啊,你瞧瞧這麼多公文,我都看過一半了。方纔你進來前,我纔剛捧起這本書。”
“是嗎...”我隨手撿起一本公文,想來須他處理的事兒,也決計不是什麼機密要事。他畢竟只是楚桀王,朝政大事自還需要南街帝定奪纔是。
見他不曾攔我,我便翻開公文瞧了一眼,這一本是彈劾御史大夫張某...彈劾?我一驚,也‘啪’的一聲將公文合上。
我訕訕的瞧了他一眼,小心道:“這...我不是瞧了什麼不該瞧的吧...”
彈劾朝臣,牽一髮動全身,這樣的東西又豈是我能看的?換句話說,若是南桀帝的后妃是某位權臣的長女,長女爲其父,若是有意彈劾某官,長女身處后妃之位,若得寵,自有能力左右彈劾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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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樣的事,君王向來忌諱,也不許。
當日他何事都不瞞着我,只是因爲我與他之關係,非同一般,他並不忌諱。可如今...
“不礙事,這一本早是定局。”他從我手中將公文抽走,自個兒又翻開瞧了一眼,“這個人是太子的人。”
“太子...”我皺了皺眉,苦着臉道:“你爲何要告訴我?”
“並非是什麼要緊的,瞧你緊張的。”楚弋笙好笑的瞧着我,伸手颳了我的鼻子,遂將公文放回原處。
我摸了摸鼻尖,悶悶道:“雖是太子的人,但諸如此類,或是旁的什麼,不應是太子監國處理嗎?爲何你這這樣多...其它的不會也都是這樣的奏本吧...”
“哪有那麼多人要被彈劾呢!”他無奈的搖頭,撿起另一摞公文的最上一本,遞給我,“你瞧瞧這個。”
我嘆了一口氣,接過公文,沒好氣道:“這可是你讓我看的,我不是自願!”
“恩。”
這一本便不是彈劾朝臣了,是說...東北某縣春澇,淹沒農田,今秋收成大抵會縮減一半,當地縣丞連本上奏,希望陛下能取消賦稅,來年再繳。
下頭批示爲,準。
“這一本也是定局了?”我瞪大了眼瞧他。
他點了點頭,道:“怎麼,你想看未批的?”
我急忙搖頭,“我可沒有這樣說!”
我將公文合上,替他放回原處,纔開口詢問:“爲何這些事兒,都要你來...陛下呢,即便陛下因故無法處理,也該由...太子吧,怎的忙了你。”
他嘆道:“太子...他雖有心於國事,但處事欠考慮,多番做錯。王兄已是頭疼不已。去年年初王兄的身子便不大好了,他已年邁,不多插手政事。寄託於太子,只可惜...”
“年邁?我瞧着你也不老啊...”南桀帝是他的王兄,兄長能大他多少歲?他的樣子看起來...最多...“你有...四十?”
“四十?”他倏地瞪大眼,看樣子氣得不輕,半晌說不出話來,“你...”
“哎,你彆氣啊...”我抿了抿脣,嘻嘻一笑道:“開個玩笑罷了!”
“...我是王兄最末的弟弟,他與我整整差了一輩。我也就比太子年長些。”他解釋道,仍舊瞪着我。
我擺了擺手,繼續嘻嘻笑着,“好啦,知道啦...那太子也挺委屈了,明明只小你幾歲,卻要喊你王叔。”
“唉...你啊...”他無奈了垂了眼,長嘆一聲。
我雙眸掃過案上諸多公文,陷入長考。
這案上一摞摞的公文,何嘗不代表着他如今的權位?高高低低,錯綜複雜。他雖是受託於王兄,代爲處理,但朝中尚有太子,卻如同擺設,要他這個楚桀王攝政。
太子年輕,又處事不利,萬一無法擔當大任,處理朝政,坐擁帝位。
難保...楚弋笙不會反他而自立了...依這些日子和他的相處,雖覺得他待我極好,事事對我也是溫順和睦。
但總覺着他故隱鋒芒,必不是甘心趨於無能者之下的人。
而就我看來,並不能確定南街王有此意,若他只是希望楚弋笙輔佐太子,而不希望他取而代之...
那,他這樣兢兢業業,又豈會甘心?
莫不成,我又要經歷一次奪位之亂嗎?
香童舉着一把魚骨所制的骨扇,替我扇着風。南桀的暑夏日,比西景可要悶熱許多了。
我既有些受不了,未眠是小孩子,自然更受不了暑熱。他的小屋一日換三次冰盒,還不迭的喊熱。不過香童說,這熱也只是熱幾日便好了,頭三天最是熱,只不站在日頭下暴曬,是決計不會中暑的。
我看着日頭好,便將新摘採回來的鳳仙花和千層紅的花瓣取了出來,放在院子裡在日頭下暴曬。取少部分的便搗碎了,製成蔻丹。
這會兒的未眠正脫了上衣躺在竹蓆上,自己捏了一把小竹扇,胡亂的扇着。他屋子的門大敞着,我在院子里正好能瞧見。“夫人,夫人!”
我正專心的用手散開竹篩裡的散花瓣,語桐便一邊喊一邊滿頭大汗的從院子外頭跑了進來。
她伸手擦了一把額上細密的汗水,見我正在院裡站着,便直接跑到我身邊來,急急道:“夫人,芸豆姐姐得了消息說是王爺今日回府!”
“這才走了兩日,倒比平常快些,芸豆有話叫你帶給我?”我並不在意,低下頭繼續散花瓣。
“奴婢也不知算不算是帶話...只是芸豆姐姐說,婠妃的女婢一早就在王府門口候着了,還帶着東西,說一定要把王爺帶到西苑去。”
“哦?”這下我便有些微微驚訝了,這個婠妃必是知道王爺每次只到我這兒來,纔出此計策。她怕也是有三四個月沒見到王爺了吧...罷了,隨她。
“芸豆的好意我心領了,隨她去吧...瞧你急慌慌出了一頭汗,進屋去洗把臉,喝口涼茶吧。”
語桐睜大了眼瞧我,遂瞥了一眼站在我身旁的香童,鬱悶道:“夫人...芸豆姐姐是站在咱們這邊兒的,好心提醒...您不攔着呀,王爺可就去了西苑了。”
我一笑,抖了抖手上的花瓣,用香童遞來的手帕擦了擦手,遂拍了拍語桐的肩,推了她一把,“好了,這樣多話,不覺得累?快進去洗臉吧!”
香童知道我無意,不願多講,便朝語桐使了眼色,叫她不要多說。語桐張了張嘴,見狀也只好抿住脣,點了點頭,悶悶的走進屋子去。
待語桐進了屋,我才走到院子的小桌旁坐下。小桌上放着銅筐子,茶壺一直涼在裡頭。香童跟過來,取出茶壺,替我倒了一盞涼茶。
然後繼續扇着手中的骨扇,一邊問我:“夫人覺得,王爺可會去西苑?”
我端起茶,大口喝了半盞,才道:“這可不好說,要看王爺是否疼惜她了...我記得你說過她還是挺受寵的,是嗎?”
“是,奴婢是說過,除了安夫人,便是她了。”
“哦...”安玉媃...她這些日子也不知道如何了,一想起她那日的那些話,我便覺得百般無奈。
“那她因何受寵,你們可知道?”我一時好奇起來,得知安玉媃受寵之因後,覺得既是女子,受的男子寵愛必有原有,她是因我的容貌,那這位婠妃呢?
香童沉思片刻,道:“上回奴婢說過了,因爲舞。”
“哦...對,我想起來了,那日遇到她和楚弋笙在亭子裡吹曲起舞...”我如是道,一時閉了口,沒再講下去...吹曲兒起舞...怎這會兒想起來,總覺的是忘了什麼...
“夫人想到了什麼?”香童見我沉思,便問。
我搖了搖頭,並未想出什麼來,只道:“沒什麼,那她是在外跳了一支舞便被王爺相中了?”
香童搖頭,“那倒不是,聽說是那日王爺心情不好,在風樓閣外吹簫。”
“這位婠妃原是風樓的舞姬,並不出衆,一直也是無人問津。那日王爺偶然在閣上吹簫,她一時興起,便在閣下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