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着降雪這一句卻也笑了笑。“我還真是醉了,什麼時候我也這樣容易醉了。”
降雪微微的抿着脣角,手輕柔的在琴絃上面挑動。“近日我聽見了一樁趣事。”
她細長的眉眼下那雙眼睛如湖水一般沉着,眸子裡面如清霜般沒有一絲波動,額角處的頭髮微微的垂在臉頰旁邊。
“近日來聽說公子送了一副美人圖去裝裱,聽說這畫中的女子美若天仙。倒是不知道這是傳聞還是。”降雪拖長了尾音。“真的呢?”
一句話裡面不說明卻已然明瞭。
傅沉煥依然保持着那個動作不動,隔着不遠處回答道,“真的又如何,傳聞又如何?降雪,不該問的事情不要問,這些你之前可做的都是很好的如今怎麼也開始擔心這些來。”
一瞬間降雪的指尖微微的停頓了一下,琴聲也頓了頓,“哪裡是降雪多心,是公子多心了吧。”
傅沉煥斜長的眼睛看着在不遠處端坐撫琴的美人,他總是會想起沐離來,還有她在他面前說的那一番話,傅沉煥手不禁握緊了一些,屋子裡面滿是香氣這香味與沐離身上的頗爲相似。
“降雪,你跟着我幾年了?”他躺在牀上驟然出聲問道。
他們的相遇之處降雪可是不會忘記,她一面彈琴一面回憶當初,卻不曾深想爲我們傅沉煥要這樣問。
那時候她不過是一個青澀的小丫頭,剛剛到紅袖招的時候老鴇子找了人親自調訓她,恨不得讓她的名聲響徹整個帝都,那一年她奪得了紅袖招的花魁位置,只是十五歲的年紀,降雪的那番稚子之美卻是空靈的,一些人爭先恐後的投了萬金只爲見她一面。也就是那一年裡面老鴇將她送到了那些眼神貪婪的男人面前。
降雪年齡小,卻不得已還要在這些人面前強顏歡笑,降雪永遠記得那一日,有人給了她錢讓她在主人面前彈一首曲子,那曲子是助興所用自然是隱晦不堪,降雪不肯那人便欺身上前來,降雪寧死不屈便要從樓上跳下來,傅沉煥正好在一邊喝酒,周邊圍着幾個如花美眷,他在一片花團錦簇中被擁着走出來。
傅沉煥走出來的時候那一刻幾個人頓時變了臉色,傅沉煥依然是沉沉穩穩的向前走,那些人自己便識相的分列兩邊去站着,他走到她的面前來伸出了手,眼神很溫暖。那個眼神降雪一直都是記得的,他面帶着微笑,那時候傅沉煥其實也是一臉的稚氣的,初來這種風雪場合裡面。若是換做現在的傅沉煥定然是不會初來管些與自己無關的閒事。
她記得當時傅沉煥說的是,“我可以救你,今後你便只與我彈些小曲吧。”
如今已經有些年頭了吧。
降雪陷在記憶裡面過了些時間才淡淡的回答道,“時間過得真快,我們相識已經快三年了。歲月可真是不饒人。”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若是有朝一日能夠離開這裡便是要回到故鄉去,如今我給你這個機會,過些日子會有人來替你贖身的。”傅沉煥說道。
“公子這是爲何?”降雪心裡面一震,“降雪也曾經說過要陪着公子一輩子的。”
“不用了。”傅沉煥說道。“降雪,有一天你會遇見一個自己喜歡的人,那時候你想要將自己之前的一切都洗去的。如今我已經找到了那個人,你與我就這樣散了吧。”
降雪暮然將停下了琴。“公子是不要降雪了?倒不知道是怎樣的一個美人竟然能夠讓公子動心。”
傅沉煥卻是不說話,收拾好了自己的衣袍便走了出去。
沐離與歐陽長安騎馬出了城,路邊草色青青林子也十分茂密,不時的便有些兔子從路上跑過,不過倒的確是暢快,天色還早她便打馬往更遠處跑了些,卻見到那地方搭建了些許帳篷,沐離下馬往帳篷處走也不等歐陽便跑了過去,卻見到是一些衣衫破爛的人們居住在這裡。青煙嫋嫋一派貧窮,有些孩子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躺着,她將自己身上的食物送過去給了一些人們,那些人蜂擁而至的搶了過去。
沐離被歐陽長安一把拽出了人羣,姜國已經建立了很多年了,也沒有發生什麼災難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流民。
她不解。“大哥,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的人?”
歐陽也不明白,“先問問再說。”
一些人還在搶着東西,沐離走在前面一手扣住腰間的劍像一個癱坐在地上的婦人問道,“夫人,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流民?官府難道沒有管過你們嗎?”
那女子唉聲嘆氣,“姑娘,我們都是這附近的人家,若是能夠好好的生活誰不想啊,之前我們都還算是能夠過得去,可是這些黑心的人將我們趕了出來,我們也是被迫無奈啊。”
“被趕?”沐離驚訝,“難道沒有王法了,竟然將你們趕出來?”
“王法,這帝都裡面這些有權有勢的人才是王法,他們將我們趕出來我們不過是一介平民百姓能夠跟誰說,這些不過是我們自己默忍受便是了。”她摸着身邊的孩子,淚流滿面。“只是可惜了這些孩子,這樣小卻要跟着我們吃苦了。”
沐離怒的站了起來,“豈有此理,要是讓我找到這個人我非把他綁出來仍大街上面讓人唾棄。”
歐陽拉住她,“行了,你別在這裡添亂,這帝都裡面多的是皇親貴族,這些年這些人們爲了滿足自己的私慾四處圈地,受苦的只是這些百姓。”
沐離也很是苦惱,和這些達官貴人們對着幹她敢可是她也鬥不過啊她抓着自己的耳朵。
“那該怎麼辦啊?總不能讓我活生生的看着他們就這樣吧。”
“我們最重要的還是解決他們現在的問題。”歐陽指着那些人說道,“他們必定是餓到了。”
“可是我們能夠提供飯菜卻也不是長遠之計啊。”沐離說道。
“沐離啊沐離,怎麼一到了關鍵時刻你便什麼也想不出來了呢。”歐陽說道,“我看了看這地方,地勢平坦在這裡給他們建些屋子住也算是能夠解決他們的暫時所需,過些時日他們在這旁邊開墾些地出來,這家園慢慢的也是能夠重新建起來的。”
沐離拍了拍自己的頭,“對啊。”她不可思議的看着歐陽,“沒想到你這個榆木疙瘩腦袋還是挺好用的啊。”
平樂回府之後着實病了一場,傅沉煥遣人送了藥過來平樂看也沒看便讓人將拿東西扔了出去。
平樂將屋子裡面的東西能扔的都扔了,徐國公立在門口的時候一個白瓷花瓶正巧不巧的落在他的面前。徐國榮花白的眉毛下一雙混沌的眼睛裡面翻起了風雪一般。
他混沌的聲音在清脆的瓷器碎裂聲中顯得尤爲刺耳。“混賬。”
平樂回頭見到是徐國公,眼睛一紅便纔在碎片上面奔向了徐國公的身邊,“爺爺。”
徐國公回來的路上聽到了事情,他心疼平樂,看着平樂拍拍她的背道,“好了好了,別哭了。”徐國公心平氣和的勸慰,“傅沉煥就是一個紈絝子弟,這件事情就此告終了吧。不要讓你們兩個的感情被一個外人破壞了去。”
話鋒一轉,“過幾日,傅毅的生辰你早些過去吧。”
徐國公蒼老的面孔上面有些別出心裁的笑,“楚離在帝都也會去的。”他撫着自己的鬍子道。
平樂白淨的臉上染上了一層煙霞,低着頭不說話。
傅毅壽誕的時候傅府請的是一品樓裡面的廚子,還沒有到日子便已經有許多箱子往府裡面送去了,這些盛況已經很是平常,就算是明南王也會賣傅毅一個面子。而正三品以上的大員也是攜了家眷前往丞相府裡面的。
高臺樓宇,肉眼能夠看見的地方無一不是掛滿了紅絲綢的,傅府裡面一派的喜氣洋洋。
這些貴族小姐們向來以這種宴會爲樂趣,將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只爲求在人羣中脫穎而出,即便他們打扮的在美將一些公子的視線奪過去的時候平樂一出現這個情況也就反轉。
今日平樂郡主來的不算早,她之前大病了一場今日身穿了一身紅裙,鎏金滾邊荷葉袖,她本是臉色蒼白,今日抹了一些胭脂倒是也看不出來,發間墜了只九鸞步搖,頭髮高挽一派的貴氣。
她出現的剎那之間衆人只覺得一陣貴氣逼來,視線全部落在了平樂身上去了。
她身邊跟着十二個丫鬟,個個容貌秀美衣着自然是不凡的,走動之間腳步婀娜,腰肢搖擺隨意散發着一股悠然大氣。彷彿這天地之間的顏色都化爲粉屑。
傅毅在人羣裡面與一些人交談,一些個官員無非是趁機道喜拉攏關係。
此刻見着平樂郡主走過來又引起了不小的震驚,挑了眼色與傅沉煥,與身邊的幾個人告辭之後便向着平樂郡主走了過去。
傅毅見到平樂郡主甚是和顏悅色的說道,“幾日不見平樂倒是越發出衆了。”
平樂郡主笑了笑,一派的乖巧,“舅舅說笑了。”
她視線從一開始便不落在傅沉煥身上,傅毅使了眼色給傅沉煥。
他站在一邊看着平樂接話說道,“平樂,前些日子是表兄不好,被豬油矇住了心這才做了些錯事情出來,妹妹可要原諒哥哥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