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了,就這一個寶貝就夠了,多了也不好拿。”靜雅隨口答道。
老四的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神色來,看了十三一眼,十三回看一眼,表示不知道。
宴會繼續進行,依舊是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靜雅喝了酒,下去換衣服化妝去了,她還有一出歌舞來送給老四。
昇平處準備着宮中慶典,唱名道,“靜雅格格獻舞‘百花情懷’!”衆人皆翹首相看。這是靜雅目前的心情,對這二十餘年的總結,真是恍如一夢。
是誰送你來到我身邊?
是那圓圓的明月明月……
是那潺潺的山泉是那潺潺的山泉。
是那潺潺的山泉山泉。
我像那戴着露珠的花瓣花瓣……
甜甜地把你把你依戀依戀……
是誰送你來到我身邊?
是那的璀璨的星光星光……
是那明媚的藍天是那明媚的藍天。
是那明媚的藍天藍天。
我願用那充滿着純情的心願。
深深的把你愛憐愛憐……
聲音猶如大珠小珠落玉盤,舞姿旋轉猶如花開,靜雅開心旋轉,層層羅裙蕩起,一層一層紛繁複雜,花色各不相同,猶如春來之景,萬紫千紅開遍。金鈴串串,搖動而響,只待轉到了御前停下。
依舊是束髮金冠,烏青發絲,皮膚細膩光滑,眉眼若畫,飄飄然,施施然,老四伸出手來,靜雅把自己的手遞過去,緊緊握在一起,起碼此刻的靜雅是動了情,眼含秋波,靈秀逼人。
不由自主的叫了一聲“老四。”
弘曆早就是看呆了,爲了歌聲,爲了舞蹈,聽聞有人喊老四,不由自主的“哎”着答應了一聲。
靜雅聽見答應聲從身後傳來,不禁好奇的回身望去,看了一眼弘曆“原來你也叫做老四。”
而真正的端坐在皇位之上的老四卻是皺了皺眉頭,微有怒容。
廉親王不動聲色,弘曆反應了過來,自知出錯,俯身跪下“孩兒知錯亂答,請皇阿瑪責罰。”
老四擺擺手“下去吧。”
弘曆這才站起來,退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去。
宴席持續到了下午黃昏時分,衆人散去後,宮中開始收拾東西整理乾淨並去點算清楚。
老四歇在了永壽宮中,陪皇后一起。
“靜雅有些不尋常”皇后道,“皇上可曾留意。”
老四點點頭“弘時也有點不對勁,今天朕瞧着他的臉色,斥責弘曆的時候,他好像很開心。”
“弘曆年幼,皇上自然不必計較。”
“他是年幼,但是倘若他存了這樣的心思,朕也絕不姑息。”
兩人說了會話,就安歇了。
靜雅在點算自己的東西,打算把這些都分出來送人,留着也是白留着了,以後也用不上了。
入了冬後,天氣一天冷過一天,宮中早就是生起了地龍,西暖閣裡溫暖如春。
靜雅如今收斂了心思,生恐時間不夠用一般,專注於寫字畫畫,要把自己這二十餘年來的經歷都寫下來,包括不在老四身邊的這十四年。力求詳細,力求真實,每天都在冥思苦想過去,然後畫將出來,倒是有些嘔心瀝血。
還有同樣的畫集,弘時送給了弘曆。
是原來四府中的所有圖集文集拓本,還有西北軍營中的拓本,厚厚的足有兩尺高,弘時分了兩次帶進宮中送給弘曆,他只是翻看了一下,並沒有拒絕,而且藏在了自己的住處。
弘曆幾乎是熬着夜看完這些圖集和畫集的,自此對靜雅多了幾分瞭解,對於這個傳奇女子多了幾分好奇心。
又是一天晴朗的天,京城的空氣乾冷乾冷的,路上的積雪都還沒有化完,四處可見。
路上的人都是穿的十分厚實,捂得嚴嚴實實的,養心殿中,只有老四和十三。
十三從袖筒中抽出一張滿是圖案的紙來,指了指。
“明年二月初二,龍擡頭的日子,天有異象,五星連珠。”
老四看了看“看來有人比咱們得到消息要快得多。”
“莫非靜雅已經拿到了那面玉鏡?”十三問道。
“那玉鏡自四十六年收起後,一直放在珍寶閣,不得見,自朕繼位以來,派人去珍寶閣翻查,一無所獲。不知道這玉鏡究竟哪裡去了。”
“那又是誰把玉鏡送入宮的?”十三十分不解。
“弘時”老四緩緩道。
十三吃了一驚,不敢多言。老四接着說:“那日侍衛來報,說是靜雅與弘時在太液池見了,說了幾句話後,弘時就匆匆離去,靜雅也離去了,保不齊是透露在哪裡放下了玉鏡。”
“他從何處得來的玉鏡?”
“只怕是老八給的,聽聞老九在青海密會西藏喇嘛,想必是有所圖,這玉鏡,一定有問題。”
“靜雅知不知道玉鏡有問題?”十三關切的問道。
“恐怕不知道,如今的她在西暖閣中日夜寫字畫畫留念,也不知道她把玉鏡藏在哪裡了。”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老四捏緊了手指“朕數次三番的放過他們,事到如今,他們仍然不知道悔改。”
“皇兄小心,恐怕這次矛頭是指着皇兄而來的,靜雅只不過是一枚棋子。”
“朕絕不會讓這幫人得逞”老四狠狠的錘在書案上,邊角的奏摺都震落在地,撒了一片。
如此的勞心勞力,靜雅冬天又開始咳嗽起來了,喝了些蜂蜜糖水,老四命人尋來了一瓶枇杷膏來,靜雅服用了兩天,好了一些,卻不肯停歇,猶自作畫。
老四心中明白,十分心疼,卻又不便告訴她事情真相,裝作不知道,命人煲湯煎藥。
晚上老四批完了奏摺回來,靜雅還在繼續畫着,孜孜不倦的。
老四皺皺眉頭“早點安歇吧。”
“還有一點就快畫完了,畫完了再睡吧!”靜雅連頭也沒有擡。
丫鬟們上前來服侍着更衣,躺下之後,靜雅這才收了筆,梳洗更衣躺下,說了沒兩句話,靜雅就累的睡着了。
直到半夜裡突然醒來,不明緣由的心裡一陣慌亂。
紗燈微微的光下,靜雅翻過身仔細打量起熟睡中的老四來。
額頭上已經添了皺紋,留了八字鬍,只有下巴還是光溜溜的,靜雅用手指頭摸了摸,有些硬硬的鬍子茬,怪扎手的。靜雅又把手指往上移,點點那直挺的鼻子,最近老四發福了些,不再是以前那種乾巴枯瘦的樣子了,兩頰上也多了些肉,用手一捏就能捏的起來了。
被靜雅盯着看了一會,老四就醒了,依然裝作沒醒的樣子,看看她究竟想幹什麼。
感覺到涼涼的手指在臉上移動,心裡嘆了一聲“渥了好長時間,手還是這麼涼。”
手指跳了一會舞,靜雅湊上去,輕輕的在老四的臉上親了一下,又躺下繼續睡了。
這次睡的挺快,一會功夫,小呼嚕就均勻的響了起來。
該輪到老四看她了,手指摩挲着光滑的臉龐,從額頭到下巴,又從下巴到額頭,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靜雅在夢裡又一次的夢到了老家,已經數十年不曾夢到過了,如今的夢裡,所有的人和事物變得模糊,變得透明起來了。
靜雅夢見自己在老家的路上行走,挎着一個男人,這男人卻是老四的容貌,自己的心裡十分甜蜜,兩人說說笑笑,手挽手的去菜市場買菜,因爲老四說要喝魚湯,吃燒青菜。
夢裡沒有爭鬥沒有心機沒有傾軋,只有寧靜祥和,靜雅不由自主的露出甜甜的笑容。
如今的宮中除夕準備遠遠不及康熙年間,轉來轉去也了無新意,靜雅也忙着自己的事情,與在雍親王府過的也並沒有什麼兩樣。
唯一不同的是,弘曆最近來請安的次數明顯增加了許多。
如此虔誠孝心,頗得老四的讚賞。
不鹹不淡的過了春節,就是正月裡了,宮中的氣氛變得微妙了起來,過了正月十五,鬧過了元宵花燈,就是要準備二月二龍擡頭的祭祀大典了。
老四沒有特別的聲色土木之娛,又向來節儉,別的府中元宵佳節張燈結綵的時候,四府也是淡淡的,不見得過分的明顯的張揚,如今也是如此,道國庫艱難,民生艱難,不要鋪張浪費。
如今的國庫在十三的整治下已經充裕了許多,大行皇帝駕崩時,國庫僅餘八百萬兩,如今已經有了兩千餘萬兩,老四還是很摳索。
二月初二,祭五穀神,祈求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老四身着龍袍先是在天壇祭祀神明,之後要穿上家常衣服,行春耕禮。
老四親手扶着犁頭,張廷玉與馬齊在後面趕着牛,皇后帶着靜雅還要手提瓦罐來送飯,這幅景象把靜雅給逗樂了,那牛一看就不地道,長的忒肥了,不像是耕田的牛,倒像是條要宰的菜牛。
幸虧牛兒比較聽話,不然的話,還真是不知道這從來沒有趕過牛耕過田的一位皇帝,兩位股肱大臣該如何進行。
還有皇后,頭上扎個巾兒,提着一個不知道哪裡尋來的土色的瓦罐,姿勢不太自然,靜雅就忍不住笑。皇后嗔怪到“你還笑,不許再笑了。”
可是自己也樂的不行。
還是十三有才情,隨口唸來一首打油詩“二月二,龍擡頭,天子耕地臣趕牛;正宮娘娘來送飯,當朝大臣把種丟。春耕夏耘率天下,五穀豐登太平秋。”
此次傳出去,在民間到時候盛傳不衰。老四特命宮中畫師把這春耕圖一一畫出來,留在宮中欣賞。
春耕禮行完之後,老四還要宴請大臣吃春餅,餑餑,炒豆子等,倒是也十分有趣。
欽天監早就報了天有祥瑞,如今各位大臣藉着龍擡頭的日子大肆讚美,用了許多華麗的詞語。
靜雅候在一側,不停的看天上的景象,手搭涼棚,一舉手,肚子那裡就凸出來一塊圓形的形狀,頗似玉鏡的模樣。
老四瞧見了,臉色不大高興,時不時的就瞄過去看看她下一步的舉措。
靜雅暫時還沒有動靜,只是很鎮定的吃東西,喝果汁,欽天監跪下奏道,“祥瑞之像已經開始。”
靜雅聽聞,站立起來,從懷裡開始掏東西,老四按住了她的手“不走可以嗎?朕出五百萬兩。”
“五百萬兩?”靜雅驚奇的叫了一聲“此話當真?”
“君無戲言。”
靜雅看了看十三“怡親王可能作證?”
十三點點頭“臣可以作證,皇上金口玉言,絕不反悔。”
靜雅這才放了心,十三管着國庫,那真是能夠算數。從懷裡掏出黃綢子包着的東西交予老四。